他感覺到目光,偏頭看過去:“不冷嗎?去車裏等吧。”裴淞:“冷,這風吹在臉上,像在被昆侖山扇嘴巴子。”路城山“噗”地笑了下:“文學生。”“你要玩我‘文學生’的爛梗到什麽時候。”裴淞抬腳邁步走過來,不過從主駕駛車門走到車尾,兩步而已。路城山已經沒在看他,看著油桶的嘴,別漏油出來。結果裴淞走近,伸手捏住他下頜,掰向自己,貼著唇吻過來。裴淞要稍矮他4、5公分,需要抬頭。四下恍若安靜了,兩個人的毛衣都恨不得絞在一起,嘴唇碾磨的每一下都像是產生了靜電,這靜電在大腦裏劈裏啪啦。路城山的右手拎油桶沒有動,左手環抱住他。他原以為裴淞會是個臉皮薄的大學生,沒成想人家一點兒不扭捏,甚至親完了,四目相對,裴淞說:“好怪,跟你親嘴好舒服,怎麽會這樣。”“……”路城山沒法回答他這個問題,隻能說,“我也是。”說完居然自己有點不好意思,躲開目光偏開腦袋,輕咳了一下,繼續灌油。裴淞饒有興趣地觀察他,眯了眯眼,問:“路工,你該不會,在害羞吧?”他真不愧是陽光開朗大學生,說實話路城山這會兒挺佩服他的,他對事情的自適應能力和轉變能力實在是強大又絲滑,像極了他的彎道表現。轉而路城山又生出一個念頭:自己好像被彎道超車了。加完油,油桶拎下來,路城山擰上蓋兒丟去後備箱,從車尾繞去副駕駛。裴淞剛拉開車門準備坐進去,被路城山一手攔住,車門被推上,後者攬住他腰吻下來。兩個人在無人區肆無忌憚地親來親去,壓在車身上親,又純情地隻貼著唇瓣親。有人會認為,接吻和做-愛一樣,都是入侵對方的身體,抽出對方的靈魂。誠然,裴淞沒有想那麽多,他隻覺得和路城山呆在一起很舒服,和路城山接吻,也很舒服。甚至有點上癮。這樣的狀態一直到翻過了喀喇昆侖山,道路兩旁從戈壁草場,變成了大漠。進入柴達木盆地後,路邊就是塔克拉瑪幹沙漠。裴淞降下了車窗,手機還是沒有信號,他向外麵拍了張照。裴淞吹著沙漠襲來的風,忽然說:“被柯寶盟一語成讖了。”“嗯?”路城山問,“什麽事?”裴淞:“他說以我的擇偶要求和我行業內的男女比例,我臨到最後隻能走向同性交友。”路城山笑了好一陣兒,緊接著抓到了這句話裏的重點:“你的擇偶要求?說來聽聽。”“別聽了。”裴淞歎氣,“基本就是你本人。”路城山有點不信:“哄我呢?”“我哄你什麽,我們大學生很真誠的,寶盟問我喜歡什麽樣的,我說要聊得來,要能跟我跑三公裏……哎。”裴淞說著說著歎氣。“怎麽了?”裴淞把車窗升上來,車廂裏安靜了很多:“我已經能想象寶盟會怎麽說我了……”“沒關係,你覺得苦惱的話,可以不告訴任何人。”路城山說。他不在乎名份或者頭銜之類的東西,路城山是個比較能沉澱自己的人,尤其在感情上,他希望裴淞在自己身邊是舒適的,不被任何東西束縛,包括他自己。然而裴淞“嗯?”了一聲,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剛剛路城山說了什麽驚天荒謬的話。“我為什麽不告訴他們,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跟納斯卡冠軍談戀愛?”……變成了男大學生從褲兜裏掏出奧特曼變身器一樣四處炫耀的東西。莫名的居然還有點爽到。路城山清了清嗓子:“前麵換你開,可以嗎?”“可以啊。”裴淞點著頭,給柯寶盟發微信。這裏信號微弱,消息轉了好一會兒才發出去。裴淞問:“你開累了嗎?”其實快到了,往前不到100公裏就是民豐縣。路城山說:“還好,我是想給我媽發個微信,告訴她我談戀愛了。”“我靠。”裴淞警覺,“阿姨對這方麵怎麽看?”路城山答道:“她催得挺緊的,說不論男女趕緊找一個,我一直單身,導致她很苦惱我會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甚至暗示過我,不能諱疾忌醫。”裴淞眼睛在他身上掃視一番:“你有嗎?”“沒有。”路城山即答。第47章 從民豐縣到喀什還有近一千公裏, 總之到了新疆就沒那麽急了,在開往喀什方向的路上找了個幹淨的旅店歇腳。都說往天山的路上能吃到全中國最好吃的羊肉,旅店外麵沿街搭著的大烤爐上, 牧民正用毛刷給肉上油。油和羊肉本身的脂肪被明火高溫烤製時,發出令人心醉的聲音。新疆晚上8點, 天還是亮的。路邊的烤爐沒有抽油煙機, 一團團噴香的煙霧直接被蠻橫的風吹散。烤爐後麵的矮桌矮凳上, 裴淞看得兩眼發直。倆人剛在旅店裏洗完澡, 出來看見路邊有牧民在烤羊, 買了半隻。羊不大,倆人吃應該剛好,牧民的另一個桶裏還有現成的米飯,以及一些蔬菜。旅店在公路旁邊, 五千多平方公裏的大草場上溜達著牛羊, 牧民的三隻藏獒和一隻邊牧拴在拖拉機上。這會兒四隻狗看著爐上烤羊的眼神,和裴淞的一模一樣。整個場景讓路城山沒法不笑,他找了個能把裴淞和拖拉機上四條狗一起拍進來角度,拍了張照。裴淞偏頭看過來:“偷拍我。”路城山把手機給他, 裴淞看了眼照片, 又看向牧民的拖拉機。拖拉機停在烤爐旁邊, 這風就不停地把羊肉味兒吹向拖拉機, 狗根本忍不了,兩眼發直。裴淞看看狗, 再看看烤爐上的羊, 猶豫著問路城山:“藏獒保護羊群, 邊牧牧羊,從嚴格意義上來講, 羊應該是它們的同事吧。”“饞同事了。”路城山說。說完,二人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要辣椒嗎?”烤羊的牧民回頭問他們倆,“先嚐嚐原味的吧!我們的羊,隻撒鹽就很好吃了!”裴淞點頭:“好的!”他們買了半隻,牧民烤的是一整隻。撒鹽之前,牧民割下來幾條瘦肉,搭在小板凳上涼著。牧民應該是經常這麽做,肉割下來之後,拖拉機上四條狗同步開始舔嘴,蠢蠢欲動,拴著它們那幾條手腕粗的鐵鏈子鐺啷啷地響。牧民笑著說:“饞死了,涼了才能吃,等著!”狗狗特別聽話,一個個坐得筆挺。牧民削著他們那半隻羊的肉,削下來的肉,裝了大半個鐵盆。米飯要自己去盛,木質的飯桶被裹著厚厚的棉被來保溫。路城山都不用問,給裴淞盛了滿滿一大碗。兩個成年人吃光了半隻羊,牧民很喜歡遊客把東西吃光,讓人很有滿足感。拖拉機上的四隻狗也狼吞虎咽地吃著另外半隻羊上割下的肉,它們吃完後乖乖地趴著,牧民挨個揉腦袋。“天要黑了。”牧民說,“你們是往塔城去嗎?”路城山說:“不是,我們往喀什。”牧民“哦”了一聲:“往喀什……朝西邊去,喀什也好,現在還沒有那麽冷。”到8點20分左右,天暗了下來。天色暗下之後,二人幫著牧民一起,把烤爐和折疊桌椅放上他的拖拉機,四隻狗狗圍著還有餘溫的烤爐坐在拖拉機後麵,爐子上的黑灰把邊牧蹭得髒兮兮的。在這裏,邊牧不是寵物犬,是工作犬,不需要保持幹淨亮麗的毛發。尤其藏獒,三隻藏獒甚至可以嚇退狼群。這家旅店的老板是個山東姑娘,女生本來就顯高,老板個頭有175左右,183的裴淞站在她麵前都有點發虛。老板正站在櫃台後麵,笑吟吟地遞了一袋小餅幹給他們:“真不好意思啊,這餅幹是我們自己做的,你們明天帶著路上吃~”二人沒做推脫,裴淞接過來:“謝了老板。”“不客氣~”老板目送他倆走向樓梯方向之後,按住旁邊妹子的手,“鑒定完畢,是gay。”旁邊妹子翻了個白眼:“帥哥都跟帥哥談了是吧!”原因是他們來辦入住的時候,決定還是秉承著戀愛初期的進度,開了兩間房。緊接著又有一對情侶過來,不巧他倆訂走了最後兩間,在老板的協調下他們讓了一間出來,所以老板才送他們小餅幹。而櫃台後麵坐著的另一個姑娘,是老板的小妹,這會兒托著腮無奈,問:“我什麽時候能找著對象啊。”老板掐掐她臉,笑說:“緣分到了自然就有了。”南疆這樣遼闊的地界,地廣人稀,一到夜裏,路邊的獨棟小旅店就像是黑暗森林裏女巫的餅幹屋,十幾公裏內隻有這一戶亮著燈。之前有睡在一起過,但那時候還沒真的在一起,原以為多少會有點無所適從。結果卻是合上窗簾的下一秒,房間陷入黑暗,回頭就抱在一起纏吻。沒有走流程,沒有確認“這是不是在做夢”,直接抱住就親。不知道誰先動的手,可能是同時。誰的手伸進了誰的毛衣下擺,兩個人的手上都有繭,兩個人身上的皮膚都有些粗糙。裴淞和路城山一樣,身上有疤痕,他不是細皮嫩肉的富二代小少爺,他和路城山一樣,在賽道上被撞過,從燒著烈火的賽車裏爬出來過。在這一刻,兩個人極為相似。有著相似的身體和欲望,從窗邊滾去床上,脫掉了毛衣,路城山親了親他麵頰,撐在他身上,認真地看著他,說:“不能做。”“我知道。”裴淞嘴唇被親得水光紅潤,抿了下。路城山有些驚訝:“你知道?”“嗯。”裴淞點頭,點頭的時候頭發和枕頭發出沙沙兩聲。路城山咽了一下,他進一步確認:“你知道男人和男人怎麽……”“路城山。”裴淞堅定地看著他,“我再說一遍我是大學生我不是傻子。”“……”路城山有點進退維穀。首先是姿勢上的限製,這個不可描述的麵對麵姿勢實在是……再向前邁一步,就是鴛鴦繡被翻紅浪。其次是……裴淞察覺到了什麽,屈起腿,頂了頂他,調侃道:“路工,‘路城山’三個字是什麽觸發被動的關鍵詞嗎?”路城山無言以對,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或者說,擺在下麵。路城山翻身過去和他並排平躺,兩個人都看著天花板。裴淞噗地笑了,越笑越覺得好笑,笑得差點打滾。裴淞回憶了一下整個過程,從羌塘高原風雪中的初吻,到今天滾到一張床上來,沒超過24小時。真是很效率的兩個人,跳過了常規戀愛的試探拉扯和糾結,也沒有任何羞澀和矜持。這兩個人骨子裏都比較野,把轉速表動輒踩到10000轉的人,談戀愛就注定了不會是按部就班的。所以裴淞覺得好笑:“我以為你永遠都是那種……薑工說你是老神仙。”路城山緩了口氣:“我也以為我是。”“路工。”裴淞朝他那邊躺了躺,“我也喜歡你。”路城山把他摟著,拉過來棉被蓋上,“嗯”了一聲。其實他並不指望真的和裴淞談戀愛,或者說,談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戀愛。他希望裴淞的喜歡裏沒有自己的引導,沒有對強者的順服。他剛剛側躺過來,準備麵對著裴淞認真地和他聊一聊這個問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