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新捐的希望小學蓋成了。”姬文川說,“非讓我題一幅字過去。”聽到這話,喬清許不禁有些想笑,敢情姬文川不是在練字,而是在“交作業”。這句話顯然就是他送給小學生的忠告,毫無新意,甚至還有點俗氣。發現一旁的喬清許在偷笑,姬文川把人攬進懷裏,從背後抱著他說:“你是拍賣師,你來評估下,我的字值多少錢?”身後的人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喬清許差點沒被壓到畫案上。他堪堪穩住前傾的身子,中肯地說道:“這要看想求你辦事的人,願意花多少錢買你的字。”“如果沒有人要求我辦事呢?”姬文川挑眉問。“那……”喬清許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我願意友情出價一百塊。”“一百塊?”姬文川失笑,扶著喬清許的腰,讓他轉了個身,“你就這麽看不起我?”“評估一件東西的價值要從多方麵考慮。”喬清許看著姬文川說,“你的字並不差,但也沒有好到讓人驚豔。除開你的身份,這就是一幅普通人寫的字,拍賣行根本不會接收,所以我也隻能友情給你一百塊。”喬清許說得專業又認真,但姬文川卻是快氣笑了。這小朋友怎麽這麽不解風情?“友情?”他傾身上前,吻住喬清許的嘴唇,“你跟誰友情?”“唔……我就是說……我們認識。”喬清許掙紮著說,“不認識……你送我都不要……”姬文川咬了咬喬清許的嘴唇,托住他的臀部,把他放到了畫案上。宣紙的邊緣被壓住,起了褶皺,這下是連送都送不出去了。起始於報複的親吻逐漸變得溫柔繾綣,原本喬清許還雙手撐在身後穩住身子,但隨著姬文川不斷下壓,他也漸漸失了方寸,用手撐在了姬文川胸前。忽然,門外的走廊上響起了拖鞋的趿拉聲。喬清許一個激靈推開姬文川,第一時間跳下畫案,躲在了姬文川身後。姬文川的身高應該在1米85往上,但喬清許1米79的個子也不算矮。當他意識到在姬文川身後根本躲不住時,他壓下不必要的慌亂,又平移到了姬文川身旁。“先生。”傭人敲開半掩著的書房門,問道,“現在要用早餐了嗎?”姬文川看了眼“戲多”的喬清許,笑著說:“好。”這套頂層公寓配備著一個標準的會客餐廳,偌大的圓桌可同時容納二三十人用餐。但喬清許的身份似乎並不是客人,他跟姬文川用餐的地方在客廳旁的小餐廳,餐桌的布置較為隨意,桌麵上擺滿了各色中式早餐。“合胃口嗎?”坐在對麵的姬文川問。“嗯。”喬清許點了點頭,咬下了一口灌湯包。水晶般的薄皮破裂開來,在口中迸發出鮮美的湯汁,比小區門口老王家的包子不知好吃到哪裏去了。“你昨天說,”姬文川喝著粥,動作優雅鬆弛,“你不想讓楊建章跟著沾光。”話題來得太過突然,喬清許差點沒被湯汁嗆著。他咽下嘴裏的食物,緩緩開口道:“是。”其實這些事喬清許是不想跟別人分享的,跟他熟透了的安茉除外。畢竟討厭誰、跟誰不對付,都是很私人的事,要不是昨天喝多了酒,又剛好話趕話,他也不會在姬文川麵前表露他的小心思。“你們之間有矛盾?”姬文川果然開始探究背後的緣由。喬清許思考了一瞬,言簡意賅地說:“他想把我趕出去。”“這樣嗎?”姬文川有些意外,“我記得他是你父親的朋友。”“但我父親已經去世了。”飯桌上短暫地沉默了片刻。姬文川給喬清許夾了一塊甜口的糕點,說道:“節哀。”“都過去了。”喬清許順勢夾起那塊糕點塞進嘴裏,鬆鬆軟軟的甜味立馬彌漫了整個口腔。“所以你回國來,”姬文川又問,“是想保住你們家的拍賣行?”“一個是這個。”興許是甜食容易讓人放鬆,喬清許漸漸打開了話匣,“二個是也想讓我家拍賣行躋身一流拍賣行之列。”姬文川挑了挑眉,笑著說:“誌向這麽遠大?”喬清許讀出了幾分調侃,不悅道:“你笑話我。”“怎麽會。”姬文川收斂了幾分笑意。“我還有一個想法,”喬清許又說,“說出來你更要笑話我。”“什麽?”姬文川問。“我想讓國內古玩市場規範化,不要有那麽多的假貨。”這次姬文川沒有笑,眉尾微挑,眼底微沉。“像你父親那樣嗎?”他說道,“那可不容易。”“我知道。”喬清許的臉上沒有太多情緒,“沒關係,我還很年輕。”是的,太年輕了。在姬文川的社交圈裏,每個人都是沉浮商海多年的老油條,根本不會有人說出這麽天真的話來。如果是初次認識喬清許,姬文川或許隻會笑笑,自動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排除在社交圈外。事實上,當初喬清許來找他要高足杯時,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但熟悉之後再來看喬清許,他平平淡淡地聊著他的理想抱負,沒有自視甚高,也沒有妄自菲薄,竟讓姬文川恍惚地覺得,或許有一天他真的可以實現。這麽看起來,小朋友似乎還挺迷人的。但最終回歸實際,這樣的特質並不是什麽好事,隻會讓他受傷罷了。“在你眼裏,”姬文川收回落在喬清許臉上的視線,跟他閑聊道,“你父親是什麽樣的人?”“一個正直的人。”喬清許回答得很快,“也是我崇拜的對象。”“是嗎。”姬文川說,“所以你認為正直很重要。”“是的。”“那如果,”姬文川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扯過紙巾擦了擦嘴,問道,“你必須在利益和正直之間做選擇,你會怎麽選?”話題的走向似乎有些奇怪。喬清許沒有設想過這種問題,但他並不需要時間思考:“正直。”姬文川點了點頭,並不意外:“小朋友。”他的語氣裏沒了平日裏的調侃,帶上了幾分惋惜:“你果然不適合這個圈子。”第18章 是要結束合作的意思嗎你不適合這個圈子。之前楊建章也說過類似的話,說喬清許不適合這個行業。他會這樣說並不奇怪,因為他帶著立場和目的,想讓喬清許離開。但現在姬文川也這樣說,喬清許不由得開始懷疑,他難道真不適合這個行業?姬文川沒有給出具體的理由,吃過早餐後就讓喬清許離開了。不過從對話來看,合他心意的答案顯然是“利益”。回想到前一晚回程路上,他誇喬清許表現很好,現在卻麵露惋惜。所以……這是要放棄喬清許的意思嗎?喬清許不確定,也實在猜不透姬文川的心思。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發現姬文川似乎總是這樣,很少會明確地表明自己的想法。興許是出生在世家大族,習慣了說話做事都有所保留。喬清許隻能去猜,但實在猜不透,也就罷了。如果這是要結束“合作”的信號,那也沒什麽不好。等高足杯拍賣之後,兩人應該很長時間都不會再有交集了吧。指尖傳來的刺痛打斷了喬清許的思緒,他檢查著禾豐寄來的拍賣圖錄,一個走神,竟被鋒利的銅版紙劃傷了食指。正一起檢查圖錄的張慧琴見狀,“啊呀”一聲,連忙去工位拿了一張創可貼過來:“你小心點啊。”喬清許接過創可貼:“謝謝張姐。”“最近壓力很大吧?”張慧琴把喬清許走神的原因歸結為工作壓力,“你第一次主拍就拍這麽重量級的藏品,還是在別人禾豐的場子裏。”“是啊。”喬清許微微歎了口氣,“要是流拍,我也不用在這行混了。”在所有同事中,喬清許和張慧琴接觸最多。起初她也有意打探喬清許是怎麽拿下高足杯的,但見喬清許不願多說,她便沒再多問。本質上,她還是一條鹹魚,每天該做什麽就做什麽,行業內發生天大的事,她也覺得跟她關係不大。“你也別這麽想。”張慧琴安慰道,“禾豐那麽多優質客戶,怎麽可能讓高足杯流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流拍,也是很正常的事。現在經濟下行這麽厲害,拍賣行業本來就不好做。”喬清許是萬萬不想“退一萬步來說”的。他把厚重的圖錄疊放好,說:“我努力吧。”和張慧琴分別後,喬清許來到無人的樓道,撥通了何舒念的電話。雖說兩家已經確定合作,但預展、招商等環節都沒人通知喬清許進度,大有拍賣當天,他去走個過場就行的意思。這讓喬清許頗為不安,明明是他策劃的拍賣主題,卻總有種參與不進去的感覺。電話很快接通,響起了何舒念有些意外的聲音:“小喬總?”“你好,何總。”喬清許言語客氣,“我打電話是想問問,有意願接手高足杯的客戶多嗎?”何舒念聞言笑了起來:“你就放心吧,小喬總,客戶這邊我們會聯係。”聽上去是讓人安心的話,但明明這才是問題所在。價值上億的拍品,除非是客戶有意匿名,否則哪有拍賣師連客戶是誰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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