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一起。


    饒是坐鎮洞庭湖千年,見慣生死的老蛟,一瞬間也不禁心死如灰。


    天羅地網,九死一生。


    而那唯一的生機。


    它能想到的破局法,還是以命換命。


    舍去半條命,拚掉一身修為不要,強行破開大陣,拖著殘軀逃回湖底龍宮。


    或許……


    借著茫茫水勢,這些人不敢越過雷池,能夠了此殘生。


    至於,到時候一頭失了勢的蛟龍,會引來多少大妖水鬼的窺探,眼下的它根本無暇顧及。


    能活命就好。


    “呼——”


    長長吐了口白息。


    聽上去就如冬日一早馬圈裏的動靜。


    噴嚏聲恍如瀑布水聲。


    老蛟緩緩抬起頭,一雙眼睛掃過四周。


    鷓鴣哨、花靈、紅姑娘、楊方、白猿還有老洋人。


    衝陣的一共六人。


    至於陳玉樓和那頭鳳凰,卻並未第一時間加入廝殺。


    對他的想法,老蛟其實能猜得到,無非就是要借自己打磨筋骨,磨礪修行。


    拿它當磨刀石。


    嗬!


    真當它是泥捏的,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老蛟眼睛微微眯起,幽暗的金線緩緩流動,周身露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可怖氣息。


    它在思索,如何以最小的損耗,先行解決了這些人。


    然後才好麵對陳玉樓和那頭鳳凰。


    於它而言,這七人雖然也有些修為在身,但終究不過是薪柴,和它根本不在一個層次,輕易便能殺死。


    嗡!


    就在它思索的刹那。


    一道輕微無比的風聲從身後傳來。


    餘光掃去。


    赫然就是那個身穿道袍的男人,之前一直在外圍遊掠,沒想到還是有些手段,竟是不知不覺間靠了過來。


    隻見他手中握著一把黃銅杵。


    不過尺長。


    但黃銅杵上金光流轉,一道道佛家密文交織,隱隱還能看到佛陀虛影映照而出。


    道家門人用火槍就讓它無法理解。


    如今,又出現一件密宗法器。


    一時間,饒是老蛟見多識廣,眼底也不禁閃過一絲錯愕。


    “道不道,僧不僧。”


    “此等行徑,豈不是叛經離道?”


    眸光一沉,老蛟看都不看,卷起蛟尾狠狠抽去。


    眨眼間。


    便出現在鷓鴣哨身外。


    他手中那件金剛橛,早已經被他徹底煉化,唯一可惜的是,他不曾修行密宗功法,難以將它威力催動到極致。


    但……


    即便如此。


    金剛橛上所刻佛陀,仍舊能夠受他召動,借其之勢。


    察覺到那股洶湧而至的妖氣,金剛橛上更是金光大作,映照的佛陀虛影,一瞬間仿佛都凝實了幾分。


    緩緩探出手掌。


    朝著蛟龍拍下。


    轟!


    一金一黑,兩道截然不同的氣機驟然相撞,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仿佛雷鳴滾滾,二者竟是相持不下。


    見狀,老蛟不由一聲冷哼。


    霎那間,黑色妖氣滾滾而起,一下將僵局之勢打破。


    黑霧一下占據上風。


    金色密文則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


    趺坐在鷓鴣哨身後那道佛陀虛影上,更是哢嚓哢嚓,一瞬間出現無數道裂紋,好似一盞被打碎的瓷器,甚至能夠清晰聽到清脆的破碎聲。


    裂紋彌漫。


    最終,瓷器破碎,虛影也隨之消散。


    鷓鴣哨整個人如遭雷擊,身形一顫,下一刻,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被那股妖氣一衝,直直的朝後卷去。


    “師兄!”


    “師兄小心。”


    見此情形,兩道驚呼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不必管我。”


    鷓鴣哨卻並未如想象中那般,撞向山林絕壁,反應極快,尚在半空,便已經探出手去抽出鏡傘,刷的一下撐開。


    席卷下墜之勢,一下止住。


    等到落地,手指在傘柄上某一處輕輕按下,傘麵瞬間收攏,他則是迅速從口袋裏撚出一枚丹藥,仰頭一口咽了下去。


    雖然不是道家朱丹。


    但也是大藥製成。


    丹藥一入腹中,他便感覺到藥力化作一股磅礴熱流,在四肢百脈中自行流轉,將胸口處的淤血衝開。


    鷓鴣哨長長吐了口濁氣。


    那張白如金紙的臉龐,漸漸紅潤起來。


    抬頭望去。


    白猿、楊方以及紅姑娘三人已經欺身而進,錯身圍殺而去。


    花靈負責掠陣。


    她對廝殺並不擅長,那把鏡傘也多是防身所用。


    但搬山一脈的秘術極多。


    此刻,隻見一道白色身影來回移動,不時有藥粉毒丹射向老蛟,在它身前嘭的一聲炸開。


    老蛟要同時應付三人近身纏殺。


    還要時時提防毒藥。


    幾乎無一例外,全是世間難尋的劇毒草藥,研磨而成。


    哪怕隻是沾染半點。


    血肉都能瞬間熔化。


    以往行走江湖時,花靈並未嚐試過這些手段,不過自從瓶山一行,見識過六翅蜈蚣以及山陰地縫中的毒物。


    便開始慢慢摸索。


    之後幾次遠行,她每一次也都特地搜羅各種草藥。


    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即便對老蛟而言,毒藥並未到致命的地步,但能夠掣肘就夠了。


    老洋人則是繼續坐鎮高處。


    嗡嗡的弓弦聲不斷響起,將嘩啦啦的落雨聲都為之壓下。


    之前三箭,讓他知道,很難打破老蛟一身鱗甲,所以,如今再張弓拉弦,他便專門衝著它一雙眼睛而去。


    老蛟被師兄妹二人弄得心煩意燥。


    恨不得將兩人碎屍萬段,一口口嚼碎吞下。


    但偏偏,隻要它一動,身外三人,不,準確的說是三人一妖就跟瘋了一樣,拚命將其攔住。


    已經壓下傷勢的鷓鴣哨,也已經重新加入廝殺當中。


    若是單打獨鬥。


    老蛟自信無一人是它對手。


    但幾人根本不給它落單的機會,結陣而行,交錯動手,竟是硬生生將它留在了原地。


    嗡!


    又是一道寒光破空而來。


    鋒芒如日。


    裹挾著驚天之勢,轉瞬即至。


    被鷓鴣哨三人圍殺,仿佛陷身泥潭,無法動彈的老蛟,無奈之下,隻能合上雙眸,鐵箭射落在鱗甲上,咚的一聲,火花四濺。


    “好機會……”


    趁它閉眼的一刹那。


    袁洪心頭不由重重一跳。


    深吸了口氣。


    提著鐵棍,縱身而起,踩著老蛟身軀,三兩下便竄到了它背脊之上。


    等老蛟察覺過來。


    它雙腳已經死死抓住了鱗甲縫隙,任由它如何晃動都無法將袁洪甩出去,就像是紮根了一樣。


    白猿也不遲疑。


    認準老蛟背脊處那道還未愈合的傷口,一棍子狠狠砸了下去。


    “嗷——”


    痛!


    入髓的劇痛。


    瞬間席卷老蛟全身。


    饒是它皮糙肉厚,但方才陳玉樓那一劍,不僅僅斬破了它的鱗甲,餘下的劍意還在不斷蠶食著血肉。


    催動一身妖氣,才勉強將劍意阻攔。


    這一棍,等於一下打破了平衡。


    劍氣衝破妖氣,一下衝入血肉當中,切斷筋骨,老蛟隻覺得痛不欲生,仰頭一聲淒厲的咆哮。


    “怎麽回事?”


    “哪來的獸吼?”


    “應該是雷聲吧?”


    那蛟吼聲穿破重重雨幕,回蕩在整座君山島上。


    洞庭廟中。


    一行百無聊賴的夥計,正圍坐在地上火塘邊烤火閑聊。


    陡然聽到那道吼聲,再也坐不住,紛紛起身,湊到了大門處,看著頭頂非但沒有散去的黑雲,以及越來越大的雨。


    一個個不禁麵麵相覷。


    “聽說洞庭湖中有蛟,會走水化龍,該不會……”


    終於。


    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囁嚅著說了一句。


    他這話一起,周圍眾人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說實話,這念頭他們不是沒想過,今天這情況明顯不對勁,從總把頭忽然下令,讓他們不準踏出廟門一步開始。


    怪事似乎就在接連發生。


    忽然變天、瓢潑大雨,再到眼下的古怪獸吼。


    一樁樁,一件件裏都透著詭異。


    關於洞庭湖蛟龍一事。


    他們登島半年多,不知聽過多少次。


    “都他娘胡說什麽呢?”


    “沒事幹,就給老子滾回去睡覺。”


    就在一眾人胡思亂想時。


    一道炸雷般的怒喝忽然在耳邊響起。


    提著旱煙杆的老九叔,目光如虎,掃過眾人。


    一幫夥計哪裏還敢廢話,鳥獸般一下散開,眨眼間,偌大的前殿裏便隻剩下老九叔一人。


    踏在門檻上。


    從煙袋裏撚起一團煙絲,點燃後深吸了一口。


    隻是,卻未如平日裏那般麵露舒坦之色。


    反而眉心裏的愁容濃到根本化不開。


    緩緩吐出煙霧。


    抬頭看向主峰的方向。


    從天黑開始,雷聲就沒停過,雨更是跟潑水一下澆下來,整個天地間都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這是出事了啊。


    老九叔其實心裏明白。


    從少掌櫃,還有拐子那幾個小子身上就能看出一點端倪。


    他活了一把年紀,沒見過,難道還沒聽說過。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都說亂世必有妖魔。


    這情況說不準真是。


    擰了擰眉頭,好幾次他都差點沒忍住,想要帶上腰刀獵弓,冒雨過去看上一眼。


    但少掌櫃吩咐了,無論聽到什麽見到什麽,都不要踏出廟門半步,既然這麽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也隻能按捺下心中躁動。


    靜靜地等待著。


    等著這場大雨停下。


    到時候自然能撥開雲霧見青天。


    被雨幕、烏雲以及山霧遮掩的視線之外。


    絕壁之下。


    廝殺還在繼續。


    老蛟咧開嘴,一頭將身前三人撞開,然後扭過頭,雙眼狠狠地瞪著伏在它身後,還在拚命提棍砸下的白猿,殺氣一瞬間攀升到了極致。


    區區一頭山中野猴子。


    小小妖物。


    也敢對它動手。


    簡直是找死!


    怒極之下的老蛟,看也不看撞飛又縱身掠來的幾人,以及頭頂瞬息而至的三枚鐵箭,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向袁洪。


    轟——


    妖氣籠罩。


    白猿隻覺得仿佛一下被定在了原地。


    四肢僵硬,根本不受控製。


    眼角餘光裏,一張血盆大口已經呼嘯而至,鋼鋸般的利齒散發著寒光,還未臨近,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便已經鋪麵而來。


    遠處雨幕中。


    縱身趕來的幾人臉上滿是焦急和憤怒。


    見狀。


    袁洪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下。


    心神更是瞬間沉到了穀底。


    自己好不容易才修成妖身,還不曾將山魈遺骨徹底煉化,不會就這麽半道崩殂了吧?


    不過。


    就在那張血盆大口就要將它一口咬住的刹那。


    頭頂雨幕上驟然傳下一道穿雲裂石的鳳鳴。


    同時。


    一道鋪天蓋地的黑影。


    仿佛撕開虛空般,瞬間出現在了它身前。


    “羅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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