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來得及,現在剛八點鍾。”他“哦”了一聲,想起身去洗漱,但是一動身體就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他看了看我的臉色,問我:“要不要……”“你知道的,一個小時對我來說完全不夠,給老師們留個好印象,你先去洗漱吧。”我不認為我說這句話有什麽奇怪或者特殊的,但齊康的表情很怪,仿佛我說了什麽驚人的話語似的,過了一會兒,他才低下頭,用很輕的聲音說:“聽你的。”我從管家的手中要到了齊康的課表和授課老師的簡曆,然後發現他每天的上課時間是從九點到十二點,下午一點到四點,課程安排得非常合理,授課老師年紀也偏大,經驗非常豐富,不至於出現什麽問題。我沒有去見齊康的老師們,因為我終究不是齊康的家長,甚至比齊康還要小一些,我過去的話,齊康或許會很尷尬,這也不利於他的學習。但我在路過臨時充當學習室的書房的時候,透過門玻璃悄悄地看了幾眼,齊康端坐在書桌的後麵,脊背挺的筆直,聚精會神地記錄著筆記,看起來非常用心。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點當年的影子,並為此感到了隱秘的歡喜。我知曉我自己的那點心思的確上不得台麵,我覬覦著當年熠熠生輝的齊康,懷揣著和他共入愛河的美夢,然而事實卻是我得不到當年的齊康、我被他狠狠地拋在了身後,便也隻能從現在的齊康身上,去找尋一些過去的影子。我像是在玩一個拚拚補補的遊戲,撿到一個曾經很想要的、但現在破破爛爛的娃娃,將娃娃帶回了家,但會控製不住本能地想將它“恢複原樣”。然而我心知肚明,我隻能將它盡力地“恢複”,卻不可能讓它煥然一新因為時光是不可逆的,我再也找不到曾經的那個嶄新的娃娃了。我收回了視線,悄無聲息地離開,司機帶我去了一所知名的大學我要作為演講嘉賓,麵向學生們講一節公開課。演講很成功,學生們也很熱情,在演講後的互動環節裏,有人詢問我目前的情感狀態,我沒有遲疑,直接回答:“正在戀愛中。”提問的學生追問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孩,我反問她:“男孩子不可以麽?”整個禮堂響起了掌聲和歡呼聲,我也有注意到原本昏昏欲睡坐在最後一排的那幾個“特邀記者”,現在都打起了精神,甚至拿起相機為我補拍了幾張照片。我真切地感受到時代是大不一樣了。在十多年前的時候,盡管法律也允許男男結婚,但因為缺乏配套生育科技,大環境還是對男男夫妻比較苛責的,常用的說法就是男男夫妻不過是搭夥過日子、隻有衝動的欲望缺乏責任心,對社會毫無貢獻可言。但隨著近十年來,輔助生育技術的突飛猛進,兩個男性也可以通過科技手段,孕育自己的後代,雖然目前的風險很高、成功概率不大,但社會風評卻有了極大的扭轉。人們開始吹噓男男之間的愛情,並且極力加入到勸生孩子的行列中生一個還不行,至少要生兩個,才能對得起兩個男人。這種社會風氣讓我覺得微妙至極,然而背後的資本力量非常雄厚,我倒也沒有得罪他們的必要。學生們起哄想讓我說出更多的細節,我麵帶笑容地打著太極,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便看了一眼手表,對他們說:“有機會的話,我們再討論這個話題,接下來還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抱歉,我要先離開了。”話說完了,學生們對此也表示了理解,紛紛表示“不必道歉”,我在保安的護送下上了車,等到車輛開出了校園就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狀態,吩咐司機:“開車去公司。”“是,許先生。”--負責節日籌備的員工非常用心,在情人節當天提議提前下班三個小時,並且為每個員工定製了一份小禮物。我批準了提前下班的申請,也收到了小禮物一張花束兌換券、一張蛋糕兌換券和一盒巧克力。一般這種禮物我會順手送給身邊的員工,或者放進抽屜裏,但今天我莫名其妙改變了主意,讓助理幫我兌換了花朵和蛋糕,然後拿著蛋糕、鮮花和巧克力,回去見我的太太。我回來得有些早,加上沒有提前告知任何人,走出電梯的時候自然也沒有一長串人在迎接我回來。我倒也沒感到失落,甚至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雖然管家先生總是那麽貼心,但偶爾他過於看重的“儀式感”,有時候將我夾在太高的位置上了,我不得不在電梯開啟的那一瞬間,進入到“工作”的模式中,極力不要表現出放鬆的情緒。我難得放鬆地從電梯走到了客廳,我的工作人員見我後,眼神是驚訝的,但舉止絲毫沒有慌亂,溫聲詢問我是否要更換衣物,並且想幫我拎手中的蛋糕。我婉拒了他的好意,詢問他:“我太太在哪裏?”“夫人正在樓下右側的a18室上課。”“先不必打擾他,等他上完了課,再叫他到c06來。”“是,先生。”上下兩層的空間實在太大,為了方便記憶,每個房間都設置了對應的編號。a18是我為齊康安排的“教室”,而c06,當時的功能設置就是為了與可能會有的戀人共度一個浪漫的夜晚。c06安裝了相對先進的智能係統,可以調節成多種不同的模式,我切了一個,最後換成了度假模式,很快,室內的情景切換成了沙灘和海浪,影像雖然不夠真實,但聲音卻用了杜比生效,幾可亂真。室內的空間很大,除了餐桌之外,還有鋼琴、浴缸和柔軟的水床。工作人員們魚貫而入,將水床上的床單被罩換了全新的,甚至貼心地在床頭櫃上放了一個方正的盒子。不必打開,我都知道裏麵是各種各樣的“小玩具”。--在齊康進門以前,工作人員剛好點亮了金色的蠟燭。齊康推門而入,有些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畫麵,過了一小會兒,他才說:“這個房間很漂亮。”我捏了捏自己的指節,對他說:“進來坐。”齊康走到了我的對麵,拉開了房間裏唯二的椅子,他坐了下來,目光先是看向了鮮花,然後看向了蛋糕,最後看向了我。工作人員悄無聲息地退下了,頗為體貼地關上了門。我單手拿起了鮮花,遞給了齊康,說:“送你的。”齊康雙手接過了花,他臉上的驚喜絲毫不作偽裝,很鄭重地說了:“謝謝。”我其實在等待著他的甜言蜜語,但又心知肚明,齊康不可能對我甜言蜜語。他說的“謝謝”,也不過是因為收到了“禮物”而給出的禮貌反饋,並不代表他對我有絲毫的愛意。想到這兒,我的情緒有些低迷,隨手指了指蛋糕,問他:“喜歡吃這個麽?”“是用什麽材料做的蛋糕?”實話實說,他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鮮花和蛋糕都是助理幫忙兌換的,我著實不了解裏麵用了什麽材料。不過這種尷尬的情景,倒也很好解決,我拿起了塑料刀具,切開了一小塊,露出了內裏的模樣,然後回答齊康的疑問:“裏麵是紅絲絨和水果。”“那這個蛋糕一定很貴。”“還好。”“鮮花和巧克力也很貴。”“也還好。”“從來都沒有人送過我這麽貴的鮮花,這麽貴的蛋糕和巧克力,許皓然,你對我真的很好。”齊康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注視著我的眼神說的,他的臉上帶著很快樂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偽裝。他是真的覺得我對他很好。而我心知肚明,我送他的這些東西,不過是公司群發的通用的情人節禮物。他的要求不高,很容易就會滿足,並且堅持認為我是一個好人。我有點想告訴他,我送他的這些,在往年都是我隨手扔到一邊的東西。也有點想告訴他,我並沒有精心為他挑選禮物,他之所以會覺得這些東西不錯,不過是因為他看到的好東西太少了,過往收到的禮物也太少了。我的心裏翻滾著各種陰暗的想法,每一個都能讓眼前的他難受得哭出來,甚至委屈到縮成一團。但我還是想看到他笑著的。於是我說:“喜歡就好,情人節快樂,齊康。”第11章 齊康果然笑著說:“情人節快樂,許皓然。”我有些不太滿意,對他說:“換個稱呼。”“直接叫你‘皓然’?”“再換一個。”“……換什麽?”“叫老公。”“……”齊康的手指搭在了桌沿上,指甲抓了幾下桌麵,眼神有些閃躲,但過了一會兒,還是認命似的,輕輕地喊:“老公。”“以後都這麽叫。”“好。”“愛吃蛋糕麽?”“還行。”我切了一大塊蛋糕,又因為技術不夠熟練,切得不算規整,我將蛋糕遞給了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但他沒有接,反倒是說:“第一塊應該給你。”“你吃吧,我最近在控糖,隻能吃一小塊。”齊康相信了這個理由,雙手接過了蛋糕,低頭開始吃。我盯著他看了一小會兒,又問他:“以前買過紅絲絨的蛋糕?”我們讀書的時候,即使是碰到生日,也隻能勉強買個小號的奶油蛋糕,紅絲絨的蛋糕因為太過昂貴,一來買不起,二來學校附近的蛋糕店也不會做。“買過。”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因此不太高興了。我很想追問一二,但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反正來日方長,回頭再問也不遲。吃過了蛋糕,就可以正式用晚飯了。管家之前提議安排西餐,我想了想,換成了純中餐,廚師為了切合情人節的主題,安排了幾道情侶菜式,齊康很喜歡吃那道烤鴿子,我幹脆將盤子裏剩下的那個鴿子也夾給了他,對他說:“多吃一點。”齊康看了看桌麵的菜色,麵色有些躊躇,我猜他也想給我夾一夾菜,但因為不了解我的喜好,因此不敢輕易行事。他本可以不必這麽小心翼翼的。我想說:“不管你夾什麽,我都很喜歡吃。”但又克製住了,畢竟我並不能做到這一點。我挑剔到我自己都有些嫌棄我自己,如果讓我從這桌子上挑一樣比較偏愛的食物,我的回答應該是沒有。齊康躊躇了一會兒,伸手勾到了酒瓶,幫我添了一點酒,說:“今天的飯都很好吃,你多吃一點。”“你也是。”說完了這句話,我們又沉默了一會兒,著實沒有什麽可聊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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