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齊康如此親密無間,卻在這個暖意洋洋的午後,所思所想,截然不同,仿佛站在了對立麵似的。我想了想,說:“你要是想出門的話,那就出門好了。”說完了這句話,我翻了個身,背對著齊康,並不想看他轉身離開的模樣。半響,我聽到齊康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說:“我不會出門的。”“……”這是我很期待的一個回答,但真正得到它的時候,我竟然又覺得特別難過了。說來可能有點矯□□兒多,我會想,如果我沒有做過這麽多明裏暗裏的事,齊康會不會做現在的選擇?倘若田媛媛還是齊媛媛,倘若丁曉君和丁龍還活著,齊康會不會做現在的選擇?我當然知道絕大部分人,在經曆了齊康所經曆的一切之後,是不會對相關方有任何好感,也不會試圖在幫助這些曾經害過她的人。但齊康不是絕大部分人,他的性格特點,或者說性格弱點,就是寬以待人、嚴以待己、以德報怨。他幹得出因為可憐對方,因為對方曾經給予的一點點好,選擇原諒對方的事。我試圖改變他,但我從來不敢輕易去試探他。我可能沉默了太久,久到身後傳來了細碎的聲響齊康上了床,從背後抱緊了我。他說:“你怎麽又一個人生悶氣啊?”你怎麽又一個人生悶氣啊?我被這句話帶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盛夏。那年暑假,我、齊康和齊康的朋友們一起玩耍,齊康是很受歡迎的,他溫柔、善良、聰明、體貼,沒有人不喜歡他。一起玩耍的人多了,總會有忽略到別人的地方,我在人多的時候話會變得很少,於是漸漸和齊康說不上什麽話了,隻能不遠不近地看著齊康被他的朋友們包圍著。年少的我有一點難過,我強撐著聚會結束,同他們告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然而,沒過多久,齊康竟然來了。彼時的我躺在炕上生悶氣,院子門也沒關,齊康在院子外喊了幾聲,我沒理他,他猶豫了一會兒,竟然直接進了院子。進了院子又停下腳步,對我喊:“我能進你家門麽?”我有心想說“不能”,然而轉念又一想,齊康也沒有坐錯什麽,隻好喊了一聲:“進來吧”。我打定主意,就算齊康進來了,我也可以不和他說話。然而齊康進門後,卻一言不發地脫了鞋,上了炕,然後伸手去拽我的枕頭。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枕頭,有些惱羞成怒似的,問他:“你幹什麽?”他輕輕地笑了一聲,問我:“你怎麽又一個人生悶氣啊?”“我沒有生悶氣。”我口是心非。“那怎麽不理我啊?”“也沒有不理你。”“那可不可以轉過頭,看一看我啊?”他像哄小孩似的,很溫柔地和我說著話,仿佛可以包容我一切的壞脾氣和無理取鬧似的。年少的我“哼”了一聲,卻轉過身,正對著他,我對他說:“你怎麽不回家啊?”他笑眯眯地看著我,湊過來一把摟住了我,枕在了我的枕頭上。他說:“我怕你一個人不高興,我想陪一陪你,明天再回家。”我們一起煮了麵條吃了晚飯,又去村口的小賣部裏買了汽水和瓜子,然後回家說悄悄話。經年以後,我其實已經忘記那天晚上我們說什麽了,隻記得齊康先睡著了,而我借著月色,借著燭光,看了齊康很久、很久。我許了一個我知道無法實現的心願。我希望每天夜裏,齊康都能和我睡在一個炕上。你怎麽又一個人生悶氣啊?很多很多年以後,齊康又問了我這個問題。我這回卻並沒有讓他等太久,而是轉過身,對他說:“我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你能告訴我麽?”齊康一點點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我們僵持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張口說:“可以……”“砰砰砰砰砰砰”“齊康,你在家嗎?你妹妹被警察抓走了,你趕緊想辦法去救她。”“砰砰砰齊康,你在家麽?”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響和幾道不同的人的呼喊聲,齊康依舊想張口說什麽,我卻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我說:“天意如此,你該去開門了。”第90章 齊康衝我眨了眨眼, 我鬆開了捂住他嘴唇的手,他快速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雖然不想找田媛媛的麻煩, 但你選擇報警, 我也不會埋怨你的。”“我想要的, 可不是‘不會埋怨’這個答案。”“總歸是這麽多年的妹妹, 讓我拍手叫好,我也是做不到的。”“她幾乎毀了你一輩子,你對她難道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怨恨麽?”我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漲, 我一貫是知曉齊康是個善良到幾乎愚鈍的性格的,但我未曾料想到, 齊康竟然能善良到這個地步。這個世界上, 竟然有人能原諒一個毀了自己半生的人,“多少也有些埋怨的。”我鬆了一口氣,卻又聽他說。“但齊媛媛曾經幫過我一個忙,我便恨不起來她了。”“她幫了你什麽忙?”“我不想說, ”齊康苦笑著搖了搖頭, 補充了一句, “我也不希望你知道。”我們都保持了緘默,隻剩那幾道聲音在柵欄外此起彼伏地叫喊, 仿佛一群青蛙在叫。“不去開門麽?”我問齊康。出乎我的預料,齊康搖了搖頭,說:“應該是田家人, 我和田家人沒什麽可說的。”“你很厭惡田家人?”“嗯。”“你應該還記得,田書文這個名字吧?”“記得。”“你們的高考成績調換了, 你知道這件事麽?”“知道,”齊康歎了口氣, 又說,“他們哄騙我說,田書文的成績發揮失常,大概隻能上個本科,但我沒想到,他竟然考得那麽差。”怪不得齊康收到成績後會那麽吃驚,他的表現是如此自然,我竟然絲毫都沒有產生懷疑。“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高考結束後,那時候木已成舟了。”齊康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別人的故事,“成績已經篡改了,田書文的後台很硬,如果我鬧的話,後果會非常嚴重,我隻能選擇認命。”“……他們還哄騙你,說田書文可以上個本科,你仔細想了想,覺得也沒有差很多,於是妥協了?”“嗯。”“你怎麽能這麽……”糊塗呢?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咽下了後麵的這三個字。我當然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指責齊康的行為是助紂為虐、是膽小懦夫,然而,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保住自己的成績?誰不想上一個好一點的大學?十多年前,在寧縣這種偏遠的縣城,一個人“關係很硬”,他就幾乎可以“為所欲為”。齊康隻是一個高三的學生,在得知自己的成績被掉包後,在麵對旁人的威脅後,他也隻能選擇忍氣吞聲,認下這件事。不認又能怎麽辦?去舉.報麽?去信.訪麽?說句不好聽的,在當年的那種環境下,破釜沉舟不會魚死網破,但很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田媛媛有沒有摻和這件事?”我有些艱難地問出了口。齊康扯起了嘴角,他竟然擠出了一個還算能看得過去的笑容,他說:“田書文那時候剛剛回來,對咱們年級的學生的狀況不太熟悉,高考失誤後,他起了換成績的心思,但他一不知道成績好的人有哪些,二不知道這些人對應的學號和考號,三不知道學生背後的家庭情況,也怕踢到鐵板。咱們的老師以前也碰見過這樣的事,高考結束後,直接報了集體的旅遊團,即使打通了電話,也是一問三不知。”我猜到了一點後續,於是接著說:“但田媛媛知道這些情況,她向田書文推薦了你,對麽?”“對。”齊康的一個字,讓我整個人頭痛欲裂。我的大腦在這一瞬間擠入了很多光怪陸離的情景。齊康得知成績後失落的眼神。齊康與我第二年大學相遇的約定。齊康低聲說:“我不想再去讀書了。”我質問他為什麽要放棄自己、齊康沉默地看著我的模樣。……“……你知道,當你和他交換成績後,你的關鍵材料缺失,很難再報考了麽?”“一開始是不知道的,後來知道,還想試試補齊材料。”“再後來呢?”“後來,有人威脅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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