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姐，怎麽了嗎？”有了洛立軒的前車之鑒，麵對明顯有事的夏彤，稽雁行難免會緊張，他跨出轎廂，問道，“您、你找我有事嗎？”“是有點事，你猜誰聯係我了？賈明德！”石頭落地，稽雁行輕輕“哦”了一聲：“因為《窮途末路》嗎？”“沒錯，姚元青已經不能用了，他就又想起你這位老朋友了，我們邊走邊說。”夏彤話裏有話，轉身往裏側的辦公室走，“其實我挺意外的，賈明德竟然會直接聯係我，他問你有沒有檔期，要不要去演個男二，說了一堆好話。”稽雁行有些納悶：“賈導應該不至於吧……”雖然沒站到金字塔尖尖，但賈明德在電影圈也算有聲望，怎麽也不會淪落到要對稽雁行低聲下氣。夏彤哼笑：“火燒眉毛了唄，《窮途末路》開拍在即，演員還沒找，他賈明德不急誰急。這是次要的，我比較在意你的想法，考不考慮《窮途末路》？”兩人走進辦公室，在落地窗旁的高腳凳坐下，稽雁行一條腿撐著地，另一條腿搭在凳子上，簡約的牛仔褲勾勒出修長的腿型，“我不太確定。”非常不確定。對於半個月前的稽雁行而言，《窮途末路》和香餑餑無異，他渴求它、向往它、並把它視為珍寶，半個月後，稽雁行卻猶豫了。有洛金在，他不至於接不到劇本，有尚光飛在，他還有個好劇本可以賭，《窮途末路》仍舊是《窮途末路》，但對稽雁行的吸引力卻沒那麽大了，不過“雖然我很期待和鬱鬆對戲，但有很多不確定因素......”夏彤讚同地點點頭，手指摩挲著鼻尖，“確實，如果接下《窮途末路》，可能會受到姚元青粉絲的攻擊，以及其他人的非議。”“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這些，這個角色本來就是我的，他們怎麽說都不占理，我最擔心的，是它和《坪裏村》撞上。”稽雁行說，“這兩個角色的跨度太大，要是軋戲，我可能一個都演不好，得不償失。”“如果沒有衝突呢？你要接嗎？”“......我還是不太確定。”兩人齊齊陷入沉默，那片巨大的雲終於飄走，陽光熱切地闖入房間，夏彤出聲打破安靜：“沒撞上，那就接。”稽雁行“啊”了一聲，隻聽夏彤繼續說：“你提醒了我一點，外界的非議不重要，還是那句話，咱身正不怕影子歪。”“而且和鬱鬆合作的機會難能可貴，你在和他對戲的過程中，能學到不少東西。”“嗯......”稽雁行思索著夏彤的建議，她的話不假，鬱鬆是成名已久的影帝，和鬱鬆演對手戲，就相當於免費上一對一大師課。幾分鍾後，稽雁行開口道：“有點心動，我和尚導商量商量，剛好我們明天要一起選角。”“場地還挺不錯的。”稽雁行環視了一圈海選房間，目光落在角落裏舉著攝影機的人，“那邊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嗎？”尚光飛眉開眼笑道：“對，都是咱們的人，錢到位，一切好說。”稽雁行跟著笑了一聲：“隻有我和您嗎？我們什麽時候開始選角？”“導演和男主都在，這還不夠？”尚光飛瞅了眼時間，“再等十分鍾，咱先把男二選好，其他的都往後撩。”一小時後，兩人愁容滿麵，稽雁行苦笑著說：“尚導，選角怎麽這麽難，剛剛那個人真的是來試鏡嗎？他怎麽說了段相聲啊。”尚光飛同樣難以理解，他手掌扶著額頭，蓋住一隻眼睛，像泄了氣的皮球，“太不靠譜了，我以為至少有一兩個能看的，結果……一個個的，都把這當鄉村大舞台是吧！”稽雁行低頭看了眼名單上連串的叉，歎聲道：“報名徐飛塵的都已經試鏡完了，我們今天是選不出來了吧，要不先選其他角色？”“也行，那就先看一下章”尚光飛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拍了下大腿，發出啪的一聲，“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還有一個人！不對啊，按理說他該來了，怎麽還沒到……”“還有人來試鏡徐飛塵嗎？”稽雁行問，“誰啊？”尚光飛故作神秘：“安、陽、夏，你聽過沒？”稽雁行垂眸想了想，睫羽眨動，像蝴蝶的翅膀，他摸著耳垂道：“……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他在《舊事浮海》裏演孟忻，想起來了沒？”“原來是他啊……不過，他好像很久都消息了吧，我還以為他退圈了。”《舊事浮海》是兩年前大爆的電影，孟忻是劇裏的間諜戲子，和軍官相愛相殺的戲份賺足了眼球。“他兩年前出國進修了，還挺突然的，誰會事業巔峰期去進修啊，說起來，我和安陽夏算認識吧，因為不提也罷。”尚光飛咽了口茶，話題一轉，“不知道他從哪看到我要拍電影的消息，上個星期聯係上我，問我有沒有合適的角色，我就讓他來試試徐飛塵。”稽雁行對安陽夏不了解，但對孟忻略有印象，他回憶著有關孟忻的模糊片段，說：“好像還挺合適的，他身上有徐飛塵的感覺。”“你說得對。”尚光飛讚同道，“但他怎麽還沒到，我給他打個電話試試。”五分鍾內，尚光飛打了三個電話，但都顯示無人接聽。“這小子，該不會溜我吧！”尚光飛臉上已有慍色，“遲到就算了，還不接電話，沒當上大牌就甩大牌是吧！”稽雁行連忙把茶端給尚光飛，安慰道：“尚導您喝口茶消消氣，說不定他有事耽誤了，要不我們先選別的角色？也不能讓其他試鏡演員一直等著。”尚光飛接過茶，消了氣：“行，接著往下選吧。”後麵的選角還算順利，稽雁行心頭的陰雲也消散不少，窗外卻凝聚起幾朵烏雲，淅淅瀝瀝地飄起了雨絲，給炎熱的六月送來涼意。“差不多就到這裏吧，咱們明天繼續。”尚光飛話一撩，給今天的選角劃上句號。“好，尚導辛苦了。”稽雁行撈過背包，收拾起東西，他手上的動作一頓，“尚導，我有件事要和您商量一下。”“啊？什麽事啊？”“就是、我們《霧起坪裏村》什麽時候能開機？”“這事啊”尚光飛拖長聲音，表情認真起來，“這事還真急不得，保守估計，還要三個月，你應該也了解後麵的流程。”稽雁行心下了然，猶豫片刻，拋出另一個問題：“有個電影下星期開機，估計三個月能拍完，找我演男二，我”“接啊！演員的青春多寶貴啊。”尚光飛爽快地說，“我本來擔心耽誤你這三個月，這不正好。什麽電影？什麽角色？”“還是《窮途末路》，還是羅青。”“……這事鬧的，餘成找上你了？”“對，還有賈導，他聯係了我經紀人。”“那你就接吧，補上這三個月空檔期，還能順便磨練演技。”尚光飛看得通透，“但是吧，我也不是沒有顧慮的，你能及時走出角色嗎？”尚光飛的顧慮同樣困擾著稽雁行，他沒有立馬給出答案，隻是對尚光飛說了一句，您說得有道理，我再考慮考慮。兩人聊完，正要揮手道別，大門忽然被推開，迎麵走進一個氣喘籲籲的年輕男人。年輕男人逆著光，身上裹挾著潮濕的雨氣。“對不起尚導，我飛機延誤了，一落地就趕忙過來，沒來得及聯係您。”赫然是失聯的安陽夏。“你、你這、算了，來試鏡吧。”“好的尚導，我要換身衣服嗎？”尚光飛打量一番安陽夏：“別換了，我看你這身挺適合徐飛塵的，就這樣試吧。”“好。”安陽夏走進來，朝稽雁行和尚光飛鞠了個躬，開始了他的試鏡。“雁行，你覺得怎樣樣嗎？”“可以，很有代入感。”稽雁行臉上帶著笑，朝安陽夏說，“我覺得你挺適合徐飛塵的。”“咱倆看法一致。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稽雁行，你以後的合作演員。”這便是敲定了。安陽夏擺出完美的笑容，假人一般，聲音輕且細：“我看過《傳聲》，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安陽夏離開後，尚光飛盯著稽雁行看了好一會，直把稽雁行看得脊背發涼，他忍不住問：“尚導，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不是。”尚光飛搖搖頭，給出理由，“我怎麽覺得安陽夏和你有一點點像。”“啊？”“不對，還是不像，隻是某個瞬間有點神似，仔細看看就完全不一樣了，說句不能外傳的，他的臉經不起推敲，你比他更適合大銀幕。”作者有話說：掛上v啦，激情更一章安陽夏隻是工具人，不要擔心哦求海星求評論，麽麽～第14章 您喝醉了“你決定接下《窮途末路》了？”“對，我和尚導商量過了。”稽雁行接了杯熱水，倒入咖啡粉，粉末溶解，無色液體逐漸變深，“我仔細想了想，它是填補接下來三個月的最佳選擇。”“尚導擔心我走不出角色，我也有同樣的擔心，但我會盡量克服這個問題。”“我想挑戰一下自己，畢竟......身為一個演員，我不能貪戀舒適區。”電話那頭的夏彤沉默良久，最後緩聲道：“我支持你的決定，也相信你可以做好。”掛斷電話，稽雁行端著咖啡走到陽台，極目遠眺，天際邊豎著鱗次節比的高樓，他想起《窮途末路》的劇本，想起從十九層墜落的袁樂生。袁樂生跳下大樓的那一刻，疼痛和恐懼哪一個占據上風。稽雁行慢吞吞地喝下一口咖啡，入口發澀，回味甘甜。疼痛和恐懼已是身外之物，袁樂生隻會覺得解脫。“鬱老師您好！我是稽雁行，在電影裏飾演羅青，請多多指教。”稽雁行九十度彎腰，做出標準的鞠躬動作，“前段時間我去影院觀看了您的新作，很震撼。”鬱鬆溫和地笑笑，道：“你好，我是鬱鬆，也是袁樂生，期待和你的合作。”看著眼前的雙料影帝，稽雁行有種不真實感，鬱鬆本人和大銀幕上的形象相差太多，很快，他親身領會了這種反差。隨著導演喊出“第一幕第一鏡”，稽雁行向前邁一步，走進了《窮途末路》的世界。碧水灣，碼頭，汽笛聲嗚咽。袁樂生額角爬著一道縱深的疤，黑色風衣被風吹鼓，他抖抖雙指間的雪茄，凝眸端詳羅青，聲音低沉：“就是你救下的曹和光？什麽來頭？”“我是孤兒，當過打手，看過場子。”羅青聲音沙啞，好似手指劃過剝落的樹皮，他整個人高且瘦，像棵風雨中飄搖的樹苗，“袁哥，我想跟著您做事。”“跟著我？”袁樂生意味不明地笑一聲，扭頭問曹和光，“查過嗎？真的？”“是真的，我在紅場跟人起了衝突，他剛好在看場子，替我攔下一刀，身手不錯。”羅青站得筆直，他順著曹和光的話表決心：“我會用木倉，也會砍刀，從小在港城長大，閉著眼都能從北走到南，港城的每一個碼頭我都知道，碧水灣，最適合在淩晨一點到淩晨三點運貨。”“為什麽要跟著我？”袁樂生抽了口雪茄，升騰的煙霧遮住他的臉。羅青把袖子往上一捋，露出一塊深紅色的印記，咬著牙說：“它跟了我十幾年，我父母都死在條子手裏，他們被抓之前把我塞進沒插電的冰櫃裏，夾出了這道紅印，紅印在一天，我就恨那些條子一天。”羅青抬眸，眼神陰鷙而決絕，他篤定道：“袁哥，我不想看場子了，您能給我一個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