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卿在錯亂的時空裏煎熬了一百年,而父母的死亡無人更改,故而徹底消散。葉封華任由他抱著,無力地笑了起來,這樣悖亂的時空,實在是可笑。越笑越高興,他甚至和他們深愛時一樣,環住了張寒策的脖子,氣若遊絲地說道:“我還明白了一件事情,像你這樣作惡多端的人呢,為什麽要活著呢?”“因為你要贖罪啊,死了,怎麽贖罪呢?”葉封華趴在他肩上大笑起來,笑聲淒慘,恣意妄為,“張寒策,我還是好恨你。”“嗯......”張寒策無話可說,隻是緊緊地抱著他,“讓我好好向你贖罪,好不好?”葉封華笑他太貪心,笑他不知好歹,“好啊,那你一定要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知道,張寒策什麽都不在乎,但他相信,張寒策是真的愛他。愛,可以是暖的。也可以是冰冷的刀。葉封華緩了口氣,將自己的手機號注銷了,燃起掌中火,手機整個化為了灰燼。看著灰燼飄散,葉封華嗅到了自由的味道。做完這些,葉封華最後還是昏了過去,被張寒策抱到了酒店的房間裏。張寒策把他抱在懷裏,卻怎麽都捂不熱他的身體,而葉封華陷入了沉睡。他夢到了阿爸阿媽,夢到了葉雙,夢到了徐爺爺。甚至後來還夢到了林滄笑。葉封華沉浸在了一個美好的夢裏,夢到了太多的美好,即使他手腳冰涼,這也是他七年來,睡得最好的一覺。次日,葉封華坐起身,昨夜一夜好眠,讓他的心情很好,他一醒,張寒策就也醒了。“你感覺怎麽樣?”“好多了。”身上充斥著刺骨的寒冷和疼痛,死劫如同跗骨之蛆,吸食他靈脈裏的法力。葉封華心情不錯地靠在床頭,甚至帶著笑,張寒策看著他難得的笑意,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幾年前。回到了他們最相愛的時候。那個時候,葉封華經常會這樣笑。張寒策看著看著,眼睛就模糊了,然後慌張地抹去了眼淚,“好久……沒有見到你笑了。”葉封華確實心情很好,臉上一直掛著笑,還對著張寒策說道:“我想回家。”“好,我馬上去安排。”張寒策馬上就要去處理,而葉封華則是勾住了他的腰,靠在張寒策的肩頭,輕巧地說道:“想回香榭蘭庭。”張寒策一愣,但看到葉封華如此高興,不好拂了葉封華的興致,當即答應下來,立馬帶著葉封華回去。葉封華多年沒有回來,但家裏沒有一絲落灰的樣子,他轉過頭,看著張寒策。“我一直有安排人打理。”葉封華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對他說道:“我想吃雜糧煎餅,要你每次給我帶的那種。”張寒策深深地看著葉封華,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第110章 夕陽下的劍舞“其實……我之前給你帶的,是我自己做的,現在……沒有工具和材料。”張寒策為難地看著他,而葉封華靠在玄關處,笑得很任性,“我就非要吃你做的。”難得葉封華跟他鬧脾氣,張寒策歎息一聲,叮囑道:“那你在家等我,我找樓下的老板做一下。”葉封華乖乖地點頭,看著張寒策離開了。張寒策一走,他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拖開了茶幾,疲憊地坐在地上,收起了地毯,將整個客廳都空了出來。做完這一切,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葉封華強打起精神,召喚魔劍,對著手掌劃了一刀,他跪在地上,開始在地上畫弑魂陣。上古的弑魂陣,隻能誅殺魔族,沒有任何一本書籍記載過誅神的方法。葉封華摸索還陽陣的時候,才觸類旁通,改良了弑魂陣。誅魔也好,誅神也罷,都融為了一體。葉封華在地上畫著弑魂陣的陣法。過了幾分鍾,看著已經大功告成的陣法,葉封華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又站起身,控製著魔劍,將地上的陣法深深地刻入進了地上。他的血液流淌在陣法裏,陣法開始轉動,葉封華執劍笑著,蒼白的笑聲低微地在客廳裏飄浮著。而這個時候,張寒策回來了,捏著熱氣騰騰的雜糧煎餅。葉封華轉頭看著他,衝他招招手。張寒策看著一地狼藉,他不過走了幾分鍾,葉封華就把家裏搞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地上全是深刻的血紋,張寒策拉起葉封華執劍的手,一眼就看到他手掌處的血跡。“你割手幹什麽!”一種即將失去的感覺,在張寒策心尖流淌,可他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葉封華是神,不會有事。可葉封華輕鬆地笑了,“好玩啊,我等下跳舞給你看,好不好?”張寒策從來不知道葉封華還會跳舞,但是想到了單重華一看就是舞蹈功底很好,葉封華會跳舞也不奇怪。“你先跟我去處理一下傷口,別胡鬧。”張寒策抓著他的手,想要給他止血。葉封華隻是接過他手裏的煎餅,小小咬了一口,確定了和之前的味道一樣。他隻是嚐個味兒,塞回給了張寒策,在他手裏燒成灰燼。他拖著寬長的魔劍,站到了陣法的最中間。他沒有理會張寒策的意見,這個陣法很大,幾乎占滿了整個客廳,葉封華像是欣賞自己的傑作一樣,看著一地的血,又高興地笑了起來。“張寒策。”“嗯……”張寒策覺得葉封華很不對勁,可他無法阻攔葉封華,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葉封華是個多執拗的人。他要做的事情,哪怕是葉雙,想要阻止他,也得費盡心思。張寒策伸出手,想要拉住葉封華,卻隻碰到了他的衣角,葉封華就轉身看向了窗戶。夕陽照在他臉上,葉封華恍惚地看著這麽美好的景色,低聲說道:“我阿媽最善舞,宴卿跟她學得最好,單重華也是跟著宴卿學了舞,隻有我,學了阿爸舞劍。”葉封華說著,反手挑了劍柄,在夕陽下旋身,長劍破空,流暢的動作把他的腰身牽扯得細瘦,倩影落在鮮血上。美得讓人想哭。張寒策看著眼前的劍舞,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我給你處理傷口,好不好……”這種即將失去的感受,張寒策十分清楚地記得。他能感受到葉封華想要離開的心思。可他做不到放任他走。葉封華沒有停下來,隻是在一個轉身之後,挽了個劍花,背對著夕陽,問道:“張寒策,你說你愛我,是真的。”“嗯,從來都不是假的。”張寒策無力地看著他,眼淚莫名其妙地掉落下來,而葉封華看著他的眼淚,又滿意地笑了。“你說了太多假話啊,張寒策,我阿爸曾經跟我說,人做錯了什麽,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葉封華又舞了續章,張寒策看著他的身影,隻感覺自己把前半輩子沒有流的淚,都流幹了。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明白,他無法挽留葉封華。他們這段時間,沒有激烈的衝突,隻有堅定地遠離。“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我的一切,我的命,都交給你,但你……不要傷害你自己。”他知道葉封華是個非常怕疼的人,甚至知道葉封華這段時間的假裝,明明很怕疼,卻裝作不在意。葉封華笑了,“我要你的命幹什麽呢?”葉封華的長發繞著腰身,轉過身,魔劍的刀身已經橫在了頸邊,細嫩的頸部很快見了血,張寒策目眥欲裂,當即要撲過來,卻被法術阻擋了。“封華!你別做傻事!把劍放下!”葉封華依舊笑著,劍身沒入頸部,他低聲笑著,說道:“我要你,終其一生,所愛不得,所願不償,永無寧日。”話音未落,隨著葉封華跳完阿爸教他的最後一個動作,刀身割開了脖子,鮮血噴湧而出,葉封華恬靜地笑著,鮮血從口中溢出,從脖子裏傾瀉而出。阻攔張寒策的法術消失了,地上的弑魂陣開始運轉,葉封華倒在陣法的最中間,他看著天花板,昏暗的眼前浮現了晶瑩的雪。葉封華笑著看著這一幕,他想起來了。在多年前,他就夢見過這一幕。原來……一切早就是注定好的。葉封華看著張寒策撲到他身邊,伸手捂著他的傷口,那樣多的眼淚,滴在葉封華的臉上。他這才明白了,他看到的從來都不是雪,是模糊中,光線昏暗,晶瑩的淚珠掉落下來。像冬日初雪。潔白,幹淨。卻是掉落在一片鮮血之中。張寒策看著葉封華滿身鮮血,他根本阻攔不了,幾乎心痛到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