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有年摸了摸又餓了的肚子說:“是你太不吃人間煙火了,神仙。”--------------------哦豁,有人出手了第23章 你猜啊28.全所的學係在暑假有社會實踐活動,可以選擇的方向有許多,有進電視台學習編導工作的,有進影視公司跟劇組的,有跟攝影指導學拍片的。與專業相關不那麽大的有跟隨北上廣漂人士生活,或是跟隨農村貧困戶生活。全因為常年接觸影視製作,所以沒有選前三項,在後兩項中他選擇了進農村。這貧困戶來自偏僻的深山裏,一家五口,一個剛剛完小學的小女孩,和臥病在床的父母以及同樣生活不能自理的爺爺奶奶。她原本可以到村外中學,但四個家人都沒有生產和生活能力,她便守在家裏肩負起重任。女孩每天要做的勞動,前來實踐的學生同樣要做。天一亮,女孩到山上撿柴枝和摘果實。矮小的身影在樹林中竄動,用細短的手指指著果實,教城裏來的哥哥姐姐哪些果子熟了可以摘,哪些有毒不能碰。才過五分鍾,一群正值活力四射年紀的人便氣喘籲籲,要找石頭坐下休息,被小孩笑得老臉都沒了。有些嘴巴饞得緊的,那果子摘著摘著進到了自己嘴裏,結果被豆大的小孩跳上跳下地教訓了一頓。老臉上剛消褪的潮紅卷土重來。下山了,女孩挨家挨戶討剩飯剩菜。村裏的人們熟稔地叫著女孩的名字,一邊倒飯菜進女孩挑著的大桶裏,一邊熱情地跟年輕人打招呼,家裏有電器壞了直接把學生拉進屋裏讓幫忙修。飯菜和鮮果都不是女孩和家人吃的,全是用來喂豬的。豬對餐點很滿意,吃得砸巴砸巴響。安頓好豬後女孩生火做早飯,一鍋淺黃爛糯的小米粥分五碗,她的盛最少。粥裏下了糖,沒有配菜。同樣得學著做飯的大哥哥大姐姐想分她一點肉,她連忙用手蓋在碗上拒絕,說:“把胃口吃大要養小就難。嚐過肉就忘了米香喲。”女孩說話帶著方言腔,但不妨礙大家聽明白她的意思。那群大哥哥大姐姐安靜地吃著自己偷偷帶過來的食材,眼睛追著小妹妹一人給臥床的四人喂食。到了太陽升高的時候,女孩到隔壁家替別人下田幹活,她家沒有田。活幹完了有時候收到的是錢,有時候收到的是糧食,不管收到什麽她都高高興興地回家,把一天的收獲告之家人。病重的父母努力抬頭以示對女兒的誇獎,爺爺奶奶張開空洞的嘴巴發出類似“好”的聲音。女孩中午不回家,家裏四口人就餓著。女孩把幹活時別人給的午飯帶回來,一碗米飯放水煮成五碗粥,放點醬菜又是一頓。好些大哥哥大姐姐看著自己碗裏帶來的私貨出門去抹眼淚。全蹲在灶旁吃著又硬又幹的酥餅,問一臉是煤炭灰和黃泥的女孩:“吃過肉嗎?”女孩點頭:“可香,也是大哥哥給的。可是吃不到的時候不能殺豬,豬要用來換藥錢。之後哥哥姐姐來就不吃。”灶房裏飄蕩著一股濃鬱甘苦的藥味。“很多人來看你嗎?”女孩的髒手往臉上一擦,圓圓的臉蛋上又多了一道痕跡:“多喲,暑假寒假最多。我們村裏就我家最揭不開鍋蓋,就都來看我。”酥餅太幹,導致全口腔分泌許多口水。“會不高興嗎?那麽多陌生人進進出出。”女孩裂開嘴笑,露出一顆蛀掉的門牙:“不會!我喜歡哥哥姐姐!”她把碗洗好,給父母喂了藥,便走到前院打水準備洗衣服,早上總是不夠時間洗。前院裏那些抹眼淚的哥哥姐姐趕緊轉移到屋內。小女孩搓著衣服,空出一隻手拉了拉跟在她身邊的全的衣角:“哥哥,你能不能告訴其他哥哥姐姐別哭啦,我原本不難過的,他們一哭我就難過死啦。”小女孩就像宇宙之初,處於一個混沌的狀態,既清楚明白,又不十分了解,能容納百川,又盛不了一滴淚水。“好。”全吃完最後一口酥餅便進屋裏,留小女孩一人在院子裏洗衣服。前院沒有燈,隻有屋內一巴掌的燈火照到小女孩過於瘦小的身軀上。年輕人和著淚憋著氣把晚飯吃完。餘有年問過全為什麽選這個社會實踐活動,全說想看看小時候的餘有年。餘有年說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全給餘有年發短信:“你小時候是怎樣的?”“小時候是多小?”“小學?”“上學,跟爸媽出去招謠撞騙。”“中學呢?”“送送報紙牛奶外賣,發發傳單,差不多是這些,爺爺奶奶不讓幹壞事。”“你現在還會難過嗎?”餘有年原本快要睡著,看見全一如既往不會拐彎抹角的發問,哭笑不得:“怎麽?你要可憐我?”全回複得很快:“不會,這樣做你會更難過。”餘有年看見文字愣了愣,然後仰麵朝天花板猛笑,笑得胸腔震動,肋骨發痛,痛得他眼角濕潤卻不自知。“閉嘴,我要睡了。”餘有年發過去。“好,晚安。”全發過來。餘有年把手機放到枕頭底下,看著窗外遠處的住宅樓一盞一盞燈熄滅,直到整棟樓所有窗戶都不透光,像一個個藏著妖怪的洞口,他才閉起眼睛睡覺。入夢之前不忘埋怨全進個山也那麽多廢話,天天發短信聊所見所聞,害他心疼死不翼而飛的短信費。29.學生的暑假過得快,餘有年的日子也過得快。他離上一次見姚遙已經有半個暑假那麽久,再見麵那個原本壯碩的人有點瘦脫型了。餘有年跟助理打趣是不是公司不給飯吃。助理一臉哭相說姚遙太忙了。餘有年見姚遙笑得吃力而僵硬,二話不說就結帳,帶姚遙離開餐館回住處。一回到家,姚遙像一塊曬幹的海帶泡回水裏,終於柔軟下來。餘有年把人趕回房間休息,留下助理在客廳談話。“公司還是不願意花錢給他搞公關嗎?”麵對餘有年談不上友善的態度,助手百般無奈地點頭。娛樂圈發展到現在有一種奇怪的迷思,若是正麵的熱度攀不上,那死也要攀上負麵的。別人來瞧你一眼到底如傳言中有多壞,那也是一種關注度。既然這邪風不請自來,不多加利用就稱不上黑心公司了。“晚上小姚就得趕飛機去錄綜藝,通告都排到三個月後了。”乘著風,討厭和喜歡姚遙的人各有增長,熱度上來通告越多,原本隻有一家的報複行為,引起其他被分了蛋糕的同行的眼紅,多家下黑手,惡性循環,可偏偏沒有人停下來。餘有年問助手:“他合約還有幾年?”助手豎起三根手指。太長了,半年都嫌長。“有其他公司跟他接洽過嗎?”助理欲言又止,哪怕聲音放得再輕,也怕驚醒在房裏睡得不安穩的人。“這種時候能來接洽的,還不如沒有……”餘有年不再多話,離開前讓助理有情況就聯係他。小區門口還殘留著些許之前女粉絲鬧事時潑的紅色液體,不明顯,但留在縫隙中似乎永遠不會被衝洗掉。下午兩三點的太陽正毒辣,但被雲層擋住了,餘有年覺得有點冷。他撥通全的電話。之前全給他發過上課時間表,他看過一眼就記得差不多了。現在全沒課。電話接通後有談話聲,但聲源很快被遠離。“你在開會?”餘有年問。全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錯:“是啊。”“跟你說點事兒,你公司缺藝人嗎?”全頓了頓,“你想簽我們公司?”“不是,是替姚遙打聽一下。”全終於對姚遙換了稱呼:“是因為姚哥最近的情況嗎?”“嗯。”“我可以問問楊姐,但是公司怎麽做我跟她都說不上話。”“我明白,也就是問問。”全問了姚遙的近況,餘有年如實告之。聊到最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住宅小區門口走過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大爺,麵容蒼老但動作矯健。餘有年盯著那一串串紅果果,聲音染上一股酸甜的味道:“給你打電話主要不是說這個。”“啊?”“琪琪,”餘有年舔了舔嘴唇,像是吃上了紅果兒,“生日快樂啊。給你買冰糖葫蘆吃好不好呀?”這哄小孩的口吻逗樂了全,“好啊,謝謝有年哥哥。”餘有年終於不用套聲音了,原來全的這句話比想像中乖巧可愛。“還不能告訴我你的生日嗎?”全問。餘有年著實忍不住,還是追上了老大爺,買了一串酸甜黏牙的玩意兒來吃。“這糖葫蘆我先替你吃了啊。”聽著糖衣被咬碎的聲音,全問:“哥哥,真的不告訴我嗎?”餘有年覺得牙齒要壞了,可是扔掉又可惜。他舉著幾個紅果子邊走邊說:“你猜啊,我生日的時候大家都挺愛鬧著玩的,是個很歡樂的日子。”“我有幾次機會啊?”“一次,不能多了。”“好,那我慢慢猜。”第24章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30.夾娃娃店裏放零食和貓狗糧是試行的,零食的銷售情況比貓狗糧的要好些。餘有年改變策略,把貓狗糧換成寵物玩具。零食他又找了好些懷舊經典的款式,弄成一個噱頭。雖然同行的夾娃娃店開始倒閉的倒閉,轉手的轉手,但餘有年的打理得好,總算沒被危機追著屁股跑。店裏的裝潢繽紛新潮,吸引不少人來拍照,有點網紅店的發展趨向。餘有年昨天補完貨,累得又免去晚飯倒頭就睡。今天早上不敢晚起,掐著點出門趕到全的大學門口。導演係的學生有許多拍片的課業要做,時長要求隨學習時間而增加。餘有年被邀請去拍全小組的二十分鍾短片習作。秋風輕送,朝陽斜照。學校門口有學生進進出出,許多都睡眼惺忪。被出租車司機叫醒的餘有年不知不覺融入其中。全提著早飯等在門口。“昨晚沒吃飯就睡了?”餘有年囫圇吞棗,吃到一半噎著了,找全要喝的。“你怎麽知道?”全遞上果汁:“你昨晚沒回我信息。”難怪今天早上餘有年收到一條讓他多睡一會兒,早飯到學校吃的短信。或許是因為社會實踐,全沒長高,倒是臉上的肉感消下去了,輪廓變得有棱角,皮膚也曬黑了一點,一種與之前的稚嫩相反的英氣和壓迫感出來了。餘有年隻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全將小組成員的名字和崗位一一介紹給餘有年。基本上每個人都身兼多職,實在抽不出身才找餘有年演男二。演女主角的學生長了兩顆很可愛的兔牙,一蹦一跳地到餘有年跟前問:“怎麽稱呼你啊?‘有年哥哥’?”餘有年愣了愣,像是吃蘋果咬到核。話少的全忽然吐出長長一個句子:“跟大家一起叫‘餘哥’就好了,或者按戲裏叫‘餘老師’也行。”全說完沒等兔牙喊出聲便把人招到一旁檢查服裝,留給餘有年一個圓圓的後腦勺。餘有年演的男二是一名教師,服裝稍微正式樸素。為了減輕學生的工作量,餘有年自己備好服裝。他從手提包裏取出戲服走過去遞給兔牙,經過正在檢查器材的全身邊時輕聲問了一句:“你們把地雷當砂炮踩嗎?”全沒抬頭:“什麽?”“同性戀,師生戀,出軌,還不夠多嗎?”學生作品不需要經過審核,也不上線,因此不少學生什麽禁忌就拍什麽。全小組的作品其實很簡單,一個男大學生喜歡上了授課的男老師,老師有一個穩定交往的女朋友。師生之間產生了情愫,老師精神上出軌。最終師生沒有走到一起。許多年後學生結婚,邀請了老師吃喜酒。生活平淡而綿長。全眼型狹長,隻要不是笑著就給人一種冷感。他刻意彎起眼眸說:“那你好好演,劇本寫得挺認真的。”雖然是一群學生,但專業水平不亞於執業者。原本定了其中一間課室拍戲,但門沒有按照預先定下的時間開放給學生。沒有人慌張,全在幾秒內便定下來由他去聯係管鑰匙的保安,其他人在原地對拍攝作最後一遍的確認。燈光師、攝影師和導演商量著等會兒器材的擺放位置和角度,還有搬運的順序,盡量避免拍攝場地不流通。負責化妝的在確認演員的造型,確認完了便著手處理下一場戲要用的化妝品。這群小青年的身上似乎散發著經由夢想浸淫而產生的光芒,刺得餘有年差點張不開眼睛。演男一的是之前那個小卷毛。他把長發剪短了,弄了一個安分的學生造型。“餘哥,我第一次演戲,有點兒緊張,等等你帶帶我。”小卷毛的五指插進發堆裏瞬間不見了,越看越像一隻大型的貴賓犬。兔牙也跑過來求救,餘有年可不敢當兩人的老師,三個主演湊到一起密密對戲。全帶著保安回來的時候,恰巧聽見兔牙握著雙拳對餘有年說:“我的第一次就交給你了!”這劇本裏沒有吻戲更沒有床戲,全舔了舔牙槽問:“什麽‘第一次’?”“拍戲啊!”兔牙說:“噢!還有追星!”這回輪到餘有年不明白了,“追星?”“是啊!”兔牙害羞地退開兩步向餘有年鞠躬,“我是你的粉絲!”餘有年瞪大眼睛失笑,腰側驀地被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