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有年滿床打滾,被全一把掐住腰。“別說髒話。”“你不講道理,又不是我說的,是粉絲說的。”全撩開餘有年的衣服看有沒有被掐紅了。“那你別了,他們亂寫,沒禮貌。我也不需要這樣的人喜歡我。”“你這麽說他們會傷心的。”“他們這樣說你我也會難過。”全沒給時間餘有年反應,緊接著說:“要不讓公司發聲明,或者找律師發律師函。”餘有年鯉魚打挺坐起來,“你這不是浪費人力嘛。”全反問:“給你討公道怎麽是浪費人力?”餘有年剛坐起又躺下,“現在事情還不算大,突然弄個聲明反而對我們對電影都不好。”他趴著,彎曲膝蓋翹起小腿,用腳踝蹭了蹭全的胳膊,“你以前不是都不搭理這些的嗎?”全似乎還在認真思考發聲明的事情,隨口回道:“罵我跟罵你不一樣。”餘有年感覺喉嚨被櫻桃核哽了一下。“他們以前不這樣的,很乖的。”全坐在被窩裏,語氣鄭重又不解,像在深思一貫保暖的小棉襖怎麽變薄變冷了。餘有年捏了捏那張洗漱完幹爽潤滑的臉,“或許他們就真的不是你的粉絲。”“那他們是誰?”古董對網絡世界可能有一點脫節,餘有年挑著字眼解釋:“一些假裝喜歡你的人,頂著為你發聲的名義到處挑撥人,別人看了討厭他們連帶也討厭你。”簡而言之就是餘有年之前幹的事。全狹長的眼睛瞪成兩顆杏仁,“為什麽啊?”餘有年兩根手指抵住全兩邊外眼角往外拉,眼睛又變回狹長冷峻的。“大家都不喜歡你,你在市場沒位置,就沒有人願意給資源你啦。”全的臉上露出常青那種不屑的清高,餘有年彎起眼睛去搓對方的臉。“哎呀沒事的,你沒看我之前多厲害嗎,等會兒我發個微博他們就不吵架了。”“你要發什麽?”餘有年看了看全的房間,大手一拍被褥,一錘定音:“既然他們說我有金主,就發我跟金主的床照吧!”他轉過頭拿起手機就對準全。全呆住,白皙的皮膚下慢慢透出嫩紅,竟然十分認真地勸阻餘有年:“不、不太好吧……”餘有年真想把這樣單純的祖宗拍下來給大家看。他邊笑邊把人摁到枕頭上:“你就別操心了。明天早上不是有戲嗎?早點睡吧。”全看了看放在床頭的手表,時間的確不早了,慢吞吞地問還在弄微博的餘有年:“你弄完也很晚了,要不今晚睡我這兒?”餘有年爽快地點了點頭。全把房裏的燈調暗,留半邊床,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餘有年最後沒有發微博,跑去跟之前留在微信裏的一些來頭比較大的前同行聊天套話。他的預感沒有錯,好些前同行都收到有人盯上了他和全的消息,至於是誰他沒有問,問了別人也不會告訴他,還會被人懷疑。聊到最後,前同行問他:“消失了這麽久,是不是要回歸老本行了?”餘有年回頭看已經熟睡的全一眼,原來真的有人的皮膚能像綢緞一樣光澤無瑕。“快了。”疲倦感像暴風一樣襲來,餘有年到洗手間裏開排氣扇抽煙。原本清晰的空間漸漸模糊起來,一股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沼澤感慢慢聚攏,像奶稠的煙霧一樣纏繞在身邊,用手揮動隻能變稀薄,並不會消散。期間姚遙給他打了個電話,“老餘,你最近是不是被人盯上了?”餘有年麵向鏡子掃視自己那張看似良好青年的臉。“你好好休養你的,管這麽多幹嘛,又沒給你打錢。”姚遙罵了句髒話:“就是想問問你我這邊的養老院剛好有床位你要不要來!”餘有年把手機放到鼻子底下,朝話筒大喊:“來──你──雞──巴──再──您──媽──見──”煙抽完了餘有年拆開酒店的一次性牙刷。來這裏之前已經刷過了,但剛剛抽了煙。他沒見過全抽煙,估計那祖宗也不喜歡煙味,隻是沒說。一次性牙刷的毛粗得快刷出牙血,但餘有年還是仔仔細細把口腔刷幹淨。全躺得規矩,空出來的那半邊床被褥整整齊齊的,像豆腐塊。餘有年掀開被子剛躺好,腰上就被掐了一記。全的臉埋在被子和枕頭之間,聲音含糊不清:“又說髒話。”餘有年態度誠懇:“是是是,琪琪老師說的是。”全沒收回手,就這樣搭在餘有年的腰上,轉眼入睡。餘有年看著全被枕頭蹭得拱起的頭發想:養老院有什麽好住的,又沒有人暖床。48.《他她他》拍到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出品方的宣傳平台來給戲裏的角色做采訪。十二月底,天氣很冷,不張嘴光用鼻子呼吸就能噴出白煙。沒有室內的場地可用,所有人都站在路邊拍訪采內容。餘有年捧著小喬買來的熱可可,站在一邊看全接受采訪。全在戲裏個性柔軟,造型一直是往“自然清爽”的方向做,頭發長長了就乖順地搭下來,剛好修飾淩厲的下顎線條。戲裏呂彤智經常照顧流浪貓狗,最後也是靠流浪狗找到躲起來的孔南。采訪者問戲外的全喜歡什麽動物。他有點傻氣地咧嘴笑,呼出的白煙像一張麵紗。“我喜歡魚,小一點的魚。”也不見他比劃,隻是一再重複:“小魚。”餘有年想起全家裏的魚缸,那魚的確小,還沒他半根尾指大。魚缸倒是有臉盆那麽大,魚隻有一條,活動空間算不錯了。魚青黑色的眼睛很大,通體銀白帶點透明,從身體中央至尾柄有一塊接近銳角三角形的黑斑,黑斑的一邊有一條長長的金橘線,看上去清冷中帶點活潑。今天的拍攝工作順暢,提早下班,一群人到餐廳聚餐。全已經被王蕊和餘有年帶到能跟其他人閑聊一兩句的程度,大家又都喜歡他,就一個個舉著酒杯跟他喝。縱使酒量好,喝多了也會醉,餘有年見全已經醉到趴桌子上了,便留著點肚子不再喝。小喬下班後先回酒店沒跟過來,餘有年得想辦法把全運回去。大夥明天還有工作,不敢玩太晚,三個主演先走。他們仨坐王蕊的車,為了照顧軟成一灘的全,餘有年帶著人坐後排。醒著的人老實規矩,醉了後反倒像蚯蚓一樣不斷小幅度挪動。“坐好。”餘有年拍掉全攬到他腰上的手。被訓斥後全把手端正放在膝蓋上,但腦袋一歪撞上餘有年的肩膀。餘有年抬手就給那人兩巴掌。“小……疼……”全嘟嚷了一句。餘有年沒聽清,湊近去聽,那人說:“小魚,疼。”“你魚在家。”全聲音大了些:“在這兒!”“你哪隻眼睛看見那條屁大的魚了?”全抬起頭,明明醉了但動作很穩當地捧住餘有年的臉:“在這兒。”餘有年又扇了那人兩巴掌:“你罵誰呢!”全醉了眼裏有水光,加上聲音軟,一邊摸自己腦袋一邊說話,感覺特別委屈:“小餘,我疼。”原來疼的是人不是魚。餘有年聽明白後意識到剛剛自己罵了自己。“你喊誰呢,沒大沒小。”全在睡過去之前喊了一聲“有年哥哥”。酒店停車場有後樓梯直達房間樓層,餘有年不用丟人現眼又冒著被認出來的風險把人扛上樓。把人甩床上後,人就醒了,歪歪扭扭地坐在床上“小餘”“小餘”喊個沒完,“你今晚睡這兒好不好?”餘有年虛著眼睛看醉漢,“你到底醉沒醉?”全露出一排小牙很肯定地說:“沒醉。”“那行,我走了。”餘有年一轉身就聽到身後的人說:“哥哥有海豚我沒有海豚。”餘有年頭也不回:“那我下去給你拿。”“我不要海豚。”餘有年哭笑不得地回身,“那你要什麽?”全拍了拍蓬鬆的被子說:“我要小魚。”“你不要哺乳類的要魚類?”全伸手指著餘有年:“我要小餘,哺乳類。”這人醉得還挺清醒。“那我下去洗個澡。”“不洗,會跑。”餘有年無可奈何,邊歎氣邊脫外衣爬上床。“這是你說的,髒是髒了你的床。”大冬天沒出什麽汗,其實也髒不到哪裏去。他一躺下,全也趕緊鑽進被窩裏,手一伸就摸上他的腰。他正要呼人巴掌,就聽見那人柔聲問:“哥哥,疼不疼?”比起疼,酸更多一些。全密而細長的眼睫毛扇了扇,說:“以後都不掐你了。”餘有年質疑這話的可信度,於是語氣飄忽地說了一句:“你他媽今晚──”話沒說完腰上就被一隻手掐得又酸又軟。“你撒謊!”餘有年指著全的鼻子罵。剛剛被掐的地方覆上一隻溫熱的手揉了揉。“對不起。”餘有年揪住全的耳朵:“道歉也沒用。”全的眼神一時慌了,餘有年正打算哄人,那人卻埋頭進被子裏,往下挪。餘有年的衣服下擺被掀開,感受到腹部被全的發絲掃過,剛剛覆在腰側的手移開了,接著兩片有點幹燥的唇瓣一點一點壓上被掐過的地方。唇瓣離開前濡濡的舌尖舔濕一塊拇指大小的皮膚。餘有年不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沒反應過來。全鑽出被子帶著被悶出來的緋紅說:“以後不掐,親。”餘有年一個白眼翻過去差點沒翻回來:“那還是掐吧。”--------------------有人學會了吃豆腐第36章 在沼澤邊緣跳探戈49.拍攝時常出意外,沒出人命的都算小事。《他她他》拍到後期不是器材損壞了得花時間重新配置,就是大風大雪的惡劣天氣被迫停工。這些時間都得趕回來,因此全組人員元旦跨年和春節都在組裏過。除夕夜大夥聚一起吃團年飯,大家想跟全喝一杯都被拒絕了。全記憶力好,這好就好在喝醉後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那天纏著餘有年的事情夠他羞恥個三年五載。吃完飯後餘有年偷偷塞了一個紅包給全,讓那人別說出去,他窮,發不了那麽多紅包。全拿著印有今年生肖的紅包賴在餘有年房間裏,說是收了壓歲錢就得給餘有年守歲。“得了吧你,就你那雷打不動的作息時間,沒到11點就在夢裏跨年了。”全為了信守諾言,跑回自己房間帶了一堆課業資料過來,坐在圓桌邊上細細閱讀。時間剛過淩晨一點,餘有年就受不了了,把人抓進被窩裏蓋被子睡覺。平時全在片場看劇本,餘有年會作弄人,但如果全看的是學習材料,餘有年則自己跑一邊玩去。他沒過大學,光是中學他就覺得很痛苦了。餘有年總是在想像中神聖化大學而不自知。幸好他跟群演的關係處得不錯,閑暇時甲乙丙丁都愛找他玩。甲拿著一副樸克牌,身後跟著乙丙,找餘有年湊局。四個人蹲在角落洗牌發牌,任誰看都不像是來拍戲的。“一局五塊錢啊,願賭服輸。”餘有年在吆喝聲中回到年少時,渾身散發著身經百戰勝券在握的氣勢。他們玩大老二,每人十三張牌,兩隻鬼牌被立在牆根當門神。餘有年一邊看牌出牌,一邊觀察每個人的賭博性格和習慣。有的人即便玩了上萬遍仍是控製不住表情,拿到糟糕的牌時認定自己會輸,一臉哭喪放棄掙紮,結果隻能是輸,就更加“印證”了牌差鐵定輸的想法。稍微精明一點的無論拿到什麽牌,都會做出手氣很走運的樣子,能唬一個是一個。當然還有什麽都不懂,隻圖個樂的。像餘有年這種竊笑也好,哀嚎也好,隻給別人看他們想看的反應,手中的牌實際上和他的演技不掛勾,屬於老手。第一盤餘有年故意輸得慘重,演出大的牌留著不敢出,小的牌沒對沒花又不好出的假象,最後手上還剩九張牌,連甲乙丙都笑他太菜太慘。“誰說的!明明是你洗牌沒洗好,把差的都給我了。牌給我,我來洗!”就是這樣,餘有年使計自然地接過牌洗了起來。一般賭局上讓老千拿到洗牌權,別人也就不用玩了。餘有年快十幾年沒記過牌了,現在一下子記五十二張有點困難,但也比別人強,更何況他刻意逗甲乙丙聊天的時候已經把想要的牌扣起,隨著看似手腳幹淨的洗牌動作,把自己的牌安排好穿插在五十二張牌之間。當他派完牌,拿起自己那十三張全設計好的硬紙片時,忍不住暗道寶刀未老。餘有年抬起頭看著臉灰如喪家犬的甲,盛勢淩人的乙,還有一個勁兒催人出牌的丙,悠悠抽出一張方塊三甩到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玩到興起的幾個人動作越來越激動,地上的灰塵被他們劈劈啪啪扔紙片的動作揚到空中四處飄蕩。餘有年手上有一副同花順和一對3。他大概記得出過的牌,現在其餘三人手上應該沒有比他大的五張一個花。他邪魅一笑,抽出同花順甩到地上,在眾人喊“過”之前迤迤然放下一對3。角落裏頓時鬼哭神嚎。餘有年不會讓自己持續贏,這樣太明顯了,他會贏兩把輸一把,有氣勢上的營造又不失真實性。十幾盤下來沒有人懷疑過他。副導演過來喊他去拍戲,他把贏的一兩百塊錢放兜裏站起來。在角落的對麵站著一個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剛剛四人打牌的位置,即使對上餘有年的目光也沒有退縮,反而變得更加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