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馳就這麽平靜地看著他，方辭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是他理解的小紅本嗎？賀馳給了答案：“結婚證，當然如果你覺得時間不方便，我們也可以改天。”方辭沉默了一瞬，然後說：“……方便。”這話並不違心，否則他也不會簽協議了，就是有點轉不過彎來，比較遲鈍罷了。真的不怪他，太魔幻了，前一刻賀馳是他的冷酷上司，後一秒他們在討論結婚這件事，很割裂，他還不太適應呢。坐回工位，他盯著筆記本電腦發了會兒呆，好吧好吧多想無意，走一步看一步，誰讓他是個顏控。*民政局早上9點開門，和他們上班時間一樣，賀馳開車來接他，兩人都穿了白襯衣，隻不過賀馳下麵穿的是黑色西裝褲，方辭穿得是舒適牛仔褲，乍一看挺像那麽回事的，方辭有被自己的聯想笑到。8點多早高峰，路上有點堵，賀馳還在放廣播，兩個人一開始都沒說話，後來賀馳起了個頭，聊工作，鑒於昨天交方案交得太晚，方辭打起精神來聽反饋，賀馳沒有為難他，大約隻聊了五分鍾，工作部分就結束了，也不知道誰另起的話頭，兩人閑談了點生活瑣事。方辭知道了賀馳喜歡健身，賀馳知道了方辭喜歡宅著。方辭想起自己在短視頻裏刷到的金句：成功人士都自律。再次得到了印證。方辭又想起家裏同樣做企業的薛燃，總覺得這兩個人才是門當戶對的一對兒，就問：“您為什麽想結婚，不再等等，等個喜歡自己或者自己喜歡的人？”兩個不牽扯愛情的人，溝通格外直接。賀馳回：“談戀愛浪費時間，沾上‘喜歡’，難免要費心哄著，比較麻煩。”方辭不大理解成功人士的腦回路，這要放在玄幻小說裏，修的是無情道吧？"你呢？"賀馳反問。方辭說：“和您差不多吧，我沒怎麽談過戀愛，單身時間長了也覺得這樣挺好。”又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您放心，我不會喜歡您的，您也不用喜歡我，我媽小時候就誇我好養活，不粘人不麻煩，跟養了隻寵物似的。”寵物？賀馳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忽然蹦出來這麽一句：“我家有隻貓。”嗯？方辭又聽賀馳說：“我養得還可以。”他說得認真，方辭心跳突然快了兩拍，耳朵尖也跟著熱起來……他默默將手指挪到門把按鍵處，把窗戶開了條小縫。涼風撲到臉上。在路上堵了半個多小時，兩人終於到了民政局，登記處填寫完表格，方辭偷偷瞄了眼賀馳的信息。29歲，出生地南方a市。就比自己大五歲，還不是本地人，白手起家，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方辭一邊走流程一邊感慨，自家老板好優秀啊！“來，兩位站在這裏拍個照！”他們聽工作人員指揮站在台子上，方辭回憶了一下朋友圈各種新婚人士曬得九宮格，迅速調整麵部表情。攝影師掃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視線落到賀馳那裏卻卡住了。“小夥子太嚴肅了哈，不用緊張啊，結婚是喜事，來，笑一個。”語氣像哄小朋友，不知道是不是背景板太紅，方辭餘光偷瞄，見賀馳臉上似乎也泛起紅來，不過肯定不是緊張的，畢竟一個在世界人工智能峰會上侃侃而談的大佬，心理素質絕對夠強。有可能領證心路曆程太平淡，導致麵無表情？攝影師在旁邊出主意：“這樣，再親近一點，頭歪一歪，或者攬著腰，放輕鬆，想想兩個人開心的事。”方辭覺得自家老板臉有點僵，避免現場氣氛像臉一樣僵，他趕快說：“沒事，就這麽拍吧。”話音剛落，他腰間倏地一熱，竟被旁邊人攬住了，暖意貼著單薄的襯衫透進肌膚，耳邊傳來賀馳的聲音：“可以嗎？”像是在詢問他，方辭光顧著鏡頭了，咬著舌頭沒說話。前天匆忙抽離的曖昧，經由觸感複蘇了，方辭控製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屏住呼吸，在攝影師喊完三二一之後，露出微笑。照片一分鍾就出爐了，熱氣騰騰送到他們手上。辦事處的人給他們加印了鐵戳，結婚證上兩人笑得溫暖，底下並排寫著他們的名字。方辭從前想象過自己領證的場景，身邊應該會站著一位男士，兩個人開心地靠在一起，心髒砰砰跳著走完流程。如今身邊的人有了清晰的臉，摸摸心髒，確實跳得很快。嗯，完美。第3章 官宣袁城作為總裁商務助理，在老板賀馳身邊已經呆了五年，五年來他見證了自家老板的成長曆程，看他大刀闊斧開拓疆域，憑實力拿下難啃的投資人。袁城剛進公司時，對這位年紀差不多的上司還有點輕視，後來眼見他把公司從融資做到即將上市，徹底心服口服。在袁城眼裏，賀馳對時間把控精準，極端自律且努力，是職場人的楷模。然而最近他發現了一點奇怪的變化，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放在賀馳身上，就顯得不同尋常老板的時間表每天都有改動。他手上有張賀馳的工作表，專門用來接待預約者和參加會議的，普通員工可能不清楚，賀馳的一天其實非常滿，連周末都要和投資方洽談，除了睡覺以外，其餘時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是這麽執著於工作的一個人，時間表上竟然出現了“推後”兩個字，他瞪大眼睛琢磨半天，也沒搞清原因。這個現象從周日開始，延續到了今天，周日一整天老板都沒出現，周一晚上的會議暫時推後，今天早上9點的會議暫時推後。袁城都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坐在會議室裏，袁城一邊聽著賀馳下達新的部署，一邊暗自感慨，如果不是早上9點會議推後，他們現在應該已經下班了。跨時區的視頻會議參會的人多，中間還留了幾分鍾討論時間，袁城整理會議記錄，隨手點開了新產品討論群。[猜猜今晚的會議開到幾點？][那你是小看賀總了，他完全可以不睡！]後麵跟著幾個組員的碎碎念：[別這麽說好嘛，我隻想下班而已，明明應該是早上的會議！我好痛苦！]組裏核心成員還在加班，會議裏提到的一些內容，今晚最好能同步，袁城看了眼表，其實老板已經加快節奏了，奈何事情堆在這裏，哪怕今天不做，明天也得補上。不隻群裏，很多人在朋友圈也發了加班的圖片，鏡頭對著電腦，手邊一杯咖啡，文案寫：“努力的每一天。”打工人標配了。會議室裏，幾個負責人在項目開發上意見不統一，賀馳聽著他們的爭論，食指敲著桌子顯出幾分不虞來。袁城以為他對分部的工作不滿意，於是挪過來椅子小聲問：“老大，要不要改個時間，讓他們先內部討論？”賀馳說：“不需要，今天把問題解決掉。”袁城猜不到他在想什麽，隻好繼續硬著頭皮坐在椅子上看他們吵。又過了幾分鍾，他忽然聽到賀馳說：“項目重要節點，加班費翻倍，後麵可以調休。”袁城半天沒回過神，緊接著眼睛慢慢睜大，我的媽，賀總不會看見群消息了吧？“好的，我會和財務溝通。”他有多問了句：“周一早上的會議還需要推一推嗎，我提前去安排。”“不用。”賀馳說。袁城點了點頭，果然還是他熟悉的老板。一個小時之後，會議結束，袁城表麵穩如老狗，內心歡騰雀躍，在朋友圈都發了條“工作結束，下班回家”的狀態，不少人給他點讚。他掃了一眼底下的三十二個讚，把電腦合上。“為什麽喜歡發朋友圈？”這聲猝不及防，袁城嚇得手機差點掉地上：“您說什麽？”他差點以為聽錯了，賀馳很少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們日常交流連閑聊都很少，但轉頭看老板的神情，竟有幾分認真，似乎這個問題值得討論。袁城想了半天如何回答，輕咳了聲，說：“也不是喜歡，就是分享一下自己的狀態，大事小事從側麵知會一聲。”賀馳皺了下眉，袁城換了種說法：“比如我周末在加班，發條朋友圈，朋友們組局出去玩肯定就不找我了。”賀馳“嗯”了聲，收回了視線。袁城問：“您還有其他事情嗎……”尾聲卡在嗓子眼裏，他正巧站到賀馳身後，眼睜睜看著許久不發朋友圈的賀馳，開始編輯起信息來。文字簡短，還配了張紅色的圖，袁城沒看清，就掏出手機翻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果然更新了。[已婚。]配圖是兩張放在一起的結婚證。袁城的嘴越張越大，外麵沒走的員工也發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我艸！！”感歎詞用得相當精準。“賀總，您結婚了？！”他忍不住求證。“嗯，”賀馳雲淡風輕：“今天早上。”袁城徹底震驚了，難道早上推遲會議是為了領證！？群裏也炸鍋了，大家不敢在賀馳麵前八卦，隻能小群裏熱火朝天的討論，大部分人表示懷疑：[不可能，賀總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怎麽可能結婚？][之前不是有人在匿名論壇說過，賀總連對象都沒有嗎，從大學到現在都沒有，是誰在編瞎話？][沒瞎編吧？賀總每天都快住公司了！你問袁助理！]還真有人艾特袁城，問知不知道內幕消息，袁城表示根本沒聽說，他也是剛知道老板結婚了。大家表示：[啊啊啊，賀總原來背著我們去領證了！一把子支持！會議哪有結婚重要，推！往後推！]緊接著感慨：[完了完了，連“感情荒漠”本尊都覆蓋植被了，我這棵鐵樹什麽時候能開花！？][賀總是不是會分身術啊，一個在公司加班，一個在外麵談戀愛。][嗚嗚嗚，是那個小妖精收服了我們偉大又帥氣的總裁大人！我好恨呐！][……]群裏盛況空前。方辭本來盯著屏幕在做方案，被身邊的同事程聞瘋狂搖胳臂，他不堪其擾把耳機摘下來，問：“你今天不想下班了？”程聞椅子滾輪一滑，勾著方辭的脖子說：“快看群，快看群啊，頭版頭條大爆料！還是咱賀總最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王炸！”方辭疑惑地看向他。程聞眼睛鋥亮言簡意賅：“賀總發朋友圈，說自己結婚了！”方辭懵了，程聞繼續：“公司裏的小女生們哭得那叫一個慘，哦不對，還有男的……”方辭後半截沒聽進去，立刻拿起手機翻朋友圈，果然看到了賀馳發的那條，下麵部門經理們挨個點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