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猶如擂鼓的是自己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葉斯想摘掉自己的耳釘……隻是單純的一個舉動還是……要解除契約了?指甲嵌進掌心傳來陣陣刺痛,他像是毫無知覺似的越攥越緊,指尖用力到泛白,直到葉斯猛地拉起他手臂。涔涼溫度扣合住陣痛蔓延的根源,鬱光感覺到麻木指尖被男人一點點掰開,但他還跟對方較著勁兒不肯鬆手。“鬱光。”幹脆的兩個字。男人聲音很冷,叫人如墜冰窟。葉斯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通常是略顯親昵的‘小魚’,吸血時會曖昧地叫他‘寶貝’……所以乍然聽見自己的全名從男人口中說出,似乎是有股與生俱來的恐慌感。鬱光一直覺得什麽事物什麽關係都有個期限,比如豆漿隻能在常溫條件下保存1-2天;再比如香水開封之後也要在一年內用完……但葉斯是打破鬱光這個觀念的例外。葉斯的生命沒有期限約束,就像月光下的海,靜謐、遼闊得一眼望不到邊際。可他們之間的契約做不到如海水般無限延展。當葉斯告訴他‘血契’存在時,不可否認,他的內心是喜憂參半的。仿佛一把無形的將兩人捆綁在一起的手銬,在找到鑰匙前,他與葉斯的關係是無限,這似乎帶給他某種類似於占便宜的竊喜。但他明明知道,那把至關重要的鑰匙不必找它從始至終都在葉斯手裏。第75章 75.心亂鬱光攥緊的手指一點點被男人掰開,掌心印著四個月牙狀滲血的傷口。像是被豔麗的血紅色刺痛,葉斯眸色霎時晦暗了,表情有幾分凶狠,一字一句問:“我是不是說過多次,別在我麵前耍什麽小心思。”鬱光被男人陌生的神情看得渾身僵硬,卻又聽到對方驟然鬆下來的語氣:“不痛嗎?”手心傷口的痛感不算強烈,鬱光遲鈍大腦麻木得有那麽一秒其實沒有反應過來男人在說什麽,直到葉斯溫涼薄唇貼上並不好看甚至顯得有些猙獰的月牙傷口。宛如蛇尾的舌尖來回舔.舐,從掌心到指尖。血族的唾液接觸傷口時不會刺痛,反倒柔和得像是被哺育一切的羊水包裹。酥麻癢意也不知是皮肉生長愈合的附加還是被舌苔摩擦帶來的,戰栗自他掌心一路蔓延到全身。鬱光幾乎要站不住。他趔趄往後退了半步,腳下踩著自浴缸湧出的溫熱水流有點滑,身形不穩被葉斯一把握著手臂撈過去。“血很苦,你不開心。”葉斯幽暗目光似乎洞穿他的內心。突如其來拉進的距離讓他有些無措,鬱光眼神閃躲片刻,鬱光瞥見男人唇角殘留的一抹殷紅,小聲道:“血的味道會變嗎?”“會。”窄紅舌尖將那抹紅盡數卷入唇舌間,男人繼續道:“情緒波動大的時候變化會很明顯。”鬱光怔愣垂頭有些心不在焉。手心猙獰的傷口已然痊愈,新長出的淡粉色皮膚有些發癢,他沒忍住握拳摩挲。心底蔓延開的惶然催促他開口,“我的血是不是變難喝了……?”聲如蚊訥的。鬱光手有點抖。由血液為起點的關係在此刻看來是如此脆弱,像是薄透蟬翼一觸即碎。他不受控製地想起在供桌前擺放的鬱陽的黑白照他生的起點,也是由血液構築的。葉斯沒有回答,狹長鳳眸微斂著,順手將他後腦綁頭發的黑色發圈捋下來,從發頂到發尾順了順。“明天帶你去修下頭發,前麵劉海又長長了。”男人若無其事把剛才的事揭過。見鬱光還垂著腦袋杵在原地,葉斯挑眉,逗弄似的伸出手指靈活地將小家夥領口的第一顆紐扣解開了。白皙如玉的側頸上新鮮泛紅的咬痕有些晃眼,男人停住手,頓了半刻,以一種調笑的口吻道:“洗澡也要我幫忙,嗯?”鬱光抬眼飛快覷了眼葉斯的神情,沉默著似乎在思考剛才那句話的可行性,認真的模樣看得葉斯有些失笑。半刻後,少年搖頭低聲拒絕:“不用了。”葉斯退了出去,鬱光俯身側耳貼在門後確認對方走遠後才哢嚓把門反鎖起來,流水不停地開關也擰上了。暖黃的浴燈燈光下,他把濕漉漉的掌心湊到眼前一寸寸打量。新鮮愈合的傷口呈淡粉色,葉斯舔舐時蛇信子一般涔涼的觸感似乎還留存著,鬱光用力握了握,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麽。褪去衣褲,鬱光放任自己沉入溫暖的水中,水流擾動覆在皮膚上觸感柔軟,飄飄然的失重感。鬱光在水裏睜開眼睛。水分子接觸眼睛的一段時間內極為酸澀,像撕心裂肺哭過之後的感覺。穿過海藻般飄動的發絲,頭頂浴燈的光線蕩蕩漾漾像一團融化的芒果冰淇淩,又被吐出的上升氣泡打碎。虛無、安靜、耳畔惟有水聲和心跳。鬱光聽見自己因屏息而愈發沉緩的心跳,大腦和眼前似乎閃過無數雪花般的密集噪點。嘩啦鬱光猛地撐起身體破水而出,伏在浴缸邊沿大口喘息。視線中米白瓷磚模糊生出重影,鬱光用力閉眼複又睜開才將那些似幻如真的重影甩出腦海。他伸手摸了摸左耳的鴿子血耳釘,偏頭摘下捧在手裏來回打量。從得到它的那天到現在,他看過這枚耳釘無數遍,從寶石的切麵、色澤,到鑲嵌工藝、手法,再到透過折角光芒隱約浮現的葉斯的臉……從來都是思慕喜悅,倒顯得現在情緒平靜得有些不正常。寶石光潔切麵反射燈光熠熠生輝,他第一次覺得這光亮得有些刺眼。沉默地緩緩收緊手心,寶石切麵硌在新生的皮肉上,生疼。鬱光最後還是將耳釘重新戴回。總歸是葉斯送的……血契的媒介,真要他摘掉……還是舍不得。他在浴室呆了很久,直到手指的皮膚都被泡得略微泛皺才擦幹身體出去。葉斯照常倚靠在床頭看書,偌大屋內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小燈。血族夜視能力極佳,閱讀並不需要燈光輔助,鬱光知道這盞燈是為自己留的。葉斯總是這樣。多情又淡漠的,叫人輕易看不清。鬱光怕莫名其妙沉淪入情到頭來卻是南柯夢一場……男人大抵是聽見腳步聲抬頭覷了他一眼,視線在他左耳格外停留住幾秒,見他沒摘掉,幾不可察地勾動唇角。鬱光有些尷尬地偏偏腦袋,半濕潤的碎發擋住左耳的耳釘。“今天怎麽沒有擦幹頭發?”葉斯問。鬱光一愣,低聲道:“忘了。”“過來。”男人朝他招招手。他被葉斯按著肩膀坐到床邊,葉斯把看到一半的書遞給他,轉身去了浴室。一本硬殼精裝純法文的書,沒有中字翻譯,鬱光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書。葉斯拿著幹燥毛巾走過來,蓋在他頭頂。“看得懂這書?”男人戲謔詢問。鬱光誠實地搖搖頭,“看不懂。”葉斯揉搓著毛巾稀釋發絲中的水分,這還是葉斯第一次給他擦頭發換做以前,他應該會屏息竊喜好一陣子。但今天剛鬧了不愉快,頭頂輕柔的力道隻是徒增心亂。毛巾與發絲的摩擦生細密安靜的白噪音,海浪一般拍打著耳膜。他在海浪聲中聽見葉斯低沉磁性的嗓音:“au fond du cur de chacun se trouve un tombeau pour enterrer un être cher.”像是靈魂深處的一記輕敲,鬱光恍然被帶回記憶中男人在法語課上替他解圍時念出這句子的場景。那是個日光躁動的天氣,他的心也怦怦直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墳墓,用來埋葬他愛的人。”“司湯達的《紅與黑》。”作者有話說:明天就開始規律更新 不出意外的話 日更第76章 76.傘周末,葉斯不太忙。男人準備領著鬱光去把額前稍微長長擋眼睛的劉海修理了。七月初的太陽很毒,燙到人皮膚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滋滋作響。葉斯盯著車庫外曝光得都有些發白得天空蹙了蹙眉。下一刻,小家夥不知從哪兒掏出把太陽傘撐開舉到他頭頂。爆裂的陽光被擋開,不算寬敞的一隅天地變成接受日光審判的大地上的一小塊赦免之地。頓住半刻,葉斯挑眉望向少年。鬱光臉上泛起些紅暈,抿著唇囁嚅道:“太陽太盛了,撐把遮陽傘會好很多……”這是上回特意挑選給葉斯的,純黑色的傘麵,冷冽低奢。葉斯抬眼看了看傘,這種感覺對他這個活了上百年的吸血鬼來說竟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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