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光跟著高磊林過去約那位學姐見麵的甜品店,但路線似乎跟他在家提前查好的有所不同。高磊林把他往a館領。鬱光停住腳步,隨時注意他的高磊林也很快停下,轉頭看他。“怎麽了?”“我們不是去萌奇甜品屋嗎?”那個學姐選的見麵地址。高磊林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複雜情緒似在深海中湧動而後歸於沉寂。“我在微信給你發了消息,我還以為你看了……”男生苦笑,“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我就跟學姐商量換到咖啡店了,反正咖啡店裏也有小甜品,學姐喜歡的話可以另外點。”鬱光愣在原地,詫異地對上高磊林的視線。“你覺得我不愛吃甜食嗎?”高磊林居然都能看出來……男生似乎不覺得這是件值得炫耀的發現,還在為他沒看到自己發過去的微信而心情低落,悶悶道:“之前班級集會看到你沒吃發的小蛋糕和水果糖。”鬱光遲緩地眨眨眼,“我現在不討厭甜食了。”他沒再問什麽,提步跟男生進了a館。他裝得若無其事,但捫心自問,當真沒有一點失落嗎?高磊林都能看出他從前不愛吃甜。-高磊林精心挑選的咖啡店環境氛圍都好,還沒進門就聞到了醇厚香濃的咖啡豆味道。幹練職業裝的盤發女子隔著玻璃門朝他們招手,看樣子這就是那個學姐了。跨進店門,鬱光看清對方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他們選在半隔斷的小間,木質鏤空的雕花隔板分出一塊相對私密的空間。“高老板和高老板的朋友要喝點什麽嗎?”女生把點餐單推到他們麵前,鬱光則是有些疑惑與女生對高磊林的稱呼。看出他的疑惑,女子紅唇抿起笑笑,“你朋友可是花了錢讓我來這兒講故事的。付錢的嘛,都叫老板。”鬱光看了看高磊林,沒想到對方還付了錢。不過付錢的故事確實有效率有質量。女子甚至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陳朝然英語四六級準考證上的照片。藍底的證件照,沒有過多修飾,照片中穿著白襯衫的男孩笑得明麗張揚,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證件照極簡的拍攝反倒更顯出他氣質出眾,樣貌不凡 。鬱光沉默盯著手機上的照片看了會兒,突然道:“你可以把這張照片發我一份嗎?”“當然可以。”女子愣了一下欣然點頭,“我們加微信?”“嗯。”這個間隙,服務生上了他們點的咖啡和甜品。鬱光點的紅絲絨蛋糕。高磊林看蛋糕擺到他麵前有些愣神。像是反駁高磊林先前那番話似的,鬱光挖了一大勺蛋糕吃進嘴裏。許是前日女人那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往事一幕幕浮現,斑駁如浸過水發黴牆體,稍加觸碰就唰唰掉。吃到嘴裏的甜奶油居然又開始發苦。沒有上次葉斯帶他去的那家店的紅絲絨蛋糕好吃,鬱光情緒稍淡。學姐開始講她知道的陳朝然的故事。提起陳朝然不免要說到另一個人葉斯。學姐已經畢業幾年,並不知道眼前這位咬勺子悶頭吃蛋糕的男生正是葉斯的現任男友,所以說起來也沒有刻意避諱什麽。鬱光得以了解到當年那段感情在旁人眼裏的模樣。陳朝然是本地富商陳家的幺子,卻不是混吃混喝的紈絝二代,憑本事考進南大金融係,專業成績名列前茅,大三還兼任了圍棋社社長。得益於家世和從小養尊處優的生活環境,大少爺不免有些傲氣,這種小傲氣不是傷人自尊的傲慢,反倒很多女生覺得可愛。但這些小傲氣在遇見葉斯時都收斂起來,葉斯大一剛進校就被陳朝然看見了,小少爺的追求手段自然層出不窮,送花送飯,陪課陪餐……當時學校裏沒人不知道陳家小少爺在追一個長得超帥的大一學弟。就在大家打賭葉斯什麽時候同意的時候,一周不到兩人就在一起了。葉斯和陳朝然的戀愛很大方,不避諱被大學裏的朋友老師知道當時校園牆上流出很多照片,隻是在出事之後就全部被勒令刪掉了。學姐翻出張照片給鬱光看,“這是之前我存的我覺得好磕的,昨天翻了下老手機居然還在。”應該是深秋或者冬日拍攝的,剛才在證件照上看過的男生穿著厚厚羽絨服仰著頭給葉斯係圍巾,一身黑大衣的葉斯也順從且縱容地微微俯身低頭。鬱光第一眼有些呆愣,心口湧起酸脹,嘴殘留的奶油堆積在舌根甜得發苦,他回神後再看,卻是一眼盯住了照片中陳朝然的左耳。陳朝然左耳耳垂上戴著的那枚鴿子血寶石耳釘……鬱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左耳耳垂。指尖撥動略長的發絲,縫隙間露出與照片上如出一轍的紅寶石耳釘,被吊頂燈光一照,亮得晃眼。學姐驚訝道:“你、這個耳釘……?”話到一半猛地噤聲。當年這枚耳釘被傳成陳朝然和葉斯的定情信物,她印象深刻,故而乍一眼就認出來了。究竟隻是相似還是別的什麽……自己似乎觸碰到什麽禁忌,她不動聲色覷了眼高磊林,又去看沉默的鬱光。兩人視線在半空中對上,鬱光放下撩撥發絲的手。耳釘再次被垂落的頭發遮擋。“照片看得不太清楚,這個耳釘好像有些相似,你有更清楚的照片嗎?”鬱光牽扯嘴角笑笑。在學姐脫口而出又止住未盡之語時他就已經明白了什麽,但還是抱有些許僥幸,所以有此一問。學姐對他的態度轉變許多,肉眼可見的,又在手機翻翻找找一會兒,點開一張照片。這張是陳朝然的半側臉,耳釘拍得細致清晰。鬱光看了一眼就把手機還了回去。“學姐你繼續講吧。”聲調並無太多情緒起伏。女子幹笑了下,點點頭。陳朝然和葉斯就是在拍下那張照片的冬天分手的。分手的具體原因旁人並不清楚,隻知道陳朝然因為分手而鬧自殺被陳家家主送進了精神病院。葉斯身邊再沒出現過陳朝然,後麵又有人傳出說陳朝然已經辦了退學……似乎是透過那枚耳釘猜到些鬱光的身份,學姐後麵的故事沒有講得太仔細。分手被幾句話帶過,倒顯得前麵那些濃墨重彩描述的相遇相愛格外熱烈。鬱光最後問了下陳朝然當年住的那家精神病療養院就沒再說話了,耷拉著眼簾一口口把蛋糕吃完,模樣有些陰鬱。-從a館出來,鬱光才發現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夏季的雨勢大且急,世界仿佛都被雨水打上一層不厚不薄的馬賽克,霧蒙蒙的。他們都沒帶傘,又折返回去買。鬱光心情亂糟糟一團,走路、買傘、走路、撐傘……一切動作都像是機器提前預設好的指令,一腳踩進水窪裏濕了鞋和褲腿也沒發覺,還是被高磊林拽住胳膊提到另一邊不積水的路麵。高磊林扶住他胳膊就再沒鬆開,“看路,等會兒別摔了。”鬱光沒說話。他的靈魂已經濕漉漉的散開了,留下一副空殼行屍走肉。左耳上的那枚耳釘像根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魚刺,隱隱作痛。他沒辦法不去想,腦袋被情緒擠滿,是以他並未注意到跟在他們身後鬼鬼祟祟偷看拍照的男生,也沒注意到這個男生在咖啡店裏是他們隔壁小隔斷間的人。這次見麵是瞞著葉斯的,鬱光還是按照往常周五跟李管家約定的時間出現在南大門口。善於察言觀色的李倫很快發現鬱光的反常。少年並未像往常上車前跟他打招呼,而是僵硬地坐好望著窗外出神,指尖不斷摩擦揉捏著。“鬱先生?”李倫試探地詢問。似乎被這聲音嚇到,鬱光薄肩抖動幾下,回過神。“啊……嗯?李管家怎麽了?”鬱光裝作若無其事。李倫則是有些擔憂,皺著眉頭問:“鬱先生有哪裏不舒服嗎?”“沒有,開車吧。”鬱光停頓後又道,“葉斯學長今天什麽時候回家啊?”說起這個李倫笑起來,聲調也高些,“葉先生今天回家早,現在應該已經到家了。”鬱光眼皮顫了顫,指甲死死嵌入掌心傳來的刺痛不斷刺激著他的大腦維持清醒。回家就能見到了啊……第73章 73.釋然回到家,葉斯正坐在大廳餐桌旁等他。男人雙手交叉托著下頜,吊頂燈光柔柔灑落在男人線條極優的臉頰,明暗交織,優雅得像上世紀油畫裏走出來的貴族。鬱光腳步一頓,忽略掉纏在自己腳踝旁的黑貓,走過去在葉斯對麵的位置坐下。“怎麽,心情不好?誰惹到我們小魚了?”調子很輕,葉斯瞧過來一眼,順手把切好的牛排也推過來。鬱光看看麵前的鮮嫩溢汁的牛排,又抬眼注視葉斯的眼睛。菱形狹長的鳳眼微斂,幽深又靜謐,與之對視時恍然如同墜入深海。“沒有誰惹我。”他插起一塊牛肉吃進嘴裏,也理所當然不再說話。葉斯就這麽安靜地看了他幾分鍾,似乎是察覺出他不想說話,起身走去大廳另一邊的小吧台。鬱光視線片刻跟隨,反應過來後很快收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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