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講。” 宋臨景眉頭一皺,不願意再和他再糾纏下去,可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回應,景程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察覺到了些不對勁。 “宋臨景,跟我說話。” 宋臨景竟真順從地抬起了頭。 景程正皺眉看他,貼身的白襯衫扣子也敞開兩顆,露出少年有力量感但仍略顯清瘦的肌肉線條,墨綠色的領帶鬆垮搭在脖頸上,一邊長一邊短,走幾步就會滑落下來被弄丟的架勢。 他微卷的發絲今天有點亂,看起來似乎沒心思仔細打理,無時無刻不透著張揚恣意的表情,也染上幾分疲倦,像是沒休息好。 昨晚的確沒聽到他回家的聲音。 宋臨景短暫回憶著。 “你為什麽不高興?”宋臨景未經思考,脫口而出。 雖然表情看起來仍然毫無波瀾,但實際上,連他自己都被這口不擇言給嚇了一跳。 兩人不是朋友,立場尷尬,宋臨景不該多管閑事,更沒資格問此類越界的問題。 而景程也不禁一怔,連原本囂張的態度都平緩了不少,眉宇間甚至浮上些困惑。 這什麽問題?宋臨景怎麽知道自己不高興? 想不明白這點的景程更不爽了。 心裏那點壓抑著的怒火找不到宣泄的窗口,本想上宋臨景這找茬緩一緩,結果沒想到不僅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甚至還讓人家給彈了回來。 哪有這種道理。 怪脾氣上來一向不管不顧的景程,剛要繼續發作,可宋臨景的下一句話,卻徹底讓他愣在了原地。 “不是不高興,是生氣。”宋臨景語氣冷淡地問道,“出什麽事了麽?” 看著景程難得露出茫然的樣子,宋臨景心裏竟莫名升起一股滿足,他也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具體是什麽,但…… 他不露聲色地打量著麵前的景程。 大概是為了給他造成些壓迫感,景程的腰背稍彎,單手撐在他桌上,以一種近似於俯身的姿勢,將座位靠窗的宋臨景,半囿於對方臂彎和牆壁之間,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還有點說不上來的親昵。 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遠到,宋臨景瞧不明白景程眼裏閃爍的慍意從何而來。 近到,宋臨景能聞見對方不知從哪沾上的香水味,聽見景程喉結滾動的聲音,看見他耳側被陽光暈出輪廓的、透明細小的絨毛。 景程沒有回答,隻是眉頭皺得更緊,形狀漂亮、但不會讓他看起來過分秀氣的唇珠,都被他越繃越平的嘴角抿沒了。 宋臨景好像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麽景程總來故意招惹他。 欣賞別人因自己產生劇烈反應的感覺,確實不錯。 他想道。 就在兩人僵持著,急需找個台階結束這段無意義的對視時,班級的後門就被一股蠻力突然撞開了。 幾個男生站在走廊上,興奮地邊喊邊朝景程招手:“景哥,快快快!我們找了一天,總算堵著內傻逼了!” 還沒等宋臨景反應過來,景程卻已然把搭在他作業本上的手抽走了。 毫不留戀,連半秒的猶豫都沒有。 幾乎是話音落地的瞬間,他便急不可待地衝了出去,一溜煙似的,裹著“小弟”們,跑沒了影子。 在確定景程徹底離開教室後,圍觀了半天的同學們才敢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他 “哎,怎麽了怎麽了?” “哪個傻逼啊?幹什麽惹景程了?” “不知道啊,感覺不太妙。” “我知道一點,不過也是聽別人說的,挺離譜的,不一定準,有人傳,景程的媽媽是那個……” “哪個啊?你說明白呀。” “嘖!就那個,外圍!你懂啥意思吧。” “啊……不可能吧。” “就是!太過分了!” “哎呀,好像還真不是空穴來風,聽說有照片呢。” “哈哈哈哈!不過光看景程那長相,他媽媽肯定是走高端路線的。” “搞笑,這能高端到哪去……” “但他不是和宋臨” “閉嘴啊!人家還在教室裏呢。” “唔,對不起對不起。” “哎,所以他現在是要去打架麽?這周抓校園風氣,不會扣班級分吧?” “扣分都算好的了,被牛主任抓著,輕則背處分,重則直接開除!” “確實,上個月隔壁學校霸淩事件鬧那麽大,老牛最近正好抓典型呢。” “哎,不過記過會聯係家長吧,到時候不就能看見景程媽媽了麽哈哈哈哈!” “搞得我還有點期待了。” “我去,你們男的有病吧……” 的話語鑽進宋臨景的耳朵裏,他的表情卻幾乎沒有半點變化。 景程離開後,他又恢複了常態的漠然,對任何人事物都無所謂的樣子。 宋臨景將早在腦內計算好的答案填在紙上。 最後一個數字落下的瞬間,他竟鬼使神差般合上書本站了起來。 班裏其他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噤聲看向他那邊。 可宋臨景卻沒事人似的,不緊不慢地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後,走到了景程桌前,拎起他扔在地上的背包,三兩下地把對方雜亂的物品都掃了進去,然後徑直往外麵走去。 宋臨景在按下門把手的同時,微微偏過頭,在注視中,對不遠處的班長扯了一下嘴角,語氣冷漠,但態度還算禮貌地說道:“麻煩幫景程和我晚自習請個假。” “他約我去校外給他補習。” “謝謝。”第7章 景程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這事的。 國際部有個一起喝過幾頓酒的哥們兒,把景程從包間裏單獨叫了出來,神秘兮兮地把手機塞到他眼前,讓他看一篇帖子 《聽說那個新轉來的jc最近很受歡迎?我隻能說什麽媽生什麽兒子,懂的都懂,有圖。》 “是國際部這邊的內部論壇,我已經讓管理員刪帖了,但這逼一直不停發新的,我也不確定有多少人看到了。”對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景程的表情,“照片肯定是合成的,但那臉……” “我之前,在一些宴會上見過你和你媽媽幾次。”他誠懇地說道,“放心,我對你們沒有偏見,咱們這種家庭,見怪不怪了,我就是覺得這人挺過分的。” “況且,你們現在不是住在宋家麽,鬧大了多不好看,對阿姨也不好……” 景程一直以來上得都是公立學校,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還是怕麻煩。 圈子太小,他和他母親那點事跡幾乎人盡皆知,就算刻意想瞞,也很難藏得住。 而孩子的世界又很窄,非黑即白,非正即惡,這種家庭裏類似的事情常有發生,大家幾乎都看過母親悲傷時的眼淚,所以很難有能控製住情緒,不遷怒到景程身上的。 即便景程對那些惡毒的謾罵和欺淩,早就能麻木地坦然接受了,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普通公校的學生構成相對單純些,景程生活得也更自在。 這次是因為宋楓態度堅決地要讓他跟宋臨景一起上學,身為情人帶著的拖油瓶的景程,哪有什麽話語權。 不過,原本以為不去國際部,就不容易生出事端,沒想到才入學幾個月,就有人來主動找不痛快了。 用的還是這種下三濫的低級手法。 “景哥,我們知道那孫子是誰之後,就馬不停蹄去他家找了,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通風報信,讓他給跑了。” “對對,但你猜怎麽著,這人不愧是個腦殘,那麽多地兒能躲,他非得往學校邊上的網吧裏藏,樂死,阿陸打完排位正罵菜逼隊友呢,抬頭就瞧著那傻哥們兒了。” 景程性格爽快,出錢大方,愛玩也會玩,沒幾天就混成了學校附近這批“落後分子”裏最受歡迎的。 幾位新晉“景程信徒”聽說有人造兄弟媽媽黃謠,義憤填膺地集體逃課找了一整天。 “哥,就在前麵那個巷子裏,但得從側門繞一下,咱學校體育館後麵那麵牆太高,翻不過” “去……我去!!” 伴隨著幾聲帶著髒字的驚呼,景程腳踩垃圾桶,左手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摳上了牆體中央一塊鬆動的紅磚,腿一蹬,手臂一蕩,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這到底是個什麽操作,景程已經安穩蹲在三四米高的牆頭上了。 “你們繞吧,我先過去,謝了。”景程冷冷把話拋下,便直接輕盈地跳到了學校外麵。 臉色,是黑得要凝出水的。 表情,是想一個殺十個的。 動作,是能破個校記錄的。 人,是裝逼成功了的。 被景哥毫不留情甩了的幾位,留在原地麵麵相覷:“……” “操?景哥自己帥完就不管兄弟了?” “費什麽話,你也翻你也帥。” “算了,我上周打架剛被我爸拿花瓶開了個瓢,不能劇烈運動,您先請吧。” “我前天麻將輸了六位數,腿差點被敲斷,跳不得。” “那繞吧……” “行……” …… “景哥!” “你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