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就是喜歡玩弄別人的感情,並不是說真的有多喜歡某一個人。 如果不是考慮到這場淫/亂漩渦波及到自己的可能性,溫嶠決計不想插手幹預。 溫嶠不買他的賬,仍是固執的說,“那你發誓,說你不喜歡我。” 謝吟池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他這輩子都沒有碰到過能提出這麽無理要求的人。 但他轉念一想,溫嶠的心理病一大堆,多一個被迫害妄想症並不稀奇。 “好好好,我發誓,如果我喜歡你......”謝吟池不跟病人計較。 “你豎四根手指了嗎?”溫嶠還有點不放心。 謝吟池還真忘了,他火速舉起自己的右手,“這還用你教我......” 溫嶠的手淩空揮舞了兩下,正巧撞到謝吟池的胳膊,剛剛洗完澡的皮膚上還沾著點濕意,他的手指沿著謝吟池的小臂一路攀到手腕凸起處,還真的摸到了他擺出來發誓的造型。 “說。” “我要是喜歡你,我就是豬。”謝吟池張口就來。 對於這樣的賭咒,溫嶠並不滿意,他批評道:“不夠毒。” 謝吟池以前都沒有發現溫嶠是這種幼稚又較真的人,他還真的以為這人什麽都不在乎,整天精神萎靡的樣子,哪裏都是毛病,白瞎一張好臉。 但確實很貼合他不食人間煙火的大藝術家人設。 都是薑原的錯。 謝吟池妥協道:“那你想怎麽著......” 這對溫嶠來說也是個問題。 他攥著謝吟池的手腕,指腹無意識的在骨節處摩挲,猶豫片刻後,“你就說,如果你喜歡我,以後每天都失眠。” “就這啊?那你還不如咒我吃泡麵沒有調料包和鹵蛋呢。”謝吟池苦笑道:“你也太仁慈了。” 什麽人才會相信賭咒發誓這一套。 溫嶠很慎重的說,“是吃了安眠藥也睡不著的那種。” 謝吟池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兒,純粹是抱著哄小孩玩的心理,他順從道:“好,我發誓,我要是喜歡你,就讓我每天......” 他豎起的手忽然又被按下。 溫嶠的聲音又沉了些許,仔細聽起來尾音還在發顫,“你確定嗎,天長日久的入睡障礙,白天困的睜不開眼睛,晚上又睡不著,循環往複,是比出門被車撞飛還要痛苦的事情。” 出門被車撞飛。 謝吟池的手脫了力,他沒有刻意的去回憶,如果不是溫嶠的提醒,他或許會逐漸遺忘那種短促卻劇烈的痛感,對尋常人來說,一輩子也至多也隻有體驗一次的機會。 在那種程度的撞擊下,沒有當場喪命已經是神跡降臨。 謝吟池猜測,自己身體或許還在願世界的某間醫院的icu躺著,成了一具生命跡象很穩定的植物人。 他蔫蔫地擠出一點聲音來打破沉默,“說得好像你被車撞過一樣......” 或許失眠真的會影響生活體驗,但失眠跟失去生命比又算得了什麽,能有苟且偷生的機會已經很不錯了。 他們誰也不知道岑近徽是什麽時候回到寢室的。 直到岑近徽桌麵上的台燈亮起來,謝吟池咦了一聲,“來電了?你什麽時候到的......” 他回過身去按自己桌上的燈,卻沒有絲毫反應。 “在你們討論被車撞飛的時候。”岑近徽先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後又解釋道:“我的台燈是蓄電款的。” 這場發誓賭咒大會並沒有因為第三個人的到來而停止。 因為謝吟池覺得岑近徽和他們是一樣的,沒有避開他談論的必要。 何況岑近徽還主動問了,謝吟池是在為什麽事情發誓。 謝吟池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同岑近徽講清楚,為了打消溫嶠的疑心,他甚至跟溫嶠解釋了自己和岑近徽假扮情侶的事情,最後他斬釘截鐵的說,在這間寢室裏,性取向跟他們不同的隻有賀昀禎一個人。 一時間信息多到讓溫嶠來不及一一理解,他消化了一會兒,才明白自己這又是弄了個烏龍。 但是,他總覺得岑近徽對謝吟池的想法跟賀昀禎沒什麽差別,這倆人多次當著他的麵針鋒相對,如果岑近徽是演的,那也太逼真了。 演戲怎麽可能那麽真情實感,又不是專業演員。 溫嶠舔了舔幹燥的唇,目光在麵前的兩人之間逡巡。 從頭至尾,岑近徽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連點頭搖頭的回應都沒有,這場“謠言澄清”似乎隻是謝吟池一個人的單向輸出。 一場真偽存疑的獨角戲。 溫嶠隻是不愛動腦子,不代表他沒有腦子。 但是就目前這樣的情況,他又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揣測。 唯一算不上辦法的辦法,就隻有...... 溫嶠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無理取鬧了。 他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尾,將小瓷瓶重新揣回兜裏,沒有任何地猶豫,“你說你跟岑近徽是假的,那你再發個誓吧,我隻相信這個。” 發誓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謝吟池隻是歎了口氣,隨即就熟稔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四根手指豎得整整齊齊,他目光虔誠的看著溫嶠,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岑近徽,更不喜歡賀昀禎,我是直男,隻喜歡胸大腰細腿長屁股翹的漂亮妹妹,如果以上說的有一句假話,就讓我每天都失眠。” 儀式感拉滿,很流暢,沒有卡殼。 岑近徽麵無表情的聽完,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隻覺得溫嶠腦子有問題。 溫嶠聽完以後,抬眼看向岑近徽。 岑近徽對上他的視線,以為他是要詢問自己對謝吟池做保證內容的意見。 他眼神中帶著一絲疲乏,冷冰冰道:“真沒有看出來,你還會相信這個。不過你可以放心,他是真的不喜歡你,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現在懷疑你喜歡謝吟池。”溫嶠冷不丁的出聲,一開口就直接朝岑近徽的麵門上丟了一顆地雷,“你,要不要也發個誓,隻要你敢發誓,我就相信你們之間真的沒什麽。” 溫嶠也不知道自己在折騰些什麽。他也清楚既然確定謝吟池對自己沒有別的想法,那剩下來的事情就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了。 隻不過,反正今晚他也沒事幹,手機又沒電了,長夜漫漫無聊的很。 岑近徽的臉色顯然很不好看,“這種東西,隻有你會相信,無聊。” 謝吟池沒有想太多,隻是附和道:“看吧,大家都這麽覺得。溫嶠,你真的該去醫院看看了,醫生給你開什麽藥你就乖乖的按時吃知道嗎,治病要緊。你也就是碰到我這麽好心又善良的人,要是換做別人,早就大耳刮子抽你了......” 謝吟池頂著一張青紫未愈的臉在這裏陰陽怪氣,溫嶠不愛跟人動手,不然高低也得搗他兩拳。 這個蠢貨。 溫嶠不理會謝吟池,視線依舊釘在岑近徽的臉上。 “既然你不相信,就當是做給我看的,對你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岑近徽並不情願,直言道:“我沒有必要向你證明。” 鋒芒交錯間,氣氛瞬間跌至冰點。 岑近徽也從未設想過,自己跟溫嶠會有這麽一天,他不該是這樣的性格。 在謝吟池不在的這兩年裏,他們形同陌路的室友關係何嚐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融洽。 可是因為謝吟池的去而複返,連溫嶠都開始變得惹人厭煩了。 不得不說,謝吟池拈花惹草的本事日益精進。 打破凝固氣氛的是姍姍來遲的賀昀禎。 但賀昀禎的出現,並沒有推翻這場詭譎的會談讓岑近徽遠離水火,而是在他搞清楚狀況之後,順勢站到了溫嶠這邊。 溫嶠理智的避重就輕,並沒有揭發謝吟池和岑近徽為了欺騙賀昀禎而假扮情侶的事情。 賀昀禎就理所當然的以為,他們說的是這倆人分手以後的事情。不過在賀昀禎心裏,對他們之間的這段關係始終是打著問號的。 賀昀禎上揚的眼尾還墜著點不加掩飾的笑意,似乎隻是看好戲般的敦促道:“溫嶠說得也在理,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發個誓又怕什麽。” 謝吟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視線不自覺地被寢室裏唯一的光源吸引,岑近徽側身麵朝他們,半邊臉都陷在昏暗的光暈裏,此刻的神情莫名有些掙紮,整個人都仿佛被光線切割成相等的兩半,每一半都有著截然相反的意誌。 謝吟池心裏陡然冒出點不祥的預感。第57章 明知道不可能,但謝吟池還是忍不住懷疑岑近徽推脫拒絕發誓的理由。 他是真的覺得沒有必要,還是真的喜歡上自己了? 既然溫嶠都可以懷疑自己,那自己懷疑他應該也很正常吧。 這樣的念頭一旦在腦海裏出現,那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信任可言了。 謝吟池五感繁雜,但在短暫的正推反推之後他又覺得不太可能,岑近徽對他的態度與賀昀禎天差地別,如果說賀昀禎喜歡他,那岑近徽就是完完全全的反麵教材。 謝吟池一臉凝重的注視著岑近徽,聳了聳肩故作輕鬆的調侃道:“你怎麽了,這麽為難嗎?你不是不信這個嗎?” 聽到謝吟池的聲音,岑近徽才複又抬眼看向他,他皺著眉,神態自若,如果不仔細看,興許會忽略他眼底那一點難以言喻的抵觸。 這讓岑近徽再度聯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晚上,謝吟池蹲在他的身前,也是用這樣一副表情,控訴著自己他臆想出來的罪行。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最近他頻頻想起那天晚上,謝吟池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的觸感都記憶猶新。 這一次,是確有其事。 岑近徽喜歡他,但這件事隻要不宣之於口,影響不到任何人,包括謝吟池本人。 岑近徽堅定的認為,喜歡誰是他自己的事情,跟別人沒有關係,他也不需要向別人交代。 暗戀的心思一但曝露於人前,無異於出師未捷身先死。 看謝吟池對賀昀禎的態度就應該知道,現在絕不是該坦白的時候。 他可以接受一直以為朋友的身份出現在謝吟池的身邊,總好過謝吟池為此疏遠他。 岑近徽的那點不合時宜的怯懦被賀昀禎看在眼裏。 慫了。 賀昀禎還以為他多有本事,沒想到也就這點膽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最好一輩子都把他那份見不得光的心思藏好,別總是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