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夜 宙士選拔考試
宙士諾德(飛天諾德) 作者：赤鬆中學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腦中一片朦朧。
好熱。好熱。我腦中現在隻有這個念頭。
但我必須忍耐。忍耐。現在無論如何都必須忍耐住。
在自家的閣樓內，諾德告訴快要昏迷的自己。
「……諾德……真的可以嗎……？真的不要緊嗎……？」
娜基亞蜜小心翼翼地打開厚壇子的封蓋後，室溫又緩緩上升了。
壇子裏頭放的是用一樓石窯烤得火紅的石頭。
「沒關係……我已經沒有流汗了。不再熱一點不行。」
諾德在床上抱著雙膝，抓著自己幹透的皮膚。
室溫已經高到幾乎可以讓水沸騰。娜基亞蜜額頭上滴落的汗水，落在木頭地板上一眨眼就蒸發消失。
「諾德！」
樓下傳來聲音。
諾德和娜基亞蜜不約而同朝閣樓的木門看去。
「諾德，現在鎮上都在講你的事情耶？聽說你沒去鉤貨也不開店……怎麽回事，你生病了嗎？」
沒敲門就直接闖進來的人，是蕾碧亞。
她似乎是來看諾德的狀況。
「……嗚……這、這是怎麽回事……？」
室內異常的熱氣，讓蕾碧亞的大眼又加大了一輪。
諾德保持沉默，隻有視線對著蕾碧亞。
蕾碧亞驚訝地走進室內，和站在裏頭的娜基亞蜜不期而遇。她看了娜基亞蜜的長耳朵和尾巴，微嘟嘴說：
「……你是誰啊？」
「……我才想問你呢。」
娜基亞蜜把手輕握放在胸膛，有些害怕地反問道。
看到對方有如少女般的舉止，蕾碧亞的表情變得些許急躁。
「我是蕾碧亞，是諾德的朋友。喂！諾德，這個是你女朋友？話說回來，你們兩個關在這麽悶熱的房間裏在做什麽啊？」
諾德沒有回答蕾碧亞的問題，表情嚴肅地指著她身後說：
「快幫我把門關起來，娜基亞蜜！室溫會下降！」
「……我說，不要再繼續了好嗎……你多少也喝點水吧？諾德。你已經五天沒吃東西了……而且後天就要考試了吧？不可能趕得上的，這樣太亂來了……」
蕾碧亞關上敞開的木門時，娜基亞蜜用半哭喪的聲音說。
「就算亂來我也隻有拚了。如果不讓體重低於一百磅，就連赴考的資格都沒有。」
「一百磅！」
聽到諾德的話，蕾碧亞翻動格子裙轉過身來。
「諾德你！二百磅是四十五點六公斤耶！重量就跟小孩一樣不是？就算你交到女朋友了，這麽亂來的減重方式——」
說到一半，雷碧亞突然想到什麽似地，抬起檸檬色的眉毛。
「……考試……體重一百磅？該不會……上次你說『必須去月球』……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月球。月麵踏破計劃。
最近在卡露娜街上成為話題的冒險活動，蕾碧亞似乎也有耳聞。現在她知道諾德想參加考試，不停眨著眼。
「——欸！」
蕾碧亞看到室內的架子，又發出尖叫聲。
「這不是『天央樹的綠葉』嗎！」
「天央樹的……綠葉？」
蕾碧亞驚訝地從架上取下葉子，娜基亞蜜尾巴繞成「？」狀問她。
「……『天央樹的綠葉』是從異國的神木上采來、不會枯萎的葉子。上頭含有強大的魔力。出遠門的魔法師會來以備緊急時使用，這種狀態優良的葉子，絕對不會低於五十金。諾德，你買這個做什麽？」
「我是買來儲蓄的。可以幫我放回原位嗎？」
「你……不久之前不足還在臭屁說花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賺到九十金的嗎！你居然為了一片葉子全都花掉了……你到底是怎麽了啊？」
針對諾德脫離常規的各種舉動，蕾碧亞半啞然地問道。
但是——
諾德一個字也沒有回答。
命運的九月三日風曜日，是一個清爽晴朗的早晨。
在豔陽高照下，卡魯尼亞軍的練兵場有如在辦祭典熱鬧。這裏被指定為宙士考試的會場，來自王國各地數以千計的誌願者就聚集於此。
練兵場的入口放了一個天秤式的體重計，負責秤重的士兵正在檢查誌願者們的體重。暴瘦的諾德剛好以一百磅通過了檢查，暫時放下心來坐在牆邊的長椅上。左右兩邊，以八十九磅輕鬆過關的娜基亞蜜，和來陪考、一臉擔心的蕾碧亞坐了下來。
右邊傳來物品打開的聲音，諾德轉頭一看，是蕾碧亞打開了木製的便當盒。
「來……稀飯。秤重的人說體重檢查結束就可以吃東西。」
仔細一看，蕾碧亞拿著湯匙的指頭和手上，到處纏著繃帶。
「這是你替我做的嗎？」
「……隻、隻有今天而已喔？」
蕾碧亞害羞地挪開視線說。
稀飯到底要怎麽煮才會受傷——這點是個謎。但蕾碧亞有過前科紀錄，之前她為了做燉肉而不慎讓鍋子爆炸，所以這邊還是不要想太多吧。
「諾德，剛絕食完不能突然大吃大喝。要先喝一口跟體溫一樣的水。」
左邊，娜基亞蜜把溫在懷中的竹製水桶遞了過來。
諾德感覺蕾碧亞和娜基亞蜜瞬間一臉凶相在互瞪，不過他想喝水也想吃東西，所以就把兩邊的東西都收下了。
（首先，必須要掌握狀況……）
在中午前考試比較有利。因此諾德決定休息到最後關頭，稍微恢複一點體力同時觀察會場的樣子。
會場內熙攘的誌願者們，因為嚴格的體重限製所以幾乎都是女性。也有少數的男性，不過都很嬌小，不像諾德一樣擁有標準的身高。
這樣一來，體能測驗似乎對我有利，諾德心想的同時朝考試場看去……
當中奇妙的光景，讓諾德眉頭緊皺了一下。
在考試場中，誌願者們坐在旋轉椅了上前後左右不停翻動，還有人被倒吊在牆邊，測驗內容宛如在舉辦忍耐大會一樣。
……那就是為了月麵踏破而準備的體能測驗？
「那是什麽啊……蠢死了！那樣隻能算是拷問吧！」
蕾碧亞看見考試場的光景，傻眼說。
「居然把那種東西當作考試，根本就在耍人！那跟去月球一點關係都沒有。反正我看筆試測驗也不會正經到哪去。你有聽到什麽風聲嗎？娜基亞蜜。」
「欸。那個……聽說筆試測驗要在一間空氣抽掉一半的房間內考。要一直寫大量的計算問題。」
空氣抽掉一半的房間？
娜基亞蜜的話，諾德和蕾碧亞聽了歪頭不解。
潛入海中的工作姑且不提，為何以月球為目標的宙士考試，也要測驗那種東西呢？
這一點也完全不可解。
「諾德，回去吧！這種莫名其妙的人體實驗，誰要奉陪啊。而且，誌願者有這麽多耶？一定選不上的啦。」
蕾碧亞訓示的同時站了起來，諾德用銳利的目光回應。
「不行！不管是考試還是人體實驗，我隻能奉陪到底。」
「什麽啊！」
「我必須去月球！」
諾德毅然決然地說完，蕾碧亞挑起了眉毛。接著她把手叉在腰上，滿腔怒火正想開口時……
有一團人發著「呀！呀！」的尖叫聲，朝諾德三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仔細一看，一群一看就知道是來鬧場的做作女生，正包圍某人興奮尖叫著。
「……？」
諾德三人回頭一看，那一群人當中有位男性腳步踉蹌地走了出來……
碰！
他撞上蕾碧亞，把她壓倒在地。
「哇！」
蕾碧亞發出的尖叫聲完全不像待字閨中的少女，同時一屁股猛跌坐在地上。
她跌倒時彎著膝蓋，因此盛大公開了短裙內的風光。
白色、水藍色、白色、水藍色——為何又是條紋內褲？
還有剛才蕾碧亞快跌倒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尾巴狀的東西撩起了她的裙子，但因為是眨眼間的事情，所以諾德也沒看清楚。
「抱、抱歉！抱歉！你有沒有受傷？咦……蕾碧亞？你也來參加宙士測驗嗎？」
和蕾碧亞相撞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讓她起身。
男人的雙眼深邃，水潤的眸子是卡魯尼亞境內人稱最高貴的濃紫色。高挺的鼻子、亞麻色的長發、纖細高佻的身材——如此十全十美的美男子，就連同性的諾德也看得出神。他的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吧。
「盧——盧鏡筆頭魔導大人！請、請恕我無禮！不、不是，我是陪朋友來考試的。啊哈、啊哈啊哈啊哈！」
蕾碧亞突然驚慌失措，挺直腰杆陪笑臉說。
事到如今她才慌忙蓋住裙子，但已經太遲了吧。
「……唉呀，請不要用那麽嚴肅的頭銜稱呼我嘛。『物質傳送』的蕾碧亞。」
這位叫做盧鏡的高佻男子，看到蕾碧亞充滿朝氣似乎稍微放下心來，隻見他露出了微笑，潔白的牙齒十分耀眼。
「蕾碧亞的朋友們，我叫盧鏡。請多多指教……」
盧鏡的口吻有如在對小孩說話的神父，他伸手想和諾德和娜基亞蜜握手。由於對方的容貌舉止實在太過完美，諾德隻有無言地回應他的握手。隨後，出神地望著被女生們圍繞的他消失而去。
「……那是……誰啊？你朋友嗎？」
諾德有點不悅地問蕾碧亞。
蕾碧亞還在用目光追尋盧鏡，聽到問題後轉過身來。
「諾德，你不知道盧鏡大人嗎？拜托。自己國家的大臣，你好歹認識一下吧！
筆頭魔導就是宮廷魔導師的領導。負責守護王宮、掌管王家祭事，是雲端上層的存在。特別是盧鏡大人對魔法陣學的振興十分熱心，還身兼學會的議長。對我們魔法陣師來說，他的存在就跟神一樣。不過……為什麽他會在這種地方呢？宮廷魔導師們明明很反對月麵踏破計畫……」
「喔——」
看到蕾碧亞語氣興奮，諾德的心情雖然不大高興，但另一方麵他在心裏也暗自鬆了口氣。
多虧那個什麽筆頭魔導，蕾碧亞也稍微對宙士選拔考試有點興趣了。
看來她暫時不會妨礙諾德。
入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休息到快要中午時，諾德的感覺稍微好些了。
好，也差不多該去受測了……正當他起身時。
娜基亞蜜拉了他襯衫的袖子。
「諾德，有一個奇怪的東西過來了。」
諾德朝她手指方向看去，有一個奇妙的交通工具進到考試場內。
那輛交通工具一眼望去很像馬車……不過卻沒有馬。
可是它卻在動。到底是怎麽讓它動的？
「那是什麽啊……？」
諾德張大眼，驚訝地看著那輛交通工具。上頭還有一個帶著頭盔、穿著盔甲的人在駕駛。
「那是……自動馬車！我在大學院有看過圖畫。」
蕾碧亞說，她的眼神充滿了興趣。
「是魔法的交通工具嗎？」
「不是。是『科學』的交通工具。」
「科學……？啊啊！是『舊文明』的那個嗎？」
聽到蕾碧亞的話，諾德想起聖傳的一節。過去他曾經在教會聽過。
——遙遠的古代，這塊土地上曾經有過一個文明，人稱「舊文明」。
舊文明用一種叫做科學的技術取代了魔法，似乎曾經繁盛一時，但卻因為戰爭和環境破壞等因素而毀滅。
「可是舊文明的交通工具……怎麽有辦法跑到這裏來？」
「不要問我。不過，以前不是有在帕蓋亞新大陸發現過舊文明的遺跡嗎？結果出土品還造成熱賣。可是最後大家都搞不懂那些東西的使用方法，所以很快就退燒了……不過還是有人一直在研究的樣子。聽說我們的雷特萊亞思大王也是一個『科學宅』。」
「照你這麽說，那是從舊文明挖出來的骨董嗎？真了不起，居然還會動呢。」
「不是……舊文明的道具都是從太古的地層挖出來的。根本沒有半個會動。所以我想那個大概是半科學、半魔法的……複製品吧。」
「……？」
「所有科學道具的製作方式和用途，現在我們都還未厘清。所以科學研究家會先分解出土品，推理出各部分的功能。然後再巧妙地並用魔法道具，發揮出科學道具的功能，慢慢做出複製品。雖然要花很多錢……」
聽完蕾碧亞的說明，諾德用鼻子哼了一聲。
科學——這個技術給人的印象似乎不大好。
如果要讓馬車走，隻要讓馬來拉就好了吧。那為什麽要專程花一大筆錢，複製那種古代道具呢？簡單來說，就是浪費。
不顧諾德的想法，盔甲人把「無馬的馬車」停在會場中央，敏捷地從駕駛座下來。
接著，他從後部座席上拿出一根很像柱子的粗壯金屬物，接著用同樣是金屬製成的支柱把它立在地上。那樣金屬物與他同高，立在地上就像某種紀念碑一樣。
盔甲人脫下頭盔，銀色的長發飄逸。
喔！諾德驚訝地瞪大雙眼。
「他」是一位女性。而且很年輕。稍微比我們還要年長……看起來大約十八、十九歲。
誌願者們逐漸朝那位女性集合，諾德等人也跟著移動到會場中央。
有一位男性莞爾地走到女性身旁，是剛才的美男子——盧鏡筆頭魔導。
「唉呀！你好，莎蓓菈小姐。今天天氣也很不錯，很適合發射呢。那這次你要飛多高呢？」
「高度十二公裏。這次我改變了噴嘴的合金比率，提升了強度。液態清素和液態爆素的質量，我也控製在適當的範圍。」
盔甲女用男性化的口吻回答說。諾德聽了眉頭一皺。
果然她也是科學家。看來宙軍似乎是一個可疑團體，和科學之類的怪東西脫不了關係。
女性穿著高跟鐵靴，爬上車頂後，用修長的眼睛環視周圍的誌願者們。看起來意誌堅強的紅色眼眸，宛如老鷹般銳利且美麗。
在她的環視下，誌願者的人群中發出了歎息聲。
十分適合銀白色盔甲的白皙肌膚。端正泛紅的薔薇色嘴唇。
還有，如白雪般閃耀的銀發。
擁有如此美貌的盔甲女雙手抱胸，挺起胸膛——
「我是莎蓓菈天宙將軍！」
用響亮帥氣的聲音，對會場宣言道。
練兵場的氣氛一口氣被炒熱，女性們發出激動的尖銳歡聲。
「而我是奉王命擔任參謀職務的盧鏡。」
盧鏡站在車旁彬彬有禮地鞠躬說。會場在另一層意義上又沸騰了起來。
「……唉呀、唉呀！大家是為了當宙士而來的吧？我最擅長引發災害和詛咒人了。不把心思放在考試上的小孩，我會詛咒她喔？」
受女性歡迎的盧鏡，用甜美的容貌開玩笑說。
「呀！詛咒我、詛咒我！」那句話反而讓女性們更加高興。
「啊哈。這真傷腦筋呢……」
盧鏡苦笑，對一旁的莎蓓菈說。莎蓓菈將軍挑起眉毛，一臉不耐煩。
「你也真是。都已經兩百三十歲了，怎不選擇稍微穩重一點的容貌？」
「等一下、等一下，別在這種地方揭穿我的年齡嘛！我會詛咒你喔？」
諾德和娜基亞蜜聽到盧鏡超乎常識的年齡，一臉驚訝。但會場眾人卻稀鬆平常地笑看兩人的對話。
看來這位盧鏡是不老魔導師的事情，已經眾所皆知。
可是……諾德皺起眉頭。
這兩位居然是將軍和參謀。總覺得跟自己想象的有很大的差異。
這樣真的能去月球嗎？諾德很快就不安了起來。
「——即使如此！我很高興！天下太平的卡魯尼亞中，居然還有這麽多勇者！」
莎蓓菈轉換心情大叫完，拔出裝飾精致的短劍，朝天空高舉。
被美女誇獎眾人似乎很高興，會場又再度鼓噪起來。
「人類的曆史，是開拓的曆史！我們從大古時代，翻山渡海，擴展了人類的領域！而現在時候到了，我們終於要朝星空的世界踏出第一步！各位是史上第一批以宙士為目標的勇者們！今天我為了響應各位的勇氣，把未來要將各位送上月球的交通工具模型帶來了！那就是這個銀之塔！銀之塔是以舊文明遺產為基礎製成、人稱『火箭』的科學火矢！」
看到莎蓓菈用短劍示意剛才的金屬柱，誌願者們開始吵嚷。
那就是去月球的交通工具模型嗎？
老實說，諾德三人至今也不知道宙士要如何去月球。原以為大概是坐飛龍之類的東西前往，看來似乎大錯特錯。
「因此，在這裏我要抽考各位的膽量。不管你有沒有考完試，隻要逃出這個會場的人就當場不合格。懂嗎？」
莎蓓菈突然說出奇妙的話語，同時看了掛在腰上的懷表。
接著，「二十、十九、十八……」她開始倒數，並且小跑步離開那個叫火箭的東西。
「啊！那邊那位，你站太近會死喔！」
盧鏡不知為何戴起了黑色眼鏡，一邊對諾德溫柔地說。
諾德皺眉。
會死？我嗎？什麽啊？
「好！那麽各位看清楚！這就是——『火箭』！」
莎蓓菈大叫，再度戴上頭盔。當她把麵罩蓋上的瞬間——
火箭的下端開始噴出氣勢驚人的白煙。
轟轟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打從娘胎出生至今從未聽過的轟然巨響，震破了誌願者們的耳朵。
火箭朝大地噴出怒火，猛衝上天。
有如魔龍咆哮的轟鳴聲，讓會場化成淒慘哀鳴的旋渦。
蕾碧亞摔倒在諾德身後，娜基亞蜜則縮著尾巴跌坐在原地。
不是隻有聲音。一陣快讓人燒結在一起的熱煙，一口氣在會場中擴散開來。
誌願者們哭喊著，爭先恐後地從化為地獄的練兵場逃出。
也有不少人不想失去資格，一心一意讓自己留在會場中，但大家都緊閉雙眼靠在一起，口中向亞大陸六神祈求，希望得以保命。
在這大騷動當中——
諾德一步也沒有退後。
在熱到讓人覺得危險的噴射煙中，他瞪眼看著高飛上天的火箭光芒。
這火焰，這火焰是多麽劇烈啊！
這就是科學的力量嗎？
這名為火箭的舊文明道具，噴出的猛烈火焰叫人難以置信，比諾德所知的各種火焰還要驚人，甚至淩駕神話中龍所噴出的火焰。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個的話應該去得成，到得了月球！）
「嗯，大概就是這樣。」
莎蓓菈打開頭盔的麵罩後，用紅眼環視煙霧散去的練兵場。
原本數以百計的誌願者，轉眼間隻剩下一半。
不過這樣也好，沒有覺悟的垃圾都被一口氣刷掉了。
她張望剩下的誌願者們……每個人都在牆邊哭喪著臉。
那種家夥我不要。
看來似乎還要再下一記猛藥。
莎蓓菈瞪視全場，高舉短劍指向飛行中的火箭。
「各位前往月球要乘坐的火箭，將會比現在的模型還要大三百倍！」
這句話讓誌願者們發出驚呼聲。
「飛往月球時，最終速度會到達秒速十一點二公裏！用這個速度要飛越卡露娜的街道，隻要花一秒還有剩！坐上去隻要過三天三夜，就會到月球表麵了！怎麽樣，是不是讓人雀躍不已啊！怎麽了！怎麽都沒有聲音！」（注：秒速十一點二公裏即第二宇宙速度，脫離地球引力到外層空間的所需速度。）
這如煽動般的大喊，讓恐懼的誌願者們又魚貫逃出。
即使如此，會場中還是剩下三百人左右。不過——
轟隆……隆……！
火箭在遙遠的上空，發出有如遠方雷鳴的異常聲響。抬頭一看，煙霧的軌跡分裂成兩個、三個，各自軟綿彎曲，朝山嶽地帶掉落而下。
「嗚——還是不行嗎？」
「啊——啊！這已經是第三十八次失敗了。不過，沒有掉在城鎮中算不錯了吧。啊哈哈哈！」
盧鏡拿下黑色眼鏡，苦笑著。
莎蓓菈皺眉。你還笑得出來。
她噘起嘴將視線移回會場時，看到誌願者們又殺到了出口處。
場內剩下的人數減少、減少、慢慢減少。
隻剩下一百人了。
不過大家還是用懼怕的眼神，麵麵相覷。
搞什麽東西，全都是窩囊廢。
你們真的想去宇宙嗎！正當莎蓓菈想要怒吼時——
「莎蓓菈將軍！」
——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莎蓓菈回頭看場中央，火箭的發射地點。
那邊還殘留著白色的噴射煙。她感覺聲音是從煙霧中傳出來的。
她眯起眼看著那裏，一陣風將煙霧逐漸吹散……
霧中出現了一位額頭有x字傷痕的少年。
看來這家夥似乎一直站在那裏。
「將軍！請容我問一個問題……你的火箭半年內到得了月球嗎？」
x（諾德）用銳利的目光，無畏地問道。
那雙鬼氣逼人、充滿某種東西的眼睛，讓莎蓓菈的胸口灼熱。
沒錯，就是那雙眼。
我就是想看到那種眼神。
「——啊啊！我已經跟大王陛下約好，在冬天以前就會發射火箭往月球出發。」
「真是的！笨蛋諾德！剛才的火箭你幹麽站那麽近啊！還有你居然想坐那麽危險的東西，你頭殼壞掉了啊！太不正常了！」
諾德考完體能測驗和筆試測驗後，蕾碧亞對他不停大叫。此時太陽早已西沉，星辰在空中開始閃爍。
在那之後，諾德等人接受了那些奇妙的體能測驗，又在呼吸困難的房間內考完筆試，最後又接受醫生的全身檢查。合格者名單將會在今天深夜發表，因此現在他坐在練兵場的角落等候。
「我想看那是什麽東西。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可以上月球……」
諾德呢喃說完，瞪視著上升到中庭外牆上的月兒。
「所——以——說，你為什麽想去月球啊？快點告訴我理由！」
吼！蕾碧亞齜牙大怒，諾德則以沉默回答。
兩人已經重複好幾次這種對話，最近蕾碧亞似乎終於明白就算問也沒用。她鼓著臉，轉向一旁不再多問。
「……嗚嗚……」
兩人聽到哭聲轉頭—看，娜基亞蜜縮蹲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正在哭泣。仔細一看，她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一根短棒正在挖洞。
「娜基果然是沒用的孩子。反正娜基就是失敗、慢吞吞又遲鈍的烏龜。爸爸、媽媽對不起！村子裏麵的大家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會這麽消沉也不奇怪。娜基亞蜜在旋轉椅子上嘔吐，又在倒吊的途中昏倒，體能測驗幾乎全部都刷新了最低紀錄。
那樣看來，她肯定不及格吧。
說句題外話。火箭試射的時候，娜基亞蜜也確實留在會場中，不過那是因為她嚇到站不住腳，無法逃跑的緣故。
「等等，你幹麽挖洞啊……？」
蕾碧亞問完，娜基亞蜜眼球朝上看著兩人，不停流淚說：
「這種沒用的娜基埋掉算了。娜基要挖洞活埋自己！」
「等……那算什麽，你的自殺方式也太有個性了……！」
「喂、喂！好了，快住手。」
諾德想要沒收短棒，娜基亞蜜抵抗不從。
蕾碧亞在一旁，雙手抱胸歎了口氣。
卡魯尼亞軍的鍾樓，俯視著三人直發愣。
在鍾樓的下方。裝飾著刀劍和甲胄的天宙將軍室中，莎蓓菈正在細看體能測驗的整合資料。她規矩地坐在桌前，啜飲了一口純紅茶。
在她對麵，盧鏡一派輕鬆地坐在沙發上，不停翻閱筆試測驗的結果。他手上拿的是甜味幾乎快要飄到這裏的奶茶。
看到考生編號七一一號……諾德的測驗結果，莎蓓菈露出笑容。
他就是抽考時，站在火箭噴射煙裏的家夥。
看他的記錄，體能測驗的成績是榜首。
不過，更重要的是——
莎蓓菈想起諾德在煙霧中凝視她的表情。
他的眼神很棒。
就像兄長一樣……
「以新天地為目標的人類，眼神非得那樣不可。」
她點頭的同時，呢喃自語說。
「什麽東西啊？」
盧鏡手拿羽毛筆，用笨拙的聲音問道。
莎蓓菈沒有回答，從椅子上起身走向他。
「怎麽樣？筆試測驗。」
「嗯，現在我正在看答對的題數，答對五十題就算及格了。這個孩子五十二題。算合格。這邊是三十七題，還差了一點呢。」
盧鏡一邊說，開始把考生解答的問題集分類。
問題集是施了魔法的書本，隻要他使用念力，分數就會浮現在封麵上。
……突然，他的手停下了。
「欸……啊！稍等一下。一千題，有人全部答對呢。」
「什麽！」
莎蓓菈皺眉。
筆試測驗為了給誌願者們心理壓力，才會讓他們做這本毫無意義的厚問題集。目的是測驗考生在呼吸困難的減壓室中，開頭的一百題能夠答對多少，以測驗出考生們的精神力。會有人全部答對完全是意料之外。
「考生編號七三號，娜基亞蜜。嗯——就是那個耳朵很可愛的拉達拉族人嗎？」
「拉達拉族？」
「對。他們是少數民族，居住在卡魯尼亞境內最高的山嶽地帶。或許是因為他們原本就住在空氣稀薄的高地，所以耐得住減壓吧。」
「不，就算如此……這家夥連最後一百題，十位數字乘十位數字的乘法也全部答對了。這肯定是作弊！」（注：十位數字：小數點前十位，即千億。）
「不是。那絕對不可能。因為這些問題集我確實有用魔法上鎖。」
「……那個魔法可靠嗎？」
「嗚哇！你在懷疑筆頭魔導的魔法嗎？這麽失禮的人我會詛咒她喔？隻穿襯衣四處徘徊的詛咒、下半身穿著蓑衣不停跳舞的詛咒、變成暴露狂的詛咒，哪個比較好呢？我會跟這本書一樣在詛咒中上魔法鑰匙，你隻要找會解除的魔導師幫忙就好。唉呀，不過大概一輩子都找不到吧！」
「……總覺得你說的詛咒種類都有一種傾向，而且最後一個好像是前兩個的綜合體……好啦，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了，不要再翻白眼瞪我了。」
莎蓓菈繃著臉，揮手安撫盧鏡。
盧鏡故意歎了一口氣，看似傷腦筋地拿出娜基亞蜜的問題集。
「話說回來，這個孩子……解一題隻花了三秒嗎……」
「這麽一來，搞不好中大獎了。突然就讓我們找到了，人類計算器！」
深夜，被火把照得明亮的練兵場中，一百名左右的誌願者們再度集合。大家是來聽宙士的合格名單。
莎蓓菈天宙將軍精神抖擻地站到凳子上，用振奮人心的眼神環視考生們。盧鏡參謀手上拿著一張卷成直筒狀的羊皮紙，站在她身旁。
啊啊！諾德以祈禱的心情凝視那張紙。
那張紙上肯定寫著合格人員的名單。
一旁的娜基亞蜜閉上眼，用發抖的手抓住諾德的衣袖。
「謝謝！首先，我想向各位表達我誠摯的謝意。今晚，卡魯尼亞宙軍選出了將以那個月球為目標的宙士們。不過，我認為就算沒有選上，在場的各位都能夠以自身的勇氣為傲！
——以廣大的宇宙為誌願，第一次看到科學的火焰也沒有畏懼的勇者們啊！現在我將念出兩位優秀的宙士，希望各位能夠祝福他們！」
兩位這個數詞，讓會場一陣吵雜。
僅僅兩位。
隻選這一點人嗎？
「那麽，由我唱名了。」
盧鏡解開羊皮紙上的緞帶，攤開紙張。
「首先是第一位……海蘭特出身……拉達拉族的，娜基亞蜜！」
這聲音又讓會場一陣騷動。
「欸……欸！」
雀屏中選的本人，表情最意外。
「娜基亞蜜……！」
「諾德，怎、怎麽辦……娜基通過了。通過了呢……！」
娜基亞蜜的大眼又大了一輪，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轉頭對諾德說。老實說諾德也半信半疑。不過剛才的確叫了娜基亞蜜的名字。
「快點！快點！趕快到將軍他們那邊去啊！」
被蕾碧亞從身後一推，娜基亞蜜發著抖，朝莎蓓菈兩人的方向走去。緊張之餘，她的步伐變得奇怪，還會在空無一物的地方絆倒。
誌願者們發出了懊悔的聲音。
唯二的人選，居然被看起來有點笨拙的尾巴少女奪走了一席。他們失望的聲音仿佛在說：
「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輸給她。」
「接著第二位是……卡露娜出身，鉤貨屋的——」
欸！
我必須要被念到才行，諾德如此心想著，而那個瞬間突然到來。
諾德的表情跟剛才的娜基亞蜜一樣，朝向前方。
「諾德！」
哇啊啊！誌願者們又發出聲音。諾德朝莎蓓菈兩人走去時，大家已經有點自暴自棄地替他拍手。
直到最後一刻都不鼓勵自己上月球的蕾碧亞，也用半沒轍、半感激的表情看著這裏。
莎蓓菈天宙將軍首先用堅定的握手歡迎諾德和娜基亞蜜。
「宙士諾德、宙士娜基亞蜜，歡迎你們加入卡魯尼亞宙軍。從此時此刻開始，我就是兩位的上司。我可要事先聲明，訓練是很嚴格的。」
接著，盧鏡用溫柔的微笑和兩人握手。
「恭喜你們。我很高興能夠將優秀的部下納入麾下。未來請多多指教了。」
就這樣，諾德便成了宙士諾德。
好熱。好熱。我腦中現在隻有這個念頭。
但我必須忍耐。忍耐。現在無論如何都必須忍耐住。
在自家的閣樓內，諾德告訴快要昏迷的自己。
「……諾德……真的可以嗎……？真的不要緊嗎……？」
娜基亞蜜小心翼翼地打開厚壇子的封蓋後，室溫又緩緩上升了。
壇子裏頭放的是用一樓石窯烤得火紅的石頭。
「沒關係……我已經沒有流汗了。不再熱一點不行。」
諾德在床上抱著雙膝，抓著自己幹透的皮膚。
室溫已經高到幾乎可以讓水沸騰。娜基亞蜜額頭上滴落的汗水，落在木頭地板上一眨眼就蒸發消失。
「諾德！」
樓下傳來聲音。
諾德和娜基亞蜜不約而同朝閣樓的木門看去。
「諾德，現在鎮上都在講你的事情耶？聽說你沒去鉤貨也不開店……怎麽回事，你生病了嗎？」
沒敲門就直接闖進來的人，是蕾碧亞。
她似乎是來看諾德的狀況。
「……嗚……這、這是怎麽回事……？」
室內異常的熱氣，讓蕾碧亞的大眼又加大了一輪。
諾德保持沉默，隻有視線對著蕾碧亞。
蕾碧亞驚訝地走進室內，和站在裏頭的娜基亞蜜不期而遇。她看了娜基亞蜜的長耳朵和尾巴，微嘟嘴說：
「……你是誰啊？」
「……我才想問你呢。」
娜基亞蜜把手輕握放在胸膛，有些害怕地反問道。
看到對方有如少女般的舉止，蕾碧亞的表情變得些許急躁。
「我是蕾碧亞，是諾德的朋友。喂！諾德，這個是你女朋友？話說回來，你們兩個關在這麽悶熱的房間裏在做什麽啊？」
諾德沒有回答蕾碧亞的問題，表情嚴肅地指著她身後說：
「快幫我把門關起來，娜基亞蜜！室溫會下降！」
「……我說，不要再繼續了好嗎……你多少也喝點水吧？諾德。你已經五天沒吃東西了……而且後天就要考試了吧？不可能趕得上的，這樣太亂來了……」
蕾碧亞關上敞開的木門時，娜基亞蜜用半哭喪的聲音說。
「就算亂來我也隻有拚了。如果不讓體重低於一百磅，就連赴考的資格都沒有。」
「一百磅！」
聽到諾德的話，蕾碧亞翻動格子裙轉過身來。
「諾德你！二百磅是四十五點六公斤耶！重量就跟小孩一樣不是？就算你交到女朋友了，這麽亂來的減重方式——」
說到一半，雷碧亞突然想到什麽似地，抬起檸檬色的眉毛。
「……考試……體重一百磅？該不會……上次你說『必須去月球』……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月球。月麵踏破計劃。
最近在卡露娜街上成為話題的冒險活動，蕾碧亞似乎也有耳聞。現在她知道諾德想參加考試，不停眨著眼。
「——欸！」
蕾碧亞看到室內的架子，又發出尖叫聲。
「這不是『天央樹的綠葉』嗎！」
「天央樹的……綠葉？」
蕾碧亞驚訝地從架上取下葉子，娜基亞蜜尾巴繞成「？」狀問她。
「……『天央樹的綠葉』是從異國的神木上采來、不會枯萎的葉子。上頭含有強大的魔力。出遠門的魔法師會來以備緊急時使用，這種狀態優良的葉子，絕對不會低於五十金。諾德，你買這個做什麽？」
「我是買來儲蓄的。可以幫我放回原位嗎？」
「你……不久之前不足還在臭屁說花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賺到九十金的嗎！你居然為了一片葉子全都花掉了……你到底是怎麽了啊？」
針對諾德脫離常規的各種舉動，蕾碧亞半啞然地問道。
但是——
諾德一個字也沒有回答。
命運的九月三日風曜日，是一個清爽晴朗的早晨。
在豔陽高照下，卡魯尼亞軍的練兵場有如在辦祭典熱鬧。這裏被指定為宙士考試的會場，來自王國各地數以千計的誌願者就聚集於此。
練兵場的入口放了一個天秤式的體重計，負責秤重的士兵正在檢查誌願者們的體重。暴瘦的諾德剛好以一百磅通過了檢查，暫時放下心來坐在牆邊的長椅上。左右兩邊，以八十九磅輕鬆過關的娜基亞蜜，和來陪考、一臉擔心的蕾碧亞坐了下來。
右邊傳來物品打開的聲音，諾德轉頭一看，是蕾碧亞打開了木製的便當盒。
「來……稀飯。秤重的人說體重檢查結束就可以吃東西。」
仔細一看，蕾碧亞拿著湯匙的指頭和手上，到處纏著繃帶。
「這是你替我做的嗎？」
「……隻、隻有今天而已喔？」
蕾碧亞害羞地挪開視線說。
稀飯到底要怎麽煮才會受傷——這點是個謎。但蕾碧亞有過前科紀錄，之前她為了做燉肉而不慎讓鍋子爆炸，所以這邊還是不要想太多吧。
「諾德，剛絕食完不能突然大吃大喝。要先喝一口跟體溫一樣的水。」
左邊，娜基亞蜜把溫在懷中的竹製水桶遞了過來。
諾德感覺蕾碧亞和娜基亞蜜瞬間一臉凶相在互瞪，不過他想喝水也想吃東西，所以就把兩邊的東西都收下了。
（首先，必須要掌握狀況……）
在中午前考試比較有利。因此諾德決定休息到最後關頭，稍微恢複一點體力同時觀察會場的樣子。
會場內熙攘的誌願者們，因為嚴格的體重限製所以幾乎都是女性。也有少數的男性，不過都很嬌小，不像諾德一樣擁有標準的身高。
這樣一來，體能測驗似乎對我有利，諾德心想的同時朝考試場看去……
當中奇妙的光景，讓諾德眉頭緊皺了一下。
在考試場中，誌願者們坐在旋轉椅了上前後左右不停翻動，還有人被倒吊在牆邊，測驗內容宛如在舉辦忍耐大會一樣。
……那就是為了月麵踏破而準備的體能測驗？
「那是什麽啊……蠢死了！那樣隻能算是拷問吧！」
蕾碧亞看見考試場的光景，傻眼說。
「居然把那種東西當作考試，根本就在耍人！那跟去月球一點關係都沒有。反正我看筆試測驗也不會正經到哪去。你有聽到什麽風聲嗎？娜基亞蜜。」
「欸。那個……聽說筆試測驗要在一間空氣抽掉一半的房間內考。要一直寫大量的計算問題。」
空氣抽掉一半的房間？
娜基亞蜜的話，諾德和蕾碧亞聽了歪頭不解。
潛入海中的工作姑且不提，為何以月球為目標的宙士考試，也要測驗那種東西呢？
這一點也完全不可解。
「諾德，回去吧！這種莫名其妙的人體實驗，誰要奉陪啊。而且，誌願者有這麽多耶？一定選不上的啦。」
蕾碧亞訓示的同時站了起來，諾德用銳利的目光回應。
「不行！不管是考試還是人體實驗，我隻能奉陪到底。」
「什麽啊！」
「我必須去月球！」
諾德毅然決然地說完，蕾碧亞挑起了眉毛。接著她把手叉在腰上，滿腔怒火正想開口時……
有一團人發著「呀！呀！」的尖叫聲，朝諾德三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仔細一看，一群一看就知道是來鬧場的做作女生，正包圍某人興奮尖叫著。
「……？」
諾德三人回頭一看，那一群人當中有位男性腳步踉蹌地走了出來……
碰！
他撞上蕾碧亞，把她壓倒在地。
「哇！」
蕾碧亞發出的尖叫聲完全不像待字閨中的少女，同時一屁股猛跌坐在地上。
她跌倒時彎著膝蓋，因此盛大公開了短裙內的風光。
白色、水藍色、白色、水藍色——為何又是條紋內褲？
還有剛才蕾碧亞快跌倒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尾巴狀的東西撩起了她的裙子，但因為是眨眼間的事情，所以諾德也沒看清楚。
「抱、抱歉！抱歉！你有沒有受傷？咦……蕾碧亞？你也來參加宙士測驗嗎？」
和蕾碧亞相撞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讓她起身。
男人的雙眼深邃，水潤的眸子是卡魯尼亞境內人稱最高貴的濃紫色。高挺的鼻子、亞麻色的長發、纖細高佻的身材——如此十全十美的美男子，就連同性的諾德也看得出神。他的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吧。
「盧——盧鏡筆頭魔導大人！請、請恕我無禮！不、不是，我是陪朋友來考試的。啊哈、啊哈啊哈啊哈！」
蕾碧亞突然驚慌失措，挺直腰杆陪笑臉說。
事到如今她才慌忙蓋住裙子，但已經太遲了吧。
「……唉呀，請不要用那麽嚴肅的頭銜稱呼我嘛。『物質傳送』的蕾碧亞。」
這位叫做盧鏡的高佻男子，看到蕾碧亞充滿朝氣似乎稍微放下心來，隻見他露出了微笑，潔白的牙齒十分耀眼。
「蕾碧亞的朋友們，我叫盧鏡。請多多指教……」
盧鏡的口吻有如在對小孩說話的神父，他伸手想和諾德和娜基亞蜜握手。由於對方的容貌舉止實在太過完美，諾德隻有無言地回應他的握手。隨後，出神地望著被女生們圍繞的他消失而去。
「……那是……誰啊？你朋友嗎？」
諾德有點不悅地問蕾碧亞。
蕾碧亞還在用目光追尋盧鏡，聽到問題後轉過身來。
「諾德，你不知道盧鏡大人嗎？拜托。自己國家的大臣，你好歹認識一下吧！
筆頭魔導就是宮廷魔導師的領導。負責守護王宮、掌管王家祭事，是雲端上層的存在。特別是盧鏡大人對魔法陣學的振興十分熱心，還身兼學會的議長。對我們魔法陣師來說，他的存在就跟神一樣。不過……為什麽他會在這種地方呢？宮廷魔導師們明明很反對月麵踏破計畫……」
「喔——」
看到蕾碧亞語氣興奮，諾德的心情雖然不大高興，但另一方麵他在心裏也暗自鬆了口氣。
多虧那個什麽筆頭魔導，蕾碧亞也稍微對宙士選拔考試有點興趣了。
看來她暫時不會妨礙諾德。
入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休息到快要中午時，諾德的感覺稍微好些了。
好，也差不多該去受測了……正當他起身時。
娜基亞蜜拉了他襯衫的袖子。
「諾德，有一個奇怪的東西過來了。」
諾德朝她手指方向看去，有一個奇妙的交通工具進到考試場內。
那輛交通工具一眼望去很像馬車……不過卻沒有馬。
可是它卻在動。到底是怎麽讓它動的？
「那是什麽啊……？」
諾德張大眼，驚訝地看著那輛交通工具。上頭還有一個帶著頭盔、穿著盔甲的人在駕駛。
「那是……自動馬車！我在大學院有看過圖畫。」
蕾碧亞說，她的眼神充滿了興趣。
「是魔法的交通工具嗎？」
「不是。是『科學』的交通工具。」
「科學……？啊啊！是『舊文明』的那個嗎？」
聽到蕾碧亞的話，諾德想起聖傳的一節。過去他曾經在教會聽過。
——遙遠的古代，這塊土地上曾經有過一個文明，人稱「舊文明」。
舊文明用一種叫做科學的技術取代了魔法，似乎曾經繁盛一時，但卻因為戰爭和環境破壞等因素而毀滅。
「可是舊文明的交通工具……怎麽有辦法跑到這裏來？」
「不要問我。不過，以前不是有在帕蓋亞新大陸發現過舊文明的遺跡嗎？結果出土品還造成熱賣。可是最後大家都搞不懂那些東西的使用方法，所以很快就退燒了……不過還是有人一直在研究的樣子。聽說我們的雷特萊亞思大王也是一個『科學宅』。」
「照你這麽說，那是從舊文明挖出來的骨董嗎？真了不起，居然還會動呢。」
「不是……舊文明的道具都是從太古的地層挖出來的。根本沒有半個會動。所以我想那個大概是半科學、半魔法的……複製品吧。」
「……？」
「所有科學道具的製作方式和用途，現在我們都還未厘清。所以科學研究家會先分解出土品，推理出各部分的功能。然後再巧妙地並用魔法道具，發揮出科學道具的功能，慢慢做出複製品。雖然要花很多錢……」
聽完蕾碧亞的說明，諾德用鼻子哼了一聲。
科學——這個技術給人的印象似乎不大好。
如果要讓馬車走，隻要讓馬來拉就好了吧。那為什麽要專程花一大筆錢，複製那種古代道具呢？簡單來說，就是浪費。
不顧諾德的想法，盔甲人把「無馬的馬車」停在會場中央，敏捷地從駕駛座下來。
接著，他從後部座席上拿出一根很像柱子的粗壯金屬物，接著用同樣是金屬製成的支柱把它立在地上。那樣金屬物與他同高，立在地上就像某種紀念碑一樣。
盔甲人脫下頭盔，銀色的長發飄逸。
喔！諾德驚訝地瞪大雙眼。
「他」是一位女性。而且很年輕。稍微比我們還要年長……看起來大約十八、十九歲。
誌願者們逐漸朝那位女性集合，諾德等人也跟著移動到會場中央。
有一位男性莞爾地走到女性身旁，是剛才的美男子——盧鏡筆頭魔導。
「唉呀！你好，莎蓓菈小姐。今天天氣也很不錯，很適合發射呢。那這次你要飛多高呢？」
「高度十二公裏。這次我改變了噴嘴的合金比率，提升了強度。液態清素和液態爆素的質量，我也控製在適當的範圍。」
盔甲女用男性化的口吻回答說。諾德聽了眉頭一皺。
果然她也是科學家。看來宙軍似乎是一個可疑團體，和科學之類的怪東西脫不了關係。
女性穿著高跟鐵靴，爬上車頂後，用修長的眼睛環視周圍的誌願者們。看起來意誌堅強的紅色眼眸，宛如老鷹般銳利且美麗。
在她的環視下，誌願者的人群中發出了歎息聲。
十分適合銀白色盔甲的白皙肌膚。端正泛紅的薔薇色嘴唇。
還有，如白雪般閃耀的銀發。
擁有如此美貌的盔甲女雙手抱胸，挺起胸膛——
「我是莎蓓菈天宙將軍！」
用響亮帥氣的聲音，對會場宣言道。
練兵場的氣氛一口氣被炒熱，女性們發出激動的尖銳歡聲。
「而我是奉王命擔任參謀職務的盧鏡。」
盧鏡站在車旁彬彬有禮地鞠躬說。會場在另一層意義上又沸騰了起來。
「……唉呀、唉呀！大家是為了當宙士而來的吧？我最擅長引發災害和詛咒人了。不把心思放在考試上的小孩，我會詛咒她喔？」
受女性歡迎的盧鏡，用甜美的容貌開玩笑說。
「呀！詛咒我、詛咒我！」那句話反而讓女性們更加高興。
「啊哈。這真傷腦筋呢……」
盧鏡苦笑，對一旁的莎蓓菈說。莎蓓菈將軍挑起眉毛，一臉不耐煩。
「你也真是。都已經兩百三十歲了，怎不選擇稍微穩重一點的容貌？」
「等一下、等一下，別在這種地方揭穿我的年齡嘛！我會詛咒你喔？」
諾德和娜基亞蜜聽到盧鏡超乎常識的年齡，一臉驚訝。但會場眾人卻稀鬆平常地笑看兩人的對話。
看來這位盧鏡是不老魔導師的事情，已經眾所皆知。
可是……諾德皺起眉頭。
這兩位居然是將軍和參謀。總覺得跟自己想象的有很大的差異。
這樣真的能去月球嗎？諾德很快就不安了起來。
「——即使如此！我很高興！天下太平的卡魯尼亞中，居然還有這麽多勇者！」
莎蓓菈轉換心情大叫完，拔出裝飾精致的短劍，朝天空高舉。
被美女誇獎眾人似乎很高興，會場又再度鼓噪起來。
「人類的曆史，是開拓的曆史！我們從大古時代，翻山渡海，擴展了人類的領域！而現在時候到了，我們終於要朝星空的世界踏出第一步！各位是史上第一批以宙士為目標的勇者們！今天我為了響應各位的勇氣，把未來要將各位送上月球的交通工具模型帶來了！那就是這個銀之塔！銀之塔是以舊文明遺產為基礎製成、人稱『火箭』的科學火矢！」
看到莎蓓菈用短劍示意剛才的金屬柱，誌願者們開始吵嚷。
那就是去月球的交通工具模型嗎？
老實說，諾德三人至今也不知道宙士要如何去月球。原以為大概是坐飛龍之類的東西前往，看來似乎大錯特錯。
「因此，在這裏我要抽考各位的膽量。不管你有沒有考完試，隻要逃出這個會場的人就當場不合格。懂嗎？」
莎蓓菈突然說出奇妙的話語，同時看了掛在腰上的懷表。
接著，「二十、十九、十八……」她開始倒數，並且小跑步離開那個叫火箭的東西。
「啊！那邊那位，你站太近會死喔！」
盧鏡不知為何戴起了黑色眼鏡，一邊對諾德溫柔地說。
諾德皺眉。
會死？我嗎？什麽啊？
「好！那麽各位看清楚！這就是——『火箭』！」
莎蓓菈大叫，再度戴上頭盔。當她把麵罩蓋上的瞬間——
火箭的下端開始噴出氣勢驚人的白煙。
轟轟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打從娘胎出生至今從未聽過的轟然巨響，震破了誌願者們的耳朵。
火箭朝大地噴出怒火，猛衝上天。
有如魔龍咆哮的轟鳴聲，讓會場化成淒慘哀鳴的旋渦。
蕾碧亞摔倒在諾德身後，娜基亞蜜則縮著尾巴跌坐在原地。
不是隻有聲音。一陣快讓人燒結在一起的熱煙，一口氣在會場中擴散開來。
誌願者們哭喊著，爭先恐後地從化為地獄的練兵場逃出。
也有不少人不想失去資格，一心一意讓自己留在會場中，但大家都緊閉雙眼靠在一起，口中向亞大陸六神祈求，希望得以保命。
在這大騷動當中——
諾德一步也沒有退後。
在熱到讓人覺得危險的噴射煙中，他瞪眼看著高飛上天的火箭光芒。
這火焰，這火焰是多麽劇烈啊！
這就是科學的力量嗎？
這名為火箭的舊文明道具，噴出的猛烈火焰叫人難以置信，比諾德所知的各種火焰還要驚人，甚至淩駕神話中龍所噴出的火焰。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個的話應該去得成，到得了月球！）
「嗯，大概就是這樣。」
莎蓓菈打開頭盔的麵罩後，用紅眼環視煙霧散去的練兵場。
原本數以百計的誌願者，轉眼間隻剩下一半。
不過這樣也好，沒有覺悟的垃圾都被一口氣刷掉了。
她張望剩下的誌願者們……每個人都在牆邊哭喪著臉。
那種家夥我不要。
看來似乎還要再下一記猛藥。
莎蓓菈瞪視全場，高舉短劍指向飛行中的火箭。
「各位前往月球要乘坐的火箭，將會比現在的模型還要大三百倍！」
這句話讓誌願者們發出驚呼聲。
「飛往月球時，最終速度會到達秒速十一點二公裏！用這個速度要飛越卡露娜的街道，隻要花一秒還有剩！坐上去隻要過三天三夜，就會到月球表麵了！怎麽樣，是不是讓人雀躍不已啊！怎麽了！怎麽都沒有聲音！」（注：秒速十一點二公裏即第二宇宙速度，脫離地球引力到外層空間的所需速度。）
這如煽動般的大喊，讓恐懼的誌願者們又魚貫逃出。
即使如此，會場中還是剩下三百人左右。不過——
轟隆……隆……！
火箭在遙遠的上空，發出有如遠方雷鳴的異常聲響。抬頭一看，煙霧的軌跡分裂成兩個、三個，各自軟綿彎曲，朝山嶽地帶掉落而下。
「嗚——還是不行嗎？」
「啊——啊！這已經是第三十八次失敗了。不過，沒有掉在城鎮中算不錯了吧。啊哈哈哈！」
盧鏡拿下黑色眼鏡，苦笑著。
莎蓓菈皺眉。你還笑得出來。
她噘起嘴將視線移回會場時，看到誌願者們又殺到了出口處。
場內剩下的人數減少、減少、慢慢減少。
隻剩下一百人了。
不過大家還是用懼怕的眼神，麵麵相覷。
搞什麽東西，全都是窩囊廢。
你們真的想去宇宙嗎！正當莎蓓菈想要怒吼時——
「莎蓓菈將軍！」
——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莎蓓菈回頭看場中央，火箭的發射地點。
那邊還殘留著白色的噴射煙。她感覺聲音是從煙霧中傳出來的。
她眯起眼看著那裏，一陣風將煙霧逐漸吹散……
霧中出現了一位額頭有x字傷痕的少年。
看來這家夥似乎一直站在那裏。
「將軍！請容我問一個問題……你的火箭半年內到得了月球嗎？」
x（諾德）用銳利的目光，無畏地問道。
那雙鬼氣逼人、充滿某種東西的眼睛，讓莎蓓菈的胸口灼熱。
沒錯，就是那雙眼。
我就是想看到那種眼神。
「——啊啊！我已經跟大王陛下約好，在冬天以前就會發射火箭往月球出發。」
「真是的！笨蛋諾德！剛才的火箭你幹麽站那麽近啊！還有你居然想坐那麽危險的東西，你頭殼壞掉了啊！太不正常了！」
諾德考完體能測驗和筆試測驗後，蕾碧亞對他不停大叫。此時太陽早已西沉，星辰在空中開始閃爍。
在那之後，諾德等人接受了那些奇妙的體能測驗，又在呼吸困難的房間內考完筆試，最後又接受醫生的全身檢查。合格者名單將會在今天深夜發表，因此現在他坐在練兵場的角落等候。
「我想看那是什麽東西。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可以上月球……」
諾德呢喃說完，瞪視著上升到中庭外牆上的月兒。
「所——以——說，你為什麽想去月球啊？快點告訴我理由！」
吼！蕾碧亞齜牙大怒，諾德則以沉默回答。
兩人已經重複好幾次這種對話，最近蕾碧亞似乎終於明白就算問也沒用。她鼓著臉，轉向一旁不再多問。
「……嗚嗚……」
兩人聽到哭聲轉頭—看，娜基亞蜜縮蹲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正在哭泣。仔細一看，她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一根短棒正在挖洞。
「娜基果然是沒用的孩子。反正娜基就是失敗、慢吞吞又遲鈍的烏龜。爸爸、媽媽對不起！村子裏麵的大家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會這麽消沉也不奇怪。娜基亞蜜在旋轉椅子上嘔吐，又在倒吊的途中昏倒，體能測驗幾乎全部都刷新了最低紀錄。
那樣看來，她肯定不及格吧。
說句題外話。火箭試射的時候，娜基亞蜜也確實留在會場中，不過那是因為她嚇到站不住腳，無法逃跑的緣故。
「等等，你幹麽挖洞啊……？」
蕾碧亞問完，娜基亞蜜眼球朝上看著兩人，不停流淚說：
「這種沒用的娜基埋掉算了。娜基要挖洞活埋自己！」
「等……那算什麽，你的自殺方式也太有個性了……！」
「喂、喂！好了，快住手。」
諾德想要沒收短棒，娜基亞蜜抵抗不從。
蕾碧亞在一旁，雙手抱胸歎了口氣。
卡魯尼亞軍的鍾樓，俯視著三人直發愣。
在鍾樓的下方。裝飾著刀劍和甲胄的天宙將軍室中，莎蓓菈正在細看體能測驗的整合資料。她規矩地坐在桌前，啜飲了一口純紅茶。
在她對麵，盧鏡一派輕鬆地坐在沙發上，不停翻閱筆試測驗的結果。他手上拿的是甜味幾乎快要飄到這裏的奶茶。
看到考生編號七一一號……諾德的測驗結果，莎蓓菈露出笑容。
他就是抽考時，站在火箭噴射煙裏的家夥。
看他的記錄，體能測驗的成績是榜首。
不過，更重要的是——
莎蓓菈想起諾德在煙霧中凝視她的表情。
他的眼神很棒。
就像兄長一樣……
「以新天地為目標的人類，眼神非得那樣不可。」
她點頭的同時，呢喃自語說。
「什麽東西啊？」
盧鏡手拿羽毛筆，用笨拙的聲音問道。
莎蓓菈沒有回答，從椅子上起身走向他。
「怎麽樣？筆試測驗。」
「嗯，現在我正在看答對的題數，答對五十題就算及格了。這個孩子五十二題。算合格。這邊是三十七題，還差了一點呢。」
盧鏡一邊說，開始把考生解答的問題集分類。
問題集是施了魔法的書本，隻要他使用念力，分數就會浮現在封麵上。
……突然，他的手停下了。
「欸……啊！稍等一下。一千題，有人全部答對呢。」
「什麽！」
莎蓓菈皺眉。
筆試測驗為了給誌願者們心理壓力，才會讓他們做這本毫無意義的厚問題集。目的是測驗考生在呼吸困難的減壓室中，開頭的一百題能夠答對多少，以測驗出考生們的精神力。會有人全部答對完全是意料之外。
「考生編號七三號，娜基亞蜜。嗯——就是那個耳朵很可愛的拉達拉族人嗎？」
「拉達拉族？」
「對。他們是少數民族，居住在卡魯尼亞境內最高的山嶽地帶。或許是因為他們原本就住在空氣稀薄的高地，所以耐得住減壓吧。」
「不，就算如此……這家夥連最後一百題，十位數字乘十位數字的乘法也全部答對了。這肯定是作弊！」（注：十位數字：小數點前十位，即千億。）
「不是。那絕對不可能。因為這些問題集我確實有用魔法上鎖。」
「……那個魔法可靠嗎？」
「嗚哇！你在懷疑筆頭魔導的魔法嗎？這麽失禮的人我會詛咒她喔？隻穿襯衣四處徘徊的詛咒、下半身穿著蓑衣不停跳舞的詛咒、變成暴露狂的詛咒，哪個比較好呢？我會跟這本書一樣在詛咒中上魔法鑰匙，你隻要找會解除的魔導師幫忙就好。唉呀，不過大概一輩子都找不到吧！」
「……總覺得你說的詛咒種類都有一種傾向，而且最後一個好像是前兩個的綜合體……好啦，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了，不要再翻白眼瞪我了。」
莎蓓菈繃著臉，揮手安撫盧鏡。
盧鏡故意歎了一口氣，看似傷腦筋地拿出娜基亞蜜的問題集。
「話說回來，這個孩子……解一題隻花了三秒嗎……」
「這麽一來，搞不好中大獎了。突然就讓我們找到了，人類計算器！」
深夜，被火把照得明亮的練兵場中，一百名左右的誌願者們再度集合。大家是來聽宙士的合格名單。
莎蓓菈天宙將軍精神抖擻地站到凳子上，用振奮人心的眼神環視考生們。盧鏡參謀手上拿著一張卷成直筒狀的羊皮紙，站在她身旁。
啊啊！諾德以祈禱的心情凝視那張紙。
那張紙上肯定寫著合格人員的名單。
一旁的娜基亞蜜閉上眼，用發抖的手抓住諾德的衣袖。
「謝謝！首先，我想向各位表達我誠摯的謝意。今晚，卡魯尼亞宙軍選出了將以那個月球為目標的宙士們。不過，我認為就算沒有選上，在場的各位都能夠以自身的勇氣為傲！
——以廣大的宇宙為誌願，第一次看到科學的火焰也沒有畏懼的勇者們啊！現在我將念出兩位優秀的宙士，希望各位能夠祝福他們！」
兩位這個數詞，讓會場一陣吵雜。
僅僅兩位。
隻選這一點人嗎？
「那麽，由我唱名了。」
盧鏡解開羊皮紙上的緞帶，攤開紙張。
「首先是第一位……海蘭特出身……拉達拉族的，娜基亞蜜！」
這聲音又讓會場一陣騷動。
「欸……欸！」
雀屏中選的本人，表情最意外。
「娜基亞蜜……！」
「諾德，怎、怎麽辦……娜基通過了。通過了呢……！」
娜基亞蜜的大眼又大了一輪，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轉頭對諾德說。老實說諾德也半信半疑。不過剛才的確叫了娜基亞蜜的名字。
「快點！快點！趕快到將軍他們那邊去啊！」
被蕾碧亞從身後一推，娜基亞蜜發著抖，朝莎蓓菈兩人的方向走去。緊張之餘，她的步伐變得奇怪，還會在空無一物的地方絆倒。
誌願者們發出了懊悔的聲音。
唯二的人選，居然被看起來有點笨拙的尾巴少女奪走了一席。他們失望的聲音仿佛在說：
「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輸給她。」
「接著第二位是……卡露娜出身，鉤貨屋的——」
欸！
我必須要被念到才行，諾德如此心想著，而那個瞬間突然到來。
諾德的表情跟剛才的娜基亞蜜一樣，朝向前方。
「諾德！」
哇啊啊！誌願者們又發出聲音。諾德朝莎蓓菈兩人走去時，大家已經有點自暴自棄地替他拍手。
直到最後一刻都不鼓勵自己上月球的蕾碧亞，也用半沒轍、半感激的表情看著這裏。
莎蓓菈天宙將軍首先用堅定的握手歡迎諾德和娜基亞蜜。
「宙士諾德、宙士娜基亞蜜，歡迎你們加入卡魯尼亞宙軍。從此時此刻開始，我就是兩位的上司。我可要事先聲明，訓練是很嚴格的。」
接著，盧鏡用溫柔的微笑和兩人握手。
「恭喜你們。我很高興能夠將優秀的部下納入麾下。未來請多多指教了。」
就這樣，諾德便成了宙士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