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雲站在山丘上,向下眺望。


    將小鎮盡收眼底的絕景,讓八雲產生一種居高臨下的錯覺。


    這裏曾經有一棟房子。


    曾是這片區域地主的七瀨一家就住在這裏。在這一家被殺害之後,房子空置了很長一段


    時間,而它去年因為火災而燒了個精光。


    現場隻剩下幾根被燒成了灰炭的柱子和瓦片。


    導致了那場火災的事件如今鮮明地浮現在八雲腦中。


    在那起事件中,七瀨美雪綁架了八雲,並將他囚禁在了長野的一處山莊中。


    七瀨美雪將八雲捆在椅子上,肆不忌憚地對他施以暴行。說實話,當時八雲已經做了死


    的覺悟。


    在這樣的狀況下,趕來救八雲的不是別人正是晴香——。


    晴香的行動力讓他出乎意料,可她不僅與雲海對峙,甚至想要保護八雲。她內心的堅韌


    讓八雲感到震驚。


    也是那起事件讓八雲徹底改變了對晴香的看法。


    “你明明看上很柔弱,內心卻有著強大的信念……”


    他沒不打算說的,卻被他不小心說出了口。


    八雲伸進大衣口袋,尖刀的冰冷觸感,斬斷了一切傷感。


    這把刀是為了葬送那個女人——七瀨美雪而帶的。


    用這把刀殺了那個女人,這便是如今的八雲唯一的目的。也可以說是他活著的意義。


    ——我會在一切開始的地方等著你。


    七瀨美雪是這麽說的。


    八雲最先想到的就是這裏????? 。


    七瀨美雪出生在這裏,並一直成長到十歲,與她所說的初始之地很吻合。


    八雲以為她肯定會在這裏現身,可環顧四周都沒有看到她的人影。


    對方可是七瀨美雪,她肯定不會一上來就和八雲對決,而是想把八雲耍得團團轉吧。


    她是劇場型的犯罪者。她會像是在進行一場遊戲似的,故意留下線索,然後看著那些圍


    著線索忙活的家夥而感到愉悅。


    也就是說,在這一堆廢墟中,很有可能藏著什麽線索。


    八雲緩緩踏入這片廢墟中。


    響起了玻璃片破碎的聲音。


    七瀨美雪生長在這片土地上,並在十六年前殺死了自己的爺爺和雙親。那時她才十歲。


    之後,她便失蹤了。可去年的事件中,她卻又和雲海一起突然出現。


    她戶籍上的父親勝明曾經常年虐待她。


    而她,也並不是勝明的孩子,而是爺爺寬治和母親冬美之間的不倫之子。


    在她出生的那一刻——不,應該說她的母親懷上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會被疏遠。


    奶奶曾是她唯一的支柱,奶奶死了之後,積鬱已久的她,心中的恨意轉變為殺意,殘殺


    了所有家人。


    對自己的親族毫不猶豫的慘下殺手,這毫無疑問是惡魔所為。


    可正因為如此才讓人忍不住思考。七瀨美雪她是天生的惡魔嗎?還是環境造就了她呢?


    不可否認的是,她當時所處的壞境實在太過殘酷。


    她的家中經常爭吵不斷,並充斥著暴力。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也會有很高的可能


    性產生暴力的一麵。


    因為日常見慣了暴力,對於攻擊他人產生的抵抗性也會隨之降低。


    毫無疑問,七瀨美雪所展現出來的嗜虐性,正是她深受虐待之中所生長出來的。


    也就是說,這種事在誰的身上都有可能發生。


    但是——。


    這並不能成為把她所做的這些事正當化的理由。


    並非所有成長在殘酷的家庭環境中的孩子都會犯罪。雖然環境的確是眾多要因之一,但


    大多數人都會懸崖勒馬。


    選擇殘害自己家人的,是七瀨美雪自身——。


    踏入曾是客廳的地方時,八雲突然停下了腳步。


    在廢墟之上,有一個鐵皮箱子。


    箱子上雖有煤灰,但八雲不認為這是火災的時候就有的。鐵皮這種金屬並不耐熱,若是


    火災時就在,那麽它早該變形了。


    八雲蹲下身查看。


    蓋子上寫著什麽,但是因為堆積的煤灰看不太清楚。八雲伸手拂去煤灰。


    那上麵寫著如下的文章。


    與怪物爭鬥之人,必須時刻小心不讓自己也變成怪物。


    當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這些字不是用油性筆寫的,而是用什麽尖銳的東西刻上去的。


    八雲輕輕打開蓋子。


    箱子裏放著幾本有些老舊的冊子。冊子的封麵印著<繪畫日記>的字樣,封麵下半部分


    則是手寫的<meixue>這個名字。


    八雲翻開冊子。


    日記冊上畫著一些幼稚的畫。


    畫中是一個類似房間的地方,裏麵有一個正在哭泣的女孩子——。


    畫了這幅畫的人,以及這幅畫中的女孩子,恐怕都是七瀨美雪自己吧。


    在畫的下麵,則寫著這些文字。


    是我沒有遵守約定,對不起。


    會被挨打,都是因為我不好。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犯錯了。


    下一頁,則是一副裸身站在外麵哭泣的少女的畫。


    是我掃了媽媽的興,對不起。


    我再也不會頂嘴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再下一頁的畫中,是一個倒下的少女,和正在踢這個少女的男人。


    是我沒有遵守規定,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


    我不會再犯了,請不要再踢我了。


    我會乖乖聽話的。


    這恐怕就是七瀨美雪年幼時寫的日記吧。


    八雲不明白她為何要留下以前的繪畫日記。而且日記中盡是些讓人不忍看的內容。


    那種一般的家庭會一起玩耍或是一起旅行的內容,日記中像這樣理所當然的事情一件都


    沒有。


    七瀨美雪就是在這種扭曲的家庭中,一直被虐待著。


    可令人意外的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七瀨美雪並沒有憎恨,隻是不斷地道歉。


    八雲覺得寫下這些文字的七瀨美雪其實非常渴望關愛。


    我不會再做壞事了——請你們多愛我一些吧。


    八雲甚至覺得她的心中是如此呐喊的。


    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因為太渴望關愛,她甚至沒有責怪家人而是責怪著自己,


    所以寫下了這些道歉的文字。


    虐待問題被大眾關注的當下,七瀨美雪可以說是成長在這種典型的家庭環境中吧。


    ——這根本不關他的事。


    八雲從感傷的心情中回過神來。


    他並不認為七瀨美雪是為了向他展示自己不幸的兒童時代才留下這些繪畫日記的。


    日記裏一定藏著什麽線索。


    八雲將日記放回箱中後,拿著箱子邁步走去。


    二


    後藤趕到醫院的時候,敦子和奈緒正低著頭坐在大廳的長椅上。


    她們消沉的樣子,足以證明事態的嚴重性。


    不。要下結論還太早了。


    “發生什麽事了?”


    後藤喘著氣問敦子。


    “我和惠子正在說話的時候,晴香的病情突然有了變化。”


    “變化?”


    看到後藤的反應,敦子的視線落在了腳邊。


    她一直都很樂觀,如今卻露出如此消沉的表情實在是少見。


    後藤也因此更加不安起來。


    “突然就惡化了。雖然心髒勉強還在運作,醫生說這兩天是危險期……”


    敦子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說道。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後藤內心產生巨大的震動。


    “怎麽這麽突然就……”


    上次來的時候,醫生還說情況比較樂觀。後藤這才安心了沒多久怎麽就——。


    “其實我也還不是很清楚具體情況……”


    敦子說到這裏,有些謹慎地張望四周。


    “怎麽了?”


    “聽說是人工呼吸機被關掉了。”


    後藤靠近她一些後,敦子壓低聲音回道。


    “怎麽會發生這種失誤!太說不過去了吧!”


    後藤當然明白這不關敦子的事,可他無法抑製自己憤慨的情緒,說出的話聽上去也好像


    是在斥責敦子似的。


    但是敦子既沒有膽怯也沒有責怪後藤,隻是冷靜地繼續開口。


    “那可能並不是失誤……”


    “什麽?”


    “聽護士說,有可能是人為的……”


    “你是說——人為?”


    “據說機器沒有故障,電源線也好好的,隻有開關被關掉了。”


    “不是某個人不小心關掉的嗎?”


    “我也沒有實際確認過,但我認為像那樣的機器應該不會不小心碰一下就會關掉的吧。”


    敦子說得在理。


    那是能救人的機器,如果是輕輕碰一下就會被關掉的話這才是大問題。


    “可是能進入重症監護室的不是隻有家人、醫生和護士嗎。”


    除此以外的其他人是無法輕易進出的。


    可是醫護人員沒有理由故意關掉機器。晴香的父母就更不用說了。


    那麽,就應該是某個人不小心關掉了開關——這個說法最合情理。


    “我剛剛從別的護士那裏聽到一些傳聞。”


    “傳聞?”


    敦子回望著後藤,眼中似是在害怕什麽。


    “好像是有人撬開了更衣室的工櫃,並且偷走了護士服和????????????ic 卡。”


    後藤愕然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就有可能是某個人假扮成護士進入重症監護室,並關掉了人工呼吸


    器的電源。


    ——這個人到底是誰?


    不對。這個人是誰已經很明顯了。會做出這種事的,就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七瀨美雪——。


    本以為她早已逃走了,卻沒想到她還潛伏在城內。


    不僅如此,她還潛入醫院想要通過關掉呼吸機的方法來殺死晴香——如果是那個女人,


    完全有可能做出這些事。


    “報警了嗎?”


    “醫院把它作為偷竊事件聯係了警方。剛剛警察已經來過了。”


    可以的話,後藤很想親自調查監控錄像,可如今他已不再是警察,恬不知恥地去提這個


    要求的話隻會讓事情更加混亂。


    就隻好麻煩一些讓石井去說這個事會好一點吧。


    “可惡。”


    後藤憤慨著仰麵朝天。


    熒光燈的亮光顯得格外刺眼。


    ——對了。


    得和八雲說這件事。想到這個,後藤馬上拿出手機打給八雲。


    但是嘟嘟聲馬上變成了電話無法接通的自動女聲。


    雖然他之前也一直不接電話,但至少開著機,可這回他似乎把手機都關了。


    就在他咋舌的時候,低著頭的奈緒進入他的視線。


    奈緒靠在敦子身上,正低聲哭泣著。


    因為太過混亂,他都沒有注意奈緒。


    “會沒事的。”


    後藤在奈緒麵前蹲下身,柔聲說道。


    患有耳疾的奈緒大概聽不到後藤的聲音,但她一定能感受到的。


    “沒事的。晴香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後藤如此期望地說著,然後摸了摸奈緒的頭。


    可奈緒卻有些抗拒似的搖搖頭。


    那不是悲觀。似乎是奈緒自己獨特的感覺感受到了什麽。就和一心那時候一樣——。


    ——不,不會的。晴香她一定會沒事的。


    後藤在心中堅定地對自己說著,此時電話突然響了。一想到可能是八雲,後藤馬上接通


    了電話。


    “誰啊?”


    <你這是什麽口氣跟上司說話啊!>


    電話那頭傳來宮川的怒吼。


    “你已經不是我上司了吧。”


    <多嘴!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受到處分的啊!>


    關於這件事,後藤是真心覺得過意不去。如果沒有後藤那件事,宮川應該現在還是刑事


    科長吧。


    可他們現今的關係已經不適合再對這件事進行道歉了。


    “那你特意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


    <對了。>聽到後藤的詢問,宮川如此說了一句,輕咳一聲後繼續開口。


    <大事不好了。>


    “這裏也一樣。”


    後藤歎著氣說道。


    <啊?>


    “沒什麽。你那邊怎麽了?”


    <報社的那個姑娘被刺傷送到醫院了。>


    “啊?”


    事情太過突然,後藤呆住了。


    真琴怎麽會被刺傷。而且還是在晴香惡化的這種節骨眼——後藤不得不認為這是一場


    陰謀。


    還是那個女人——七瀨美雪嗎?


    <石井當時好像也在現場,據他所說,傷人的似乎是那個小子。>


    “那個小子?”


    ——他到底是在說誰?


    <就是那個一直和你們混在一起的,八雲那個小子。>


    對於宮川說的話,後藤受到的衝擊不亞於被榔頭捶了一記。


    ——這不可能。


    八雲他怎麽可能會刺傷真琴。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三


    石井垂頭喪氣地坐在醫院休息室的長椅上——。


    他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祈禱真琴的平安了。


    石井雙手交叉,在心中不斷禱告“拜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對誰禱告,可如今


    他能做的就隻有這個了。


    簡直和一周前一模一樣。


    相信晴香平安無事,而隻是在原地等待的那個時候一樣——。


    石井越加厭惡自己的無能。本以為自己至少有些長進,可如今看來都不過是錯覺,他根


    本沒有任何改變。


    算了,自己的事根本無關緊要。


    隻要真琴能平安無事,他什麽都不奢望了。


    “石井!”


    聽到這聲大喊,石井驚得抬起頭。


    是後藤。臉色大變的他正朝這邊奔來。


    “後、後藤警官。”


    “聽說報社的姑娘被刺傷了,這是真的嗎?”


    後藤以一股要揍人的架勢朝他逼近。石井在這股魄力下隻能點頭回答他“是的”。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後藤緊緊地瞪向石井。


    看上去就好像他在責怪石井,但他是絕對不會傷害真琴的。


    “一開始是真琴小姐因為一些靈異照片而找我商談的。”


    “靈異照片?”


    “是的。但是因為考慮到單憑我們這些人無法處理這件事,所以去了<電影研究同好會>


    的房間找八雲。”


    “八雲在嗎?”


    “在。但是……他的樣子有些奇怪……”


    “樣子奇怪?”


    後藤歪著頭似乎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


    “人的確是八雲,可當時他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八雲實在很不尋常。


    “什麽意思?你說得再具體些。”


    後藤敲了敲他的頭。


    確實,照他剛剛的說明,根本無法讓人明白到底是什麽狀況吧。石井讓自己冷靜下來後,


    繼續開口。


    “他的房間裏亂七八糟的。我想那應該是八雲自己幹的。”


    雖然這隻是他的猜測,但是在石井他們到訪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麽。


    然後失去了理智的八雲為了發泄自己的情緒,用周圍的東西撒氣。


    “房間的情況無所謂。我問的是八雲的情況。”


    頭又被打了一下。


    後藤似乎也有些激動,


    石井明白他的心情,可不按照順序來說明的話,就無法把確實的情報傳達給他。


    “他的語氣和平常完全不同。往常他都是用敬語的,可那時卻像後藤警官一樣語言粗


    暴……”


    這回挨了拳頭。


    “你說誰粗暴!”


    明明如此粗暴,石井倒是沒有反駁,隻是道歉說著“對不起。”


    不過八雲的語氣確實讓石井很受衝擊。


    八雲的說話語氣一直以來都非常理性而克製。


    可如今卻成了如同威嚇對方似的粗野。就好像完全失去了人的感情。


    “然後呢?”


    後藤催促。


    “他的態度帶著攻擊性,不僅如此,眼神也很不同。”


    石井難以用語言去形容他眼神的可怕,隻要一想起來,就能令他心生惡寒——。


    “我聽說是八雲刺傷了報社的姑娘,這是真的嗎?”


    和之前不同,後藤突然壓低聲音問道。


    “應該是……”


    石井如此回答著視線落到了腳邊。


    “應該是什麽意思?”


    後藤揪起了石井的前襟。


    石井在這種氣勢下被逼到了牆邊。


    “我並沒有親眼見到。”


    石井有些呼吸不暢,勉強回道。


    “什麽?”


    “我被八雲撞飛而失去了意識。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真琴小姐流著血……”


    聽到石井的回答,後藤突然放開了手。


    “既然沒有親眼看到,那就是你搞錯了吧。”


    石井明白他想要相信八雲的心情。但是如果說因為沒有親眼所見而無法下結論他還可以


    理解,要說因為沒有親眼所見就斷定是他搞錯了,石井無法認同。


    “但是從當時的狀況來看,我隻能這麽推斷。”


    “你胡說什麽!”


    後藤撞飛石井後喝聲道。


    他是因為沒有見到那時八雲的神情,才會如此主張的。


    石井也希望那不是八雲幹的。可是看到那個眼神,石井便無法完全相信了。


    那是足以讓石井這樣懷疑的眼神——。


    “我沒有在胡說。當時的八雲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八雲了……”


    石井剛說完便被後藤再次抓起了前襟,下一秒,自己在空中轉了一圈。


    後背疼得厲害。


    他好像是被後藤扔飛了。


    “你這就是在胡說!”


    後藤滿臉憤怒地俯瞰著仰麵倒在地上的石井。


    若是平常的石井大概早已經因為畏懼而沉默了,但現在他心底的一腔熱血一股腦地湧了


    上來。


    “我隻能這樣想。後藤警官你也應該明白現在的八雲狀態並不平常。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決定性的事改變了他。所以……”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石井一邊說著腦中浮現出這樣的疑問,心中忽然一陣悲傷和空虛。


    現在明明不是內訌的時候,可他們如今到底在這裏做什麽?


    其實石井也很想相信八雲。


    因為八雲他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不會輕易扭曲自己的信念。石井作為見證者,曾經非


    常羨慕那樣的他。


    對於沒有自信,動不動就動搖自己的信念而無法決斷的石井而言,他很憧憬八雲。


    也正是這樣的八雲吸引了晴香吧。


    所以石井也才會覺得比不上他。


    這是怎麽了呢。石井突然覺得無法心中一片混亂,眼淚仿佛不受自己的控製似的流了出


    來。


    “可惡……”


    後藤咋舌著說道,無力地坐倒在躺在地上的石井一旁。


    “後藤警官……”


    石井支起上身喊他。


    垂著頭的後藤看上去竟然有些孱弱。


    “這不可能。八雲怎麽可能會傷害別人……”


    後藤隻是如此嘟囔著。


    “後藤警官……”


    他大概一邊相信著八雲,卻也無法抹去心中的一點點懷疑。


    “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


    石井搖搖頭。


    源頭毫無疑問就是一周前的那起事件。但問題不止這些。


    也許在更早的階段,他們就已經走錯了路。


    石井覺得,他們在不知不覺中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過錯,才導致了如今的結果。


    “晴香的病情惡化了。”


    在長久的沉默後,後藤勉強吐出這句話。


    “誒?”


    “人工呼吸機被關掉了。而這兩天是危險期……”


    ——後藤警官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話題太過突然,石井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騙、騙人的吧。一定是你在騙我。是嗎,後藤警官。”


    為了揮去不斷擴散開去的絕望感,石井揪住了後藤。


    他期待著後藤對他說“我當然是在騙你啦”,但未能如願。


    “這是真的——”


    這殘酷的回答擊垮了石井的心。


    “或許八雲正是感知到了這件事,所以才……”


    與後藤不符的微弱聲音,再一次讓石井認清了現實的殘酷——。


    四


    八雲走在某條沿鐵道線的路上——。


    這條緩坡的道路,他並不是第一次走。


    過去的記憶浮上心頭。


    那是前年的夏天。


    八雲在這條路上等著晴香。


    因為某起靈異事件,他們需要去拜訪一位遭受性侵的女性家人。


    而考慮到身為女性的晴香更方便問話,八雲便讓晴香代他前去。


    八雲等著問話回來的晴香,卻見她泫然欲泣地朝他走來。


    而在看到八雲後,她也確實哭了。


    她是把自己代入了被害者,以及被害者的家人的情緒中了。


    她把臉埋在八雲胸前,顫抖著肩膀哭泣著。而看著這樣的晴香,他也能感受到這絕不是


    什麽廉價的同情。


    她是以同樣的視角感到痛心,並發自內心的苦惱而悲傷。


    這份感同身受其實有一定的危險性,但對八雲而言也是救贖。


    如果那個時候,他抱緊了他懷中哭泣的晴香,又會有什麽樣的改變呢?


    ——就算追溯過去也毫無意義了。


    八雲不再追憶,而是再次回想起繪畫日記中的內容。


    之前他也看了其他幾本日記。從第二本開始內容有了變化。


    我交到朋友了。


    她叫小紗。


    遊泳課的時候,我發現我們在同一個地方都有傷。


    一樣的呢。小紗向我搭話了。


    然後我們就成為了朋友。


    雖然是很幼稚的文筆,但當時的七瀨美雪好像是交到了朋友。


    契機源於他們共同的傷。八雲推測,七瀨美雪的傷痕源於她受到的虐待。


    她寫著遊泳課,也就是說傷痕的位置若是穿著常服是看不到的。而這個小紗的女孩子恐


    怕也遭到了虐待。


    下一頁,則記錄了理由。


    小紗也是因為被爸爸打了才受傷的。


    但是小紗的爸爸不是她真的爸爸。


    一樣的。和我一樣的。


    不是真的爸爸。


    小紗說,她討厭那個假的爸爸。


    於是我也跟著這麽說了。


    我討厭爸爸。


    這或許是七瀨美雪開始憎恨家人的瞬間也說不定。


    因為遇到了能夠分享相同痛苦的朋友,七瀨美雪才終於注意到自己處境的扭曲了吧。


    憤怒、憎惡——這個時候,七瀨美雪第一次開始厭惡自己的家人。


    一開始隻是小小的種子。漸漸的,它越來越大,終於到了自己也無法控製的地步。


    接下來的日記中,名為小紗的人物越來越頻繁地出現。


    我和小紗一起去摘花了。


    我和小紗一起玩了人偶。


    小紗把人偶給了我。


    小紗生日的那天,我給小紗寫了信。


    日記上的內容多少有些扭曲,卻也是普通的小學生所描繪的快樂的日常,與那個殺害了


    自己家人的少女實在相差甚遠。


    八雲無法掩飾驚訝,原來就算是七瀨美雪,也曾有過這樣的瞬間。


    小紗邀請我去她家玩。


    她告訴我,等她爸爸出門了我就可以去了。


    小紗的媽媽很溫柔。


    她給我們做了餅幹。


    但是我的媽媽不會給我做餅幹。她總是很生氣。


    七瀨美雪去了小紗家玩耍之後,日記內容開始有了變化。


    曾經銷聲匿跡的虐待話題再次在日記中出現。不僅如此,她開始對小紗產生了豔羨的心


    情。


    我好羨慕小紗。


    如果是我出生在小紗的家裏該多好。


    如果我能成為小紗就好了。


    人的幸福與否,很多時候並非是絕對評價,而是相對評價。也就是說和身邊之人的比較。


    就算身處不幸的環境之中,隻要不知道外麵的世界便不會產生疑問,也就會輕易就接受


    現實。


    然而,一旦有了比較對象,理所當然的事就再也不是理所當然了。


    一直以來,她都把家族中的扭曲當作理所當然,但自從小紗成為了她的朋友,她才逐漸


    有所意識。


    她開始思考——為什麽隻有我的家是這樣的?


    更進一步講,雖然小紗一開始和七瀨美雪有著相同的境遇,但從日記內容來看,那個曾


    經虐待她的後爸,亦或是她母親的情人離開了家。


    小紗的生活也因此恢複了平靜,與此相比,自己卻依然過著痛苦的生活。


    她肯定是因此而產生了強烈的嫉妒。


    而箭頭自然直指自己的家人。


    為什麽我就得被打呢?


    我明明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踢我?


    每次被爸爸撫摸我都覺得好惡心。


    我討厭他們。無論是爸爸還是媽媽。


    大家能消失就好了。


    頁麵上開始寫滿了對自身家庭環境的不滿,並轉變成拒絕的意誌。


    這份感情的轉變,恐怕就是讓七瀨美雪犯下殺人罪的一因吧。


    本該是親密無間的朋友,卻讓她意識到了家庭的扭曲並心生殺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


    實在太過諷刺了。


    但八雲不明白,七瀨美雪為何要特意留下這些繪畫日記。


    為了弄清楚這些,他必須查清楚,這個名為小紗的少女到底是什麽人。


    八雲來到了一所小學的門前。


    今天是節假日,學校裏有些冷清,也看不到一個工作人員。


    這是七瀨美雪曾經就讀的學校。她在十六年前的事件之後,就行蹤不明了,所以應該不


    曾在這裏待到畢業,但她的朋友小紗應該是在這裏畢業的。


    隻要確認一下保管在這所學校的畢業相冊,應該就能找出來了。


    八雲翻過學校大門,進入其中。


    ——以前也曾有過類似的事。


    腦中的記憶隨著既視感鮮明地蘇醒過來。


    前去教育實習的晴香在自己所任教的班級裏認識了被孤立的少年真人,她也因此被卷入


    了一場大事件中。


    真人的眼神滿是悲傷,而晴香無法對這樣的真人放任不管。


    驅使晴香的,與其說是作為教師的使命感,倒不如說是她生來愛管閑事的性格。


    晴香就算是在自己身處險境的情況下,也不曾對真人見死不救。


    而她的堅強和溫柔,也深深打動了真人的內心。


    即使是經曆了那樣的事情,晴香卻依然想要成為老師。雖然八雲從未說出口,但對於她


    這份強大的信念,他很敬佩,也很驚訝。


    順利通過任職考試的晴香,從春天開始本應作為一名新任教師開始新的生活。


    ——她一定會成為一個好老師的。


    無論麵對怎樣的學生,她都不會逃避,而是真摯地麵對。


    而八雲奪走了這一切。


    如果沒有遇見自己,她一定會有更加美好的未來——。


    八雲背負著悔恨向前走去。


    每次想起與晴香在一起的記憶,悔恨便多加一層,內心亦是煎熬。


    但是八雲還是繼續前進著。


    在殺了七瀨美雪之前,無論是多麽沉重,他都必須背負著這些朝前走。


    五


    真琴在處理完傷口後,直接被搬到了病房。


    雖然傷勢並不深,但傷口剛縫合沒多久,疼痛也沒有消去,所以暫時還無法行動,


    看來是要住上好幾天了。隻是現在真是倍感時間緊迫。


    雖然無法走動,但還好意識還是清醒的。這樣還能繼續調查這次的事件。


    “真琴小姐!”


    石井突然充滿氣勢地開門衝了進來。


    但是一進門就好像絆倒了哪裏,摔倒在地——。


    先著地的不是手而是他的鼻子,應該很疼吧。


    “你、你沒事吧?”


    真琴撐起上半身關切道,石井聽了馬上站了起來。


    “一點也沒事!”


    石井答得鬥誌昂揚,看上去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你流鼻血了。”


    聽到真琴的提醒,石井才終於注意到自己正在流鼻血,然後發出了“啊啊”的悲鳴。


    真琴把床邊的紙巾盒遞給他。


    “謝、謝謝。”


    石井正把紙巾塞進鼻子裏的時候,後藤也一起出現了。“喲。”他向平常一樣抬了抬手


    算是打過招呼了。


    “連後藤警官都來了,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


    真琴低頭致謝。


    “沒事。說起來你的傷怎麽樣了?”


    “之前因為出血過多,有些貧血所以昏過去了。不過傷口並不是很深,隻要安靜修養馬


    上就能傷愈的。”


    真琴這麽一說,石井一臉安心地說著“太好了”,然後就這麽癱倒在地。


    不知是不是因為鼻子裏塞著紙巾的原因,石井現在的姿勢看上去實在有些滑稽,真琴不


    由得笑了出來。


    “你坐著幹嘛。”


    後藤的拳頭落在石井頭上。


    “不、不好意思……”


    石井立馬站起身。


    真琴不由覺得他們果然是一組非常好的搭檔。


    “話說回來,我想問問到底是誰刺傷你的?”


    後藤的表情突然變得嚴峻起來。


    “果然還是八雲他……”


    石井無力地垂著眉頭。


    “這話什麽意思?”


    聽到真琴的反問,石井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直直得看向了她。


    “刺傷你的,是八雲對不對。”


    將誤會說得如此斷定,真琴自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石井警官,你在說什麽啊?”


    “我說,是八雲刺傷了你,然後逃走了對吧?”


    ——啊啊,原來是這麽回事。


    那個時候石井昏過去了,所以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


    當時房間裏麵隻有三人,用排除法的話自然能得出八雲就是犯人的結論。


    “不是的。刺傷我的不是八雲。”


    聽到真琴如此肯定,石井有些瞠目。


    “不、不是嗎?”


    “不是。再怎麽說,八雲他怎麽可能會刺傷我……”


    那時,八雲的情況的確很不尋常。他抱著強烈的憎恨,變得非常具有攻擊性,這都沒錯。


    但即便如此,八雲也不會做出刺傷夥伴這種事。如果他是這種人的話,那麽在一周前的


    那天,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個少女。


    “石井!你這混蛋!果然是你搞錯了!”


    後藤發出巨大的吼聲,揪起了石井的前襟。


    真琴雖想阻止,卻因為傷口寸步難移。


    石井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道歉,卻依然沒逃過後藤的拳頭,三拳下去,後藤才終於


    消了氣。


    真琴推測大概是石井誤會是八雲刺傷了自己並作為事實告訴了後藤吧。


    雖然他看上去和平常一樣,但聽到這種事,後藤一定也非常糾結吧。


    “那你到底是被誰刺傷的?”


    冷靜下來後,後藤再次問道。


    “是她——七瀨美雪。”


    “你說什麽!”


    石井仰天驚歎。


    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七瀨美雪如今是逃亡之身,可卻那樣堂然皇之地出現,


    任誰都想不到吧。


    “果然是那個女人嗎——”


    後藤並不像石井那麽驚訝,卻是一臉咬牙切齒。


    他會作出這樣的反應也就是說——。


    “後藤警官是已經知道她還在東京嗎?”


    聽到真琴的詢問,後藤卻是搖著頭說道“沒有”。


    “隻是,剛才我聽到一件奇怪的事。”


    後藤便把醫院更衣室內的護士服被盜一事,以及人工呼吸機被關,晴香生命垂危一事都


    作了說明。


    事情太過突然,真琴愕然了。


    特意來醫院將已經陷入昏睡狀態的晴香置於死地,這實在太過惡毒。


    但細細想來,七瀨美雪本來就是這種人。


    身為完美主義者,她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地徹底痛擊對手。


    她會再次對晴香下手,本應是意料之中的。


    不得不說這都要怪他們自己沒有考慮好對策。總覺得自從發生那件事後,他們就一直在


    後悔中度過。


    “那七瀨美雪為什麽會對你下手?”


    後藤回到話題繼續問道。


    “她說我們是絆腳石。你們妨礙到了我的計劃,所以還請老實一點——她就是這麽說


    著然後刺向了我。”


    當八雲離開房間,七瀨美雪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真琴有些震驚。


    從當時的狀況來看,七瀨美雪恐怕是在真琴他們進入八雲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潛伏在附


    近了。


    然後,她再瞄準時機進入了房間。


    “妨礙了她的計劃,指的是什麽?”


    後藤疑惑道。


    真琴在那個瞬間其實也不明白什麽意思。不過,她仔細思考了之後,想到了一個答案。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們一直調查靈異事件,這對她而言是不利的。”


    真琴隻能這麽想。所以七瀨美雪才刺傷了真琴讓她無法行動。


    之所以沒有殺了自己,大概是因為她覺得這樣正好也能讓後藤和石井無法行動。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隻要繼續現在的調查,就能找到七瀨美雪了。”


    石井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手。


    “這個可能性很高。”


    真琴重重地點點頭。


    如果七瀨美雪刺傷真琴的目的,確實在於阻止他們的調查的話,那也就是說他們確實在


    接近真相。


    “那我們盡快恢複調查吧。”


    石井鬥誌滿滿地出口。


    但在此之前,真琴有件事必須要確認。


    “那個——還沒和八雲聯係上嗎?”


    真琴的詢問讓石井和後藤一起移開了視線。


    “還是不行。他現在關機了。”


    後藤回道。


    之前一直都有未接通的提示音,至少說明手機是開機狀態。可現在連提示音都沒有了,


    這說明是八雲自行切斷了聯絡吧。


    真琴心中不好的預感一下連接了現實。


    “看來情況有些不妙。”


    “不妙?”


    後藤不覺浮現出有些不安的表情。


    “是的。八雲他恐怕是打算殺了七瀨美雪——”


    真琴如此說的同時,病房內一時鴉雀無聲。


    六


    “你說八雲打算殺了七瀨美雪是什麽意思?”


    後藤慎重地問道。


    雖然剛才真琴用了“恐怕”這個詞,但從她的表情和口吻來看,她對這個猜測是有一定


    的把握的。


    “是八雲自己說的。他說——我要殺了那個女人。”


    真琴一臉苦悶地說道。


    “他的意思應該隻是恨她恨到想殺了她而已吧?”


    “不是的。那是——非常明確的殺意。”


    真琴搖頭否定。


    “可是……”


    “其實後藤警官你也明白的對吧。這回的事件會令八雲對她產生殺意,倒不如說是一件


    非常合理的事情。”


    “這……”


    後藤無法反駁。


    在一周前的事件中,八雲未能按照七瀨美雪的要求殺了那個少女。而晴香也因此被推入


    湖中。


    八雲一定很後悔當時自己的決斷。


    如果他覺得這樣的結果是因為無法跨越那條界線的自己過於天真,那麽下次他一定不會


    再有疑慮。


    這樣就算他毫不猶豫地殺了七瀨美雪,也沒什麽可奇怪的了。


    “與此同時,七瀨美雪恐怕也打算殺了八雲——”


    真琴的表情越發嚴峻。


    “可、可是,如果她殺了八雲,麻煩的反而不是她嗎?”


    石井插嘴道。


    聽到這個,後藤才又重新回憶起當初七瀨美雪和雲海對八雲下手的目的。


    “對啊。他們不是想要八雲的身體嗎。”


    身為八雲生父的雲海雖然早已身亡變成了幽靈,但他依然執著於生,並尋求著能放入自


    己靈魂的容器。


    而那個容器,就是八雲——。


    他認為,隻要與他血脈相連的八雲能夠達成與他精神上的同步,他便能完全控製八雲的


    身體。


    所以,雖然他們一直打擊八雲,卻一直沒有殺他。


    “關於這件事,或許用‘曾經’這個過去式更為恰當。”


    “這是為什麽?”


    “你們還記得奈緒被誘拐的那起事件嗎?”


    後藤點頭回應。


    怎麽可能忘記。那起令人心悸的事件中,雲海附身在奈緒身上將她帶走了。


    當他覺得他可能會失去奈緒的時候,他甚至沒了活下去的希望。雖然他其實是因為被車


    撞而徘徊在生死邊緣——。


    “那時,八雲曾對雲海說了這樣一句話——你正在漸漸消失。”


    他真的說了這句話嗎?後藤完全不記得了。他正疑惑的時候,石井在一旁插話道:“好


    像是說過這麽一句。”


    看來隻是後藤不記得了而已。


    “那又怎樣?”


    “這純粹是我的私見,那個時候,雲海是不是已經領悟到自己是無法奪取別人身體的


    呢?我想正是因為他放棄了重生,他的存在也才會越來越稀薄——”


    “沒錯。或許正是如此。”


    石井有些興奮地出聲對真琴的話表示讚同。


    聽上去的確很有道理,但後藤沒有輕易讚同也是有理由的。


    “這不可能。實際上,一周前不是才發生了事件嗎?”


    後藤的主張,馬上被真琴否定了:“不是的。”


    ——到底哪裏不對了?


    “那起事件和雲海並沒有關係。”


    “什、什麽?”


    “雖然我們在事件中知道了他去世的經過,但那僅僅隻是結果。那起事件是七瀨美雪單


    獨策劃的。”


    這麽一說的話,的確如此。


    一周前的事件和雲海並無關係。而證據就是,後藤一次都沒有見到他。


    差一點就走了錯路。


    如今,一直坐鎮指揮的八雲不在了,真琴就顯得無比可靠。


    “原來如此。”


    “既然雲海已經明白自己無法重生,那麽對七瀨美雪而言,也就沒了讓八雲繼續活下去


    的理由。”


    “看來情況非常糟糕啊。”


    “是的。八雲和七瀨美雪都對對方懷著強烈的殺意,甚至想要同歸於盡。而這根本毫無


    意義。”


    真琴說的沒錯。


    不管是什麽結果,殺意之間的碰撞,隻會產生悲劇。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為了八雲,也為了如今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晴香——。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八雲。”


    “是啊。”


    石井附和後藤的話說道。


    “現在,我們先整理各自手頭上的情報吧。”


    在真琴的提案下,他們將各自正在追查的事件情報進行了交換。


    關於英心委托的靈異事件,後藤一邊展示一邊將突然提到七瀨美雪名字的少女,以及房


    間中發現的未知照片進行了說明。


    而後,後藤把被附身的少女襲擊自己一事也作了補充說明。


    另一邊,石井和真琴則是調查著在某處廢墟中拍攝下的靈異照片。


    靈異照片本身實在有些可怕。


    從匍匐在地上的身影中能感受到強烈的情感。那個暗影,就彷如剛從地獄深處匍匐而出


    一樣——。


    但最讓人在意的果然還是背景中的七瀨美雪。


    她或許是知道自己被拍了進去,看上去她的嘴角浮現出隱隱的笑容。


    “怎麽說?現在來看,似乎是廢墟那邊更有線索。是不是以那邊為重點進行調查比較


    好。”


    後藤如此建議,但看真琴的反應似乎並不認同。


    “我認為現階段要如此決斷還太危險。”


    “為什麽?”


    “上回的事件我們之所以會失敗,就是因為太過焦急導致了誤判。”


    真琴苦澀地說道。


    而後藤心中那討厭的感覺也蘇醒過來。


    真琴的話一語中的。他們就是因為太過焦急,才會被七瀨美雪玩弄於股掌之中,結果才


    沒有救出晴香的。


    “是啊。現在我們同時調查後藤警官那邊和廢墟那邊的案件可能會比較好。”


    石井用手指推了推銀色邊框的眼鏡,看上去有些做作。


    雖然有些不爽石井的態度,但他說得沒有錯。在狀況更加明了之前,還是應該繼續之前


    的調查。


    “考慮效率的話,各自分工調查吧。”


    話題告一段落後,真琴提案道。


    “怎麽分工就交給你了。”


    後藤將判斷的責任交給了真琴。


    倒也不是嫌麻煩,隻是比起後藤或者石井去決定分工,讓真琴決定或許更加適合。


    “我知道了。首先,關於發生靈異現象的那家人,請後藤警官和石井警官再去進行調查。


    我則負責收集廢墟那邊的情報。這樣的話就算躺在床上也能工作了。”


    後藤毫無異議。雖然之前一直都有八雲在,但真琴作為參謀其實也是非常優秀的。


    “石井,我們走。”


    後藤如此說著離開了病房。


    本以為石井會馬上跟上來,卻見他在真琴的病床前和她說著什麽。


    ——真是有夠膩歪的。


    後藤在內心吐槽著,卻突然感到了什麽人的氣息。


    他回過頭,但沒有看到任何人。眼前隻有一直往前延伸的走廊。


    ——是錯覺嗎?


    後藤這樣想的瞬間,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低語。


    ——請救救八雲。


    是他熟悉的,非常溫柔的聲音。


    這是——晴香的聲音。


    “是幻聽。”


    後藤如此說著,打消了腦中的某種猜測。


    “後藤警官,你怎麽了?”


    石井不知什麽時候也出了病房,他問向後藤。


    “沒什麽。走吧。”


    後藤說著往前走去。


    他是覺得,如果認同了剛才的聲音就是晴香,那麽也就等同於認同了晴香已經死了。


    我一定會找出八雲和七瀨美雪。而晴香也一定會恢複意識的。


    後藤在心中如同詛咒般地重複著,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七


    石井和後藤一起來到了商店街盡頭的一處不動產公司。


    目的就是為了找出發生靈異現象的那棟房子原來的主人。


    那棟房子既然發生了靈異事件,也就很有可能曾經死過人——這也是八雲常說的理論。


    因此,他們決定從源頭開始調查。


    石井已事前已打過招呼,“我是世田町警署的石井。”對前台報上自己的名字後他們便


    被領進了裏麵的房間。


    大概等了不到五分鍾,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


    “我是負責人山岡。”


    石井禮貌地接過他遞過的名片,然後重新作了自我介紹。而後藤並未自稱警察,隻是說


    了一句“我是後藤。”


    山岡並沒有做多懷疑。看來他是自認為後藤也是警察了。


    “你們是為了三丁目那棟房子而來的吧?”


    山岡打開了話題。


    “是的。那棟房子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凶宅呢?”


    石井單刀直入地問道。


    來這裏之前,他已經委托宮川去調查那棟房子是否發生過殺人事件什麽的。


    除此以外,他還想知道那裏有沒有什麽病死、自殺或是非自然死亡的情報。


    “不是。我們經過調查後得知那裏並沒有發生這類事。”


    他回得幹脆。


    “真的嗎?”


    “是的。最近這方麵管的也是很嚴的。我們這邊都有仔細確認。”


    從山岡的說話感覺來看,他應該沒有說謊。


    如他所言,最近關於曾經死過人的住宅——也就是所謂的凶宅,被附加了告知義務,


    如果不事先通知會非常麻煩。


    不動產公司對這方麵也在嚴格地執行,應該是不會有紕漏的。


    如果是租賃房,也有業者先讓人住一段時間,借此讓房子回到原先的狀態。但這種方法


    並不適用於自購房上。


    後藤歎了口氣。


    看來他是因為白跑了一趟而有些失望。如果是過去的石井,或許也會感歎一句“這樣啊


    ——”然後便失望而歸了。


    但這回他們的首要目的在於問出那棟房子原先的主人,並打聽其生平。


    當然也有可能是原先的主人因為遇到了相同的靈異現象,才怕得把它賣了。


    他們有必要把這些事都打聽出來。


    “聽說那棟房子是最近才賣出去的,那您知道它原來的主人是誰嗎?”


    “當然知道。是一位叫室井的女士。”


    “那他賣房的理由您知道嗎?”


    “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是金錢方麵的原因吧。”


    “金錢?”


    “是的。室井家曾經是那一帶的地主。獨生女秋惠女士在父母早亡後,便繼承了那片土


    地。不過,那片地本來不過是塊田地,不值幾個錢。二十多年前在附近建了車站之後,那片


    地的地價就因為二次開放而突然高漲。”


    “原來是這樣。”


    之前已在地圖上確認過,如山岡所言,出現問題的地方正是那裏。在新的車站建成之後,


    那裏的開發發展迅速,而後便成為了住宅區。


    雖然不確定具體的金額,但因為這種原因而高漲的地價應該不會低。


    “除了自家住的房子以外,秋惠女士還建了一些公寓,靠著收租來生活。”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收入金額,但這些收入應該足以讓她衣食無憂。


    “那這些房子現在還在嗎?”


    “大概在七、八年前基本都賣出去了。”


    “如果保持那樣的收入,生活應該不會有什麽困難吧?”


    “如果是正常的開銷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不過,確實也發生了一些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既然連自家住的房子都賣掉了,大概是遇到了什麽大麻煩


    吧。


    “發生了什麽讓她這麽需要用錢呢?”


    既然她急需用錢甚至不惜變賣土地,那絕不會是十萬或是二十萬這樣的金額。應該也不


    是生活費方麵的支出。


    “好像是需要治療費吧。”


    “治療費?”


    “是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秋惠女士病倒了。然後她的女兒就繼承了土地權。


    變賣土地是那之後的事情了,所以我想應該是需要的治療費用越來越高了吧。”


    如果是為了自己母親的治療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女兒不惜變賣土地的心情。


    但既然變賣了好幾處房子,那金額必定不低。


    “那您知道她是得了什麽病嗎?”


    “那倒沒有。畢竟也不方便打聽地這麽詳細。而且我們的交流基本是通過郵件進行的。”


    山岡說著搖搖頭。


    確實,土地交易時,他們應該也不會提及秋惠的病情以及費用的相關隱私吧。


    不管怎麽說,話聽到這裏,似乎並不存在房子本身有問題。


    “我能明白她們變賣其他房子,但為什麽連自己住的房子都賣了呢?”


    一直沉默的後藤突然提問道。


    他這樣一說的話,這一點確認很讓人疑惑。


    自己的家一般都會留下吧。那棟房子是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麽靈異現象也因此一起被變賣


    了呢。


    “這一點因人而異吧。秋慧女士的女兒當時也還年輕,母女二人相依為命的話,比起住


    在一棟大房子裏,搬到小一點的公寓或許更輕鬆吧。”


    獨棟的房子不管是建築本身還是庭院的打理都非常麻煩。如山岡所言,每個人想法不同,


    對有些人而言,或許公寓更方便一些。


    “您能聯係上室井女士的女兒嗎?”


    石井想著就算隻是問些話也是好的,因此如此詢問道。


    “合同上的電話倒是有的。”


    山岡說著在便條上寫上號碼後遞給了石井。


    “多謝您的配合。”


    石井道謝後起身,後藤也跟著站了起來。


    “那個家裏真的發生靈異現象了嗎?”


    石井在出了不動產公司,如此嘟囔了這麽一句後,又被後藤敲了下頭。


    “你在懷疑嗎?”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石井慌忙否定道。


    他差點忘記了,實際遇到了靈異現象的人正是後藤本身。至今他也遇到過許多靈異現象,


    應該不會搞錯的。


    “接下來怎麽辦?”


    後藤問道。


    問題就在這裏。就目前來看,那棟房子裏應該沒有死人。但確實也發生了靈異現象。


    毫無疑問的是,那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沒有時間了,不如我們分別行動吧?”


    “啊?”


    “我嚐試去聯係室井女士的女兒。後藤警官去收集一下那戶人家周邊的情報如何?”


    “知道了。”


    後藤馬上就應允了。


    “那我們稍後再匯合吧。”


    和後藤分開後,走在路上的石井總覺得腳步沉重。


    繼續進行這些搜查,真的就能找到七瀨美雪嗎?石井的腦中無法揮去這種不安。


    八


    教學樓後門的緊急出口雖是鐵門,配的卻是舊式的圓筒鎖。


    考慮到打破窗戶直接闖入會引來騷動,???????? 八雲決定還是小心為上。


    八雲取出鐵絲插入鎖眼中,不一會兒就開了鎖。


    開門後,八雲小心翼翼走入內。


    如果這裏麵裝有警報裝置,便萬事休矣,不過八雲並沒有找到這類裝置。


    他這才安心了一些繼續朝裏走去,然後看了看貼在牆壁上的校內引導圖。


    二樓是辦公室,旁邊則是資料保管室。


    畢業相冊以及地址簿這些分屬於保存文書一類,一定是保管在這裏。


    八雲上了二樓後,停在了資料保管室的門前。


    保管室雖然上了鎖,但樣式和緊急出口一樣都是舊式的圓筒鎖。他自然也能打開。


    開鎖後,八雲進入室內。


    雖是白日,但遮光窗簾使得室內非常昏暗。若是隨意打開窗簾或是開燈,很有可能會被


    發現。


    八雲拿出手電筒,借著它的光亮環視室內。


    室內的鐵質書櫃整齊排列,書櫃上按照年代順擺放著畢業相冊和地址簿等資料。


    七瀨美雪是在十歲的時候失蹤的,應該不會出現在畢業相冊上,八雲的目的也不在此。


    而是為了找出小紗。


    “有了。”


    八雲找到和七瀨美雪同年代的畢業相冊,將它抽出來後,仔細地翻開。


    本以為馬上就能找到,但看來並不能如願。


    可能被稱為小紗的名或姓非常多,為了縮小範圍,他需要更多的情報,可如今卻是一籌


    莫展。


    ——他看漏了什麽嗎?


    八雲的腦中高速運轉,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他馬上在別的書架上尋找起來,卻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這時,他突然看向堆在房間


    角落裏的紙箱。


    紙箱上記有公曆年份。


    八雲打開箱子,成績單和文集一類的資料被纏在一起堆放在裏麵。


    “就是這個——”


    八雲找出七瀨美雪小學三年級時候的文集,從紙箱裏麵抽了出來。


    封麵上印刷有種植在操場角落的花水木圖畫,以及“夢想、希望、朋友”的文集題目和


    “三年四組文集”這些文字。


    而文集的內容並不是印刷字,而是學生們手寫的各種文章。如封麵的題目所記,這些文


    章都是以“夢想、希望、朋友”為題而寫的。


    八雲一頁頁翻過去,馬上找到了七瀨美雪的文章。


    文章的題目是“夢想”。


    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醫生。


    小紗患有哮喘,所以不能經常出去玩。


    所以我想成為一名醫生,然後治好小紗的病。


    這樣的話,我就能和小紗盡情地玩了。


    不僅是小紗,我還想治好奶奶。


    我的奶奶因為生病已經做過好幾次手術了。


    奶奶好可憐,所以我想治好她。


    但是我不要治好爸爸和媽媽。爺爺也不行。


    讀完這篇文章,八雲屏住了呼吸。


    七瀨美雪竟想過為了治療好朋友小紗的病而想要成為一名醫生。


    但這些隻是文字而已,並不能知道她的真心。


    不對——。


    不是這樣。這一定是當時的七瀨美雪的真心。


    這是她非常純粹而殷切的希望,她是從心底裏想要救自己的朋友的。


    雖然這實在讓人無法聯想到現在的她,但對於當時的她而言,這確實是她毫無掩飾的本


    心。


    八雲重新意識到,七瀨美雪這個人並不是天生的怪物。


    她也和其他孩子一樣,隻想過上普通的生活。


    和朋友玩耍,努力地學習,被父母寵愛,被別人所需要,她也曾想這樣活著。


    可是她所生活的壞境不允許她過這樣的生活。被壓抑,被虐待,她曾經純粹的內心漸漸


    被汙穢侵染而扭曲。


    她本人或許一開始也根本沒注意到吧。


    向池中滴入一滴墨汁,池水依然透明幹淨。但若是每日都滴上一滴,池水便終有一日變


    成黑色。


    在扭曲的家庭構成中,那些一日複一日的虐待,對於七瀨美雪而言就是一滴滴的墨汁吧。


    每日滴落的墨汁逐漸染黑了七瀨美雪的內心。


    八雲的腦中突然回憶起自己的過去。


    因為自己的赤色左眼,他一直受人厭惡,也聽到過很多無情的話。差點死於親身母親之


    手的經曆使他一直都否定著自己的存在。


    為什麽隻有自己會遇到這種事呢——他無數次在這種苦悶中掙紮。


    所以,她——七瀨美雪的痛苦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因為感同身受。他便也能明白她走


    上歪路的原因。


    ——別多愁善感了。


    八雲在心中低喃。


    太過感性的話,便會忽略真相。


    而且——。


    七瀨美雪身上的確有著令人同情的地方,但這並不是她能被原諒的理由。


    八雲本身,就是被她奪走了全部——。


    轉換心情後,八雲重新看起了文集,然後發現了疑似小紗寫的文章。


    題目是,“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是小雪。


    小雪非常溫柔。


    她答應我一定會治好我的病。


    我第二好的朋友是小遙。


    她是個非常有趣的人,總是能逗我笑。


    但是,小遙好像不太喜歡小雪。


    她讓我不要老是和小雪玩。


    我希望她們也能成為好朋友。


    錯不了。這篇文章的主人,一定就是在七瀨美雪的繪畫日記中登場的小紗了。


    文集上寫有名字。隻要把這個名字和畢業相冊上的地址進行對照,就能找到她的藏身之


    處了。


    八雲再次拿起畢業相冊找了起來。


    然而——。


    沒有找到。


    小紗因為某種原因沒有畢業。


    他能想到的理由之一便是搬家。或者,她因為哮喘惡化而去世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管如何,問題是接下來怎麽辦。


    八雲真正想知道的,並不是小學時代的七瀨美雪。而是她現在的藏身之處。


    為了明白這一點,到底該做些什麽?


    一定還有什麽提示。


    八雲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然後重新翻遍了文集。


    但是依然毫無發現,當八雲翻到最後一頁時,他突然停了下來。


    在文集的背麵,有一行手寫的文字。


    我以此為墓誌銘。


    僅此一句。


    而且不是小孩子的字跡,很明顯是成人寫的字。


    “原來是這樣。”


    八雲嘟囔著站了起來,將文集放回原來的地方後,離開了資料保管室。


    下了樓梯後,直接出了教學樓。


    在教學樓的背麵種植著花水木。


    印在文集封麵上的花水木應該就是這一棵吧。


    八雲緩步走進這棵樹,然後繞著它走了一圈,細細地觀察它。


    他馬上發現了異樣。


    在樹根處的一小塊地方,隻有那裏的泥土顏色和周圍不一樣。像是挖開後又重新埋上去


    的痕跡——。


    八雲看了看四周,拾起附近的一截樹枝,開始掘那塊地方的土。


    泥土有些柔軟。


    果然是有人挖過這裏後又給埋上了。而且,是最近的事——。


    八雲沉默著繼續深挖。


    終於——。


    樹枝碰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


    八雲改用手細細地撥開泥土。


    一個人偶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十五厘米大小的塑料人偶,梳著黑色的卷發。外觀到處都有剝落,看上去應該


    是很老舊的東西了。


    八雲從泥土中取出人偶。


    這應該是小紗的東西吧。人偶的腳底處,用油性筆寫著名字。


    在七瀨美雪的繪畫日記中曾有這麽一節,“小紗把人偶給了我。”而這個或許就是當時


    小紗給七瀨美雪的人偶。


    而記載在文集最後的一行文,“我以此為墓誌銘”。


    此——指的便是封麵的花水木。而埋藏在其中的,就是這個人偶。


    從中可以推測出,小紗因為某種原因而喪命後,七瀨美雪便將這個人偶代替小紗埋葬在


    了這裏。


    八雲觀察人偶,注意到它的背部貼著什麽東西。


    是一張小紙條。


    而上麵寫著一個地址。


    九


    真琴躺在床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那個廢墟的資料。


    以前的話,無論是使用手機打電話,或是使用網絡,都有可能對各種醫療器械產生影響,


    因此醫院都禁止這些設備的使用。不過現在沒有那麽嚴格了。


    真琴住院的這所醫院也是如此,如果是單人病房,是可以使用?????????????wifi 的。


    真琴通過網絡搜索,查到了許多事情。


    那個廢墟在那些所謂的愛好者之間似乎非常有名。而且不隻是廢墟愛好者,就連靈異愛


    好者之間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網上能找到很多在那座廢墟中拍攝的靈異現象的照片。


    但其中也夾雜著一些把木紋說成是人臉,或者明顯是合成的照片,根本很難判別這到底


    是不是真的靈異場所。


    真琴也看了一些體驗談或是比較出名的文章,像什麽被染滿鮮血的女人幽靈追趕,被小


    孩子的幽靈搭話,又或者是什麽,不對不對,是被燒死在那個地方的男人的怨念……如此這


    般,在每個人的嘴裏都有著不同的內容,實在分不清真假。


    真琴還調查了那座廢墟的前身,有說是醫院的,也有說是酒店的,更有甚者說是大富翁


    的別墅。


    更出格一些的,說那是政府的機密研究所,曾經在那裏進行過人體實驗,都說的煞有介


    事的。


    連真琴都漸漸分不清到底什麽是真的了。雖然很方便,卻也是網絡情報的可怕之處。


    雖然誰都能很輕鬆地在網上發散情報,它卻無法像紙質書籍那般通過校閱去確認事實,


    謊言便可以張口就來。


    就算不是惡意的謊言,隻憑喜好而寫下的東西讓網上情報的真實性大打折扣。


    為了獲取正確的情報,果然還是現場考證比較靠譜,可真琴也是因為現下自己無法做到


    這一點而有些著急。


    雖然向石井他們逞強自己已經沒事了,但疼痛在吃了藥之後依然沒有消失。


    如果隨意行動的話,傷口很有可能會再次裂開。


    盡管如此,真琴依然覺得——自己必須行動起來。


    無論什麽事都習慣一個人去扛,這是她過去就有的壞習慣。就因為自己的父親是警察所


    長,從學生時代開始她就總是被人疏遠。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但一旦被小心謹慎地接觸,她就總覺得是自己的父親陰魂不


    散,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或許是這個原因,她便開始想要成為獨立的女性。結果,也變得很頑固,無論什麽事都


    想著要自己做,不然便不甘心。


    但自從遇到石井他們,他們教會了她其實可以不必如此。


    人各有所長。一個人不需要扛下所有,而是大家各需所求,各補不足,才能解決事情。


    他們便是如此才能解決了各種事件。


    八雲坐鎮指揮,石井擔當地毯式搜查,後藤則負責突擊犯人。而真琴就像遊擊部隊,從


    別的角度進行調查。


    還有晴香,就像後勤部隊治愈疲憊的大家。


    可如今,晴香卻不在這裏。


    或許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會如此焦躁。


    如果晴香就此一去不回的話,那麽他們還能像以前那樣串聯在一起嗎?


    “不行。”


    真琴出聲道,以此來打斷自己的負麵思考。


    想那些還沒發生的最壞打算又有什麽用呢。還是集中注意力到調查上吧。


    就在真琴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的時候,腹部上的傷更疼了一些。或許是止痛藥


    的藥效過了。


    隨著微熱的痛感增強,真琴的眼前浮現出七瀨美雪的臉。


    在<電影研究同好會>的房間中遇到七瀨美雪時,真琴就覺得那時的她有著不同以往的


    氛圍。


    七瀨美雪的存在,在真琴的心中是壓倒性的恐懼。


    她的價值觀與真琴他們相去甚遠,絕對不可能相容。她就像一個怪物一樣,身上充滿了


    以他人之痛為樂的嗜虐性。


    然而——。


    那時的七瀨美雪眼中,卻似乎透著悲傷。


    之前她一直都有調查七瀨美雪的事,對於她所處的家庭環境也有一部分同情的地方,但


    這回的感覺卻與同情不同。


    如果真琴的感覺是正確的話,那麽七瀨美雪又為什麽會產生悲傷的感情呢?


    能想到的可能性就隻有一個。


    那就是雙目赤紅的男人——雲海。


    是雲海在十六年前帶走了年幼的七瀨美雪。真琴無法想象那之後兩人是如何生活的。


    而對於七瀨美雪而言,雲海或許就像她的父親一樣。


    她從未體驗過在父母膝下承歡的日子,如果他是她唯一能稱得上家人的存在,或許也就


    能理解她悲傷的原因。


    這樣下去的話,七瀨美雪就會失去對她而言獨一無二的雲海。


    那絕對是任何人都無法忍受的悲哀。


    如果是真琴的話,就算是孤注一擲也想陪在自己珍愛的人身邊。她會希望盡可能地和那


    個人度過更長的時光。


    而七瀨美雪即使到了這個地步,還在想著作惡。


    ——而這回她又想做什麽?


    如果能解開她的內心,或許就能成為找到七瀨美雪的重要線索。


    真琴突然回過神來。


    越是考慮七瀨美雪的事,就仿佛會覆蓋上一層更深的陰影,然後被拖入深淵之中。


    這種感覺就像是進入了本不該踏入的禁忌之地。


    真琴為了轉換心情,拿起止痛藥含下一粒。


    ——真琴姐。


    正當真琴想躺下的時候,卻聽到有人喊她。


    那是如春風般溫暖和煦的聲音。是她熟悉的聲音——。


    “晴香?”


    真琴環視四周,但病房內並沒有其他人。


    病房並不大,她不可能看漏,房間裏也沒有可躲藏的地方。更何況,晴香她現在正處於


    昏睡狀態,怎麽可能會聽到她的聲音。


    一定是聽錯了——真琴想這樣告訴自己,可不知為何她做不到。


    她的確聽到了晴香的聲音。


    ——請救救八雲。


    又聽到了。


    “哪裏?你在哪裏?”


    就像是為了回應真琴的呼喚,房門口淺淺地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正是晴香。


    真琴察覺到的同時,心跳突然加快。


    那並不是擁有實體的晴香,而是她的靈魂——也就是幽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或


    許就不該呼喚她。


    ——照這樣下去,八雲他就會……


    晴香話說到一半,突然融入風景般消失不見了。


    真琴就這樣盯著晴香消失的門口過了許久。


    然後,她終於後知後覺地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那實在是她無法接受的現實。


    “晴香……”


    真琴如此呼喚的同時,眼中不斷湧出淚水。


    十


    後藤按下門鈴後,“來了。”傳來一位女性的應答聲。


    “你好。”


    後藤對著門鈴上的鏡頭問好。


    但是並沒有回應。


    會不會讓人誤會以為是上門推銷的呢。又或者可能被懷疑是詐騙什麽的。


    不過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沒有辦法的。


    這已經是他打聽的第五家了,每一家都是類似的反應。


    在加上這一片是新興住宅地,近鄰之間並無過多來往,除了從不動產公司的山岡那裏得


    到的情報,後藤便再沒有打聽到更新的情報了。


    堅持這些調查,真的就能找到七瀨美雪嗎?雖然後藤也有這樣的疑惑,但他還是將它拋


    到腦後。思考不適合他。現在他隻能去做他能做的事。


    “不好意思,可以問您一些事嗎?”


    <我們家不用了。>


    對方完全是拒絕的態度。


    但他可不會就此退縮。


    “我是原、世田町警署的後藤。此次是因為某起案件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


    後藤故意把開頭的“原”字壓低了聲音,然後從鏡頭處讓對方看到他從胸前取出手賬。


    當然那並不是警察手賬,而是一本普通的黑皮手賬。


    雖然他自己都覺得這種做法有些粗陋,但似乎也起到了作用,不一會兒玄關門就開了,


    從中走出一位中年女性。


    “是發生什麽案件了嗎?”


    女性問詢道,看上去有些興致勃勃。


    後藤很高興她終於肯出來了,但說實話根本沒發生什麽案件。


    “案情的細節出於保密我不便說。我想打聽的是住在三軒鄰那棟房子裏的室井一


    家……”


    後藤謹慎地說出這個名字後,這位女士似乎一臉有所領會的表情。


    “室井夫人可真可憐啊。”


    從她的這個口吻來看,她應該是知道些什麽。


    “這話怎麽說?”


    “你不知道嗎?”


    “你指什麽事?”


    “室井夫人她啊,是自殺死的。”


    ——自殺?


    走訪到了這裏,後藤才終於得到了新情報。


    “這是真的嗎?”


    “是啊。”


    “什麽時候的事?”


    “什麽時候來著?我搬來這裏不久才發生的事,所以大概是七、八年前吧。你看前麵不


    遠有個公園,她就是在那裏上吊自殺的。”


    這位女士指著北麵的方向說道。


    ——原來如此。


    曾經的家主室井已經死了。隻不過她去世的地方並非家中,而是那個公園。在她死後,


    便化身為幽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這樣一來,事情就說得通了。


    那棟房子裏出現的幽靈應該就是過去的家主室井秋惠吧。


    如此一來,接下來的重點便是調查她自殺的原因。而這也正是秋惠在死後仍然徘徊在世


    間的原因。


    “那你知道她自殺的原因嗎?”


    “怎麽說呢。其實我也沒怎麽和她說過話……而且她好像因為身體不好一直在住院……”


    “你有聽她說起過是什麽病嗎?”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她一手拉扯大自己的女兒,好像一直挺辛苦的,是不是就是因為


    這樣才生病了呢?”


    女士說得倒是有些感慨。


    “她沒有丈夫嗎?”


    “嗯,好像是的。不過,倒也有一些傳聞。”


    “傳聞?”


    “像是——她家有個經常出入的男人。不過這也不是她本人說的,隻是有過這樣的傳


    聞而已。”


    “有這個男人的線索嗎?”


    “我們隻是鄰居,又怎麽會說這些事。更何況,我家其實本來也是室井夫人家的土地,


    這種話題呢就……”


    既然她買下了房子,其實也不必過於考慮原來的主人。不過這位女士的話他也不是不能


    理解。


    “你見過她的女兒嗎?”


    後藤換了個問題。


    “見過。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不過總覺得有些陰暗……雖然也會主動打招呼,不過如


    果和她搭話,她就沒什麽反應。”


    “你說的女孩子是這個人嗎?”


    後藤拿出那棟房子中找到的照片給女士看。


    照片既然是從房間中發現的,那麽就很有可能是以前的主人留下的。


    “照片有些模糊啊。不過應該就是她。”


    女士說道。


    雖然希望她能做出斷定,不過這照片這麽模糊也實在沒有辦法。


    “關於她的女兒,你還知道些什麽嗎?”


    “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我搬家過來沒多久,秋惠夫人就因為生病而住院了,然後就


    是她自殺的事了——”


    女士有些困擾地皺起了眉頭。


    情報還不夠,但從這位女士身上應該問不出更多的了。


    “謝謝您。”


    後藤道謝後便離開了。


    之後他又拜訪了三戶人家,但得到的情報都大同小異,再沒有新的發現。


    走訪式搜查本來就是這樣的。不斷地聽著相同的話,一遍一遍地去消化,是非常枯燥的


    作業。


    如果是警察組織進行倒還好,一個人單獨進行的話,就隻是在浪費時間,效率實在太低。


    照這樣下去,光是走訪這周邊的人家就要花上好幾日。看來還是換個別的搜查方法會比


    較好。


    後藤邊走邊思考著,後背突然被敲了一下。


    “幹什麽!”


    後藤反射性地怒吼,回頭一看卻是英心。


    他笑嘻嘻地看著後藤,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


    “你這隻熊,也有沮喪的時候啊。”


    在這種特殊時期,英心卻還是老樣子。他有些樂在其中的樣子倒是讓後藤更為惱火。


    “別煩了。你那邊怎麽樣?”


    後藤咋舌問道。


    實在是因為一個人行動效率太低,這才把英心叫過來,兩個人分頭進行走訪。


    說好過會兒再匯合,現在正巧遇上了。


    “向別人問話的時候,應該先從自己開始。森林學校沒有教過你嗎?”


    英心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笑道。


    “森林學校?”


    “熊不是在應該森林學校上學嗎?”


    ——老是說熊熊熊的,真是煩透了!


    不過就算生氣對英心說些什麽也是沒用的。他能說會道的能力可是不輸八雲,隻會加倍


    奉還地說回來。


    後藤歎著氣將走訪中得到的情報告訴了英心。


    “原來如此。”


    英心聽完後,領會地點點頭,看上去確是毫不關心的樣子。


    “你那邊怎麽樣?”


    後藤這麽一問,英心一下浮現出笑容。


    “基本上和你的差不多,不過也有幾個不一樣的情報。”


    “怎麽說?”


    “那位秋惠夫人,好像對男人有依賴性。”


    “依賴……”


    “對。她和最早的丈夫離婚後,曾經帶過好幾個男人進家裏,但沒有一個能撐過兩年。”


    “那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了?”


    “正好相反。”


    “相反?”


    “她是奉獻型的女人。到了鞠躬盡瘁的地步。多虧她繼承了父母的遺產,所以生活上不


    愁吃穿。在侍奉男人方麵,不僅是家務,就連金錢都毫不吝嗇。”


    “原來是這樣……”


    和奉獻型的女人在一起的通常都是些廢柴男人。或許是因為激起了她們的母性本能吧。


    又或者說,是因為她們奉獻過頭了,才讓男人墮落了?


    “不過,在她女兒入讀小學之後,這種壞習慣一度收斂了不少。”


    “是有什麽契機嗎?”


    “好像是因為她女兒受了重傷,入院了有半年時間。據說有人見到過她女兒臉上纏著繃


    帶的樣子。”


    “原來如此——”


    因為女兒住院,她的心境也有了變化吧。


    倒是又明白了一些事,但後藤依然有些事想不通。


    同樣都是走訪,為什麽英心就能比後藤得到更多的情報呢。


    後藤將這個疑問拋給了英心。


    “所以我才說你是熊啊。”


    “哈?”


    答非所問。


    “想想就知道了啊。這周邊原本是田地對吧,也就是說是新興的住宅地。就算一家家問


    過去,也都是些新搬進來的人而已。所以我才選擇那些離得有些遠,但是很早就住在這裏的


    人家問話。”


    ——原來如此。


    沒想到,曾經的警察會向一個僧侶受教走訪的技巧。


    話說回來,後藤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該如何將打聽到的情報和事件聯係起來。


    看來,暫時還是和石井匯合比較好。


    十一


    石井敲了敲病房的門。


    房內馬上傳來“請進”的應答聲。


    石井一邊說著“打擾了”,一邊磨磨蹭蹭地進入病房。


    “石井警官,你怎麽了?”


    真琴有些吃驚地睜大雙眼問道。


    幾小時前,他才剛剛出門去進行調查,這麽快便又回來了。真琴自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關於這次調查,其實我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能幫上忙的話,請盡管說。”


    真琴露出她不變的溫柔笑容。


    石井便承情正想做到床邊的椅子上,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注意到真琴的眼中充血。


    “你怎麽了嗎?”


    “誒?”


    “你的眼睛好紅……”


    聽到石井這麽一說,真琴馬上按住自己的眼角然後背過了臉。


    “沒什麽。就是有點……”


    “有點什麽?”


    “沒事。我還是不說了。如果說出口了,總覺得會變成現實……”


    真琴如同望著遠方一般眯起了雙眼。


    但真琴這種說法,石井便越在意,不過他也覺得不可太過深究。


    “那你是想聽我什麽意見呢?”


    “啊,對了。”


    差點忘了正事。


    石井為了找出後藤所經曆的靈異現象的真相,首先去了不動產公司打聽那棟房子的事


    情。


    然後,石井和後藤分頭行動。後藤去收集周邊的情報,而石井去聯係室井秋惠的女兒。


    但是,麻煩的在後麵。


    從不動產公司的山岡那裏取得聯係方式後,石井就打了電話,卻隻聽到<你所撥打的電


    話不在使用中>。


    為了以防萬一,石井還去了合同中的住所,可住在裏麵的並不是本人。


    是不是早就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呢——石井這樣想著,便打了電話給管理公寓的不動產


    公司,這才知道室井秋惠的女兒從一開始就沒有簽過那間公寓的合同。


    事情到了這裏一籌莫展,而他造訪的公寓正好在這座醫院的附近,石井便想著來聽聽真


    琴的見解。


    “聽上去確實是一籌莫展呢。”


    真琴的想法和石井一樣。


    “是啊,從情況來看,我覺得她是有意隱藏自己的行蹤。”


    要尋找不明行蹤之人的手段並不是沒有。


    但要尋找刻意隱藏行蹤的人卻非常難。首先,人手是必要的。


    這樣下去,光是要追查室井秋惠的女兒就得花上數周,若是搜查不當,更有可能花上數


    月。


    “這樣下去,效率實在太低了。但是不這麽做的話,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開靈異現象


    的謎團了……”


    石井喪氣地垂下肩膀。


    他也正是為此來找真琴商量的。


    後藤雖然也對那周邊的住民進行了走訪,但現在這個情況,恐怕也不能奢望什麽。石井


    隻能這麽幹著急著,完全想不出好點子。


    一般來說,現役的警察官竟然向一個新聞記者尋求意見,實在是愚蠢透頂,但如今八雲


    不在,可靠的就隻有真琴了。


    “照這樣下去,要找到那個原主人確實要花上不少時間。”


    真琴雙手抱在胸前,像在思考著什麽。


    “有沒有別的什麽思路能解開靈異現象之謎呢?”


    “嗯……我覺得石井警官還是自己去一趟那戶人家比較好。”


    “啊?”


    “雖然後藤警官目睹了靈異現象,但石井警官並沒有見到吧?”


    “嗯。話是這樣……”


    “如果能親眼看到靈異現象,或許就能找到什麽線索了。”


    石井明白真琴想說的話,然而這個方法也正是他刻意想去避開的。


    理由很簡單。因為害怕。


    “可、但是……”


    石井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一旦說出了“害怕”二字,他就很有可能會被真琴輕視。不過,真琴大概從很早之前就


    注意到石井其實是個膽小鬼了吧。


    盡管如此,石井依然不想在真琴麵前露出自己這樣的一麵。


    “我開玩笑的。”


    真琴拍了拍石井的肩膀露出了笑容。


    “玩笑?”


    “要是這麽毫無防備地前往靈異現象發生的地方,被附身的話可就麻煩了。因為現在八


    雲不在這裏了——”


    “也、也是啊。”


    看來他是被調戲了。


    不過,石井焦躁的心情也因此稍微緩和下來。


    “不管怎麽說,現在還不到焦急的階段。”


    “是這樣嗎?”


    “讓我們改變一下思考方式吧。那棟房子的原主人是刻意隱藏了行蹤——我認為光是


    明白了這一點就已經是收獲了。”


    “是、是嗎?”


    “是啊。我想她會隱藏自己的行蹤,一定是有什麽原因。而這個原因,很有可能和靈異


    現象有關。”


    “對哦。”


    “我也一樣很著急。在還看不到整個走向的情況下,隨便就改變方向的話,很有可能會


    判斷失誤。”


    真琴的話石井深有體會。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很明顯她指的是一周前的那起事件。


    那個時候,就是因為太過急於去救出晴香,他們才會犯下那麽多的錯誤。真琴說得沒錯,


    越是在這種時候,就更應該保持穩健。


    “我大概的確有些過分焦急了。”


    “或許,你應該先和後藤警官匯合,然後一起整理一下收集的情報比較好。”


    和真琴談完話後,這種焦躁不安的心情終於淡了一些。


    “好。”


    石井正說著,剛好後藤打來了電話。


    “是後藤警官。我下次再來。”


    石井簡短地和真琴告別後,走出病房接通了電話。


    “喂。我是石井雄太郎。”


    <不用總是報名字。知道是你才給你打的。>


    一接通就是後藤的訓斥,但這已經成了石井的習慣,也沒法輕易就改掉。話雖如此,石


    井也無法反駁什麽,隻能小聲地道歉道:“不好意思。”


    <對了,你那邊什麽情況?>


    “倒是查到了很多事。我想我們先交換一下情報吧……”


    <嗯。我也正有這個打算。>


    “宮川警官那裏還委托了他調查一起案件,不如我們就在<未解決事件特別搜查室>集


    合吧。”


    <知道了。>


    石井把手機放進口袋後,長長地吐了口氣向前走去。


    突然,他感受到了什麽人的氣息。


    是真琴追過來了嗎?石井回過頭,不是真琴,也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錯覺嗎?


    當他再次邁出腳步的時候,耳邊突然穿過一陣風。


    與此同時,響起一聲低語。


    ——石井警官。請你救救八雲。


    那是溫暖而柔軟的,讓人倍感舒適的聲音。這是——。


    “晴香。”


    石井再次回頭,可依然沒有看到任何人。


    十二


    將石井目送出病房後,真琴突然看向窗外。


    照進病房的夕陽,此刻如此柔和。


    可現實卻一點都不溫柔。一想到晴香的事,真琴的心中就好像縫合的傷口再次裂開般痛


    疼。


    剛剛雖然沒有和石井說起這件事,可她的腦中一直回想著之前聽到的聲音。


    不隻是聲音,真琴在病床上看到了晴香的身影。


    雖然馬上就融入了背景中,而真琴也希望這隻是她的幻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


    種想法讓真琴倍感不安。


    停下思考吧。


    真琴如此對自己說著,在病床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之前的同事瀧澤發給她一封郵件,郵件名是<關於你委托我的事>。


    瀧澤曾是和真琴同屬於一家新聞社的記者,因為他有話直說的性格,一直被周邊的人所


    排擠,但真琴並不討厭他。


    以前的某次事件中,真琴曾請他幫過忙,自那以後他們便經常互相幫忙。


    幸運的是,瀧澤現在被派往了山梨縣那邊的新聞社,而那座廢墟正好在山梨縣境內,所


    以真琴拜托他去調查那裏。


    雖然嘴上抱怨著“淨給我添麻煩”,但他馬上去進行了調查。


    真琴急忙打開郵件,然後拿起手機撥通了瀧澤的電話。


    <喲,看郵件了嗎?>


    手機中馬上傳來了瀧澤帶點睡意的聲音。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你要是真的覺得抱歉,就別麻煩我。>


    對於真琴的道歉,瀧澤的回答透著不悅。


    他說話還是那麽難聽。但也正是他的表裏如一讓人信賴。


    “不好意思,實在是因為我現在動不了……”


    <我聽說你又被刺傷了。原來你還有這種愛好?>


    “怎麽可能。隻不過剛好有個認識的人喜歡刺傷別人而已。”


    <和這麽危險的男人交往,我真是小看你了。不盡早分手的話,怕是會被殺哦。>


    瀧澤的說辭讓真琴不由地笑出了聲。


    “我可不會和這麽危險的人交往。”


    <我知道。你是被之前那個殺人惡女給刺了吧。和那種女人扯上關係,有幾條命都不夠


    用。>


    瀧澤低聲說道。


    真琴也如此認為。但她不可以就此退縮。作為記者她有自己的執著,而現在不僅隻是如


    此了。


    不單單隻是晴香的事,真琴總覺得他們與七瀨美雪有著特殊的因緣。


    “我會特別小心的。”


    真琴應答著一邊看起了郵件。


    郵件裏寫著,那個地方曾是一所精神病患者的療養機構。


    正式名稱是<森野醫院>。


    為了減輕精神病患者的壓力,這種療養機構大多都建於青山綠水之地。


    會選擇深山處的那片土地原來是這麽回事——真琴終於明白了。


    但機構在五年前就倒閉了,而且並沒有進行拆除,就這麽廢棄成了廢墟。


    “原來那裏是精神病患者的療養機構啊。”


    <是的。>


    “主營是治療嗎?還是複健?”


    療養機構也有各種各樣的。


    有些機構以治療精神分裂症或者恐慌症這種需要吃藥的患者為主要目的,而有些機構主


    要以那些因為憂鬱症而短暫入院的患者為對象,幫助他們進行康複訓練來達到重回社會的目


    的。


    <就當時醫院的介紹手冊來看,應該是以複健為主。手冊我待會兒發給你。>


    被稱為壓力社會的現代,應該會有很多人寄希望於這種療養機構吧。然而——。


    “它是怎麽倒閉呢?”


    <很可惜,這一點我也沒調查清楚。不過我找到了一個當時的工作人員。他是個醫師,


    現在在甲府開了一家精神內科的醫院。>


    “可以的話,能告訴我他的聯絡方式嗎……”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關於你的事我已經告訴他了,我現在報給你。>


    不愧是瀧澤,不僅效率高,還知道真琴是個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的人。


    報完電話後,真琴馬上記錄在了電腦裏。向瀧澤道了謝,真琴剛要掛電話,瀧澤叫住了


    她。


    <你在調查的事,果然和那個連續殺人犯七瀨美雪有關吧?>


    瀧澤問道。


    他其實早就知道答案,隻是為了再次確認才問的吧。


    “是的。”


    <我還是奉勸你,停手吧。>


    “誒?”


    <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她,卻也知道她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下次可就不是被刺傷那


    麽簡單了。>


    這是他真心的忠告。


    這份心意真琴很感激,如果她是瀧澤的話,也會阻止自己吧。


    可是——。


    她不能因為危險而停止不前。


    她知道七瀨美雪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可是她也認為現在能阻止七瀨美雪的就隻有她們


    了。


    ——這也是為了杜絕再出現像晴香那樣的犧牲者。


    “我會小心的。”


    真琴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瀧澤所說的那個曾在<森野醫院>工作的醫師名叫仲川。


    真琴馬上撥通了瀧澤告訴她的電話號碼。


    <你好。這裏是仲川醫院。>


    對麵傳來了富有活力的女聲。


    “我是北東新聞的土方。請問仲川院長在嗎?”


    <這……>


    女性的聲音有些疑惑。


    聲稱報社的人突然打來電話,自然會覺得奇怪。


    “我想向仲川醫生打聽一些事,麻煩您轉達。”


    <請稍等。>


    女性說完後,手機裏響起了保留音樂。(注:日本的座機電話在進行通話時,其中一方


    如果需要短暫離開然後按下保留鍵,對方就會聽到音樂,這個功能日文中稱為“保留音”,


    手機以及國內的座機是否有這個功能我不太清楚。)


    真琴一邊聽著音樂,一邊在腦中整理接下來需要問的問題。就七瀨美雪出現在照片中這


    件事,真琴還沒明白這到底有什麽意義。


    看來有必要好好整理現在的狀況。


    <你好。我是仲川。>


    真琴還沒整理好思緒,對方就接起了電話。


    “我是北東新聞的土方。”


    <嗯,有一個叫瀧澤的人已經告訴我了。你是為了森野醫院的那件事打電話來的吧?>


    “是的。沒錯。”


    <難道你們找到森野先生了嗎?>


    “誒?”仲川的反問讓真琴有些疑惑,不由地出聲道。


    <啊?不是嗎?我還以為肯定是那件事呢。>


    “請問——是什麽事?”


    真琴一邊後悔著或許應該再調查一番再打電話的,一邊如此出聲詢問。


    <當時的院長森野先生,在六年前突然失蹤了。醫院也是因此而倒閉的。>


    真琴感慨終於有了重大線索的同時,一邊聽仲川回憶。


    十三


    八雲站在這戶人家門前,抬頭仰望著院子裏的花水木。


    他看了看門前的姓名牌。寫有地址的紙條是貼在人偶上的,八雲便以為這裏一定會是小


    紗的家。但是他錯了。


    不,並非如此。


    那個人偶很明顯是最近才被埋下的。再加上文集上的那句話,很明顯是七瀨美雪有意將


    八雲引導致此的。


    有可能是小紗以前住在這裏,而現在搬走了吧。


    為了確認這一點,看來隻能進去瞧瞧了。


    但問題是,要找什麽理由進去呢?如果裏麵住著人家,就算解釋原委也不會被理解吧。


    想這麽多也沒用。八雲決定先接觸接觸,然後再隨機應變——。


    他正要按下門鈴,卻突然停了下來。他的餘光瞥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有個少女光著腳站在在花水木的樹下。


    年紀大概在七歲左右吧。


    不隻有她一個人。八雲能看到有個成年女性像是和少女重疊似的站在那裏。


    八雲用手蓋住了左眼。


    重疊在小女孩身上的女性突然就消失了。


    ——果然如此。


    眼前的少女是被她附身了。


    八雲沒有按門鈴而是直接進了院子,慢慢走向少女。


    附身在少女身上的女性似乎是注意到了八雲,她轉頭看向八雲。


    這位女性的臉看上去非常憔悴。細眯起來的雙眼充滿了悲哀,如同展現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在那裏做什麽?”


    八雲問話的對象並非那個少女,而是那個附身的女性。


    “窩要包護踏……堆步七……”


    少女說道。準確的說,是附身的女性讓她開口說的。


    在附身狀態下,因為無法很好的控製身體,少女的發音讓八雲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如果她能離開少女的身體,或許還能知道她在說什麽,可現在無法奢求這些。


    八雲為了聽清她說的話繼續向她走去。


    “愛菜!”


    隨著這聲喊叫,玄關門突然打開,一個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的女性滿臉驚恐地朝這邊衝


    過來。


    “你、你做什麽!我要報警了!”


    女性顫抖著聲音朝八雲喊道。


    她大概是這個少女的母親吧。


    當她正尋找著不在房間裏的女兒時,卻看到女兒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院子——這位母


    親看到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我不會傷害她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你的女兒被幽靈附身了。”


    八雲尖銳地說出問題後,女性捂住嘴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看來她心裏多少有數。如此一來就好說話了。


    “請給我一點時間。或許我能幫你驅趕附身的幽靈。”


    女性沒有回應。但是她沒有做出阻止八雲的舉動,看來她應該不會報警了。


    八雲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女和附身在少女身上的女性幽靈。


    為什麽她的眼神如此哀傷。


    盡管如此,卻能讓人感受到強烈的意誌。她並不是悲哀於自己的死亡才徘徊的。


    她一定是有著什麽明確的理由才出現在這裏的。


    “請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麽?”


    八雲再次問向女性幽靈。


    “拿鍋海之……”


    ——不行。


    還是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每次都是這樣,八雲總是在這種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以的話,八雲很想領會到那些死者靈魂的真正想法,可他的能力實在有些半吊子。就


    因為如此,有時候他不得不繞些遠路。


    “咯……”


    少女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後朝八雲衝了過來。


    八雲避開了少女。可是,他沒有避開那個幽靈,正麵撞上了她。


    “沒事了。沒有誰能再害你了,放心吧。”


    八雲抱住少女,在她耳邊低身說道。


    ——我要保護她。保護那個孩子。


    八雲聽到一個聲音。


    聲音並不是傳到他的耳膜,而是他感受到了幽靈的意誌。原來如此——八雲終於明白


    了。


    “放心吧。你的孩子沒事了。你安心吧。”


    女性所說的那個孩子到底指誰,保護又是為了什麽,盡是些不明白的事。


    本來八雲不應該說如此不負責任的話,但緊急情況下八雲隻能這麽說。


    不知道她是不是相信了八雲的話,少女的身體突然被抽去了力氣。


    “那個——你的女兒。”


    八雲說著,那位母親跑過來,抱起少女又急匆匆地跑進了家中。


    八雲目送著她,一邊思考著。


    七瀨美雪想讓他看的就是剛剛的女性幽靈嗎?


    不,應該不止如此。


    這裏麵一定有著更深的含義。


    “花水木——”


    八雲望著樹木一邊低語道。


    學校也種植了花水木。這隻是單純的巧合嗎?不,應該不是。這樣的話,他能想到的就


    隻有一個——。


    “請問,我女兒沒事吧?”


    有人問八雲。


    那位母親將女兒帶回家中後,又回到了院子。


    “是的。已經沒有幽靈附身在她身上了。你可以放心。”


    聽到八雲這麽說,母親如釋重負。


    她對女兒的異變一直很痛心吧。可是這世上並不是所有母親都會對自己的孩子傾注無償


    的愛。


    七瀨美雪的母親就是如此。


    別說是愛她了,她甚至是疏遠她。就算知道丈夫虐待她,她也是熟視無睹。


    如果不是出生在那個家,她或許就不會成為怪物。


    ——算了,現在不要想這些了。


    八雲不再感傷,再次看向了那位母親。


    “請問有鐵鍬嗎?”


    聽到八雲的詢問,母親露出困惑的表情。


    十四


    “打擾了。”


    後藤嚷著打開了<未解決事件特別搜查室>的門。


    這裏沒有窗戶,隻放著桌子和鐵質書架,明明是個非常沉悶的房間。可久違地來到這裏,


    後藤竟不可思議地覺得有些懷念。


    “喂喂,你一個辭職的人來這裏幹什麽。”


    宮川坐在曾經屬於後藤的座位上,有些洋洋得意似得歎了口氣。但是從氛圍中能看出,


    這並非他的本心。


    “都怪你們太磨蹭了,我就隻好來幫忙了。”


    後藤這麽一說,倒是讓宮川語塞了。


    “就算加上你一頭熊,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彼此彼此。”


    “你說什麽!”


    宮川站起身,抓起了後藤的前襟。


    “請,請冷靜一點。”


    稍後進來的石井慌忙介入兩人中間,不過這兩個人本來就不是真的在吵架,隻是問候而


    已。


    “別老是慌慌張張的。”


    後藤敲了一下石井後,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你拜托我的事,我已經調查好了。”


    宮川雙手抱胸,然後點了根煙。


    “這裏禁煙吧。”


    後藤吐槽道。


    不僅是警署,現在到處都在禁煙。就連一些抽煙區都開始隻允許電子煙了,他竟然還敢


    這麽堂而皇之地抽著卷煙——。


    “多嘴。你也明白這種心情吧。”


    宮川咋舌道。


    作為曾經的煙民,後藤自然能理解越是焦急就越想抽煙的心情,如今連帶著他自己都想


    抽上一口了,所以後藤還是希望他別再抽了。


    後藤如此主張後,宮川用便攜煙灰缸滅了煙。


    “關於調查的結果……”


    “那戶人家並沒有發生過殺人事件或其他事故對吧。”


    後藤在宮川說明之前插嘴道。


    “既然知道你還讓我調查?”


    雖然宮川有些氣憤,但這並非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這正好證明了山岡所說的話是正確的。


    “那石井那邊怎麽樣了?”


    後藤這麽一問,石井一臉愁容。


    “這個——多少變得有些棘手。”


    “棘手?”


    石井一邊應了一聲“是的”,一邊用手指推了推銀色邊框的眼鏡,然後開始說明。


    據石井所言,從山岡那裏獲知的電話號碼是假的,雖然住所是真實存在的,但室井秋惠


    的女兒並沒有住在那裏。


    “從這些情況來看,可以推測她是有意隱藏自己的行蹤。”


    石井如此總結後,後藤倒是想到了一種別的可能性。


    “有沒有可能是山岡在撒謊呢?”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石井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他可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奇怪的話。


    “山岡他們合謀為了不讓我們打聽出那個女孩子的下落,所以把假情報告訴我們。這種


    可能性也有吧。”


    “這,怎麽說也太過跳脫了。”


    後藤看著石井笑嘻嘻的臉有些上火,有些挑釁地說了一句“你有意見嗎”,但馬上被宮


    川阻止了。


    “比起這些,你那邊又怎麽樣了?”


    大家冷靜下來後,宮川向後藤問道。


    “嗯,調查出很多事。”


    後藤將之前調查到的事一一告之。


    如山岡所言,秋惠曾經因為身體不適而入院一事不假。但那之後,她卻自殺了。


    然後是英心打聽到的消息。後藤將她女兒上小學時受傷的事,以及秋惠對男性的依賴之


    事都一一作了說明。


    後藤還說了一個見解,就是發生在那戶人家的靈異現象源頭會不會就是秋惠呢。


    雖然那戶人家並沒有死過人,但如果是秋惠在死後回到了自己的家並一直在那裏徘徊,


    事情就說得通了。


    後藤結束說明後,石井整個臉皺在一起低下頭,“嗯——”地嘟囔著。


    看上去他好像並沒有認同後藤這個想法。


    “怎麽了?”


    後藤如此質問後,石井抬起了頭。


    “雖然我們調查到很多事,但就這麽繼續調查下去真的沒關係嗎?”


    “這話什麽意思?”


    “我一想到那戶人家的靈異現象和七瀨美雪有關,就會覺得我們是不是又搞錯了調查的


    前進方向……”


    石井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雖然覺得有些難為情,但老實說後藤確實也有些在意。


    他也時常會產生疑問,他們現在追查的這條線真的連接著七瀨美雪嗎?


    他們緊緊追尋的七瀨美雪的身影,總是若隱若現。


    就在他消沉的時候,頭頂突然一記重錘。


    後藤一下抬起頭,就看到宮川瞪著他。看來他是被宮川揍了。


    “沒頭沒腦的煩些什麽。”


    宮川吐出一句。


    “當然會煩啊。”


    “煩也沒用。像你這類人不管怎麽思考也不可能想出答案。”


    “那你說要怎麽辦啊?”


    “往前走就對了。不論是石井還是你,不要因為沒能如願得到想要的情報,在還沒有得


    出結論的情況下,就想著放棄。”


    宮川熱血的斥責動搖了後藤。


    他最近還覺得宮川可能是上了年紀,所以看上去胖了許多,看來是他錯了。宮川無論何


    時都沒有忘記他作為警察的初衷。


    “是啊。”


    後藤回應著站了起來。


    雖然都是些不清不楚的情報,但現在他們隻能去相信靈異現象與七瀨美雪有關並行動起


    來。


    下定決心後,問題是接下來該如何調查。


    “總之……”


    後藤話說到一半,石井的手機響了。


    “你好,我是石井雄太郎。”


    石井接通電話,說出他一成不變的台詞。


    後藤以為對方是真琴,但看上去好像不太對。


    石井對著電話喊著“你冷靜一點。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後藤能感受到他的緊張,房間裏的空氣一下焦灼起來。


    “知道了。我現在馬上過去,請你在現場等一下——”


    石井生硬地說著掛斷了電話。


    “怎麽了?”


    後藤追問著,卻看到石井煞白的臉。他卻遲遲不開口。


    不祥的感覺一點點擴散開去。


    “在那戶人家裏,發現了屍體——”


    長久的沉默後,石井告知道。


    “你,你是說屍體?”


    那個地方怎麽會有屍體?


    而且,那個屍體到底是誰的?


    後藤的腦中不斷湧出疑問,腦子裏一團亂。


    無論如何,他本以為那戶人家中的幽靈是自殺了的室井秋惠,但現在他或許要改變這個


    想法了。


    “不僅如此。”


    石井冷不丁說道。


    “還有什麽?”


    “聽對方的描述,發現屍體的,好像是八雲——”


    “是八雲他……”


    後藤因為太過驚訝,沒能再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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