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姿勢很微妙, 即使許晝閉著眼睡得很乖的樣子, 文懷君低頭看到的場景還是讓他口幹舌燥。許晝雪白的鼻尖頂著黑色的西褲, 溫熱的呼吸極近地撲在褲子上, 睫毛墜落,像休憩的蝴蝶。車子很輕地刹了一下,許晝毫無防備地被慣性往後甩,整張臉都撞進了文懷君。猝不及防的埋首讓文先生克製冷淡的表情出現一片裂痕。許晝睫毛撲扇,將醒未醒的樣子,臉頰無意識地蹭,模糊著又吐出一句:“好硬…”隻不過大概指的是另一個地方。文懷君滿腦門邪火,看著許晝睡得昏沉的樣子,試圖在他臉上找出作弄的壞心痕跡,但一無所獲。許晝的眼尾狹長,微微向下的,看上去很無辜,皮膚又像玉一樣白,坦率又無害的模樣,水洗般的純潔。他身上沒什麽欲的味道,撈不著的月光似的,清泠泠一片,甚至有些寡淡,卻偏偏單純無意識地說著露骨的話,讓人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文懷君對此毫無辦法,他總是輕易就被許晝挑起興致,成年人的克製沉穩從來無法奏效,甚至比少年時期更易燃。車子到了家,許晝還沉沉睡著,文懷君不打算叫醒他,便讓老梁先回家。許晝醒來的時候,車裏一片暗色的暖熱,睜眼便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不知道文懷君看了他多久。“…操。我睡了多久。”許晝含糊地問,身體卻很利落,直直坐了起來。“沒多久。”文懷君感到腿上一輕,血液重新順暢地回到大腿的肌理中,“二十分鍾。”“你怎麽不叫我啊。”許晝還帶著倦容,語氣充滿埋怨。文懷君不能和工作狂上身的許晝硬碰硬,悄悄偏離中心:“感覺你現在比高三還忙。”“我高三可輕鬆多了。”許晝的腦子清醒過來,催著文懷君上樓。昨天許晝的那通脾氣成功讓文懷君不敢再對許晝的作息指手畫腳。許晝洗了澡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從房門底下的縫隙裏漏出一條光。房門被敲響,許晝敏捷地拉了一篇論文出來把設計稿蓋住,活像躲著父母看漫畫的高中生。“幹嘛,我現在不睡。”許晝假裝專注地看著屏幕,餘光看見一碗削好的水果被放到了桌邊。澄黃的芒果粒,飽滿大顆的車厘子,水紅多汁的西瓜塊,摘了蒂的新鮮草莓,滿滿堆了一整碗。文懷君給許晝遞了一把小叉子,說了兩個字“吃點”。許晝愣了愣,硬邦邦地問了句:“你削的?”“屋裏好像沒別人。”文懷君溫和地笑。許晝突然想起,某天樂隊幾個人開始回憶高中生活,薑藍說緊張備考的時候,她媽媽總是會切一大碗水果放到她桌邊,晚上還會把熱牛奶送到她手上。顏羽庭和周術語深有同感,說同一個世界同一個老媽,不僅送水果送牛奶,還送飯送菜,送零食,生怕孩子學餓著了。當時許晝坐在一旁沒說話,他從來就無法參與任何有關家庭的話題,他的高中不僅沒有媽媽送水果,許承棟燒掉許晝所有畫的時候,甚至不知道他第二天就要高考。許晝直愣愣地看著堆成小山的新鮮水果塊兒沒動。文懷君見許晝不接叉子,便自己叉了一塊芒果遞到許晝嘴邊,擔憂道:“是不是忙傻了。”芒果的清香像寺廟裏的香火似的,熏得許晝眼睛有點酸。許晝張嘴吃了,牙齒輕輕磕在銀叉上。他問文懷君:“你高中學習的時候,你媽媽會給你送水果吃嗎?”“怎麽突然問這個。”文懷君失笑,“我媽不太會削水果,但她會要家裏的阿姨給我和懷卿準備水果。怎麽了?”許晝接過叉子,吃了一塊西瓜,笑著看向文懷君,語出驚人:“沒什麽,我覺得你可以當我媽。”許晝從小就沒怎麽體會過薑藍口中“家”的感覺,放學回家有噴香的晚飯,父親陪孩子出去放風箏,母親會準備水果和熱牛奶,一家人偶爾插科打諢,但總是溫馨的。每當許晝聽到“家”這個字,出現的好像都是文懷君的臉。文懷君噎了一下,但很快就笑起來,大概是覺得能當許晝的媽媽也沒什麽不好的,這樣就可以看著他長大。“好啊,那你先把這碗水果吃完。”文媽媽裝模作樣,挽著袖子,皺眉的神情和廣大老媽學了個十成十,“吃完就趕緊上床睡覺!”奈何文教授一屆硬漢,擺著老媽的表情實在太違和,許晝笑噴,笑得咳嗆了半天。看許晝放鬆了一些,文懷君也心情好起來。他瞥了一眼許晝的電腦屏幕,密密麻麻的英文和工程圖,對他來說宛如天書。“這是你要做的項目?”文懷君問。許晝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瞎話:“嗯。主要是項目研究和優化,要看很多論文和以前的材料。”“我以為你的工作是做建築設計。”文懷君驚訝道。“嗯呢。”許晝含糊點頭,“實習生嘛,都是從細枝末節的東西開始做的。”文懷君了然地點點頭,他們實驗室的小孩兒也都是從抄數據開始的。其實許晝不善於說謊,尤其不會在文懷君麵前撒謊,但他心裏十二萬分地不願意讓文懷君知曉自己正在忙淵文科技的項目。文懷君應當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但假如他知道許晝的項目是為自己公司做的,或多或少會摻進私人因素。他會親自去dpose商量項目,甚至直接在家裏和許晝談,或者用甲方的身份點名要許晝參與設計?許晝不知道他會不會這麽做,但許晝希望文懷君壓根不知道,一切都按最公事公辦的程序來。許晝想要完全靠自己,不僅讓j女士看到自己的能力,也要讓文懷君看到自己有與他並肩的可能性。“你這五天忙完之後是不是就能回歸正常作息了?”文懷君問。許晝點點頭:“應該是。”文懷君鬆了口氣,五天是他能忍耐的極限了,再這麽看著許晝在他麵前拚命工作,文懷君怕自己衝動到直接給許晝辦辭職。一碗水果不知不覺已經被吃得見了底,許晝追悔莫及,有點不好意思地叉起最後一顆草莓送到文懷君麵前,“給你。”文懷君捏著許晝的手腕用力,把草莓塞進許晝的嘴裏,然後趁許晝還沒反應過來,俯下身去咬下一半草莓,和他接了一個沾滿香甜汁水的吻。雙唇輕柔輾轉,文懷君離開時,許晝已是半麵含情,誘得他心癢難耐。這房間不能再待下去,否則許晝一晚上都別想再工作。文懷君拿著空碗,逃也似的出門,臨走前還是囑咐許晝早點休息。接下來幾天都過得非常緊湊,許晝早出晚歸,文懷君也跟著早出晚歸。每夜裏文懷君也是聽到許晝關燈上床休息了,他才會安心睡去。許晝有時三點睡,有時會弄到四點,文懷君滿心都是把許晝按進床裏做到沒力氣工作的念頭,就像大學時一樣。但他還是生生壓抑住了。每天文懷君都變著花樣讓許晝得到適當休息,比如讓他吃水果,比如把他拉到沙發上趴著,給他做套簡單的按摩。文懷君的手法很專業,暖熱的大掌把精油抹上許晝的後背,輕柔推開,粗糲的掌紋下是細膩光滑的肌膚,簡直讓文懷君沉迷。許晝最近都坐在電腦桌前,不怎麽活動,關節僵硬得要命。哢哢的骨頭輕響讓那點旖旎的氣氛全散了,不到十分鍾許晝就出了一身細汗,埋著臉,咿咿嗯嗯地求饒,要文懷君輕點。手中的肌膚都滑膩起來,好不容易清爽下去的空氣又變得粘稠。許晝忍著疼,文懷君也忍著硬,十分鍾後兩人一同放棄。許晝揉著快要脫節的肩膀,抱怨說等忙完這幾天就要去健身房,完全沒看到文懷君那欲念難掩的眼神。文懷君開始覺得同居是場對他的考驗,因為隻要在家和許晝呆在一起,他幾乎隨時隨地都能起反應。隻可惜,許晝現在眼裏隻有淵文科技的項目。拚死拚活過了五天顛倒日夜的生活,許晝終於在第五天的下午,把厚厚的設計方案放到了j女士的桌上。許晝本來打算交完功課就離開辦公室,想著j女士要一兩天看他的方案,結果j女士笑眯眯地要許晝坐下。j女士一頭灰發,氣質像鄰家奶奶一樣溫和,許晝卻覺得緊張。j女士翻看著許晝交上來的策劃案,隨手指了幾個地方,許晝再次感受到j女士的專業功底之深厚,這些都是許晝在這幾天苦惱的,但並沒有時間想出完美解決方案的問題。許晝把自己所考慮到的方方麵麵都說了一遍,j女士不搖頭也不點頭,隻是移到下一個問題上。越回答許晝心裏越虛,j女士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問題,自己那點粗淺的學識全都無所遁形,許晝覺得自己大概涼了。“嗯,好。”j女士把方案還給許晝,“今天先到這裏。”許晝沉默地接下原路退回的方案,站在桌前沒動。猶豫再三,許晝還是鼓起勇氣問:“請問我可以加入淵文科技的項目嗎?”j女士抬起頭來,深灰色的眼睛注視著許晝:“你希望我批準嗎?”許晝毫無猶豫:“希望。”j女士微微眯起眼,銳利的光一閃而逝:“許晝,你從一開始就對這個項目抱有幾乎是偏執的向往,為什麽?”許晝心裏微驚,答案清晰地指向“文懷君”三個字,但很顯然他不能說。“看到項目要求的第一眼,我就覺得這是我想做的風格,未來感,另辟蹊徑的設計,所以我很想嚐試。”許晝給出一個四平八穩的答案,當然這也是他真實的想法。j女士看了他許久,才“嗯”了一聲,緩緩道;“但在未來,不是每一個項目都能符合你的興趣,你要學會適應。”許晝愣了愣,應道:“是的,我了解。”“這個項目會很忙。”j女士繼續說,“淵文的要求很嚴,會涉及很多改動,可能與你想象中的進程很不同。”許晝心中一喜,覺得有戲,鄭重點頭:“我知道,我可以的。”“下周一到淵文項目組開晨會。”j女士輕飄飄落下一句話,卻讓許晝如聽仙樂。“謝謝。”許晝由衷地說,帶著顯而易見的雀躍。在許晝推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j女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的設計案非常優秀,這幾天辛苦,你現在就可以回家休息了。”許晝停了一會兒,再次說了一句“謝謝”。雀雁看著許晝滿麵春風地走回來,就知道他成功了,便站起來給了他一個很西式的熱情擁抱。“恭喜!我們就知道你可以。”雀雁用力拍著許晝的背,又看著許晝的黑眼圈說,“j應該讓你回家休息了吧?”許晝笑著說謝謝,點點頭。“嗯,我們一般都是幹完活兒就能走,所以你趕緊回去吧。”雀雁眨眨眼,“下周開始就有得你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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