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吧。”陳硯喬另一隻手抓著徐開的胳膊,“這也許是唯一一次送你花的機會,我希望你收下。”也不知道那玫瑰有多少朵,鮮紅的花朵密密匝匝擠在一起,花束也沉甸甸地壓著徐開的胳膊,讓他心情也跟著格外沉重。接下來的日子,徐開同樣繁忙,加不完的班,還要抽空去給客戶解決問題。以往這樣的工作節奏總讓他很疲憊,然而現在他全靠被工作完全擠占的腦子喘一口氣,要不然他的全部思緒和情感都要“陳硯喬”給占據了。然而借工作逃避總不是個長久辦法,再忙碌的工作也總有結束的時候。每晚回到家裏,看著桌角日漸枯萎的玫瑰花,他還是會無法控製地想起陳硯喬,想起他們相處的點滴,想起對方高興或難過的樣子。一想起他,徐開就拿不定主意了。他又想起陳硯喬說的,不要思考,而是用感受去做決定。他在思考和感受裏反複拉鋸,愁眉苦臉地望著黑洞洞的天花板,持續失眠。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他以為陳硯喬給他發信息,拿起來一看,卻是一條社交平台的私信信息,問他這個周日有沒有空。徐開盯著那個頭像好一會兒,直到點進對方的主頁,才想起來這是他之前在那個變裝趴體上遇到的那個“西索”。他回:“你好,周日有什麽事嗎?”對方也是秒回:“倒是沒什麽事。就是《獵人》新的劇場版下個月上映,商家邀請我去參加點映,我這裏有幾張票,你想不想來看?”徐開有點猶豫,他周日倒是有時間,但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邀請,讓他有點不好意思。“票是免費嗎?”劉晗一時沒回,徐開才察覺到這話好像有歧義:“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免費票,我給你票錢,你還是個學生,不好讓你請客。”“哈哈哈,是免費的啦。我好歹還有點人氣,片方讓我幫忙做宣傳,票是送的,你不要在意這個。”“哦。”“我這邊還有兩個朋友,但你不想人多的話,可以和他們錯開,我倆單獨看。”徐開正猶豫對麵是不是很多人,就聽她這麽說,頓時有點被理解的感動。越是這樣,越難以去麻煩人:“沒關係,就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吧。你告訴我時間和地方。”劉晗發過來電影院的定位,時間是下午三點那場。“收到。結束後我請你們吃晚飯吧。”“好啊,到時候見。”又和劉晗聊了幾句,關掉手機,徐開想,或許這是上天冥冥之中在挽救他。從來沒有異性主動約他看電影,偏偏在這個時候。他也正好趁這機會換換腦子,至少去跟異性見個麵,說兩句話,或許能夠重拾他對於女性的好感。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快要被陳硯喬給洗腦成“同性戀”了。到了周日臨出門,徐開才發現他把攢了一周的髒衣服全洗了,日常穿的衣服還沒有幹。拉開衣櫃,裏邊適合出門的隻剩下他相親才會穿的那套西裝。看見掛在最裏邊的西裝,他才想起已經到了初秋,而他這整個夏天都沒有再去相親,有空都是和陳硯喬在一起。沒有別的選擇,隻好穿上西裝皮鞋,又做了個和這一身行頭相稱的發型。一邊拾掇自己,一邊納悶,以前他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都是緊張兮兮提前就把衣服都準備好。說起來,這次的心境也有些不一樣。劉晗的確是個女孩,從她社交平台上的照片看,長相也好看,自己卻並不緊張。他們在手機上的聊天也很順暢,好像他並沒有說出什麽太不合時宜的話。是因為和劉晗有共同語言,還是陳硯喬那些“訓練”都起了作用?下樓路過一個甜品店,徐開走過兩步又退回來。他在門口駐足,想到如果是陳硯喬去參加這種活動,應該手上會拿點什麽小禮物才對。劉晗是女生,送甜品總不會出錯。他看還有時間,便順腿走了進去,買了些蛋糕餅幹之類。出來時,手裏拎著兩隻漂亮的盒子。這時劉晗給他發信息,問他出門沒有。徐開低頭回複,餘光裏一抹藍色飛馳而過。他回完信息沒多會兒,身後的跑車引擎聲越來越大,然後“嗤”地停在他麵前。車門打開,先是伸出來一條穿皮短靴和工裝褲的腿,然後是一身飛行夾克的陳硯喬。他站在徐開跟前,正正好擋住他的去路,一臉不快地發問:“你要去哪兒?”第22章 傷心人“這是拿的什麽?”陳硯喬厚臉皮地勾著徐開手上的紙盒子看,看完左邊又看右邊,“咦,蛋糕和手工餅幹……”他抬起頭,又仔仔細細把徐開打量了一番,“這是去見哪個女孩呀?”徐開咽了咽唾沫,莫名有點緊張。陳硯喬咂舌,吊兒郎當地:“叫我等你的回答,卻背著我去跟女孩約會,嘖嘖嘖……”“我不是……”“不許去。”不等徐開解釋,陳硯喬臉上那嬉皮笑臉的顏色一收,眼神冷冰冰的,眉宇間都帶著怒意。徐開從沒見過陳硯喬這樣子。在徐開眼裏,陳硯喬總是溫和的,帶著不太正經的笑,從沒發過火兒。就算是不高興,也不會發脾氣。突然這樣,徐開有點瑟縮:“為,為什麽?”“還問我為什麽。”陳硯喬冷澈澈的眼波在他臉上轉了好幾圈,“你還沒給我回答,就要去勾搭其他女孩了?”“都說了,不是這樣。”徐開手忙腳亂解釋起來,“上次在趴體認識的劉晗,她是個動漫博主,有個動漫電影上線邀請她宣傳,給了她幾張票。她知道我喜歡動漫,也叫我去看,還有她的朋友們。”一番解釋似乎讓陳硯喬消了些氣,他撅噘嘴,指著徐開手裏的東西:“你還給她送蛋糕。”“她請我看電影,禮尚往來,不能白占人便宜。”不知道那句話又讓陳硯喬高興了起來:“喲,木頭疙瘩也學會怎麽做人了。”說著他攬住徐開的肩膀,又很親熱地,“哪部電影啊?我請你看,你把蛋糕給我吃,我倆‘禮尚往來’唄。”“說是點映,還沒上映。”聽到這話,陳硯喬又不高興:“你隻管說名字,票的事情我來搞定。”陳硯喬有的是錢,而且不知道他什麽背景。無論什麽,搞個點映的電影票對他來說肯定小菜一碟,然而徐開聽到這話卻不太舒服。他扒開陳硯喬的胳膊:“我已經和人家約好了,不能爽約。”“你就是要一邊吊著我,一邊去泡妞兒是吧。”徐開皺眉:“我什麽時候吊著你了?而且我也不是去泡誰。”“她泡你也不行。”為什麽陳硯喬突然開始對他這麽胡攪蠻纏,徐開忍不住提高聲音:“她也沒泡我,誰也沒泡誰。”“就說你單純得很,她要是沒想泡你,幹嘛要請你看電影?”“她電影票有多的。”“點映票一票難求,多的不能轉賣給別人,送給自己家人朋友看,為什麽非要請你這個隻見過一次的人看?徐小開,你什麽時候長點心。”徐開莫名其妙被這一通指責,也很火大。但他說不過陳硯喬這是既定事實,況且時間也要來不及了。他選擇懶得搭理,繞開陳硯喬。一隻手緊緊抓住他:“我說了,不許去。”“憑什麽我要聽你的。”徐開揪著眉頭,用力掙陳硯喬的手。陳硯喬捏得很緊,他感覺整個手都有些發麻。陳硯喬冷臉看著他,理直氣壯地:“憑我還在等你的回答,這期間你不準去跟別的人勾搭。”徐開也被他弄得有些煩躁。而這此刻的煩躁就像是一個線頭,一扯便把過去那一周的左右搖擺、過去那一月的心煩意亂全部都拉扯了出來。幹脆就這樣吧,這樣就好了, 一切就都結束了,那些糾結、那些怨恨、那些難過……“好,我現在告訴你我的回答。”徐開直直對上他的眼睛,“陳硯喬, 我不是同性戀,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了。”陳硯喬也盯著他:“你認真的?”“是。”“……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我不是同性戀,也不想再跟你做朋友。”“……”捏著他的手鬆開了。他是麵對著陳硯喬說的話,但卻並沒有看著他的臉,目光像是已經貫穿了他,而在看著他身後的某處,所以徐開沒有看清楚陳硯喬在聽到這話時,是什麽表情。陳硯喬什麽都沒再說,片刻後轉身,皮靴狠狠踢在垃圾桶上,隨後保時捷的轟鳴聲響起。車子飛快離開了這條街道,轟鳴聲消失了,陳硯喬應該也從他的世界裏永久地消失了。徐開抬起眼皮,層層疊疊的高樓後麵,是一顆金燦燦的太陽。陽光刺眼,他頓時有些發暈,胸口發悶,不自覺地身體往下縮,整個人蹲在了地上。這世上總是有人傷心,就總有人需要酒精。“深夜主題”ktv裏,又輪到陳硯喬做今晚那個傷心人。他已經喝得有點醉了,摟著老板:“韓哥,你ktv的名字我一直有個疑惑,到底深夜的主題是什麽主題?你解釋一下。”韓景山敷衍他:“隨便取的,就為裝逼。”“不是的,肯定不是這樣……”小禾第一次見陳硯喬這樣,有點於心不忍:“深夜的主題就是‘失戀’唄。隻有失戀的人大半夜睡不著才來ktv唱歌買醉。要不然大晚上的要麽在辦事兒要麽在睡覺,哪有什麽主題。”“小禾說得真好,快來讓我親一口。”小禾大翻白眼:“醉鬼死一邊去。”“喬哥這是第一次被人拒絕?”“是啊。”陳硯喬大喇喇地在沙發上攤開,“為了紀念我失去的第一次,老韓,把你那瓶鎮店之酒拿我喝嘛。”韓景山店裏有一瓶皇家禮炮50年,就供在他大廳中央的牆上。這酒是當年英女王登基五十年的限量發行款,屬於有價無市的珍藏版,他也是花費不菲才搞來的。“都知道是我的鎮店之寶,怎麽能給你喝。給你來一瓶38年的。”“一瓶38年無法撫平我內心的創傷。”“那就多來幾瓶。”大家笑起來,陳硯喬自己也笑:“韓哥說得對,就多來幾瓶,大家敞開陪我喝啊,喝多少都算我的。”既然喝了陳硯喬的酒,總要想辦法開導安慰一下他:“喬哥,真有這麽難受麽,又不是第一次被甩了。”在座的都和他認識的時間不短,早就見過他因為事情穿幫或者本性暴露被甩的經曆。有時還不隻是被甩這麽簡單,同時還會被甩上一兩個耳光。大家都見怪不怪,以至於他現在的難受低落實在像是無病呻吟。“這不一樣啊,這回是還沒追到就被甩了。”有人分析:“所以你這跟感情無關,就是自尊心受挫,心有不甘。”小禾冷笑:“你說陳硯喬有自尊心,嗬嗬。”“你這就過分了啊,自尊心我也有的。”隨後他又喃喃地,“我還是覺得徐小開喜歡我,但是為什麽就是不跟我好啊?”“直男的小把戲啦,沒想到喬哥也會著這個道。”有人不屑道:“你這一瓶38年就能隨便找個盤靚條順的男孩,想怎麽玩怎麽玩,費這勁。”陳硯喬突然坐直身子:“你說男人跟男人為什麽要作愛?男女作愛的根本動力是為了繁衍下一代,男人和男人又不繁衍,卻要模擬這種行為,為什麽?”“為了爽啊。”“不是哦,你問小禾是不是每次都能爽到,但比起用玩具,他還是願意找個男人一塊兒搞,是吧,小禾?”“滾開啊,別拿我舉例。”陳硯喬一臉正經:“因為人才有溫度和感情啊,男人和男人作愛並不是隻是在模擬性,而是在模擬相愛的過程。花錢很容易找到性,卻無法找到愛啊。”“嘖嘖,喬哥今晚變哲學家了。”“來,敬我們陳大哲學家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