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我掛了。”“真的一點聽不出來?”陳硯喬“嗬嗬”兩聲:“不是吧,你覺得你是誰,我還非得記住你。”“鬱星海,還記得這個名字嗎?”陳硯喬猛地坐起來,打開了燈,聲音也瞬間冷了下去,問:“你到處找我做什麽?”“敘舊啊,多年未見……”“我跟你沒什麽可說的。”說完陳硯喬就要掛電話,順便把這人拉黑,就聽他說:“但是我有點東西還得還給你,我們見個麵吧。”那種熟悉的,像是被爬行動物繞上脊背的惡寒,讓他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他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隨人擺弄的傀儡,他說:“我要說不想跟你見麵,你又準備威脅我?”“當然不是,你想多了。”鬱星海自嘲地,“我現在學得很乖。”“你要真學乖了,就自己銷毀,也是為你好。”“我說銷毀了,你會信嗎?”鬱星海笑,“不想見也沒什麽,我就幫你存著,說不定某天你會想重溫舊夢,到時盡管來找我。”陳硯喬一點都不信他的話。鬱星海是個撒謊成性,嘴裏沒一句實話的人。“明晚八點,在‘深夜主題’,你把東西拿來。”第78章 報複陳硯喬提前到了“深夜主題”,在暗處觀察一陣,鬱星海獨自來的。他站在大門路燈下不顯眼的位置,一直左顧右盼。算算得有七八年沒見了,陳硯喬總覺得記憶中的人和眼前的人對不太上號。他以前有這麽瘦嗎?還有那頭令人印象深刻的長發也已經剪短,現在是個寸頭。老實說,這發型一點也不適合他。陳硯喬上前去,漠然地“喂”了一聲。鬱星海慌忙抬頭,看見陳硯喬,目光閃躲著,扯著嘴角露了個尷尬的笑。看他好似有些手足無措,陳硯喬主動開口:“東西給我。”“好……好的,稍等。”說完他在挎包裏翻找一陣,把一個u盤遞給陳硯喬。現在都不用u盤了,他還得拿回家在電腦上才能確認裏邊的內容。陳硯喬盯著對方:“你沒有備份吧?”“我要想備份何必主動把東西給你送來?”鬱星海低下頭,自嘲地,“當初是我利欲熏心,太自不量力,最終毀了我自己。現在好不容易出來,我再也不想跟你,還有你們家扯上關係。這也是我把這東西拿來給你的原因,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咱們從來不認識。”再次見到這人,陳硯喬又想起一些當年和他在一起的往事。最開始他的確很喜歡鬱星海,人漂亮是一方麵,鬱星海膽大愛玩是另一麵。那時候陳硯喬初出社會,對人性的理解尚淺,他覺得兩人合拍極了,鬱星海簡直就像是他的另一麵。他也曾錯把短暫的迷戀當成永恒的愛,從未對對方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況,做出許多不切實際的承諾。但隨著相處的時間增加,他漸漸發現鬱星海和他想象中不一樣。總是說謊騙人,還總從他那兒拿錢。他越來越覺得那些合拍都是裝的,鬱星海也越來越像他人生中不斷遇到的人一樣,總在討好他、遷就他,隻是為了從他身上獲取好處。陳硯喬提了分手,這時候鬱星海拿出他們曾經一起玩時拍的親密視頻威脅他,讓他掏錢給他投資一部電影的男主角,不然就將視頻公布出去。那時兩人都年輕,玩起來沒輕沒重,加上鬱星海有一些癖好,很多片段看起來就像是陳硯喬單方麵的淩虐。那一刻,他的世界被整個顛覆。想不通鬱星海為什麽要這麽對他,更恐懼視頻真的流出,這會對他們家造成巨大醜聞。高秋怡早就提醒過他,讓他離那圈子遠一些。娛樂圈太受大眾關注,和那裏的人接觸,很容易給他們這樣的家庭惹來麻煩。這事要是被父親知道了,一定沒他好果子吃。一開始陳硯喬聽不進去,等到事情到這一步,他隻有後悔和害怕。他沒辦法獨自拿出那麽多錢,鬱星海就逼他套公司的錢,說等電影前期宣傳打出名氣,後續投資來了,就還他錢填公司的漏洞。陳硯喬不敢告訴家人,又不敢不對鬱星海言聽計從。最後當然是沒錢填公司漏洞,他隻能膽戰心驚等事情敗露。其實過後想想,鬱星海要是還想在那個圈子混下去,他是不敢將那些視頻曝出去的。隻不過他看準陳硯喬比他更害怕兩人的事情曝光,拿這事賭了一把,結果證明他賭對了。他賭對了開始,卻沒能賭對結果。眼看電影都快拍完了,卻刮起了一陣對藝人查稅的風波。那一陣沒點背景的藝人人人自危,不少人都被查到偷稅漏稅罰了錢,有的還進了監獄。鬱星海的名字也夾在那長長的名單裏,成為其中很不起眼的一個。因為是劣跡藝人,他主演的那電影也沒能上映。反正那電影也是他主力拉的投資,損失也在他個人,事情就這麽無聲無息過去了。陳硯喬在被父親禁足在家的日子,也在那眾多的名單裏瞥到“鬱星海”這個名字。等他禁足解除,重振旗鼓繼續吃喝玩樂時,已經刻意把這人拋之腦後,而這個人好像也自覺消失了,再也沒在他生活裏出現過。隻是有了這個教訓,他再不敢透露一點真實,包括他的真實身份,還有真實感情。這麽多年沒有鬱星海的音訊,原來是因為人在裏頭。這他倒是第一次聽說。“你說你剛出來?從哪裏,從監獄?”鬱星海瞪眼瞅了陳硯喬一陣,跟著苦笑:“都到這份上了,也不用裝了吧。這不正是你當年的報複麽?是我活該,我認栽。”陳硯喬很茫然:“你的確是活該,但我沒報複過你。”鬱星海突然瞪圓了眼睛,不由提高聲音:“開什麽玩笑,我因為這事坐了七年牢。”陳硯喬看了一眼附近來來往往的人,又抬頭看“深夜主題”的招牌:“進去再說。”他和鬱星海進了最裏邊的一個包房,服務生過來問他們要什麽酒。陳硯喬說不用,鬱星海卻讓拿一打啤酒過來。再一看他,孱弱灰敗的外表,和年紀不符合滄桑沉重,哪裏還有一丁點當年的意氣風發和漂亮。就算混得再差,也不至於會這樣,除非真的是如他所說坐了七年牢。陳硯喬還真有些唏噓,心裏泛起一點憐憫的情緒。酒拿過來,鬱星海伸手就拿,陳硯喬多嘴問了句:“你沒開車吧?”“我沒車……”說完他突然捂住臉,“沒錢,沒工作,什麽都沒有……我什麽都沒有了。”陳硯喬不知道說什麽,隻再次重申:“你敲詐我這件事我誰都沒告訴,你為什麽會坐七年牢?”“罪名是偷稅。”“那就是你違法犯罪的事幹多了。”鬱星海紅著眼睛看他:“這些明星藝人誰的賬是絕對幹淨的?多數人被查到交齊罰款就行了,除非情節特別嚴重的,頂多也就一年半載。我被頂格判了七年,七年啊……”說著又開始啜泣,“我找了最好的律師,律師跟我說,沒法減刑,因為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個不該得罪的人,除了你還有誰?”“我怎麽知道你還得罪了誰,總之不是我,我也沒想報複你。”陳硯喬知道他花一個億對他家來說不算大事,父親生氣的點除了發現他的性取向,主要他挪用公司的錢,公司才是他爹的命根子。就陳硯喬自己來說,他最想息事寧人,損失一個億沒什麽,隻要不給家裏抹黑。“你是沒想報複我,你爸跟你哥呢?你回去問問他們,再來跟我說,這不關你陳家的事。”這下輪到陳硯喬啞口無言了。站在他父親和大哥的角度,無疑是他遭到了欺負,事後要給這欺負他的人一點顏色看看,倒是很符合他家的做派。見陳硯喬說不出話,鬱星海收了收自己崩潰的情緒:“這事是我自己年輕時候走了歪路,也沒什麽可說的。總之我也受到了懲罰,現在我出來了,隻求你們能放我一條生路。”當時的害怕和恨意多少被時間抹平了些,如今看著眼前這受夠懲罰小心翼翼的人,陳硯喬也沒法再多說什麽,隻如實將情況告訴他:“我真沒想報複你,我家人也很忙,沒空成天來盯著你,以後你自己好好生活吧。”得到這個回答,鬱星海點了點頭。從ktv出來,陳硯喬心頭五味雜陳。他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和鬱星海見麵,也沒想到他會懺悔,更沒想到父親或大哥會讓他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七年時光、一輩子的前途和一個億比起來,孰輕孰重,他也分不清。這時,他接到徐開的電話。徐開說他現在正在登機,飛機沒晚點,行程要一個半小時。陳硯喬還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到了你就自己打車吧,天這麽冷,我才不想半夜還出門接你。”“我也沒叫你來接我。我是想說你晚點睡,免得我回來又把你給吵醒了。”陳硯喬皺眉:“你就不會輕點?”“我會啊,但你也太容易醒了。”徐開著急地,“你等下又怎麽了,我保證在12點前回來。你去外麵玩,有時候兩三點都不睡呢。”陳硯喬知道徐開是想讓他等他,不耐煩地:“看情況。”“……行吧。對了,有個元旦片很好看,你要不看著電影等我?那個片子講的是……”徐開又開始喋喋不休,那架勢如果陳硯喬不承諾等著他,估計他一時半會不會閉嘴。陳硯喬幹脆把手機掛在車上,開了外放,拿他的聲音當背景音。一些細小的“鹽粒”飄在擋風玻璃上,外麵天寒地凍,開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剛剛在ktv裏人聲喧囂,氣氛熱鬧,到了這大街上到處都冷冷清清,幾乎沒有行人,連車輛都很少。“這邊下雪了,你一會兒叫司機開車慢點,注意安全,我等著你。”徐開絮叨的聲音停下:“哦。”“飛機快飛了吧,我在開車,掛了。”“好,一會兒見。”掛了電話,陳硯喬上了高速。車子提速,雪也越下越大,很快外麵就霧蒙蒙的一片。他又想到徐開。徐開到底還是和鬱星海不一樣的,都是要錢,鬱星海前邊是討好哄騙,後邊是威脅敲詐,而徐開隻會張嘴要,心計也不會,心眼也沒有,就死皮賴臉硬要。看起來很好笑,但至少沒有傷害他的心思,而且自己可以拒絕。錢嘛,誰都喜歡。也許也不該因為別人喜歡錢,就徹底否定一個人。快下高速的時候,陳硯喬從後視鏡瞥見一輛白色麵包車,那車好像從ktv開始就一直跟著他。陳硯喬暗想,該不會吧,這光天化日的。再一看外麵,烏漆嘛黑,風雪紛飛,一看就是電視劇裏殺人越貨的好時候。他懷疑自己想多了,趕緊慢下車速,想讓麵包車走到前頭。麵包車果然繞開他,開到前頭去了。他剛鬆一口氣,下一秒,那車屁股突然停在他跟前,剛好擋住他的去路。陳硯喬心叫不好,打著方向盤倒退,想要越過眼前的車衝到前邊。他的車好,一路加速,麵包車肯定追不上。這時他才發現,麵包車後麵還有一輛廂式貨車,那貨車橫欄著他,一前一後的夾擊,讓他插翅難逃。鬱星海從麵包車後門下來,跟著他的電話響起。電話裏,鬱星海冰冷的聲音勝過外麵的風雪。他說:“下車。”陳硯喬沒說話,坐在車裏也沒動。鬱星海繼續道:“不下車的話,就隻有撞了。”說著他揮手指揮後麵的車輛。陳硯喬微動眼球,眼尾瞥見那輛廂式貨車的確重新發動,並踩足了油門,隻等鬆下刹車,朝他撞來。“我們隻圖錢,反抗隻會讓你自己流血受傷。你的命金貴,不值得。”第79章 綁架陳硯喬被封條貼嘴,套了麻袋,五花大綁著塞進了那輛箱式貨車。不知那貨車原本是拉什麽牲畜的,臭得出奇。他扭動身體,嗚嗚幾聲,想說能不能把他換到麵包車裏,結果隻迎來一頓腳踢。踢他的男人順嘴嗬斥道:“別他媽扭來扭去。告訴你,落我們哥幾個手裏,就別打逃跑的主意。”為免再受皮肉之苦,陳硯喬隻好安分地默不作聲。他很後悔,這一切都是鬱星海算計好的,以視頻為由引他出來單獨見麵,又裝模作樣讓他放鬆警惕。真他媽不愧是演員出身,之前在ktv那番話,陳硯喬真信了,還覺得他挺可憐,實在走投無路是不是再幫他一把。看來這些年,鬱星海不僅沒有改過自新,反而在監獄裏學得五毒俱全,變本加厲竟然幹出綁架這種事。該不會一會兒綁架撕票一條龍, 最後弄死自己吧?他們有這麽大仇嗎?陳硯喬一陣害怕。他從哪裏開始做錯了?剛剛是不是不該乖乖下車讓人綁了,而該直接衝出重圍,哪怕你死我活。但他實在是對自己下不去狠手。就不該聽信鬱星海的話出來見麵。不,剛接到他電話,就應該立馬掛斷拉黑的。更早之前,他就不應該任由鬱星海拿著視頻勒索他。或許最開始,他就不該跟這人扯上一丁點關係。可是一開始,他又怎麽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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