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為什麽明知故問?眼睛已經很好地適應了黑暗,能看清岑驍淵,止咬器在臉上落下的印痕,再往上是挺直的鼻梁,和……繭綏剛抬起腦袋,迅速被岑驍淵按了下去,語氣依舊暴躁,“你在想什麽,又在想要如何說謊騙過我?”“岑驍淵。”這是繭綏第一次當著alpha的麵,叫他的全名。他不是有意要挑釁對方,隻是這次,語言快於他的情緒。語言是最直白的表露,情緒是最複雜難測。盡管還止不住抽泣,身體也疼痛不已,這一次他所付出的代價未免過於慘烈。但他想到一種可能性。“你的眼睛看不見嗎?”春意夏痛痛噠……38.舍棄“你的眼睛看不見嗎?”此話一出,岑驍淵的一隻手摸過來,精準地掐住他的下頜,“那你也不可能逃得掉,別做美夢了,不如想想接下來你會怎麽樣。”狼狽已經不足以形容繭綏當下的狀況,後頸流著血,嘴角也碰了,腰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撞傷。他本以為這是岑驍淵施加在他身上的懲罰,故意視而不見。但很明顯不是的。他隻是,看不見了。得不到繭綏的回答,即便人就在他的手中,依舊令岑驍淵感到焦躁,“我在問你話,你有哪裏受傷了?”“腰和胳膊,還有……我們真的不能在這裏繼續、繼續下去了。”這一回,繭綏回答得很快,甚至去拽岑驍淵的手臂。alpha因為忽如其來地靠近,猛地向後撤去,鉗在繭綏下頜的手也隨之一僵。他搞不懂繭綏。前一秒明明還很怕他,後一秒又能十分心大地湊到他懷裏來。就像是在a區時,無論自己對他做什麽,繭綏哪怕再抗拒也會承受,哪怕已經瑟瑟發抖,隔天依舊會跟在他的身後“少爺”、“少爺”地叫個不停。本以為是很聽話的小狗,會一直繞在自己身邊轉個不停。結果不過是把項圈鬆開了,就跑得無影無蹤,再也找不見。他給繭綏打上的烙印,繭綏根本不認,beta嘴上說著服從,心底想的卻是截然相反的事情。“你的抑製劑呢?”繭綏問。岑驍淵:“不用找了,我早就打過了。”對麵沒了聲音,岑驍淵能感受到自己手下軀體的溫度,和明顯的僵硬。打過抑製劑的alpha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失控,但一整個白天,岑驍淵獨自一人擊獲了大量的分數點。強力催動信息素,力量跟不上消耗,外加上眼睛本就有舊疾,這才導致短暫性失明。就像二人重逢的那一晚。岑驍淵同樣是作戰回來後,馬不停蹄,尋到繭綏的宿舍。而現在,他眼前已經有隱約的剪影,但並不打算向繭綏說明。就如同繭綏會半真半假地瞞下一些事情,岑驍淵同樣也會。“你是怎麽找到的這裏?”他問。“我、我碰到江宜晚了……”繭綏回過神,下意識回答了。“是‘你們’吧,你和那個beta一起行動。”岑驍淵的小臂纏上繭綏的腰肢,聽到懷裏的人倒吸一口涼氣,確定他沒在說謊,腰上真的有傷。“他們兩個人呢,你丟下他們跑了?”岑驍淵環抱住繭綏,俯下身來,在他的耳邊,問話還在繼續,充滿嘲諷的,“別告訴我,你忽然想通了,所以就來找我了。”“不可以嗎?”繭綏反問,“不可以是這樣嗎,我反悔了,還是你比較厲害,我就來找你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腦子裏隻有一件事,抑製劑沒了,過不了多久緣餘的易感期就要爆發,而讓一a一o身處在同一空間下的人正是自己。他要去哪裏搞到alpha的抑製劑?他還剩下多少時間?未等思索完,脖頸被掐住,岑驍淵冷冷道:“說謊沒完了是吧。”岑驍淵眼前已經恢複清明,隻有幾處殘留的黑點,繭綏心不在焉的神色落在視網膜上,針紮一般刺痛神經。他來之前明明就想好了,無論如何這次一定……“你真的打了抑製劑嗎?”繭綏不死心地再次詢問,畢竟岑驍淵現在的狀態實在稱不上穩定。“真要這麽擔心,你不會自己去確認?背包就在石壁後麵。”岑驍淵說。繭綏此前一直倚靠在石壁上麵,被迫吞咽濃鬱嗆人的信息素,腦子一團漿糊,根本無暇顧及周圍,更沒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就在手邊。岑驍淵的背袋裏東西少的可憐,除了必備的定位器和止血繃帶,就隻有用束縛帶捆綁的幾管抑製劑。繭綏翻到時也愣住了,側頭看了眼alpha,alpha無動於衷,似乎對此毫無察覺。他的手指快速抽離出一管,背在身後麵的同時發問:“你怎麽帶這麽多抑製劑在身上?”“在岑沐那兒搜刮來的,嫌麻煩就都帶上了。”岑驍淵忽然不狂躁了,對於繭綏的問題也不再避諱,甚至多問了一句:“你後來有去過醫務室嗎?”繭綏手心裏全是汗,在岑驍淵無機質的目光下,搖了搖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又出聲回應了。岑驍淵忽然笑起來,很輕地一聲,“岑沐說得沒錯。”“……”“你是個薄情的小孩。”繭綏不明白岑驍淵為什麽忽然這麽說,這和緣餘此前的話重疊在一塊。“你一直是個善良的小孩,但有些時候心軟隻會害了你自己。”到底誰的說法才是對的,又或者都是錯。他們把繭綏總結在短短一句話內,好像都很了解他似的。但岑驍淵說得也沒錯。他遠沒有那麽無私,那麽舍己為人。他隻能拚命守住他所在乎的東西,可就連在乎的,他幾乎都要守不住,更別提是不屬於他的。不貪心難道不是好品德嗎,他隻要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隻希望自己過得好一點。為什麽換到岑驍淵身上就不行了呢?他從沒想過要在alpha那裏得到什麽,隻是想要不被拿走。岑驍淵忽然向繭綏一步步走過去。“你能看……”繭綏剛開口,岑驍淵與他擦肩而過,拽住他的手腕。“我看不到。”往上攥住繭綏的手腕,岑驍淵回過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後半夜你來守夜。”繭綏愣住了,直到岑驍淵再次拉扯他的手臂。岑驍淵:“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是你認清了現狀,主動來找我,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還是說,你不想我睡覺,現在就想做?我不介意,反正是易……”繭綏:“我來守夜!我保證會好好守夜!”最終岑驍淵走到石壁前坐下來,曲起一條腿低下頭歇息。繭綏簡直不敢相信,岑驍淵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相信他,這其中處處都透露著不對勁,但時間不等人,繭綏不敢細想。或許就是這麽幸運,上一次的好運氣延續到了現在。“背包裏有繃帶,把你的傷口也處理一下。”岑驍淵閉著眼睛忽然開口。繭綏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作,好一會兒,他問:“你真的打了抑製劑嗎?”“你到底有什麽不放心,如果真能標記,”岑驍淵一頓,“你早在16歲那年就被我標記了。”繭綏根本不是在擔心這個。但他不再吱聲。後半夜過得很平靜,沒有哪個學生會想不開忽然跑到半山腰。繭綏一直保持著警惕,但精神上大起大落,好不容易安逸下來,有幾次險些撐不住睡著,腦袋還沒低下去便猛地驚醒過來。外麵還是一片漆黑,岑驍淵窩在石壁旁邊,自始至終好像都沒有動過。直到山間下起薄霧,天邊一抹深沉的藍色浮上,繭綏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不敢有多餘的動作,繭綏起身後邁動發麻的雙腿,一步比一步走得小心,到達山洞口以後,他回頭望了望,已經看不到岑驍淵的任何蹤影。這山洞原來這麽深,岑驍淵藏得這麽隱蔽……下山時,繭綏加快了速度,腰上的傷沒有處理,胳膊上的倒是一目了然。在粗糙的石板上摩擦出的創麵沾著砂礫,本應用清水衝洗幹淨,但繭綏不敢停下腳步,生怕一停下來,岑驍淵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一路上暢通無阻,到達棲息地,緣餘已經不再洞口。繭綏腦海裏已經有了最糟糕的設想,好在還沒有邁進去,手臂忽然被扯住。緣餘蹙眉看著繭綏狼狽不堪的模樣,而他自己,盡管一再壓製,身上alpha的信息素已經很強烈了。“下山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可摔死我了。”好在繭綏早已想好了借口,裝作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緣餘的視線再度敏銳地落在他的後頸上。繭綏捂住了,留下一片痛感,“……這也是沒辦法,畢竟他也處在易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