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晚已經不能用狼狽來形容,他皮膚嫩,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肉了。就在兩天前,他弄丟了頸環,繭綏被岑驍淵帶走,山洞裏隻剩下他和緣餘。江宜晚情急之下說了謊話,緣餘一個字都沒信。為了自身的安全,江宜晚一路上摸爬滾打跟著緣餘,受了不少苦。他怕這假beta半夜偷襲自己,還給自己串了一串樹葉戴在脖子上,沒成想那葉片上有小蟲,不出一夜,他細白的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紅點子,又癢又腫。緣餘全程無視他的滑稽行為。江宜晚隻能撿他剩下的漿果吃,在他歇腳的湖泊旁邊討水喝,半夜鬧肚子,連閃了幾個來回,又都追上來了。連緣餘都覺得不可思議,說了這兩天裏唯一的一句話。“看來你是真的很想活。”語氣卻帶著輕蔑。江宜晚早在心裏將他千刀萬剮一百遍,想著隻要自己能出去,一定會向校方告發這雜種,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趕緊滾回c區去。不,最好是滾到區域邊界去,做一輩子的苦力勞工才能解他的心頭恨!好不容易熬到了回程,江宜晚終於看到了曙光。這兩天像流民一般的噩夢生活結束了,他的膽子再次大起來,把什麽難聽話都說出來了,也不再顧忌周圍有誰瞧著他。他就是說給這幫人聽的,甚至想把緣餘的第二性別直接抖露出來。然而,迎麵走來的兩個人讓他徹底成為啞巴。對麵站著的正是岑驍淵和繭綏。他們在眾目睽睽下手牽著手,且是十指相扣。繭綏嘴角的裂口塗了藥後就看不太出來了,身上披著寬鬆的外套,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唯獨後頸的咬痕遮掩不住,一低頭就能被發現。越靠近繭綏,越能感受到高階alpha施加下的威壓,江宜晚不想再往上湊,緣餘卻選擇走到繭綏的麵前。作為beta的繭綏感受不到二人見劍拔弩張的氛圍,江宜晚卻寒毛聳立,又往後退了一大步。這還不算完,alpha鬆開了手,炙熱滾燙的胸膛迅速貼近繭綏的後背,將他整個人圈進懷裏,環抱著,低下頭,輕吻他的脖頸,又咬上他的耳朵。他朝繭綏低聲說了句什麽。隻見繭綏渾身一僵,外套的熱度早已令他熱汗淋漓,然而,他卻全然不覺一般,再次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不和你的搭檔打個招呼嗎?”岑驍淵抬起頭,扶著他的肩膀,用正常的音量,向對麵的人說,“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不過還活著。”##搭上回程的渡輪,沉默仿佛有實質,在空氣裏纏成一層又一層的繭,憋悶地透不過氣來。岑驍淵是四人之間最自在的,繭綏幾乎是坐在他的懷裏,被他攬著腰肢,又摸胳膊又摸手指,時不時還要撩開beta的額發,印上一個親吻,發出輕微的“啵”聲。周圍沒一個人敢吭聲,江宜晚更是裝死,巴不得誰都別注意到他,他不想惹火上身。終於,緣餘開口說話:“你確定不回c區?”岑驍淵的手指又插進繭綏的指縫裏,牢牢扣住了,倚靠在他身邊的繭綏才回過神似的,倉促點了點頭,“我在b區待著,和、和他一起。”緣餘盯著兩個人。上船之前繭綏為自己一聲不吭就離開的行為道了歉,給出的解釋是怕緣餘會攔住他。“我為什麽要攔你,如果你們真的在一起了的話。”緣餘強調後半句。“我們吵了一架,然後,和好了。”繭綏看向緣餘,眼睛黑曜石一般,是心靈的窗戶,有什麽振翅欲飛,又極速墜落下去,“……我想通了,我還是、還是喜歡他,想和他在一塊。”他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樣子就像是心裏有愧又無法掩蓋自己的真心。緣餘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決定了就好。”“對不起……”“寶貝,這是你自己的事,為什麽要和你的搭檔說這麽多,還要和他道歉。”兩個人之間,岑驍淵橫插進來,強勢宣告著自己的存在。繭綏的臉頰被掰過去,在岑驍淵的掌間,alpha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閃出危險的神色,“是覺得我不會吃醋嗎?”繭綏吞咽唾沫,“對不起……”“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岑驍淵一手搭在繭綏的肩膀上,自然而然地低下頭,轉過臉看他,“吻我一下。”於是,暖風陣陣的岸口,繭綏將吻印在alpha的臉頰上,看上去十分輕盈羞澀的一個吻。吻過之後他的耳朵全紅了,被岑驍淵用指尖觸碰著。那姿態確實親昵。緣餘頭也不回登上甲板,江宜晚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頓時瞠目結舌。繭綏在撒謊。他可以肯定繭綏在撒謊!他親眼所見,是岑驍淵把他打暈帶走的,這短短的一天半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江宜晚不能細想下去,三步一回頭地上了船。海風時不時地吹拂減少燥熱,一路上岑驍淵都沒有離開繭綏身邊,直至離開島,回到集合地,搭檔間需要歸還島上的物品,拿回自己的通訊器。隻有這個時候。繭綏和緣餘重新站在了一起。“你真的決定好了嗎?”掃描儀掃過緣餘的全身,他抽空道,“你知道的,除非你主動向我開口,不然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當做真話聽。”繭綏將背包裏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頭始終低著,聞言點了點頭。見他沒有其他話要說,緣餘疲憊地捏了捏鼻梁。“那你自己去和塵燃說吧,說你不回去了。”“……好。”“繭綏。”“嗯?”“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真的喜歡岑驍淵,想要和他在一起嗎?”“緣餘的身份不要和任何人說。”另一集裝箱內,江宜晚聽到此話,迅速轉過頭,岑驍淵脫掉身上的作戰背心,任由掃描儀掃過四肢,確認安全。“看樣子你是知道。”alpha漫不經心道,“醫務室最近沒有開,這件事你也清楚?”江宜晚咽了口唾沫,學校裏的消息他還是很靈通的,早在岑沐消失的當天,他就聽到了風聲。不然他也不至於這麽害怕得罪岑驍淵,此前他總覺得自己手上有把柄可以威脅到岑驍淵,岑驍淵不能輕易動他。但和瘋子講道理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在這種時刻。“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我保證!”江宜晚識時務道。##集合地每個集裝箱的出口都通往不同方向。拿回自己的通訊器,和緣餘徹底告了別,繭綏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最終還是調轉腳步,走向和alpha約定好的車站。他了解緣餘,如果他不主動求助,對方不會插手他的事。緣餘絕對尊重他,也從不過多幹涉。可緣餘方才的問話著實讓繭綏難以作答。“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真的喜歡岑驍淵,想要和他在一起嗎?”繭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畢竟就在不久前,岑驍淵還伏在他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著:“別忘了你答應我的。”那明明是句威脅。但現在他不得不給出一個答案。“我不知道,所以想趁著這個假期搞清楚……我、嗯,對,我想試試看。”他這麽回答。其中多少真多少假,隻有他自己清楚。隔著一條馬路,岑驍淵身穿便裝,頭頂帶著鴨舌帽,隻露出精致的下半張臉,便有許多目光投注在他身上。alpha等在路燈旁,一隻手拿著通訊用的儀器,一陣敲敲打打後,將儀器收進口袋裏,等待著繭綏的到來。一切回歸日常,島上的危機與糾葛仿佛做夢一般。直到繭綏在他的身前站定。“沐醫生……真的沒事嗎?”他還是問了。日常被打破,湧動在兩人間的氣流刹那間扭曲波折起來。岑驍淵不再是渡輪上那副寵溺到不行的模樣,反而一手扣在繭綏的後頸,將人拉近自己的懷裏,低聲道:“當然了,你怕我殺了他?我不會這麽做的,就算已經被除名,他也還是岑家人,甚至是我的叔叔。”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抱住繭綏,這裏沒人知道兩人是誰,沒人在意他們的第二性別,路過了,匆匆一眼,馬上略過去。“隻要你乖乖的,岑沐不會死,那個alpha的身份也不會暴露。”他低下頭,抬起帽簷,在繭綏唇上印下一個吻,含蓄、輕盈,卻如同烙印、提醒,“一切都會如你所希望的那樣,隻要你在我身邊。”他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憤怒了,繭綏卻覺得故意偽裝情緒的alpha更恐怖。但他能做的隻有點頭,說:“我知道了。”岑驍淵捏住他的耳朵,似乎不滿意他的反應,反複揉捏耳廓的軟骨。繭綏觀察著對方,好一會兒,岑驍淵的手指沒從他的耳朵上移開,他才試探著拉住岑驍淵的衣領,指尖在抖,睫毛在顫,他湊過去主動吻了對方,角度有些偏,隻擦過唇角。他的耳廓微微泛起紅暈,朝岑驍淵僵硬笑了一下,努力擺出羞澀,不太熟練。岑驍淵希望看到他耳尖的紅緋。他需要做到這一點。雨隹木各氵夭次下一秒,兩個人唇迅速貼在一塊。光天化日下,長達十幾秒的深吻,即便沒人認識兩個人,即便辨不明第二性別,還是有人腳步放慢下來。直到被吻的人氣喘籲籲地欺在身前的alpha,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卻是憋氣憋的。“夠了,少爺,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