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還未定。


    直到各國的大使全部抵達之前,不會舉行儀式。之前所說,預定一個月後舉行的露比沃芙的加冕儀式,已經差不多延期了半個月。夏季短暫的古拉迪斯已轉入秋季。農田裏金色的麥穗已經進入了收割的時期。


    露比沃芙必須一一應酬已經抵達的各國大使。用從艾莉卡那裏學習的方法優雅地行禮,優雅地微笑。時而含羞一般地垂首,扮演著少女的角色。這些行為舉止在狩獵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


    大使們多為宰相,或者是王位繼承權比較靠後的王子。是因為知道露比沃芙是位年輕的公主,帶著入贅古拉迪斯以便加深邦交的打算而來的吧。好像也有的國家以為古拉迪斯還有隱瞞未公布的金礦礦山。就算知道神國王族的婚姻慣例是在國內尋找人選也仍然沒有放棄。實在是讓人覺得很厭煩。


    王子為了得到露比沃芙的賞識全都不遺餘力。稱讚著她葡萄酒色的頭發,讚美著她紅玉一般的眼瞳,感歎著她身著禮服的姿態。


    與此相反,女性大使們的態度卻帶著刺。又年輕又可愛之類,既高貴又美麗之類,明顯十分刺耳。


    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來自艾莉卡。她作為露比沃芙侍從,所穿的衣服比平時更加鮮豔。再加上那無所顧忌的態度。挺胸站在那裏的話,看上去十分傲慢。不,實際上她的確就如同傲慢的集合體。


    女性大使中,也有直接對艾莉卡出言帶刺。但是論老練狡猾,無人能出其右。因為感到厭煩而讓艾莉卡負責客人們,離開客廳的露比沃芙不知多少次聽到了女性們不甘心的叫聲。


    在這之中,還未抵達的僅僅隻有一國。正是托萊安。


    一直在空等,露比沃芙今天也穿著為了加冕儀式而新做的禮服。這是第三件了。雖然露比沃芙自己對顏色還是袖子形狀什麽的毫不在意,但是亞莉亞等人好像是把她當成了換裝人偶。


    即便如此,也沒有抱怨。因為露比沃芙的任性,也加入了可以不穿緊腰衣、讓行動輕便之類的設計。再不多少配合一點的話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正在穿試樣禮服的袖子的時候,這一個多月不知打了多少次照麵的女官靜靜地進入了房間,稟報了托萊安大使已經抵達的消息。


    露比沃芙和在一旁看著自己試穿的艾莉卡交換了一下眼神,準備盡早去打個招呼。但是、


    「不可以動!接縫會裂開的!」


    「啊、對不起」


    因為被恰絲凶了,隻能以那不自然的姿勢定了下來。


    ?


    換上做好的禮服,帶著在房間外待機的傑伊德,露比沃芙趕往托萊安大使的接待客廳。打開門,帶著優雅的微笑迎接坐在沙發上的少女以及站在她背後的女官以及護衛。


    「還真遲呢」


    「讓您久等了實在十分抱歉。畢竟托萊安沒有比我更有能力的人,下達讓政務不會遲滯的命令已經很盡力了」


    米蕾莉娜的態度和以前毫無二致,露比沃芙不由得笑了出來。她會這麽親近艾莉卡的理由,不由得有些明白了。


    「那還真是辛苦了。你能來我很高興」


    「沒那回事。作為大使叨擾他國這還是這一次,會成為貴重的經驗。會推動托萊安的發展也說不定。還請您先坐下」


    被催促著,露比沃芙和艾莉卡在米蕾莉娜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雖然客廳十分豪華,也並未準備護衛的座位。傑伊德等人就這麽站在露比沃芙的背後。


    和米蕾莉娜一同從托萊安趕來的女官煎著茶,米蕾莉娜開口說道。


    「艾爾凱多一家正在托萊安王城裏接受保護。他們都泣不成聲,要我替他們向露比小姐致謝」


    「是嗎。給你們添麻煩了呢」


    聽見露比沃芙的話,米蕾莉娜用平穩的口氣,一邊說表示“請您不用在意”,一邊微笑著。然後好像是為了改變話題,說出了和其他國賓一樣對露比沃芙的讚美之辭。


    「雖然穿著禮服的露比小姐也很可愛,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露比小姐。就好像盜賊的首領一樣」


    雖然那並不會讓人覺得這是讚美公主的言辭,但是露比沃芙卻破顏一笑。紅色的嘴唇微微張開,大膽地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果然這樣的話最讓人覺得高興。不愧是托萊安,很有眼光」


    「實在是榮幸之至。我隻不過是一塊基石而已——站在您身後的各位雖然是初次見麵,是傑伊德先生和狗狗們把?」


    被說成是狗狗,佛斯特有點複雜地嘟囔著。米蕾莉娜卻沒有在意,保持著微笑。


    「艾莉卡大人所施的術,這還真是完美的變化。但是,傑伊德先生的樣貌也改變了,露比小姐有沒有覺得寂寞呢?」


    「公主殿下,請不要失了禮節」


    雖然女官小聲地提醒,但是托萊安的公主很愉快地笑了出來。


    「啊啦,有何不可。公主總是離不開騎士。對吧,洛溫?」


    「如您所言」


    在米蕾莉娜的背後一直保持沉默一動不動的黑發青年簡短地回答道。他所穿的火紅色的製服的胸前,用金絲繡著托萊安的國徽。是米蕾莉娜的守護騎士吧。


    「露比沃芙,在這裏過久停留的話……」


    察覺到話題轉移到了微妙的方向,感覺有點不舒服的傑伊德輕輕提醒。那股聲音比起他本來的嗓音,有點偏高。雖然這一個半月中已經習慣了,但是無法否定總覺得有些欠缺的感覺。如米蕾莉娜所說,是寂寞了也說不定。——傑伊德明明就在此處,還會覺得寂寞,實在是有些奇怪。


    「說的也是。米蕾莉娜,那個呢?」


    「帶來了。在這裏」


    說著,米蕾莉娜拿起了放在自己身旁的小盒子。揭開裝飾著銀色孔雀尾羽浮雕的蓋子,裏麵供著一顆能夠收在雙手中的水晶球。


    「這是?」


    露比沃芙皺著眉提出了問題,艾莉卡做出了回答。


    「很意外吧?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有點吃驚。既然名字叫<裁決天秤>的話,當然也會以為是天秤的形狀」


    「的確,和古拉迪斯的神具比起來可能是有點不太起眼。但是多虧了它,托萊安也很少發生凶惡的犯罪事件」


    這麽說著的米蕾莉娜有點得意地微笑著。背後的女官以及騎士都是和她一樣的反應。


    「那還真是可靠呢」


    「您能這麽說也不枉此行了。真有點期待滅鼠之日的到來呢」


    ?


    回到房間,露比沃芙躺在了床上。


    托萊安的大使抵達,於是國賓全部到齊,加冕儀式的日期也決定了下來。


    「說是三天之後」


    輕輕說著,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就這麽穿著靴子不停擺著腳。


    「別這樣,露比。不僅弄的到處都是灰,而且內衣也露出來了」


    被泡好茶的艾莉卡訓了一頓,露比沃芙發出了不知是回應還是呻吟的“唔”,停下了踢腳的動作。傑伊德因為露比沃芙卷起的禮服下擺而移開了視線,兩匹狼伏在床鋪的一端。


    「終於要開始了」


    隨著艾莉卡將茶具放在桌上發出的聲音,傑伊德嚴肅的聲音重合。


    「對方完全沒什麽動作,反而讓人覺得不舒服呢。莫非是在儀式的正中準備了什麽陷阱也說不定」


    坐在椅子上,將愛用的手杖放在膝蓋上,一隻手拿著茶杯的艾莉卡帶著神妙的表情說道。


    床上的露比沃芙起了身。盤腿坐正,同時唇邊浮現出了無所畏懼的微笑。


    「管他什麽牛鬼蛇神。之後的事情無法預測。但是,沒有人會帶著認輸的想法去挑戰。肯定會是我的勝利。絕


    對」


    (這才是露比沃芙)


    (真值得信賴呢。你肯定沒問題的)


    兩匹狼也發出了表示同意的吼聲。沒過多久,艾莉卡和傑伊德都苦笑了出來。


    「真是堅強。真是連我也比不過的膽量呢」


    「的確,在這裏可能就應該落落大方地應對。舍棄雜念,全身輕便的話,不管什麽樣的事態都能隨機應變」


    「一點也沒錯」


    有勝算。在出席儀式的人們前,將馬林貝爾派的罪行一舉暴露出來。讓各國的大使成為證人。


    棋子已經各就各位。接下來,就看露比沃芙的指揮了。閉上眼睛,露比沃芙對著浮現在黑暗中的同伴們的麵容無聲地說道。


    我會贏的吧。摩爾達。大家。——薇安卡。


    ——是你的話,一定——


    又一次聽見了曾幾何時夢到的薇安卡的聲音。


    如同她愛著摩爾達一般,總有一天也會有人這樣愛著自己嗎。有些難以想象,但是。


    ——不用擔心——


    總有一天自己也會帶著那平穩恬靜的微笑,注視著某個人。自己就是為此而出生的。


    「事到如今,也隻有獲勝一途了」


    「嗯」


    附和著傑伊德的低語,露比沃芙露出了蘊含著堅決意誌的笑容。目前,保持現狀也還不錯。但是,總有一天——


    ?


    城下都市貝塔斯已經數年沒有這麽熱鬧過了。正值收獲的季節。貧瘠的土地收成也不是很好,即便如此人們還是十分感激。表達著對萬物精靈的敬意,歌頌著精靈之母洛瓦絲。


    但是今年並不僅僅是這一個原因。如今的古拉迪斯,新王即將誕生。十五年前下落不明的公主回來了。今天便是她的加冕儀式。


    傳說已經死去的公主的歸還的消息,瞬間傳遍了全國。繼承了神之血的神國的王族。對受到絕望所支配的貧苦人民來說,這就意味著神本身的降臨吧。


    成為新王的公主名為夏緹娜?蕾?斯卡蕾特?古拉迪斯。不過,那是她表麵上的名字。聚集於王城前廣場上的人們,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未曾麵識的同伴們以眼神示意。然後互相出示用赤色顏料描繪著狼之印記的手背,相視笑了出來。


    「吾等即為,盜賊團布拉迪?方古」


    這聲低語讓人們聚集起來,逐漸壯大。


    ?


    王座之間中,盛裝打扮的各國大使,以及古拉迪斯的貴族們為誰更華麗而暗中較勁,表麵上卻帶著微笑互相交談。


    王座上裝飾著古拉迪斯的國花、唐菖蒲【diolus】,雖然是有著『小小的劍』這樣別名的夏花,能夠反季節開放是因為栽培在調節了氣溫的房間裏吧。對一朵花來說還真是浪費空間。


    被赤色、黃色以及白色花朵所包圍的王座下方並立著十幾名身著鎧甲的衛兵。雖然古時候這麽做是為了排除加冕儀式的妨礙者,現在也隻是形式化地作為表現出嚴肅氣氛的一部分裝飾而已。


    「殿下,您準備妥當了嗎?」


    「嗯。什麽時候開始都可以——不對,隨時拜托你了」


    休息室中,對於奧蒂斯的詢問,露比沃芙以開玩笑般的態度做出了回答。順便還提起了禮服的下擺。


    金色的刺繡點綴於桃色的衣料之上,裙裾上以白色的蕾絲配合,這邊是今天所穿的服飾。靴子是鞋幫很淺的白色高跟鞋。感覺腳尖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雖然女官們都表示十分合身,露比沃芙自己卻因為比平時更要濃的化妝而有點消沉。裝飾在頭發上的珍珠也覺得好像垃圾一般。如果摩爾達他們看到了現在的自己,肯定會大笑著說這是投珠於豚吧。【出自新約聖經瑪竇福音第七章】


    王座之間裏聚集了很多人。因此,每個人身邊所能帶的侍從人數限定為了一名。因為露比沃芙有伽丁安跟隨,所以不允許帶其他護衛。


    也就是說,傑伊德和兩匹狼、名義上的老師的艾莉卡被關在門外。——對外是如此表示的。


    因為穿不慣的靴子,露比沃芙有點踉踉蹌蹌地走進王座之間。反複回憶著奧蒂斯所交給自己的加冕儀式的計劃安排。


    將<引導之劍>抱在胸前,向聚集的人群致意。然後在王座之下等司祭為自己加冕,坐在王座上將<引導之劍>從鞘中抽出。最後在陽台上,對城外聚集的百姓們進行新王的演說。就是這樣的步驟。


    盛裝打扮的露比沃芙的登場,讓大使的王子們發出了感歎的聲音。他們紛紛圍在絨毯的左右,向緩緩前行的露比沃芙投去讚美之辭。


    「十分感謝大家,哦嗬嗬嗬嗬」


    是因為在大使們的麵前,自己扮演著『作為村中少女被養育的怯生公主』這個角色嗎,也有人直接打招呼一般隨便握住自己的手。畢竟現在不用擔心被護衛們警告,更不可能會想到公主本人會一個上勾拳揍過來吧。


    用扶正<引導之劍>的姿勢,偷偷將被握過的手在禮服上擦了擦,走向王座。


    國賓之中,王子們以及宰相、少數的將軍,以及女性大使和貴族們看著露比沃芙的眼神完全不同。女性們想到年輕女王從今以後的光輝未來,投去了極度的視線。不管如何用笑容掩飾,露比沃芙也能從氣味辨別。


    在那隱隱約約地讓人感覺不快的視線中,有一名少女優雅地行了一禮。精悍的騎士站在她的背後。公主身著勿忘草般藍色的禮服,美貌出眾。


    「貴安,夏緹娜殿下。實在沒有想到我這種不諳世事的人會被招待至如此重要的儀式之上。但是,卻因為我體調不良導致儀式被推遲……我該如何致歉才好呢」


    「請不要在意,米蕾莉亞殿下。對作為庶民被養大的我來說,在國家政事方麵還遠未成熟。知道了鄰國的公主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年紀,就說出想要見你一麵這種任性的話,該道歉的是我才對」


    互相打過招呼,相視而笑。讓別人看起來雙方關係融洽,也是為了最後一次互相確認。


    「那個帶來了吧?」


    「藏在袖子裏麵了」


    輕輕低語的樣子,從周圍看來隻是少女們之間的閑談吧。再次相視一笑,兩人就此分開。


    王座之下,一名年老的司祭恭敬地抱著寶冠等待在露比沃芙的麵前。在周圍的是,身著鎧甲的士兵和伽丁安,以及烏爾庫宰相,直到剛才還和露比沃芙走在一起的奧蒂斯也站立不動。浮現在他嘴邊的是——微微的冷笑。


    背部走過一陣惡寒。


    那家夥。


    那家夥有什麽詭計。


    氣味呢?


    不明白。總是能聞到的硬質的氣味,太過強烈。


    隱藏自己的動搖,以不變的步調前進。抬頭挺胸,堂堂正正。


    雖然不明白那邊的真正意圖,己方也還是按預定進行。要抓緊加冕前的微少時間開始行動——就是現在。由露比沃芙一聲令下,一切便由此開始。


    根據一步所前進的距離來推測時機。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這時。


    有個身影輕輕搖動。


    直到剛才還處於視線一角的烏爾庫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殿下!」


    奧蒂斯叫著衝了過來。將視線投向那邊,眼前站著烏爾庫。其手中所執的短劍反射出銳利的光芒。


    露比沃芙反射性地停下腳步,做好了應對的架勢。但是,因為還未習慣的高鞋根而扭到,失去了平衡。


    變成無法受身的體勢。就這樣倒下的話背部會受到重擊的吧。預測到那股的衝擊,露比沃芙緊緊咬住了臼齒——


    衝擊卻並未到來。反而,堅硬金屬的感觸越


    過禮服包圍了身體。


    「……」


    抬起臉,把握了狀況以後,露比沃芙不由得輕輕呻吟了出來。


    身著鎧甲的兵士抱住了露比沃芙。好像是在倒下前的瞬間,衝了過來,所以她才沒有跌倒。


    但是,最讓露比沃芙感到混亂的是——被奧蒂斯所按住的烏爾庫,一邊在緋色絨毯上掙紮一邊大聲叫嚷。


    「閣下,您是怎麽了!」


    「放開我奧蒂斯!我都聽說了!這女人完全沒有成為古拉迪斯新王的意思!她和魔導女神合謀,將柯爾克特的兒子引入城內,意圖取我們的性命!」


    由於烏爾庫的叫喊,驚呆了的觀眾們騷動起來。女性們因為恐懼而不停發出悲鳴。好像是為了排解緊張的氣氛一般,奧蒂斯提高音量讓國賓們安心。朗朗響起的聲音,讓王座之間回歸了寂靜。


    「殿下是位優秀的宰相。但是,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雖然從以前身體狀況就不太好,現在好像精神方麵也出了問題」


    好像是因發狂的父親而感到哀傷一般,奧蒂斯垂下了視線。然後以剛毅態度,命令鎧甲兵將烏爾庫帶走。


    將視線從被帶出王座之間的烏爾庫身上移開,奧蒂斯轉向露比沃芙。為了和被士兵抱住,就這麽坐在地上的她視線相合,奧蒂斯屈下單膝露出微笑。


    「您沒有受傷吧,殿下」


    露比沃芙沒有回答。從正麵一直盯著奧蒂斯,更加用力抱住手中的<引導之劍>。奧蒂斯好像很困擾地苦笑了出來,將視線轉向抱著她的鎧甲兵。


    「雖然殿下有點害怕,但是好像沒有受傷。剛才的事,多虧你能反應過來。十分感謝你」


    士兵低下了頭,看著奧蒂斯的身姿,觀眾們發出了讚賞的聲音。說他是正確評價部下的功績,為新王傾盡忠誠之心的騎士的典範。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雖然烏爾庫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也還是被傳喚至王座之間。被士兵所押解著的那姿態和奧蒂斯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觀眾的眼睛裏,映出的是那傑出青年的身影。


    奧蒂斯的嘴角慢慢上揚。惡意的氣味糾纏著冷笑,他轉向露比沃芙和士兵的方向。


    「你保護殿下的禦體有功。將頭盔脫下報上名來」


    抱著露比沃芙的士兵的手腕微微一僵。同時露比沃芙也咬住了牙齒。奧蒂斯已經明白了鎧甲中的人的真麵目。


    「你在磨蹭什麽。不要這麽謙虛。這可是名譽」


    如同嘲笑一般的話語。如果不脫下頭盔,便是對賓客們的無禮。但是如果脫下頭盔,便會暴露自己的麵容。——謀反之人、傑伊德?柯爾克特的麵容。


    儀式開始前,抓住預定身著鎧甲的士兵並和其替換,傑伊德潛入了會場之中。而且並不是以護衛的姿態,而是傑伊德本來的模樣。因為本來他就準備在這裏主張父親所受的冤屈。


    但是,為什麽奧蒂斯會注意到鎧甲兵被替換的這件事呢。試著回憶起剛才他的視線所及還有注意的方向。不管怎麽想,都不覺得在一開始替換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


    那麽,隻有一點。露比沃芙和傑伊德中了奧蒂斯的陷阱。


    預測到傑伊德會混入儀式的奧蒂斯,為了將他引出來而利用了烏爾庫,對露比沃芙的生命造成威脅。如果傑伊德沒有出現,隻要自己作為騎士守住露比沃芙便好。在國賓的麵前守護住公主的安全,僅此而已便能提高自己的評價。


    如果傑伊德中了陷阱的話,就讓他暴露身份然後施以懲罰。就是這樣的計劃吧。


    因為士兵還在猶豫要不要脫下頭盔,觀眾們投去了懷疑的視線。


    「好了,快點」


    奧蒂斯又一次催促道。這次明顯帶著嘲笑的態度。


    好像已經放棄了一般,士兵——傑伊德將手放在頭盔上。


    「等下」


    站起身來,露比沃芙抬高了音量。完全沒有任何作戰計劃。隻是,為了將人們的注意力從傑伊德轉移至自己身上。


    「就算沒有他的幫助,我也能保護好自己。穿的要是更便於活動的衣服和靴子的話明明就會很輕鬆的,真是煩人。一切的一切很討人厭。我已經受夠公主遊戲了,各種拘束各種煩悶,連飯也變得難以下咽。長老的蜂蜜酒和料理才比較合我的胃口。再也不想待在這裏了。才不想做什麽公主。我果然還是一名盜賊!」


    不假思索地說著,將積鬱的鬱憤一口氣全部吐出。感覺痛快多了。將<引導之劍>扛於肩上,就是因為這種狀況才能傲然地露出笑容。


    因為露比沃芙露出了本性,滿場一片騷然。將人們的注意力從傑伊德身上移開的目的達成了。盜賊、盜賊,這樣的低語如同波紋一般擴散開來。其中受到最大衝擊的還是王子們。也有人被露比沃芙楚楚可憐的演技所騙,因為眩暈連站都站不穩。


    「怎、怎麽會……夏緹娜公主居然會是盜賊、騙人的……!」


    「才不是什麽夏緹娜。我是盜賊團布拉迪?方古的露比沃芙。白狼薇安卡的女兒,露比沃芙!」


    聽見王子們的話,露比沃芙報上了名號。即便如此,王子們還是難以置信,開始竊竊私語著公主是別人假冒的。但是露比沃芙的肩膀上架著神具<引導之劍>。那是隻有繼承了古拉迪斯之血的人才能持有的洛瓦絲的右腕。


    慢慢地,奧蒂斯走近露比沃芙的身旁。


    「是您輸了,殿下。既然在國賓麵前報上了盜賊的名號,您也就無法成為新王。,但是請安心。在生下下位國王之前,會保證讓您活下去」


    奧蒂斯的低語。也就是說,在下一位國王出生之時,露比沃芙便會遭到廢棄。


    「儀式中止。請不要輕舉妄動。您也不想吃苦頭吧?那邊的士兵就待在原處,等有機會再談功績的事吧」


    想傑伊德投去冷笑,奧蒂斯為了讓露比沃芙從王座之間離開而向她的肩膀伸出手——


    「不要碰我,弑親凶手!」


    揮開那隻手,露比沃芙叫到。這時,全場安靜了下來。誰都沒有理解她所說的話,隻是用訝異的視線注視著兩人。


    一瞬,奧蒂斯的鐵假麵中滲出了動搖。但是馬上,他便為了將其隱瞞一般而露出了悲傷的苦笑。


    「您到底是在哪裏聽說的……。的確我的母親一直病弱,生下我以後便很快過世了。要說是弑親,我也不能否定……」


    「誰也沒問你的往事。我說的是烏爾庫」


    「您在說些什麽。父親不就像這樣還活著嗎」


    說著,奧蒂斯用眼神指向還停留在王座之間的烏爾庫。


    烏爾庫沉默不語。也沒有拚命揮開周圍士兵的打算。士兵們看起來十分困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就此將烏爾庫帶出王座之間。烏爾庫直直地盯著奧蒂斯。簡直就好像等待著主人的指示,受到訓練的家犬一般。


    露比沃芙向烏爾庫撇去一眼。然後嗤之以鼻。紅玉之瞳閃閃發光。


    「如果那個烏爾庫是本人的話」


    在奧蒂斯想要說什麽之前。


    露比沃芙吼叫起來。作為信號的咆哮。雖然預定稍微有些受到打亂,但是這種程度的話並不會對作戰造成障礙。


    王座之間的門以驚人的勢頭打開,承受著全員的視線出現在那裏的是——


    「父親……」


    奧蒂斯漏出了嘶啞的聲音。


    出現的男人的確是烏爾庫。雖然衣衫襤褸,腳步踉蹌,遍體鱗傷並且拄著拐杖,但是那和兒子相同的青色眼瞳和灰色的頭發,毫無疑問是古拉迪斯的宰相、烏爾庫?馬林貝爾本人。如同為了確保他前進的道路一般,兩匹狼——佛斯特和庫娜一齊瞪著前方


    。


    看見如同前來乞討一般的男人和猛獸的身姿,貴族的女人們尖叫起來。好像是為了讓尖叫聲停歇下來一般,出現的第二名烏爾庫繼續叫道。


    「奧蒂斯,為什麽!?為什麽背叛父親?被傀儡所占據的王座成為我的囊中之物的話,總有一天你不是也會成為國王嗎!」


    奧蒂斯沒有回答。隻是麵無表情地向滿身瘡痍投去冰冷的視線。但是,從他細長的下顎滴落的汗珠沒有逃過露比沃芙的眼睛。


    「被說中痛處的表情呢」


    聽見露比沃芙的話,奧蒂斯轉過頭來。將帶著冰塊般尖銳的青色眼瞳射向她。


    「是你。身為盜賊的你讓父親變成這樣……!知道父親掌握著政權……何等殘酷……!」


    「那麽,就是承認那邊的烏爾庫是假冒的了?」


    嘴邊含笑的露比沃芙這麽問道。恍然大悟一般,奧蒂斯看向身著典禮服裝的烏爾庫。那個在士兵們的拘束之下,仍然在等待他的指示的男人。


    突然,笑容再次出現在奧蒂斯的嘴邊。帶著一絲自嘲,卻有能感到餘裕,還有些自暴自棄——


    注意到那股複雜的氣味時,露比沃芙領悟到自己的失策。他所尋求的並不是古拉迪斯的政權,也並非財富。正因如此,他無所畏懼。


    「從烏爾庫身邊離開!」


    露比沃芙朝士兵們叫道。但是烏爾庫有兩名。就算對已經混亂的頭腦下達命令,士兵們還是一動不動。


    因士兵們而感到十分焦急的露比沃芙正準備行動,就在此時。奧蒂斯打了一個響指。頓時,烏爾庫的體勢崩塌。士兵們立刻上去扶他的肩膀——


    「啊……」


    一陣悲鳴響起。失去支撐的烏爾庫倒在緋色的絨毯上。絨毯也慢慢開始冒煙。如同屍體急速腐爛一般,身著禮服的烏爾庫失去了人形漸漸崩毀。絨毯和大理石地板也隨之溶解。


    穿著甲胄的兩名士兵慌忙地脫下了鎧甲。碰到酸液的部分已經被溶解。如果他們沒有穿著鎧甲的話,現在已經身受重傷了吧。


    全場籠罩在一片悲鳴之中。女性們猝然暈厥,膽小的王子們坐倒在地。還能動彈的人們為了逃命蜂擁一般擠向出口。但是烏爾庫以及兩匹狼站在門前。


    國賓們都是證人。被下達了指示的兩匹狼為了不讓任何人逃走,露出尖牙、低聲嘶吼。而安撫著兩匹狼的是站在其後,滿身瘡痍的烏爾庫。


    烏爾庫好像很空虛一般地嘀咕著些什麽。他的身體被光包圍。


    光芒消失之後,一名女性出現在那裏。未曾改變的襤褸衣衫,純白的長發在傾瀉背後。她半睜著堇色的眼睛,鮮豔的嘴唇十分突出,帶著一臉鬧脾氣的孩子的表情。即便如此,觀眾們還是因為那美貌而發出了感歎的聲音。


    「果然沒法事事按預定進行呢」


    聽見艾莉卡的話,奧蒂斯聳了聳肩。冷靜下來好好思考的話,便能明白烏爾庫是由她所變。雖然成功讓奧蒂斯一瞬之間產生了動搖,但是也沒能完全讓他失去餘裕。


    「實在是幹的漂亮,女神殿下。那過於逼真的演技,真讓我以為是父親來了」


    「哎呀,謝謝誇獎。我是不是應該嚐試下劇場女演員的工作呢」


    艾莉卡完全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態度。這麽快就暴露真實身份,心底肯定是覺得很沒趣吧。就連現在,都好像是要說『我回去了』的樣子。


    「不過,為什麽明白父親是偽裝的?就算在我看來,這也是很完美的」


    「不僅僅是我,露比也注意到了……。他在見麵的時候用女神來稱呼我了對吧?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魔導研究評議會的時候,我經常和他發生爭吵。完全辯不過我,他肯定很不甘心吧。他指著稱呼我為『白色魔女』呢。從那以來,這個通稱就擴散開來,真是讓我覺得很麻煩呢」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我的疏漏」


    奧蒂斯再次浮現出了自嘲的苦笑。讓空氣降溫的氣味,露比沃芙覺得嘔吐感不停湧出。


    「用魔導兵器冒充自己的父親,還真能說出那樣的話呢。你到底長著什麽樣的神經啊」


    緊緊瞪著奧蒂斯,露比沃芙繼續說道。


    「真正的烏爾庫怎麽樣了?自己說不出口的話,就由我來說如何?你所做出的事,所有一切」


    「也不用那麽激動吧。我隻是,將對先王和王後兩位陛下出手的父親施與懲罰而已。因為失去宰相會導致國家的混亂,所以就用亞希德?多爾作為代理,您想說這是錯誤的嗎。即便是父親,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也必須降下懲罰。還是說,就算是奪去了自己雙親生命的凶手,殿下還是會寬大地無罪釋放?」


    「誰也沒有那麽說。我看不下去的是你的做法」


    在觀眾的注視下,兩人的聲音在廣大的王座之間回響。稍稍大一點的音量,便會傳達至各個角落。蘊含著怒氣的露比沃芙的聲音,伴隨著仿佛會令人感覺疼痛的尖銳傳入人們的耳中。


    「那麽,能讓我洗耳恭聽嗎?我所做的一切。當然,還有相應的證據。如果您想說什麽都沒有的話,那隻是單純的空想,盜賊的戲言而已」


    周圍的人們沒有偏向任何一邊。操縱者假冒父親的奧蒂斯,以及表明自己盜賊身份的露比沃芙,兩邊都是令人畏懼的存在。


    「那我就問了,為什麽讓假冒的烏爾庫來襲擊我」


    「這一點殿下早就明白了對吧?是為了引出那邊的歹人。——是你吧?傑伊德?柯爾克特。」


    被叫到自己的名字,傑伊德摘下頭盔扔在一旁。這次,露比沃芙也沒有阻止。事已至此,繼續隱瞞也毫無用處。


    「被歹人本身這麽稱呼還真讓我感到意外。這邊以及確實把握了所有的狀況」


    翠綠的眼瞳寄宿者銳利的光芒,傑伊德緊緊盯住奧蒂斯。


    「所有的、嗎。還真是堂堂正正地說些空口無憑的話呢」


    奧蒂斯帶著餘裕的態度並未改變。終於,露比沃芙笑了。毫不示弱的冷笑。


    「那麽,現在就讓你看看。——米蕾莉娜!」


    隨著露比沃芙的聲音,托萊安的公主撥開人海從中走出。精悍的騎士緊跟其後,勿忘草般的藍色禮服翻動,米蕾莉娜的手中拿著一顆包含著虹色漩渦的水晶。


    米蕾莉娜有了回應,就說明在她看來現在的狀況還算不錯。最差也是一半一半。如果露比沃芙處於劣勢的話,她會裝作暈過去避免幹涉的吧。


    「我國托萊安的神具,洛瓦絲的左腳——<裁決天秤>。在其審判之下,無論是誰都絕無逃脫的可能。準備好了嗎,被告人奧蒂斯?馬林貝爾」


    在米蕾莉娜說話的同時,光芒從<裁決天秤>中放射而出,在虛空之中形成了圖像。圖像不停改變,所描繪出的是處於陰暗地下的某處,奧蒂斯和烏爾庫,以及數名伽丁安的身姿。


    『為什麽這家夥還活著,奧蒂斯』


    圖像中的烏爾庫說道。他所注視的前方,一名衰弱的男子蹲坐於牢房中。無法確定到底是否還保有著意識。


    『好像,他是真的不知道傑伊德的老師的名字。不過,就這麽殺了他不是很無趣麽。傑伊德總有一天肯定會回來的。為了替父親雪洗冤屈。屆時,在那家夥的麵前將他斬首,肯定會削弱傑伊德的誌氣』


    奧蒂斯啞然地注視著圖像中冷酷嗤笑著的自己。國賓們和貴族們作為觀眾,圖像中的對話持續著。


    『軍備方麵怎麽樣了?征發來的士兵們的訓練如何。確定萬無一失了吧』


    『毫無遲滯。會趕在冬季之時』


    『好。我國的國民比較耐寒。托萊安的人們因為寒冷而顫抖的時候發動襲擊的話


    ,很簡單就能獲取土地了吧』


    『……抱有這種消極的想法,能獲得戰鬥的勝利嗎』


    『什麽意思?』


    『父親,您所追求之物總是太過渺小。十五年前渴望著有名無實的王座,對兩位陛下出手。結果,現在又為傾頹的國家而心焦,想著要去奪取鄰國那微薄的土地。既然要征兵攻打他國,為什麽不講目標定為其所有的領土呢』


    圖像之中,烏爾庫十分愕然。然後注意到了。伽丁安們靠近過來,將自己趕入了空蕩蕩的單人牢房之中。


    『你……你突然之間說些什麽。就算國王再怎麽年輕,托萊安也和古拉迪斯同為神國。將其擊潰的話,剩下的兩個神國不會不聞不問的』


    『侵略也是一樣。畏縮於他國的壓力,又能做到些什麽。我實在是為父親這樣的小人物而感到束手無策』


    說著,圖像中的奧蒂斯鎖上了房門。烏爾庫和伽丁安還留在其中。


    『你在做什麽奧蒂斯!快停止這荒唐的行為!這些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圖像中,奧蒂斯嗤笑道。


    『您忘了嗎?這是父親所設計的,可愛的人偶』


    明白了那句話的意義的烏爾庫慌忙開始詠唱咒文。曾為伽丁安隊長的他雖然應該能破壞鐵柵出來才對,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烏爾庫注意到自己腳下所描繪著的印記,用悲壯的聲音控訴道。


    『救救我、奧蒂斯。我會按你說的去做,所以……』


    烏爾庫的兩脅被伽丁安緊緊固定住。因為恐懼,烏爾庫的聲音陣陣發抖。


    『父親,這是來自被你所破棄之物的報應。好好承受吧』


    丟下這句話,圖像中的奧蒂斯邁開了步子。響指的聲音生硬地回蕩。


    昏暗的地下,再也看不見烏爾庫的身影。黑暗之中隻剩下悲鳴。其中混雜著什麽東西燃燒、溶化的聲音。悲鳴聲也漸漸微弱下來——然後消失。


    圖像變為光芒,然後四散消失。在這會讓人感覺很美的光景中,奧蒂斯呆然地站在原地。米蕾莉娜以朗朗的聲音說道。


    「奧蒂斯?馬林貝爾。你用不人道的手段殺害了自己的父親,加之還妄圖侵略我的祖國托萊安。這份罪孽已然明了。請你接受懲罰吧」


    奧蒂斯無言地跪了下來。雙手撐在緋色的絨毯之上,被他碰到的部分散出雪一般的光之粒子。


    「父親、凱利的清白已經得到了確實的證明。法庭裏再聽你辯解吧——把他帶走」


    傑伊德向原部下、伽丁安們下令。但是伽丁安的隊員們還在猶豫。因為本來他們就沒有把傑伊德作為上司看待,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與此相對,鎧甲兵們有了動作。他們並不管上司部下的關係,隻是為了處理問題,以及保證自己安全而遵從著命令。雖然如同蝙蝠一般,不過這是最聰明的做法。


    其中一名士兵觸碰到了奧蒂斯的肩膀,那時。


    兩匹狼猛然衝了過來。野獸的直感察覺到了異變。露比沃芙也注意到了奧蒂斯手中微弱的光芒。


    傑伊德和艾莉卡稍稍遲了一瞬才注意到。雖然露比沃芙不知道奧蒂斯所詠唱的咒文的正體,但是傑伊德和艾莉卡是專家。兩人已經開始詠唱對抗的咒文,但是沒能趕上。


    伽丁安的四個人青著臉從當場逃開。


    奧蒂斯抬起了頭,嘴邊描繪過一道弧線。


    「由奧蒂斯?馬林貝爾所引導!薔薇之鳥籠隨之呼出!」


    以奧蒂斯為中心,光之紋樣在地板上擴散開來。是魔方陣。為盤蛇一般的光芒所嚇,觀眾們開始四處逃竄。


    巨大的魔方陣占據了一半的王座之間。薄紗一般的牆壁從其外輪廓伸出,直達天花板,將空間分斷開來。在兩匹狼衝進去之後,沒能趕得及的艾莉卡很不甘心地嘖著舌。


    被封在牆壁之中的是露比沃芙和傑伊德、兩匹狼、三名伽丁安、士兵們,呆然地一動不動地高齡司祭,還有奧蒂斯。


    「你想幹什麽!」


    將露比沃芙護在背後,傑伊德叫道。佛斯特和庫娜也繞在露比沃芙的腳邊,威嚇著伽丁安們。


    「那家夥的想法不正常。他所尋求的不是『現在』的名譽」


    說著,露比沃芙脫下了靴子,將禮服的裙子撕開直至腿部。大概在這之後恰絲和亞莉亞會又哭又叫地對自己說教吧,能活下來的話會好好道歉的。


    奧蒂斯慢慢站了起來。頹廢的氣味傳來,他的臉上浮現出薄汙的笑容。


    「我很憧憬英雄們的事跡」


    開始如同自言自語般說了起來。雖然那雙青色的眼瞳直視著傑伊德和露比沃芙,但是他現在所見之物肯定並非現實。露比沃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異樣的氣味。


    「這是孩提時代的事了」


    自嘲地笑了出來。奧蒂斯的眼前,站著身為公主的露比沃芙和身為騎士的傑伊德。


    「自己也明白,這是愚不可及的夢話。但到底是為什麽。那時我一直憧憬著的場所,為什麽卻是由你站在那裏。傑伊德」


    那是毫無道理的憎恨。雖然不明白奧蒂斯所說的話的意味,但是讓人感到不適的氣氛讓傑伊德處於緊張的狀態中。無意間移動位置,遮擋住奧蒂斯朝向露比沃芙的視線。無論何時都如同騎士一般。——這成為了導火索。


    在被分割開來的狹小空間中,奧蒂斯拔出佩劍衝了過來。劍刃指著傑伊德的方向。


    與此同時,伽丁安們對準了露比沃芙。全員拔出了武器。露比沃芙也將<引導之劍>從鞘中抽出,準備迎擊。


    「佛斯特、庫娜,你們不要動!」


    對方能夠使用魔法。想起了在雷塔納的戰鬥。那是,如果能更早一點發出逃走的指示的話,可能就會有其他的同伴能夠活下來了也說不定。露比沃芙緊緊咬住嘴唇。


    傑伊德接住了奧蒂斯的劍,伽丁安們的劍鋒劃過露比沃芙的身邊。


    覺得有點奇怪。伽丁安們完全不使用自己所擅長的魔法,僅僅用劍和露比沃芙周旋。奧蒂斯、以及傑伊德看起來好像也不準備使用魔法——不對,他們很慎重。在這被密閉的空間內使用破壞力很高的魔法的話,有可能傷到同伴還有自己。


    雖然隻能用劍這點對露比沃芙來說算是有利,同時也有弊。如果有人使用魔法,她為了保護自己,隻能選擇避開。因為這次並沒有藏身之處。


    外麵的騷動並未消退。聲音很清晰地從薄壁的外部傳來。


    失去了狼作為門衛,人們一擁而上。而托萊安的公主和青年騎士站在那裏。


    「儀式還未結束。這裏可是古拉迪斯的王城。沒有得到城主的允許就中途退席,不是很無禮麽?」


    「請你看看現在的狀況再發言,托萊安的米蕾莉娜公主!他們不是普通人。繼續待在這裏的話,我們也會被波及!」


    不知是哪個國家的將軍逼近了米蕾莉娜。現在也是一副想要抓住她的胸口將之提起的氣勢。青年騎士介入了兩人之間。眉宇一動不動,緊閉著雙唇。無感情的表情中,如同黑曜石一般的漆黑雙眼寄宿著信念的光芒。將軍在氣勢上被壓倒,後退了幾步。


    「別這樣,洛溫。會嚇到各位的」


    在米蕾莉娜的製止之下,洛溫無言地退到了她的背後站立不動。保持著臨戰的態勢。


    「聚集於此處的各位,都是各國的代表對吧?我也並非如此不通人情世故。隻是,想要保護各國的名譽而已。我身為女性,年尚十四。即便如此也沒有逃避。各位又如何呢?」


    明顯的挑釁。隻有兩人阻在門前,很容易就能突破。


    但是,誰也沒有動彈。一旦提到了國家的名譽,就沒法輕易地逃走了。雖


    然隻要有一人行動就會連鎖反應般造成大規模的逃脫,但是卻無人擁有這樣的勇氣。就算眼前的十四歲少女和護衛的騎士並不存在,也還是有很大的威壓。好像在觸碰的那瞬間便會被蒸發一般地無法靠近。


    「這樣他國對托萊安的敬畏也會加深了呢。當然,如果狀況繼續惡化就將艾莉卡大人帶走逃回托萊安」


    隻有洛溫一人聽見米蕾莉娜的低語。正因為她是這種性格,洛溫才想要賭上性命保護她。洛溫的嘴角稍稍上揚。


    讓眾人退下,艾莉卡將手杖抵在魔方陣的牆壁上,持續詠唱著咒文。手杖的尖端如同燈火一般閃爍,牆壁上有波紋擴散開來。雖然很微弱,牆壁開始裂開。即便如此,艾莉卡還是帶著恨意盯住牆壁。


    「還真頑強呢。實在是太囂張了」


    她很不悅地的嘀咕聲,傳入了牆壁內部的露比沃芙的耳中。因為解開<引導之劍>的封印也花了一晚的時間,所以在這裏沒法期待艾莉卡的幫助。


    佩劍的尖端劃過胸口,露比沃芙向後跳了一步避開。穿著甲胄的士兵聚在一起,堵住了退路。伽丁安們的追擊迎麵而來。露比沃芙不得已向前翻滾,避過了追擊。


    「不想戰鬥的話就待在角落裏,很礙事!」


    士兵們因為露比沃芙的叫聲微微一震,靠近了牆壁——


    「快停下!不要碰牆壁!」


    和奧蒂斯糾纏著的傑伊德叫了出來。士兵們不知如何是好,僵在原地。


    雖然想詢問為什麽,但是會讓傑伊德分心所以暫且作罷。目前先聽從忠告,注意不要碰到牆壁。但是並未改變正在被追逼的現狀。


    雖然為了更方便行動而撕裂的裙子,但是布料又會纏住腳步。這一點相當麻煩。因為速度才是露比沃芙的特色。


    以三個人為對手,還有禮服這個腳鐐。再加上<引導之劍>刀身很長,隨便揮舞的話會傷到周圍的人。雖然伽丁安們被限製了魔法的使用,露比沃芙這邊也說不上是有利的狀況。


    伽丁安們想要將露比沃芙逼到牆邊。


    「馬庫雷和迪茲雷利沒有回來,是被你殺掉了吧!」


    一邊砍過來,其中一名伽丁安如此吼到。


    三人如此執拗地攻擊露比沃芙,原因就在此。同伴被奪走的憎恨。但是,這份怒火雙方彼此彼此。


    「是又怎樣!別忘了你們對我的同伴所作的一切!」


    將正麵而來佩劍撥至其他方向,瞄準了目標。腳邊有破綻。露比沃芙的突刺攻擊深入了對方的大腿,對方發出悲鳴倒下之後,踢向頭部讓其暈了過去。


    (露比沃芙、後麵!)


    感覺到背後的氣息的同時,佛斯特的聲音傳入耳中。一邊快速後退一邊轉身,發現一名伽丁安的手中發出了魔力的光芒。好像是為了不誤傷同伴,準備在很近的距離攻擊露比沃芙。


    佛斯特想伽丁安的背後衝去。瞄準了頭部。這也是野獸狩獵之時的基本。


    隻要咬上去,狼的下顎的力量很簡單就能咬碎人的骨頭。是本能察覺到了危險嗎,伽丁安彎下腰避開了佛斯特。佛斯特輕輕地著地。


    朝著那裏,鎧甲兵們衝了過去。是被想要使用魔法的伽丁安刺激而恐懼到了極點嗎,他們一邊叫著一邊衝向伽丁安。


    怯於其氣勢,伽丁安睜大了眼睛不停後退。士兵們和伽丁安扭成一團,將他壓向牆壁。是想將他夾在魔方陣的牆壁和自己之間。


    「住手!」


    伽丁安發出了恐怖的叫喊。另一名伽丁安沒有前來救助同伴。他歪曲著很不甘心的表情,好像是為了防止被卷入其中,離開了那裏。


    被士兵們所壓著的那名伽丁安的背部碰到了牆壁——


    如同電擊般的爆破音和悲鳴同時轟響。


    這牆壁名為『薔薇之鳥籠』。那淒慘的赤色的確如同薔薇一般。


    被爆風吹飛,士兵們倒在一起。背部和後頭部受了很大燙傷的伽丁安趴在上麵。衣服被燒焦,發紅潰爛的皮膚在向外滲血。


    牆壁之外傳來怒濤一般的悲鳴。牆壁的內側也是如此。司祭就這麽抱著王之寶冠,嚇得無力動彈。從戰鬥開始之時,他就一直不停叫著不停發抖。


    好像覺得他的聲音很吵,剩下的最後一名伽丁安將手朝向司祭,開始詠唱咒文。露比沃芙慌忙衝了過去。


    伽丁安揚起了嘴角。將目光朝向露比沃芙。是在她的麵前裝出要殺司祭的樣子,引誘她露出空隙。


    伽丁安的手中發出光芒。來不及了。


    在露比沃芙咬住牙齒的時候。庫娜穿過她的身邊,咬住了伽丁安的手臂。


    個性溫和的庫娜拚命保護著司祭。同伴被殺而留下的傷痛,深深地刻在她的心裏。


    伽丁安拚命想要抽回被狼牙所咬住的手臂。但是越拉,牙齒就越深入,撕裂皮膚。因為恐懼和憤怒,伽丁安一邊大叫著一邊抬起手,帶起了庫娜。


    雖然庫娜在狼群中體格比較小,但是體重和露比沃芙也沒什麽很大的差別。伽丁安抬起庫娜,將她扔向牆壁。


    「庫娜!」


    麵朝伽丁安的露比沃芙修正路線,向庫娜衝去。纏在腳邊的禮服令人焦急,<引導之劍>也很礙事。拿著這麽長的劍的話,抱住庫娜的時候可能會傷到她。


    這麽想到的瞬間,露比沃芙毫不猶豫地扔掉了劍。反正除了自己以外沒人可以使用,也不用擔心被奪走。


    變得輕便的露比沃芙從空中接住了庫娜。但是勢頭沒有減緩。背後仍然在靠近牆壁。


    露比沃芙毫無迷惘。伸出裸露的右腳,用力踢向牆壁。赤色的火花和爆破音炸裂開來,露比沃芙和庫娜倒在地麵上。


    「露比沃芙!」


    傑伊德發出近乎悲鳴的聲音。他一邊接下奧蒂斯的劍擊,一邊在意著這邊的情況。


    「笨蛋,集中在你自己要做的事上!」


    露比沃芙責備了他。


    比起疼痛,衝擊更為劇烈。身體麻痹動彈不得。可能正是因為麻痹,所以疼痛也變得模糊起來。右腳的燙傷相當嚴重。但是踢到牆壁就馬上離開,燙傷的範圍控製在了最小。也就是膝蓋以下發紅,指尖焦黑的程度。沒錯,僅此而已。這麽自我催眠,隻能以此來保持著自己的意識。


    一把劍指向了倒在地上的露比沃芙。是將庫娜扔飛的伽丁安。他的手臂滿是鮮血,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怒而歪曲。


    沒有受傷的庫娜很快站了起來,露出尖牙低吼著。


    目標變為庫娜。刀刃翻飛,伽丁安舉起劍——


    「!?」


    伽丁安向前倒去,手撐在地上。是佛斯特咬住了他的腳,將其拖倒在地。


    佛斯特的身軀比庫娜要大上很多。力氣也非庫娜能比。白色的牙齒深深嵌入伽丁安的脖頸。紅色的飛沫散落在白色的毛皮之上。


    了解到伽丁安已然斷氣之後,庫娜發出了有些虛弱的聲音。耳朵微微下垂,用很抱歉的眼神看著露比沃芙。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露比沃芙搖了搖頭。


    「沒那回事,不是你的錯。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麻痹稍稍有些消退,露比沃芙摸了摸庫娜的頭。但是與此成反比例,腳上的疼痛也增加了。總算坐了起來,看向周圍。


    三名伽丁安已經全無動作,士兵們也倒在一起。司祭不知何時已經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隻有激烈的刀劍交錯的聲音在不停回響。仍然站著的隻有傑伊德和奧蒂斯兩人。


    傑伊德向後跳了一大步。奧蒂斯也同樣地,拉開了距離。


    「露比沃芙,你沒事嗎!?」


    就這麽盯住奧蒂斯,傑伊德


    問道。


    「如果這是燒烤的話,就是在微熟和半分熟之間吧」


    雖然以打趣般的口氣說著,但絕非沒有正視現在的狀況。是為了不讓傑伊德動搖。雖然可以直接對他說沒關係,但是這樣的話就不知道傷勢的情況,反而會讓他更加在意。需要某種程度的說明。


    「抱歉,脫離戰線。別輸了,加油」


    如同事不關己一般地送上聲援。疼痛如脈搏跳動般從右腳散開直至全身,連出聲都很困難。現在也是處於在庫娜和佛斯特的支持下站立的狀態。即便如此,最後還是朝著傑伊德的背影說出了一句話。帶著毫不示弱的微笑。


    「交給你了」


    命運,以及未來。


    堅定地點了點頭,傑伊德毫無破綻地擺好姿勢。


    雖然穿著鎧甲的傑伊德在防禦力上有利,速度卻是奧蒂斯占上風。而且鎧甲的重量十分消耗體力。雙方彼此彼此,不分上下。


    互相保持著距離,兩人互視片刻。


    「現在馬上將牆壁消去,奧蒂斯。事已至此,你的罪孽早已白於天下。這隻是無謂的廝殺」


    「無謂嗎」


    傑伊德的說服沒有進入奧蒂斯的耳中。


    「你剛才不是說你憧憬著英雄的事跡嗎。既然這樣,為什麽做出這種事?這就好像……」


    「在故事中登場的奸臣,還是說魔王?哪邊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就算現在被誣蔑為惡魔,隻要在百年後的世界被謳歌為為國而戰的騎士,為了古拉迪斯的富饒費盡苦心的英雄的話,就足夠了」


    這才是,他所持的異樣氣味的真麵目。他並沒有打算活下去。他並沒有考慮殺死傑伊德之後的事。從計劃被打亂的那一刻開始,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覺悟。


    奧蒂斯衝了過來。傑伊德也在同時有了動作。兩人的刀刃相交、離開。


    首先跪下的是傑伊德。鮮血從肩膀、鎧甲的關節部分流出。滑落的佩劍被染的一片赤紅。


    在傑伊德之後跪地的奧蒂斯就這麽倒在了地麵上。脅腹流出的血被緋色的絨毯所吸收,化為黑色延伸開來。


    勝負已決。


    「我、隻是……想要這個國家變得富足……」


    一邊咳出鮮血,奧蒂斯一邊低語著。


    「金礦無法開采,土地日漸貧瘠……古拉迪斯還能度過多少朝代……?這個國家已經、一無所剩。所以、隻能去奪取……。還有其他方法的話、你們就說說看、傑伊德……露比沃芙」


    染血的嘴角浮現出了嘲笑。


    「我怎麽可能知道那種事。我隻是一介盜賊而已」


    強忍疼痛,露比沃芙回答道。然後笑了出來。如同提出挑戰一般。


    「要不要打個賭,奧蒂斯。你所說的百年後的世界,我們和你,到底誰才會被當成英雄」


    奧蒂斯笑了。嘴邊血液流淌,即便如此還是一副很愉快的樣子。微微顫抖的肩膀,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


    他已經斷氣。嘴邊帶著平靜的微笑。


    「露比沃芙,讓我看看傷勢」


    一邊按著被砍到的肩膀,傑伊德一邊衝了過來。呼吸相當紊亂。好像已經接近極限了一般。


    「哦哦,你得意的寬額頭也因為汗水而一閃一閃的」


    「別說傻話了,快讓我看看」


    一邊這麽說著,一邊調整了前發想要將其蓋住。露比沃芙不由得笑了出來。如同死心了一般乖乖地伸出了腳。


    「這……好嚴重。真虧你還能露出這種滿不在乎的表情」


    「才沒有滿不在乎。這好痛的。痛的我都想要笑出來了」


    雖然還有開玩笑的力氣,但是出了一身冷汗。意識也變得朦朧起來。


    「話說回來,不先對這麵牆壁像個辦法的話會很不妙吧?空氣什麽的不會消耗殆盡麽?」


    艾莉卡所持的手杖尖端,裂紋正在擴大,這樣下去好像真的要花去一晚上的時間。


    「露比小姐,請使用<引導之劍>!」


    牆壁外圍米蕾莉娜發出了聲音。被牆壁所遮擋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幼小。


    「連岩石也能切開,這正是古拉迪斯的神具的能力」


    托萊安的公主好像很熟悉其他神國的神具。不愧是國家利益之鬼,有著無法計量的知識。


    在傑伊德的支撐之下,露比沃芙撿起了<引導之劍>。然後將其刺向地麵。


    碎裂的聲音響起,龜裂在大理石地板上擴散開來。魔方陣的紋樣完全崩毀,牆壁變薄消失。


    「哇,指的原來是這種事」


    第一次看見到的愛刀的能力,露比沃芙因為這一點也不起眼而發出了感歎。要論能力的華麗方麵,托萊安的天秤遠在其上。論外表的話明明是那邊比較不起眼。


    一邊慎重地走在滿是龜裂的地板上,艾莉卡靠近了這邊。配合她的動作,傑伊德讓露比沃芙橫躺了下來。


    艾莉卡詠唱咒文,手杖的尖端發出了柔和的綠色光芒。


    「要開始治療了」


    做出預告之後,毫不客氣地將光芒靠近傷口。感到被澆上鹽水一般疼痛的露比沃芙幾乎跳了起來。無意識地雙手亂動,緊緊握住附近傑伊德的手,拚命地忍耐著。


    雖然治療時間很短,露比沃芙卻覺得很漫長。就是如此的疼痛。感覺有點快要哭出來了。


    「要同時兼顧消毒和細胞的再生,而且講究速度的話就隻有這個術了。真虧你忍下來了呢,一般人的話早就暈過去了」


    「是嗎、多謝了」


    適當地表示感謝,想要摸摸已經變回原樣的右腳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握著傑伊德的手。一邊說著“很礙事,快點鬆開”,一邊伸出舌頭“呸”了一聲。


    「……你有精神就好」


    雖然傑伊德發出了有些不服的聲音,總而言之先別去在意。露比沃芙還有要做的事。


    「想要去哪,貴族們」


    想要從失去米蕾莉娜監視的出口逃走的是,和烏爾庫在一起的貴族們。被喊到之後,都帶著膽怯的表情轉向露比沃芙。


    「和、和我們沒有關係!是被馬林貝爾威脅,強逼我們幫忙的!」


    「從心底感謝將我們從他們父子的支配下解放的陛下!」


    國賓們用冰冷的視線注視著開始醜陋地逃避責任的貴族們。露比沃芙站了起來,哼了一聲。然後露出了刁難的笑容。


    「想要逃到哪都隨你們,但是能不能平安無事地離開這個國家,我可就不知道了」


    露比沃芙走上陽台,秋天的夕陽炫目,如同在灼燒眼球一般。


    聚集在王城之外的百姓們的聲音傳達直至王座之間。側耳傾聽的話,便會發現這是不停重複著同一句話的大合唱。


    『吾等即為盜賊團布拉迪?方古!吾主即為露比沃芙!』


    聽見這股聲音,露比沃芙露出了有點害羞的笑容。


    「喂,你們在這裏看到的是什麽?群山還有森林,城鎮還有田地裏的稻穗。你們所見的僅此而已嗎?這風景之中還有人們存在,我覺得因此才會被稱為是國家。無論城鎮如何擴大,田地多麽豐收,隻要人們不覺得幸福,國家也不會興盛」


    「……就算這麽說也沒法解決任何問題」


    這麽低語的男子,露比沃芙記得他名為庫萊斯,曾是將軍。說不定,他也以他自己的方式在思考著國家的情況。但是。


    「目前,這樣就可以了」


    「……是嗎」


    他們被駐紮於城裏的士兵們拘束著。全員都垂著頭,毫無抵抗之意。


    民眾的聲音,仍如同轟雷一般持續著。


    ?


    吐出的氣


    息一片純白。一邊微微抖著身體,露比沃芙緊了緊外套。


    「沒問題嗎?」


    以點頭的動作回應傑伊德的問題。


    從那以後經過了一個月,寒冷的北風在古拉迪斯吹起。經過收割的麥田,看上去就覺得有些寂寞。


    因為那件事,加冕儀式也不了了之。沒法重新來過,也不能讓各位大使長久滯留。不過對露比沃芙來說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米蕾莉娜帶著艾莉卡回到了托萊安。雖然覺得有些寂寞,不過也是無可奈何的。


    露比沃芙抬頭注視著富有起伏的群山的棱線,眯上了眼。如同為了窺視被這座山脈所遮擋的對麵的世界一般。


    「等雪化了之後就要開始施工了呢」


    「真是,沒想到女王本人在土木工程方麵打頭陣。而且,不知道到底要花去多少年的時間」


    「啊哈哈,可能到我變成老奶奶的時候也沒法完成。不過,會交給下一代的。用『對不起了~』之類的作為遺言」


    「……下一代指的是、你的孩子?」


    傑伊德有些猶豫地說出口,露比沃芙也愣住了。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一般拍了下手。


    「啊啊對了,<引導之劍>還得這麽傳承下去。欸,不過真是困擾呢。沒有那樣的人」


    風勢加強,掠過腳邊。露比沃芙蹲了下去,抱住自己腳邊的佛斯特和庫娜。柔軟的冬毛很溫暖。雖然男性的服裝比起裙子要好點,但是吹過的風還是冰冷刺骨。


    下定決心一般,傑伊德開口說道。


    「如果我可以的話……」


    佛斯特露出尖牙開始低吼。


    「……會幫你尋找的」


    說著,傑伊德深深歎了一口氣。自己實在是不像樣,露比沃芙感到這樣的氣味傳來。佛斯特如同得勝一般眯上了眼,露比沃芙和庫娜一起笑了出來。


    兩人和兩匹狼經常來這裏眺望群山。等到春天的時候便開始施工。


    一切都起始於露比沃芙的一句話。如同奧蒂斯所說,古拉迪斯已經一無所剩。所以露比沃芙做出了提案。『打開山脈與海相連,從那裏獲取恩澤吧』。


    古拉迪斯的古代國王曾經手持<引導之劍>發掘了金脈。所以切開道路也是同理,露比沃芙笑著這麽說道。


    聽說山脈的對麵是一片荒海。但是,畏懼於這一點的話一切都不會開始。試試看,然後見證結果。之後再去哀歎也不遲。


    「雷塔納的森林裏石碑好像已經立好了。下次,去獻花吧」


    「……嗯」


    露比沃芙失去了很多。並且同時,也背負起了一人之力難以承受的重擔。但是,會覺得即便如此也不在乎,是因為自己懷抱中的兩匹狼,並且身邊有著可靠的騎士。


    「啊,話說剛才你提到了女王吧」


    「不可以嗎?」


    「當然了。我才不會成為什麽女王。這個國家是新生的布拉迪?方古。所以,我就是頭領」


    傑伊德呆然了一瞬間,然後笑了出來。捂住腹部好像笑得很痛苦。


    「還真是不得了的歪理」


    「不過,也還是道理吧」


    「是嗎……也對。——露比沃芙。那件事以來,你知道你得到了個什麽通稱嗎?」


    「不知道。是什麽?」


    「為古拉迪斯帶來夜明的、『拂曉之女傑』」


    「那還真是太誇張了」


    古拉迪斯才剛剛開始。的確要說是拂曉的話,正是如此。


    馬林貝爾派的貴族們已經依法得到了製裁。殘留的伽丁安也是如此。從牢中被救出的羅貝爾,雖然十分衰弱但是性命無恙,在家中療養中。他的家人們也已經從托萊安返回。被征兵、駐紮於國境的男人們也都全部回到了故鄉。


    現在的古拉迪斯的公務由傑伊德等人柯爾克特派共同處理。城內漂浮著的硬質的氣味漸漸變淡。


    「話說,關於王座之間」


    「怎麽了,又要發牢騷?都說了那是米蕾莉娜要我那麽做的。才不是我的錯」


    被露比沃芙所切碎的王座之間已經無法繼續使用。就算想要改裝,露比沃芙也表示拒絕華美的東西,結果至今王座之間仍然是滿是瓦礫沒有改變。


    「不,需要王座之間的是國王。不過,你是盜賊的頭領吧?」


    露出開玩笑一般的表情,傑伊德轉過了身向後走去。露比沃芙也露出了開朗的笑容,站起身來追趕著傑伊德。佛斯特和庫娜也跟了上去。


    露比沃芙的力量有限。但是,即便有限也有要去做的事。那就是變得幸福。


    田地在等待著來年的豐收。道路一直向前延伸。在其前方的是城下都市、古拉迪斯的王城。人民們就在那副風景中生活著。


    露比沃芙抬頭看向天空。低厚的雲一片深灰色。


    寒冷的北風中,混雜著雪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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