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遇河問他:“你不用去上班的嗎?”秋焰沒好氣:“上班?我從昨兒半夜就開始在上班,現在也在上班。”溫遇河嘴角帶了帶:“那辛苦你了。”秋焰不搭腔,過了會問道:“你也覺得爆炸是衝你來的吧?”溫不說話。秋焰耐不住,皺眉道:“你說話啊,我又不是警察,又沒那麽橫衝豎直地懟過你,你不會跟我還記仇呢吧?”溫遇河語氣有些無奈:“你讓我說什麽啊,我覺得是,我覺得不是,有區別嗎?這麽大的事沒有證據,你一個司法人員,還跟我講感覺?”秋焰被懟了卻不覺得惱,問說:“你覺得這次的人,跟兩年前你說要殺你的人,是同一批人嗎?”溫遇河適才有了點反應,下頜朝秋焰偏了偏,卻沒說話。秋焰問:“你為什麽不說話?溫遇河說:“又沒人要聽我說話,我說什麽都覺得是我在臆想症,你讓我說什麽?秋焰再次重申:“我從來沒說過,也沒有不相信你,我現在就在聽你說話。”溫遇河歎了聲氣:“你也不是真的在聽,是你的工作職責要求你必須要聽,可能還加上你自己那麽一點天真的好奇,讓你想聽,但是我,能說的都已經對警察說過了,除此之外,我沒有義務要滿足你的好奇心。”秋焰被懟得說不出話來,雙拳緊握。溫遇河又說:“社矯官,你有空的話,能麻煩你幫我去看看季顏老師嗎?比起我自己,我更擔心她。”季顏沒死,沒受重傷,溫遇河覺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從醒來就生出一股後怕,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他又一次牽連到了身邊親近而無辜的人。上一次是利寧,這一次是季顏。那些藏在暗處的壞人們,並不會因為要對他動手,就放過他身邊的人。秋焰答應了他,說警察現在正在給季顏做筆錄,一會結束後他就去。溫遇河陷入長長的沉默中,他在思索,對方下一次動手的時候,又會連累到誰?張一枝?程朗?或者,秋焰?季顏的身體沒有大礙,醒來後在病房做完筆錄,就申請了出院回秋焰過去,看她也沒親人過來接應,打算送她回臨走前季顏來溫遇河病房裏待了會,溫遇河說了句“對不起”,季顏卻按著他的肩膀說:“小河,你要堅持下去,不要放棄,出了這樣的事故,更不能放棄。”秋焰總覺得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一些什麽事情,或者他們聊過一些什麽話題,是他不知道的?季顏住在醫科大的教職工小區,房子麵積很大,但房齡很老。秋焰送她回去,了解了一些溫遇河目前的學業情況,季顏又不可避免地講到溫遇河以前的事情,秋焰一路聽下來,知道他是個真學霸,記憶力超群,學醫的人要記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而他不管是臨床還是藥劑還是病理都能做到名列前茅,隻是性格比較孤僻,一直沒什麽朋友。又說他原本的誌向是做法醫,但他家裏似乎有什麽狀況,做不了這一行。季顏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但今天秋焰明白了,雖然因為父母婚姻的無效和父親早年的犯罪和“失蹤”,溫慶不在他尋常公開的檔案裏,但親生父親的犯罪記錄,政審的時候是一定不會過的。季顏一個人住,她說她很早就離婚了,一個人帶著女兒,現在女兒在美國念書,很少回來,家裏都空著,早前讓溫遇河過來住他也不願意。秋焰忙解釋說他現在有地方住,是另外一個社矯對象父母的家,離這兒還很近,就在跟醫科大一街之隔的春風苑小區。季顏倒是一愣,“小河都沒跟我說過。”又感歎:“他這人啊,就是怕給人添麻煩,昨天這件事,估計他又會覺得是他連累了我。”秋焰問:“您也覺得爆炸就是針對他來的,是嗎?”季顏想了想,點頭說:“我們那兒隻是間普通的生物醫學檢驗實驗室,不存在什麽高精尖的科技技術要盜取和毀壞,排除這方麵的原因,就隻能從人身上找原因,小河……衝他來的可能性更大吧。”秋焰聽出季顏的話有所保留,他試著問了句:“季老師,您是不是知道什麽?”季顏有些累了,坐到沙發上緩了口氣,說:“許多事情沒有證據,這世界就不會有人信你,可是要不要相信另一個人,大部分時候並不是看證據,而是了解,你了解他,就會願意相信他。”秋焰心中一亮,這感覺,他自己前不久才恍然產生過,他說:“所以您是相信溫遇河的。”季顏點頭,看著秋焰:“對。”秋焰說:“我也是。”季顏笑了笑,秋焰有些苦惱:“但他不相信我。”“不要著急,”季顏說:“感情急不來,信任同樣也急不來。”秋焰謝絕了季顏留他吃午飯的請,醫院裏還有個蒙著眼的大病號,他得過去照顧那位吃飯。一到病房外,就聽到裏頭一陣熟悉的嘰嘰喳喳的聲音,秋焰推開房門:“鄭思心,大白天的你不上課不去所裏,跑這兒來幹嘛?”張一枝和程朗也在,張一枝一看就是哭過了,雙眼還是紅的。秋焰有些頭疼,說:“你們別這麽大陣仗,一個哭一個吵的,病人還要休息呢。”鄭思心苦著臉:“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啊!這是恐怖襲擊啊秋哥!”她用氣音問秋焰:“他會不會毀容啊?”秋焰:……什麽時候了就光顧著惦記他那張帥臉?秋焰沒好氣的懟她:“會,沒看到眼睛都這樣了?”鄭思心又要哀嚎,看著兩個女生母愛泛濫的樣子,秋焰沒脾氣地坐在一邊,還是程朗最後把人都勸走了,臨走時張一枝指了指放在床頭櫃上的飯盒說:“小秋,這是我做的午飯,夠你和小河兩個人吃的,麻煩你照顧他了啊。”秋焰看過去,那袋子裏一摞碼著七個飯盒……房間裏總算又安靜下來,秋焰把病床的上半截搖起來,讓溫遇河可以斜躺著吃飯,又在床上支了張小飯桌,把午飯盒一一揭開擺上去。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門口路過的護士都忍不住探頭看一眼:“什麽菜啊這麽香?”飯菜有多的,秋焰拿了盒給門口守著的小警察,他和溫遇河夠吃的。給飯盒的時候溫遇河問了句:“你夠吃嗎?”秋焰楞了下,說:“為什麽不夠?”溫遇河說:“我記得你挺能吃啊,一人能炫三大盆飯……”秋焰一下就惱了,猴年馬月的事啊這人怎麽還記得?!再說了,那不是……第一回吃你做的飯麽!那都是圖新鮮!他都不知道怎麽反駁!於是給了溫遇河一雙筷子就不管他了,溫遇河病歪歪地靠在床頭:“我夠不著。”秋焰把飯桌往他那邊移了移,溫遇河又說:“我看不見,這都是什麽菜啊,社矯官能報個菜名嗎?”秋焰冷哼一聲:“不是大廚師麽,聞著味兒還不知道什麽菜?”溫遇河當真使勁嗅了嗅鼻子:“雞湯,小炒肉,獅子頭、清炒芥蘭、還一個椒鹽……椒鹽啥玩意兒?蝦?”“狗鼻子。”溫遇河露出一抹笑,他整個胸腹都不太能動,又瞎著,動作都小心翼翼的,筷子戳了好幾次都戳到了飯桌上,秋焰歎氣:“說吧,想吃哪個菜,我給你夾到碗裏。”溫遇河毫不客氣開始點菜:“獅子頭吧,再來點兒小炒肉,搭兩根芥藍。”秋焰弄給他,順口問:“椒鹽蝦怎麽不要?一枝姐做的味道挺好的。”“太麻煩了,我又看不到,不好剝。”秋焰放下筷子:“想吃就直接說,拐什麽彎兒啊,我給你剝就是了。”溫遇河:……啊?享受到這種“非人”的待遇,倒還真不好開口說我是真不喜歡吃蝦了……第43章 你怕我靠不住?吃完飯,秋焰把飯盒收走,把床重新放平,讓他睡個午覺休息會,他自己也準備就在陪護床上眯一陣。溫遇河卻在床上不肯安分,整個身體像蚯蚓一樣緩慢地蠕動著,一隻手撐著床沿,似妄圖靠自己的力氣站起來。秋焰問他:“你別亂動啊,你要幹嘛?”溫遇河安靜了幾秒,說:“我要尿尿。”昨晚做手術的時候上過導尿管,到今天早上他醒過來後護士才給他拔管,當時他整個人一激靈,到這會差不多又過去了半天,的確是要上個廁所。秋焰過去按住他:“上廁所也不能瞎動,護士說了,你現在隻能在床上上。”“什麽?”溫遇河一愣。秋焰拿起放在一邊的幹淨小便盆,實在不知道這玩意兒怎麽用:“我給你叫個護士進來,你就在這兒上。”他剛要出去,溫遇河急急叫住他:“別別我不用那玩意兒。”秋焰覺得好笑:“你可是學醫的哎,還會介意用這個,覺得難堪?你要是醫生,會不會讓你這種狀況的病人下地亂跑?”“我沒有亂跑,”溫遇河說:“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知道,動作慢一點,去上廁所,沒問題的。”秋焰懟他:“你照照鏡子,哦你看不見,我跟你說,你現在裹得跟個木乃伊似的,躺著不動才是你最正確的選擇。”溫遇河下意識掏了掏耳朵,秋焰微慍:“還嫌我嗦?”“不不不,社矯官,唉,”溫遇河沒轍,耐著性子解釋:“我胸口沒開刀,都是皮外灼傷,痛歸痛,但沒有傷筋動骨,是可以走動的。”“少來,遵醫囑知道嗎?”秋焰說:“還皮外傷,昨兒夜裏推出來時醫生就說了,內裏也有傷,隻是沒到需要開胸破腹的地步,要靜養。”秋焰不管他的,直接去叫了護士過來,小護士拿著便盆站床邊,溫遇河死都不讓那玩意兒上床。強了半天,這人鐵板一塊就是不讓步,最後還來一句:“你們這是要憋死我啊?男人的腎有多重要你們不知道麽?”還是小護士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我扶你去廁所,你可慢點兒,可別讓陳醫生知道,不然要罵死我。”這小護士才1米6不到,秋焰見狀去接手:“還是我來吧。”溫遇河到了這地步還是自己死撐,秋焰惱了:“你怎麽這麽不相信人?你現在身體不能用力知不知道?你就不能靠著我?還是怕我靠不住?我是沒你高但好歹也有1米8,是怕我把你弄摔了還是怎麽著?”溫遇河隻覺得自己仿佛孫悟空遇見了唐三藏,嗡嗡嗡地在耳邊吵個沒完,他幹脆卸了力道,整個人往秋焰那邊壓過去。秋焰話音剛落,就感覺一股大力朝自己直當當地一倒,他整個人晃了晃,悶哼一聲。溫遇河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草嘞,這人一副風一吹就倒的身架子,怎麽這麽重?!秋焰憋著一股勁,緩緩地將人送到了衛生間馬桶前。溫遇河微微偏頭:“行了,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