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焰在想,這樣的家裏,沒有健康的勞動力,不能下地,不會水繡,經濟來源到底是什麽?姚小桃才說幾句就要進去,秋焰叫住她,說:“你上次為什麽要撒謊去告溫醫生?”姚小桃愣住,好像這才認真打量眼前的男人,甚至有些害怕,要往屋子裏逃。秋焰拽住她的胳膊:“我不是壞人,也不會對你怎麽樣,隻是想知道到底為什麽?是有人讓你這麽做的嗎?”姚小桃渾身都在發抖,卻咬著牙:“你走吧,我什麽都不會說的。”裏頭的男人突然開始大聲咒罵:“滾!滾!都給我滾!!”一邊罵一邊喘不過氣地大聲咳嗽。秋焰鬆開手,姚小桃迅速跨進屋裏,“啪嗒”一聲鎖上大門。秋焰站在門口怔了怔,他心裏有底,姚小桃告溫遇河這事就是有人攛掇的,是被逼的,是誰呢?是吳渭嗎?但姚小桃並不會水繡,她跟吳渭會產生交集嗎?他隻得先離開姚家,背包裏還有給梁涓涓的藥,他決定先去那裏。但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姚小桃的聲音:“老師,等等!”秋焰站住回身,姚小桃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跑到秋焰身前氣喘籲籲地說:“老師你跟溫醫生認識嗎?”秋焰點頭:“嗯,我們是朋友。”姚小桃眼眶突然有點紅,說:“那麻煩老師轉告溫醫生,我很對不起他。”說完深深鞠了一躬。秋焰問她:“你別害怕,你們村是不是有人在控製你們?是誰?”姚小桃卻再次搖搖頭,轉身往回跑去。秋焰無可奈何,待到梁涓涓家裏時,發現她這會的氣色比上次過來的時候更差了。梁涓涓自然記得他,禮貌地叫他“秋老師”,還泡了茶,問說今天是不是還要再拍她做水繡,她去準備一下。秋焰讓她別忙,然後從包裏掏出紙袋遞過去,說他上次來就見她氣色不太好,這回找鎮上的醫生開了點溫和補血的藥,讓她多注意調養身體。梁涓涓楞了下,問道:“是溫醫生嗎?”秋焰說:“對,你也知道他?”梁涓涓點了點頭,隻說“聽人說過”,又說了“謝謝”,就不肯再多說了。她要給秋焰錢,秋焰拒絕了,說:“溫醫生讓你有空去他那兒看看,到底什麽問題,或者直接去縣裏市裏的醫院都行,身體的事情不能耽擱。”梁涓涓眼神有些呆滯,說:“謝謝你們,我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沒關係的,很快就好了。”這家裏也有個老人,是她母親,好似行動也不是很方便,梁涓涓解釋她母親中風過,進進出出地照顧她給她拿東西,秋焰發現她腳踝和兩隻腳都有些浮腫,拖鞋都有些擠不下,他想如果溫遇河在這裏,一定能判斷出這女人身體到底怎麽了,但他看不出,就隻能幹著急。秋焰猶豫了下,跟梁涓涓說:“我剛從姚家過來,他們家那個姑娘姚小桃,據說之前對溫醫生有些誤會,這件事你知道嗎?”梁涓涓沒露出意外的神情,十分平和地點了點頭:“知道。”又說:“溫醫生是被人整了。”輪到秋焰愣住,沒想到梁涓涓竟然這麽利落就指明了這件事,他問:“你知道背後是誰?”他追問:“是吳渭嗎?”梁有些發呆,突然被吳渭這個名字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還沒說話,屋子裏的老人大叫:“畜生!畜生啊!”秋焰心中一驚,果然?!梁涓涓卻迅速反駁:“不是的,不是他。”她指了指屋裏:“我媽腦子不好,亂說的,不是他。”老人還在臥室裏厲聲咒罵,梁涓涓進去安撫,家裏登時一團亂,過了會她出來說:“不好意思,我今天可能沒法配合老師做水繡了,要不您改天再來吧?”事已至此,秋焰想爭取下梁涓涓,目前看來她是唯一一個可以正視這件事,並願意多說幾句的人,他說:“是不是村裏有人在脅迫你們?姚小桃親口對溫醫生說過有人侵犯她,這個人是不是不止針對她一個,還有許多人?我,還有上次過來的林老師其實就是來調查這件事的。”他又補充了句:“我也是律師,希望可以幫到你們。”梁涓涓卻充耳不聞:“不不,你幫不了我們。”說完似乎意識到這句話有漏洞,又改口道:“不是的,是沒有人脅迫我們,你還是先走吧。”秋焰覺得她態度轉變得有些突兀,是因為剛剛自己提到了吳渭嗎?他還想再跟梁涓涓多聊幾句,就聽到外頭傳來一個公鴨嗓男聲:“喲,有客人啊?姐,這誰啊?”秋焰扭頭,一個吊兒郎當的男的直接推門而入,後頭似乎還跟著人,秋焰看著他,一張完全沒見過的臉,但似乎很囂張。第92章 他臉色好臭這個氣勢囂張的男的闖了進來,像在自家客廳一樣大賴賴坐著。梁涓涓對他的態度也十分微妙,既厭惡,又似十分忌憚,冷眼在一旁看著。那人仰著臉,下頜衝著秋焰,秋焰壓著性子:“請問怎麽稱呼?”那人整一個混不吝:“哎?是我先問你的吧?”秋焰猜這不知道哪來的混混,不想搭理,起身想跟梁涓涓說幾句就離開,那人一個閃身插|進兩人中間:“哎你怎麽回事?你跟我姐靠這麽近幹嘛?”秋焰皺眉,梁涓涓開了口:“吳方林,你別又犯渾啊。”姓吳?秋焰打量眼前年輕人的臉,似乎有些麵熟,梁涓涓這才說:“秋老師不好意思,這是我們村長的兒子,吳方林,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會來搗亂,咱們今天是真拍不成了。”秋焰本來也沒想要拍什麽,隻是來個外人,他想問的也沒法再開口,然後這個叫吳方林的突然出現,倒是讓他的懷疑名單上又多了個名字。吳方林十分不滿梁涓涓幫外人說話,歪眉斜眼地說:“姐,什麽人啊,你就這麽向著他?是不是隻要不是我,是個男的你就向著?你就這麽離不得男的……”裏屋響起一陣狂躁的拐棍觸地的聲音,梁涓涓一張臉氣得蒼白:“胡說什麽!”吳方林嗓門也高了起來:“我胡說?你敢說你跟……”話還沒說完,屋子裏一聲“咚”,像是有人摔倒了,梁涓涓趕緊進屋,吳方林的半截話也落在看空氣中。梁涓涓好一會沒出來,秋焰這下是真準備走了,吳方林卻攔住他:“我知道你是來問水繡的那個老師,但我說,咱們村又不是你家後院,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秋焰看著他:“碧水村是你家後院,別人不能來,不能走?”吳方林歪著嘴笑了笑:“還真是。”秋焰懶得理他,吳方林又攔住他說:“我爸知道你今天過來,讓我來找你,請你去村委會吃個飯,坐一會。”秋焰猶豫了下:“你爸在村裏?我來的時候路過村委會去看過,沒人。”吳方林臉色十分不耐:“當然在!他又不是一天到晚在辦公室,快去吧,菜都準備好了。”秋焰看看時間,也正是中午飯點,想著這頓飯橫豎是躲不過去了,那就去吧。去村委會的路上吳方林走得非常快,秋焰跟在他身後,突然想到什麽,問道:“吳渭是你叔叔?”吳方林冷哼了一聲:“是。”秋焰說:“聽語氣,你對他有些不滿?”吳方林突然站定,轉身看了眼秋焰:“你認識他?”“不認識,聽說過,說他生意做得不錯。”吳方林轉回身繼續往前走,更大地冷哼了一聲:“什麽生意,他會做狗屁的生意,都是仗著我爸是村長,在外頭招搖撞騙。”秋焰問:“是嗎?怎麽這麽說?”吳方林卻又不說了:“具體的你去打聽啊,他就是個混子加騙子。”羅彥泥說吳渭很有人格魅力,而眼前這個吳方林說他是混子騙子,秋焰覺得還是比較相信羅彥泥的判斷,對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吳方林沒什麽好印象。到了村委會辦公室,裏頭長椅上還坐著兩個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兒的年輕男的,看起來都跟吳方林一個路子,吳方林隨手指了指,說是他發小,隔壁村的好哥們。秋焰環顧四周:“村長呢?”吳方林使了個眼色,那倆小混混立馬守在了辦公室門口,並把門反鎖住。秋焰心裏有個不好的預感,不會吧?玩這套?吳方林的臉色變了,指了指沙發對秋焰說:“坐,甭客氣。”秋焰心裏冷嘲了一聲,坐下問道:“這是要幹什麽?”吳方林坐到他對麵,雙腿敞開,身體前傾:“幹什麽?我才要問你是要幹什麽?在村裏東打聽西打聽,一個男的,到處闖女人家裏,你才是要幹什麽?”秋焰半分忌憚沒有,平靜道:“我做水繡調研啊,當然要東打聽西打聽了。”又說:“上次來你爸怎麽接待的,你知道嗎?省裏和梨川市領導下發給他的接待任務,這回就是這麽接待的?”他抬頭朝門口守著的兩個混混抬了抬下頜。吳方林似乎對“省裏和市裏的領導”這個說辭有些忌憚,很很快又混不吝起來:“管你們什麽領導,這會不在我眼前的老子都當看不見,我就說,你特麽在村裏瞎晃蕩,到處打聽不該你打聽的事,不合適。”秋焰反問:“我打聽什麽不該我打聽的事了?”吳方林說:“你追著姚小桃問什麽?她又不懂水繡,你逮著她問什麽問?”秋焰盯著吳方林看了會,心中有個很不好的推測,說:“你緊張什麽?”吳方林話頭一下被堵住,似有些惱羞成怒,站起來在辦公室走來走去,然後指著秋焰說:“還挺囂張啊,都到這份上被人困在這兒了還這麽囂張,我實話告訴你,我今兒把你騙進來,就沒想輕輕鬆鬆放你出去,你在這兒給我把保證書寫好了,自願承諾以後永遠不再來我們村!”秋焰聽他把話說完,然後淡淡問了句:“要是我不寫呢?”吳方林冷笑一聲:“不寫?不寫那就別想出去了,這樓裏有的是地方,關你一輩子不成問題。”“非法監禁啊,吃過牢飯嗎?想吃嗎?”秋焰問:“犯法的你知道嗎?”“我犯法?我犯法也要你有命出去告我啊!”秋焰往後靠了靠,四平八穩地說:“怎麽,村委會被你挾持了?別人都沒長眼睛看不見你在做什麽?”“哎,你還真說對了,我想在這兒做什麽,還真就沒人敢管,我爹都管不了我!”秋焰知道了,這種人跟他講不了任何道理,法盲加混不吝,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他感覺今兒還真的有點麻煩。秋焰說:“我不回去,梨川大學的林老師找不到人,省委的領導等不到我的調查報告,自然會報警。”沒想到吳方林說:“那正好,警察來了,我就正好說你猥褻村裏婦女,被我拘留了。”“猥褻婦女?”秋焰盯著他,猝不及防地問:“都說這村裏有個強|奸犯,不會就是你吧?”吳方林渾身抖了下,整張臉都猙獰起來,叫他兩個幫手:“來!給我把他綁了!先關個三天三夜不給飯吃,把他餓老實了再說!”秋焰怎麽也沒想到,這趟過來竟然還要跟三個小混混幹架,好在對方雖然人數眾多,但身手上並沒有什麽優勢,三人拚力也沒能按住秋焰,但是把他帶過來的相機打碎了。吳方林喘著氣說:“先餓他!餓個幾頓他就沒力氣了,到時候再綁起來!”那兩個人也住了手,兩邊一時又回到僵持局麵。秋焰想,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還真沒法脫身。兩邊不知道熬了多久,兩個守門的混混都打起了手機遊戲,秋焰見外頭天色都暗了下去,這才突然想到另一件更糟糕的事,村裏回春霧鎮的中巴車四點最後一趟,他這會怕是連車都錯過了。手機突然響起,秋焰摸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溫遇河,剛要接起,吳華林上前一步直接把手機搶了過去,另外兩個人過來按住他,吳華林看著屏幕上閃爍的溫遇河三個字,氣憤道:“你們果然是一夥的!你根本不是來搞什麽調研的!”秋焰反斥道:“溫醫生是個醫生,你倒是告訴我,我跟他是什麽一夥?”吳方林二話不說直接將手機砸了,鈴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