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分鍾,宋惠辰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他媽玩我呢鬱筠,不想合作就直說,別遛人玩!”鬱筠懶得和他解釋,無視掉那邊憤怒的指責,直接啪地一聲掛掉了電話。他掛斷電話的動作太過果斷,以至於宋呈越還沒來得及回過神。車廂裏很安靜,隻能聽到淺淺的、急促的呼吸聲。鬱筠將手機丟到了一邊,偏頭便和目光深沉的宋呈越四目相對。“小筠……”宋呈越張張嘴,半晌才叫了聲鬱筠的名字,“為什麽?”鬱筠看著宋呈越的眼神,唇角冷淡地勾了勾,說:“怎麽,你希望我答應他?”“不。”宋呈越立刻搖頭。他的眼裏閃著光:“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他的,你絕對不會答應他的。”鬱筠瞥了宋呈越一眼。“我不可能會將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輕拿輕放。”他說。這涉及原則,鬱筠絕不會讓步。宋呈越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又淺又亮。是今晚第一次真心實意露出的笑。“今天同學會上有個老同學,一見麵就對我說你以前的事情。”鬱筠垂了垂眼,意有所指地說,“宋惠辰大概以為破壞我們之間的信任,就能順帶破壞我們的合作吧。”“是他會做的事情。”宋呈越的眉眼凶狠地壓低。“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倒戈。”鬱筠再次強調道,“你大可以放心。”宋呈越又笑了笑,但整個人還是沒有放鬆。他的背脊緊張地挺直,水珠已經沒有一開始滴得那麽密集,隻有一兩滴勾在他的下頜。“好。”他點點頭,水珠落在深色外套上。他似乎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那些強勢凶狠的姿態一收,自知做錯了一般,微微垂下頭,看起來很是乖巧,很有欺騙性。真是他的作風。鬱筠無言以對。“你還是什麽都不願意說嗎?”鬱筠問他。宋呈越對一個被他柔弱外表欺騙的omega原本並不帶有什麽好感。不論怎麽想,鬱筠都隻是他生活中遇到的那些人中,十分不起眼又十分不特殊的一個。那他為什麽要給自己送抑製劑,又跟蹤自己?單純隻是為了好玩嗎?還是宋呈越說的喜歡也是欺騙,這又是一個新的、頗具樂趣的遊戲嗎?宋呈越看了一眼鬱筠。他沒說話,看起來有些回避。“把你的車弄濕了。”他自顧自地岔著話題,“我幫你擦幹淨,可以嗎?”鬱筠歎了口氣。宋呈越比楊正琦還像蚌殼成的精。他很疲憊,忙碌的一天和方才的對峙已經耗去了他的大部分精力。既然他現在不願意說,那以後有緣分的時候再問吧。“你坐著吧。”於是,鬱筠退讓道。沒等宋呈越的回答,他便拉開車門,闖進雨幕。雨比他一開始從酒店出來時更大了,鬱筠就在雨下走了兩步,頭發便濕了個透徹。鑽進車內時,還被撲麵而來的車載空調冷氣吹得打了個寒顫。車門嘭地一聲關閉。鬱筠轉過頭,看向宋呈越:“住在哪裏?”車前的光照亮了宋呈越的臉,他的臉上還有水跡,那雙偏棕色的眸子在燈光的照亮下又恢複了溫柔的色彩。他伸手,想要碰碰鬱筠的臉頰:“你衣服濕了。”“沒事。”鬱筠下意識地往後一退,躲開了他的觸碰。宋呈越眼中的光搖曳了一下,變得黯淡了些許。他仿佛欲言又止了一瞬,但很快眨了下眼,說:“就在你家對麵。”“行。”鬱筠沒什麽脾氣,像對待一個朋友一樣收回了目光。“那就送你一程。”他意有所指地說道。第78章 不準笑這場瓢潑的大雨將整個j市都籠罩在內。茫茫的雨幕,讓道路都變得虛幻了起來。在暴雨之中艱難撐傘的覃微微衣服都濕透了,飛濺的雨滴模糊了他的眼睫,讓他感覺自己置身於嘈雜的夢中似的。他的鞋子已經浸滿了雨水,每一腳都仿佛踩在泥巴上。這雙兩年前買的運動鞋已經掉了些皮,看起來灰撲撲的就像他的人生一樣。他每天得搭上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再走上幾百米的路,到實驗室裏打卡。白天沒有下雨,除了累點倒也還好。但晚上,雨卻像是潑水一樣,從天空中不要錢似的灑下來,將他那柄聊勝於無的傘吹得七零八落,連帶著身上臉上都是狼狽的水跡。其實本來他住在學校宿舍裏,隻用走上幾分鍾就能到實驗大樓。但他的男朋友周靖言和家裏出現矛盾後,便搬了出來。在周靖言的強硬要求下,覃微微隻能和男朋友住在一塊,每天承受極長的通勤時間,覺也睡不好,實驗也做不好。原本他想,就算徐教授沒有讓自己參與項目,他和程玉陽的關係很好,也可以多幹點活,在徐教授麵前刷刷臉,然後讓徐教授加上自己的名字。但前幾天傳來了一個噩耗項目的保密等級被提升,他臉也刷不成了。程玉陽就算對他頗為關照,但在這樣的是非問題上還是比較慫。態度不那麽堅決,可仍是拒絕了他的請求。覃微微有些焦頭爛額。他研二了,但手頭上能做的課題一個都拿不出文章來。他們課題組的碩士畢業要求是至少一篇期刊,按他的進度,如果沒有項目,他是絕對無法順利畢業的。這讓覃微微本就不晴朗的心情更加低落。他握著傘柄的手用力,拽著傘不讓它被風吹跑。濕淋淋的運動鞋踏過一兩條泛著腥臭味的、積水的小巷,才終於到了他們租住的地方。將鑰匙插進門鎖,覃微微推開了門。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濃烈的酒味,熏得覃微微一個踉蹌。他最近腺體有些敏感,而房間不僅僅是啤酒的氣味,還有嗆人的龍舌蘭信息素味道。濃度超標的信息素讓覃微微的臉頰泛紅。他砰地一聲關上門,剛一動腳,就踢到了一支啤酒瓶。啤酒瓶和旁邊的夥伴撞成一團,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覃微微看到滿地亂倒的瓶子,和垃圾桶旁掉落的紙巾,忍不住眼眶發漲,差點哭出來。每天都是這樣。周靖言最近心情很是低落,離開了家裏的公司,他找工作似乎四處碰壁。他自視甚高,履曆也很是光鮮,但就是頻頻被拒。工資低的他看不上,工資高的他又去不了。曾經的驕傲被擊碎,周靖言分外頹喪,已經連續喝了幾天的酒。覃微微忍著淚意,一言不發地收拾起了客廳裏的酒瓶。雨太大了,他也不想下樓去丟,隻將酒瓶裝進在超市裏買東西的塑料袋中,擱在了門外。在房間裏嗆人的啤酒味散去大半後,他才將目光投向在臥室床腳靠坐的周靖言。“周先生。”他輕輕地叫道。那人在他叮叮哐哐收拾瓶子時連頭也沒抬,此刻卻掀了下眼皮,線條淩厲的臉龐一半在客廳的燈光下,一半隱沒在臥室漆黑的陰影中。他冷冷地看了覃微微一眼,什麽話都沒說。覃微微又想哭了。他曾經印象裏的周先生不是這樣的,周先生應該西裝革履地坐在會議室的中心,被眾星拱月,能夠毫不費力地為他解決所有遇到的困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喝得爛醉,坐在老城區的瓷磚地板上,像個喪家之犬。不過,覃微微還是抱有一些周靖言能回到從前模樣的希冀。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輕輕地抱住周靖言,又叫了一聲:“周先生。”周靖言緩慢地瞥了覃微微一眼。他喝酒不上臉,此刻麵色是正常的,隻有眼神有些飄忽。他飄忽地看了覃微微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又看著他。隻是一直沒有出聲。覃微微見狀,忍不住抱怨道:“周先生,您……您不能每天這麽喝下去了。喝酒對身體不好,您……”“吵死了。”周靖言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而後閉上了眼。覃微微咬緊嘴唇。周靖言隻是說了這三個字,便不再說話。臉上線條冷硬,拒絕的態度分外明顯。覃微微有些委屈,但還是緊緊貼著周靖言,好聲好氣地說:“對不起,是我錯了,周先生,您原諒我,好不好?”周靖言還是沒理他。他又哄了幾句,周靖言才勉勉強強地將眼睛睜開了。看到周靖言終於樂意搭理他,覃微微忍不住笑了起來。可還沒等他說話,周靖言卻如夢初醒般地皺起了眉。“不準笑。”他的聲音沙啞,很是疲憊。覃微微一怔。他的心髒幾乎停跳了一瞬。周靖言掙脫了他的懷抱,起身去廚房倒水。沒過一會,那邊傳來了他不耐煩的聲音:“怎麽隻有冷水?沒有熱的?”“我,我去燒。”覃微微的笑有些勉強。他的腳已經在水裏泡腫了,套著冰冷的塑料拖鞋,還沒恢複知覺,站起身來時還踉蹌了一下。但周靖言對這一切都視若無睹,隻像個薄情的雇主一樣,看著覃微微忙前忙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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