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厭二字紮入眼中,汪星燃也不能再傷感下去了。記憶汪星燃對二組都那麽大惡意,他對一直跟隨的一組惡意隻會更大。汪星燃慢慢鬆開林溫雪的手腕,“她們就交給你們了,我已經用力量安撫過她們,她們不會再對你們產生敵意。”直到汪星燃的身影消失不見,他都沒有再回頭看過林溫雪。汪星燃離開後,二組的氣氛短短地凝固十多秒。尤策輕甩著還殘留幻痛的右臂,對握著匕首顯得很局促的林溫雪輕輕呲笑,“都說了別立g,現在好了吧,真要像花一樣綻放地死亡了。”他這話一出,就被蘇寂捶了幾下肩膀,這話是他說的好吧。尤策笑嘻嘻地任由蘇寂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幸好,經過汪星燃的驗證,蘇寂沒事……第63章 永恒之城13汪星燃在二組鬧出的動靜,一組的三人不得而知,此時的他們,對如何處置記憶汪星燃產生了巨大的分歧。打從記憶汪星燃發現自己被陸厭套路之後,無論三人再使用怎樣的話術,他全都當做耳旁風,不再給予任何回應。無法逼問更多情報,時間卻不會等人,眼睜睜地看著時間來到淩晨四點,距離下一次輪回隻剩下最後一個小時,月朗終究沒能沉住氣,他煩躁地咬著手指,朝陸厭大喊道:“陸厭,我們去找汪星燃吧!”柯啄沒有給陸厭應答的機會,深呼吸幾口氣,借助催眠暗示平複心情,當著眾人的麵扔出了手中的吉凶六麵骰,“我們該去找汪星燃嗎?”被捂得溫熱的吉凶六麵骰感受到柯啄心如止水的情緒,達成使用條件,骰子在路麵上用極為不科學的比蝸牛還慢的速度滾動數圈,無視地心引力在“大吉”和“大凶”之間左右搖擺了十次,像是有兩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最後的結果。啪嗒,塵埃落定,“大凶”!有了吉凶六麵骰的占卜作為底氣,柯啄終於呼出了從扔出吉凶六麵骰後就憋著的氣,他就怕陸厭和月朗這兩個滿腦子都是汪星燃的家夥不管不顧非要去找汪星燃,“這個靠道具堆成的牢籠是沒辦法長久地困住裏麵那隻怪物的。一旦我們離開,它立刻就會招來我們的同位體幫他脫困。到時候我們的麻煩隻會更大。”月朗無法接受這個占卜結果,他離開了自己值守的方位,繞過三分之一圈的道具牢籠,拾起吉凶六麵骰,不死心地想要重新占卜。不過他的心緒起伏過大,無法達成心如止水的使用條件,吉凶六麵骰牢牢粘在他的手心,無論他用多大的手勁,哪怕用上變形的手段,將整條手臂變成兩米長的半透明鞭子往地上砸,都無法將吉凶六麵骰扔出去。月朗發泄得有些過火,隨著地麵的振動,好幾個道具從堆得老高的道具山裏滾了下來,驚得柯啄後背冒出冷汗,“趕緊住手!你是想把那個怪物放出來嗎?!”可惜柯啄還是喊得太晚了,月朗一個甩手,手鞭揚出,偏偏這時不知打哪吹來一股邪風,裹挾著他的手鞭朝著他身邊的道具山砸去。這股走向九曲十八萬的邪風,絕對是記憶汪星燃的同夥招來的。柯啄顧不得去尋找敵襲的方向,猛地撲向月朗,將他按倒在地,試圖通過這種方法帶偏手鞭的落點。然而那股子邪風卻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月朗無法收回自己的手鞭,還被邪風包裹著延展拉長,堅定不移地朝著道具山落下。就在道具山即將垮塌之際,距離月朗和柯啄將近半圈道具山的陸厭,身形互閃,下一刻便出現在手鞭和道具山中間,極限地擋住手鞭的攻擊。剛猛的邪風從手鞭傳遞過來,深深地劃傷了陸厭握著手鞭的雙手。邪風無能狂怒地在陸厭耳邊呼嘯,卻拿他身後的道具山毫無辦法,隻能悻悻地放開月朗的手鞭,化作一道微風銷聲匿跡。陸厭沒去管手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第一時間回頭看向道具山包圍圈中的記憶汪星燃。記憶汪星燃的臉上還掛著勢在必得的笑容,和陸厭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笑容漸漸收斂,變成了一個極為厭惡的表情,“明明不是你的東西,你用得還挺順手啊。真夠厚顏無恥的。”剛才變故發生得太快,陸厭根本來不及用道具,他展現出來的非人力量,全憑胸腔那顆屬於汪星燃的心髒。這顆心髒在汪星燃意識到自己的非凡之後,便有了複蘇的跡象,它時靈時不靈地能實現陸厭的一些想法,以及,對陸厭身體的全方位保護和修複。也就記憶汪星燃嘲諷兩句話的功夫,陸厭雙手的傷口就已經合攏在一起,停止流血了。再過個幾分鍾,就能痊愈不留疤了。陸厭感受著胸腔中炸裂般的心跳,他想要見到汪星燃的心情,一點也不比月朗要少,現在卻不是任性的時候,他勉強壓製住內心的煩躁,審視著盤腿而坐的記憶汪星燃,“你不對勁。”“哦?”記憶汪星燃昂了昂下巴,朝陸厭冷笑道,“哪裏不對勁?”“還能是哪裏不對勁,擺明是哪裏都不對勁吧!”柯啄鬆開老實下來的月朗,站起身來,“你之前分明是想拖延時間,根本沒打算在這個輪回結束之前脫離道具山的圍困。突然改變計劃,肯定有問題。”記憶汪星燃這下不再死盯著陸厭,轉過頭來用苦大仇深的表情朝柯啄散發冷氣。柯啄在透心涼的冷氣中秒慫,他拉著月朗的手鞭把人帶起身,順手還甩了甩那條柔軟的手鞭轉移仇恨,“不然你以為為什麽月朗要著急去找汪星燃,還不是因為看穿了你想拖時間的計劃。”記憶汪星燃作為被丟棄的非人部分,要求他有非常高的演技,確實不太現實。被看穿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月朗被算計了一回,過熱的大腦也終於冷靜下來,他仔細觀察記憶汪星燃越來越難看的表情,肯定地說道:“你會臨時變卦,是因為汪星燃要來了吧。”所思所想皆被看穿,記憶汪星燃也不演了,“是啊,我的半身,他要來了。可他過來也是要時間的,這些時間,足夠我脫困了。”“月朗,回你警戒的方位。”柯啄整理一遍手中的道具,“陸厭,我去守你剛才的位置。這個位置就麻煩你了。”把記憶汪星燃圍在中間,每人守三分之一圈,剛剛遇襲的危險位置交給陸厭,雖然這樣的分配看著就顯得柯啄很怕死,但也還是挺合理的。月朗剛剛坑了柯啄一把,回去守著自己熟悉的位置等待汪星燃的到來,他沒有異議。於是。月朗往左,柯啄往右。一步,兩步……第三步還沒落地。陸厭盯著被柯啄和月朗你一言我一語擠兌得埋下腦袋的記憶汪星燃,出聲打斷了兩人的動作,“你們兩個,給我回來。”柯啄渾身肌肉繃起,條件反射地看向陸厭背對的方向,“敵人都在這個方向?他們要過來了嗎?”月朗沒那麽多話,陸厭話音剛落他就到位了。“啊啊……”記憶汪星燃重新抬起腦袋,臉上再無多餘的表情,“你們說得對,我確實沒有演技。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呢,我是被丟棄的非人啊,就憑搶來的那點記憶,怎麽可能學會多少演技?”不知道為什麽,柯啄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慌,他本能地想要扔出吉凶六麵骰占卜自己的運勢,可是他的心情太過混亂,幾次自我催眠都不管用。扔不出吉凶六麵骰,柯啄幹巴巴地笑了幾聲,想要以此壯膽,“你在打什麽啞謎?別以為你虛張聲勢就能嚇到我們。”虛張聲勢的人,難道不是你嗎?這句話並沒有人說出口,卻是用著汪星燃的聲音,直接在柯啄的腦海中響起。泡沫破裂的聲音連著響了兩次,兩個握著匕首的身影憑空顯現在陸厭三人麵前,正是柯啄和月朗的同位體。他們踩到了道具陷阱,隱身才失效的,此時雙方的距離就剩下不到三十米了!“攻擊!”月朗雙手化鞭,高高揚起。柯啄在月朗的呼聲中回神,慌張地舉起手中的攻擊道具。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月朗和柯啄的攻擊沒有和握著匕首的同位體對上,而是朝著陸厭身後道具山而去。陸厭被兩個同位體同時攻擊,雖然沒有因此受傷,卻是被拖住手腳,慢了一步,沒能阻止道具山的倒塌。柯啄震驚地看著記憶汪星燃從倒塌的道具包圍圈中走出,隱隱約約地,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剛才使用道具是一個可大可小的掃帚鑰匙扣,這個道具可以清掃一切拿著掃帚的人所認定的垃圾,並且打掃得非常幹淨。由於垃圾的範圍限定為靜止不動的非生命體,這不是一個可以當做攻擊手段的道具。可是打從記憶汪星燃被困在道具山中,他就把鑰匙扣握在了慣用的右手中。為什麽就沒有早點發現呢?我不是柯啄,而是披著柯啄外殼的空心怪物。月朗和他一樣,也是空心怪物。柯啄邁著機械的步伐,和月朗、兩個同位體,一起走到記憶汪星燃身旁,四人用完全同步的動作,呈眾星拱月的姿態,向他們的王臣服。以一敵五不是明智的選擇,陸厭再次使用汪星燃的心髒賦予的力量,瞬移到數百米開外的地方。記憶汪星燃不爽地嘖了一聲,他寧願一直被困也不願暴露柯啄和月朗這兩張底牌,就是因為擁有汪星燃心髒的陸厭太難纏了,他想要把它們當成殺手鐧,在關鍵時刻對陸厭一擊必殺。他就是沒能算到,自己的半身居然那麽瘋,自損一千傷敵一百也要和他搶奪永恒之城的控製權。為了能在汪星燃打過來之前脫困,他才不得不放棄原來的計劃。記憶汪星燃虛虛地看向某個悄無聲息出現的人。汪星燃半邊身體都隱沒在濃稠的黑霧中,與黑霧交接的部分,爬滿了蛛網般漆黑的裂縫。黑霧和裂縫不斷侵襲著正常的身體,看起來像是活不久了。記憶汪星燃眯起雙眼,十分不快地說道:“既然你都這麽不要命了,怎麽就不能痛快點直接去死呢?”第64章 永恒之城14汪星燃身體已然處於崩壞的邊緣,他困難地張了張嘴,想要對被自己扔掉的半身說些什麽。記憶汪星燃卻一句都不想聽,他憎惡地瞪了汪星燃一眼,便將矛頭轉向陸厭。記憶汪星燃周身隱隱泛起不詳的暗色光芒,無形的力場以其為中心形成,無數道肉眼無法捕捉的氣刃裹挾著恐怖的能量,從四麵八方圍殺陸厭。汪星燃想要出手攔截那恐怖的殺招,卻被四道身影擋住,正是被記憶汪星燃製作的月朗和柯啄空心怪物,以及他們緊趕慢趕重新跑回來的握著匕首的本體。汪星燃不欲和四人糾纏,便想直接奪過他們的控製權。然而在這種距離之下,記憶汪星燃對他們的掌控力大大超過遠程操控時的強度。哪怕汪星燃全力以赴,也休想快速奪走四人的控製權。汪星燃被絆住手腳,記憶汪星燃的攻擊卻是不等人的。氣刃如網,封住陸厭所有的退路,殺氣騰騰地要將他碎屍萬段。陸厭身上所有的道具都已經拿出來做成圍困記憶汪星燃的牢籠,應對眼前密不透風的殺招,也隻能拚傷硬闖出去了。陸厭用餘光看了眼搖搖欲墜的汪星燃,雖然他很憂心汪星燃的狀態,但他更不想將危險帶給汪星燃,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調動起全身肌肉,身姿靈巧地朝著汪星燃相反的方向迎上氣刃網。氣刃的數量多得根本數不過來,即使有汪星燃的心髒作為加持,想要躲掉全部氣刃也是不現實的。憑著多年在生死邊緣遊走的經驗,陸厭極快找出了最優路徑,隻需扛下十六道氣刃,他就能突破氣刃圍殺。整個思考和行動的過程,前前後後隻花了五秒時間。可預想中會落在身上的氣刃,隻有一道輕輕擦在陸厭的右手背上,留下一道皮肉翻卷的傷口,傷口沒有任何出血,如同剝洋蔥般,皮膚之下是層層疊疊的皮膚。隻需要將傷口捏合,剝開的皮膚就能自行恢複如初。聲勢浩大的殺招,卻隻造成這點連皮毛都算不上的傷害,必然不能是記憶汪星燃突然心軟不想殺人。陸厭很快便找到了他安全脫困的原因,那座堆成小山的道具山忽然傳來接連的爆破聲,直到碎成齏粉的道具達到三十多個之後,爆破聲才堪堪停下。記憶汪星燃深惡痛絕地看向道具山,這些道具,每一個都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汪星燃對陸厭的感情,讓他作嘔得不行。要不是汪星燃無意識地把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分散到這些道具上,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得手,讓汪星燃淪為握著匕首的怪物。要不是這些道具,他又哪用得著和陸厭虛與委蛇,變著法消耗他的道具,早就殺之而後快了!記憶汪星燃恨得咬牙切齒,以眼下的局勢,他很難在短時間內殺死陸厭,但態度也必須擺出來。他倔強地再次召喚氣刃,對陸厭發起攻擊。這次陸厭有了防備,沒給氣刃圍困他的機會,有汪星燃心髒作為輔助,他使用瞬移能力,避開汪星燃的位置,繞著道具山絲滑地躲過氣刃攻擊。幾波攻防下來,陸厭絲血未掉,道具也一個都沒消耗,隻有記憶汪星燃的力量在不斷流失。在陸厭多多少少有點不要臉的拖字訣的戰術下,此消彼長,哪怕汪星燃的身體已經破破爛爛,也還是讓他成功奪走月朗、柯啄四人的控製權。至此,隻有記憶汪星燃受傷的世界達成了。一陣無言的尷尬後,汪星燃朝有意無意擋在他和記憶汪星燃之間的陸厭擺擺手,雖然沒有對話交流,陸厭還是立刻明白了汪星燃的意思。他沒有完全挪開位置,隻是吝嗇地讓出足夠汪星燃和記憶汪星燃麵對麵溝通的空間。汪星燃平靜地對自己扔下的半身說道:“我們談談吧。”記憶汪星燃實在厭惡極了汪星燃和陸厭默契的互動,就像這兩人之外有著一道無形的壁壘,誰也別想插足進去。記憶汪星燃打去兩道氣刃,將陸厭逼退兩步,挽回了點不存在的麵子後,才不情不願地用冷得掉渣的聲音說道:“我們還有什麽可談的,談談咱們什麽時候去死嗎?”汪星燃雖然還沒有恢複記憶,但是從記憶汪星燃不加掩飾的態度,也能略窺見一二,“我們誕生的意義……是死亡麽。”記憶汪星燃嗬嗬,“原來你還記得我們的使命啊。”懸在頭頂的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汪星燃無言片刻,他緩緩屈膝,也不在意形象了,直接坐在髒兮兮的地上,“這隻是我的猜測,我並沒有恢複記憶。所以你還是詳細和我說說吧,哦不說也沒事,你隨意。”記憶汪星燃:“……”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汪星燃已經擺爛了,但記憶汪星燃又有什麽辦法呢,打又打不過,更想讓汪星燃知道自身處境的人也不是汪星燃,是他這個被扔掉的半身。那要老實交代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頂著陸厭戒備的目光,記憶汪星燃兩步便穿過五十多米的距離,直接閃現在汪星燃跟前。他雙手搭上汪星燃的肩頭,龐大又繁雜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汪星燃的大腦強行擠開陸厭,打破汪星燃和陸厭那礙眼的二人結界,不讓陸厭知道汪星燃的過去,這是他最後的倔強。徜徉在記憶的海洋中,汪星燃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來曆。他,更準確地說,是。誕生於一位人類的概念中可以用神作為稱呼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