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斐有著嚴格的領域區分，在這裏，異能者被分成三六九等，投放在不同的收容區。但……也有例外，就是介於單雙係之間的異能者，他們統一被收容在灰域。靠著奉獻自己的價值來保證自己不回到最低等的e區。今天為難你的那幾個，全部都來自那裏，他們最害怕被拋棄。”e區是陸叢最開始待過的地方，他當然清楚那裏是什麽狀態。一個孩子為了一口吃的，可以把被虐待當成榮譽，也難怪今天那幾個人會那麽歇斯底裏針對自己。知道了內情，陸叢自然不會責怪受害的同胞，他隻會痛恨下達那條命令的區凱樂。無論是同胞的苦難，還是他今天遭受的攻擊，本質上都是獵食者在背後挑唆起來的，似乎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這群獵狗以同胞的痛苦為樂，法斐更是將這種惡意無限放大。春在旁靠著陸叢表情慢慢陰沉下來，不由開口提醒道：“7581，你在想對你來說危險的事，我勸你別把獵食者想得太簡單。”“我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人，尤其是我的敵人。”春聽了不由歎了口氣，因為曾見識過了無盡的絕望，他早就放棄了掙紮。幫陸叢，或許是出於過來人的經驗之談，也或許是心底並未完全泯滅的善意。“別的不提，你昨天是打算接近典獄長，對嗎？”“是。”“那我勸你換個人。”“給個理由。”“雖然同為獵食者，但典獄長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是獵食者的首領，是法斐絕望的根源，你試圖從他著手，是最不明智的選擇。”春明明一直表現得得隨意，哪怕談及自己收到的虐待時也是笑著的，可當他提起沈潭時，卻完全變了一副模樣，說完那番話後便咬緊了牙根，神情也有些莫名的緊張。“你很怕他？”陸叢從春的反應中敏感察覺到了什麽，開口問話的同時上前扶住對方，在不觸發懲戒機製的前提下，利用精神係異能慢慢安撫穩定了春的情緒，“別咬著，沒事。”短短幾個字，伴隨著如和煦春風般的精神力湧入，春張開嘴，大口喘息了兩下才從剛剛的極限狀態下緩回來。“謝謝。”男人道了謝，輕輕推開了陸叢的手，自己雙手抱臂靠在牆邊緩了一會兒後才開口道，“真的別去招惹典獄長，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建議。”“謝謝你的建議，我會仔細考慮的。”陸叢相信春的真心，畢竟剛剛對方本能的反應是作不了假的，可事實是越這麽說，人往往越控製不住好奇。當然，陸叢並不隻是因為好奇才去接近沈潭，而是對他來說，沈潭是相對危險卻回報收益最高的一條路，而他沒得選。春聽他的口氣便知道陸叢根本沒放棄。“明天有場處決，你看了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了。”“處決誰？”陸叢一聽這兩個字，神經一下子就繃緊了。春緩緩說出一個名字，“雷蒙，就是之前放跑新生體的那個獵食者，定了明天公開，我們都會被要求看著。”雖然不是處決同胞，但對陸叢來說同樣不是什麽好消息。他還沒能接觸到雷蒙，沒能弄清楚那個孩子究竟是通過什麽渠道逃走的，雷蒙就已經定下要處決了。陸叢皺著眉，腦海中瘋狂閃過一切可能阻止這件事發生的辦法。這時候，沈潭的臉又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中。然而問題是，他要怎麽在明天之前接近沈潭並阻止這場公開處刑。身邊的春雖然對法斐的一切很熟悉，但照他剛剛提起沈潭時的模樣，想從對方口中得知沈潭的消息明顯是為難人了。想要見到沈潭，或者通過區凱樂間接尋找見到沈潭的辦法，他現在能做的事隻有一件。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陸叢看向春，開口問了一句：“如果這裏出了亂子，沈潭會出麵嗎？”春心裏頭咯噔一下，還來不及勸阻對方這不要命的念頭，就見陸叢身上閃過一道強烈的電流，那是懲戒頸環的最大警告模式。比陸叢身上冒出的劈啪電流更讓春震驚的是場中各處冒出的變異藤蔓，有的直接破開不那麽牢固的磚牆，蔓出的細枝上長出了綠葉和花苞，不過數息之間，將空曠的放風場地變成了綠色的海洋……第8章 鮮血供給這樣大的動靜，確實立刻就招來了看守們。或許是自法斐建成之後，獵食者們從沒見過這麽強烈的‘反抗’，第一批趕過來的人並沒有立刻過去將人製伏。而陸叢強大的精神力支撐他抗下足以讓人昏厥的懲戒電流，召喚來的變異植物也慢慢聚集在他身邊，形成一層保護盾。在陸叢握住身邊的枝條時，懲戒電流借著召喚而來的變異植物竄至全場，將試圖破開植物屏障過來抓人的獵食者也電得夠嗆。春一開始震驚於陸叢的大膽，隻是在旁愣愣地站著。而當他看到陸叢利用召喚來的變異植物將身上的懲戒電流返還給獵食者看守的時候，還是下意識來了一句，“艸！這也行？！”認命歸認命，看到那些獵食者被他們自己搞出來的懲戒電流搞得連連後退，要說不痛快不解氣，那絕對是假的。此刻，他似乎對陸叢為何能成為異能者自衛軍的領頭人之一而有了些理解。沈潭遲遲沒有出現，然而陸叢的反抗並不能一直維持下去，他的精神力再強，也總會有被耗幹的時候。一直以來沉默無作為的春此時釋放自己的異能幫助陸叢去提前感知沈潭的位置。雖然對比精神力強大的陸叢，春的能力或許不足以讓他幫助陸叢多少，但這已經是他能給予的極限了。陸叢有些可以製伏獵食者的能力，但春沒有，他有想幫忙的衝動，但理智讓他隻能做這麽多。春的異能隻能分辨，自身僅有的那點精神力不足以支撐大範圍延伸感知，隻能局限於自身半徑五十米之內。而當辨認到沈潭的‘味道’時，春的感知觸角迅速縮回，並抬頭壓低聲對陸叢示警：“他來了。”外圍的騷亂也隨著沈潭的出現而瞬間變得安靜。嗒、嗒、嗒……皮靴踩在地上發出的那一聲聲悶響，也因為四周寂靜無聲而顯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仿佛踏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獵食者們低下頭顱，聚集在四周的異能者紛紛跪伏在這位法斐的暴君腳下，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陸叢。突然爆發的精神力壓製遍及四周，在場的獵食者也跟著跪了下去，至於其他人則被壓製的死死的。春從剛剛感知到沈潭的存在開始就跪倒在地，那是種原自本能的畏懼。等到第一波精神力壓製波及到他的時候，春頭抵著地麵，眼淚溢出眼眶。與此同時，春也聽到了其他異能者的低泣。流淚並非因為他們膽小脆弱，而是沈潭無差別的精神力壓製壓得所有人幾近崩潰，這其中也包括部分獵食者。如果說剛剛陸叢安撫他時的精神力像溫暖無形的清風，那麽沈潭的精神力就是洶湧澎湃的海浪，拍在身上猶如肉體真實感受到一樣，令人窒息、無法動彈。等第二波精神力壓上來時，那源源不斷的壓製仿佛沒有盡頭，讓所有人都有一種瀕死的絕望。春低著頭，耳邊傳來失去理智的崩潰尖叫，但很快那尖銳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一雙黑色的靴子停在了他的視線範圍之內，那種如芒刺背的感覺越發強烈，他感覺自己的頭都要裂開，根本無暇掩飾什麽。陸叢此刻也是強弩之末，他在抗過第一波精神力壓製的時候已是渾身如同從水裏剛撈出來一般，汗水打濕了衣裳，他卻連抬起手臂擦汗都做不到。召喚而來的變異植物也隨著陸叢狀態下滑而慢慢停止了動作…退開，仿佛那些不具備生命的植物也在畏懼沈潭一樣。陸叢在第二波精神力壓製到來時，膝蓋一軟，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麵才不至於完全軟倒在地。相較於陸叢的狼狽，沈潭依舊顯得那麽優雅。從頭至尾，他甚至沒有說一句話，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僅靠著精神力壓製就令所有人臣服。“7581，你在做什麽？”沈潭微微俯身，伸手捏住陸叢的頸環將人提起來。兩人麵對麵，沈潭仍然是一臉淡漠，就連發問的口氣都是那樣平淡，仿佛在他眼裏，陸叢的‘反抗行為’無足輕重一般。麵對上位者的壓製，盡管陸叢的識海此刻幾近枯竭，但他仍然勾唇一笑道：“好玩？或者說為了向典獄長證明一下？”異能幾乎毀了整個放風場地，被當場打死都不為過，陸叢卻說得輕飄飄。“證明？”沈潭手指一挑，在一眾獵食者詫異的目光下將陸叢的拘束頸環解了下來。“典獄長？！”沈潭沒有理會周遭下屬的驚呼，抬手往後一丟，那頸環正好輪到匆匆趕來的區凱樂懷裏。“沈哥……”沈潭半側過頭，隻用餘光瞧了區凱樂一眼，隨後淡淡說道：“壞了，去換個新的。”“……哦，好的。”區凱樂和一起趕過來的岑滿看著那仍然冒著藍光的頸環，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麽，隻應下了沈潭的命令。緊接著，陸叢就被沈潭扣住肩膀從地上粗暴地提了起來。那隻手牢牢卡住骨頭，一瞬間讓陸叢有一種肩膀要被生生扯壞得錯覺。“典獄長能不能高抬貴手？我自己能走……呃！”陸叢嬉皮笑臉的模樣並沒能維持整句話說完，他他隱約聽到了自己胳膊被拽脫臼瞬間的哢噠一聲，然後整條右臂就軟軟垂下來並伴隨著持續的疼痛。“7581，你的話太多了。”陸叢臉色發白，抬手護住被拽脫臼的右臂，臉上強撐出笑容說道：“典獄長，你真的很凶。”沈潭長了張雌雄莫辨的漂亮臉蛋，但言行狠絕，完全不符合那張臉。跪在一旁的春則是快被陸叢的大膽嚇死了，從來沒有人敢總這麽挑逗的語氣和典獄長說話，更沒有人活著說完，春著實是為陸叢捏了一把汗。好在沈潭並不將陸叢的舉動視作反抗，隻是冷冷瞥了眼一片狼藉的空地，吩咐道：“明天傍晚處刑之前清理幹淨，修複的工作交給訓練好的異能者去做。”丟下這句話後，沈潭就抓著陸叢的衣領將人提走了。他離開之後，先前被牢牢壓製的眾人才得以站起身。不過由於這場騷亂，所有異能者都被驅趕回了囚室。陸叢被沈潭半推半拽進了裏側的一個小隔間。空間不算大，除了一把椅子就沒有坐的地方，四周牆壁掛著鞭子和各式刀具，頭頂還垂下幾條鎖鏈及鐐銬，一看就知道這地方是用來幹什麽的。“典獄長是要再抽我一頓解氣嗎？”陸叢扶著脫臼的手臂，臉上依舊帶著笑。沈潭走過來抓著他的胳膊，一轉一推，手法利落嫻熟將脫臼的手臂歸了位。陸叢活動了下肩膀，還是有些腫痛的。他看向沈潭的眼神中帶了幾分玩味，一邊打趣道：“典獄長大人這手法挺熟啊！”沈潭隻是看了陸叢一眼，並沒有打算回答。對陸叢來說，沈潭能回答最好，他也能借機了解點什麽，不過對方不接茬他也不損失。陸叢聳了聳肩，滿不在意說道：“好吧！典獄長大人不願意回答就不回答，反正……”話沒說完，沈潭就出聲打斷他的話道：“你用異能破壞場地是想阻止明天的處刑？”盡管沈潭直接猜中了他的心思，陸叢麵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故作疑惑地反問了一句，“處刑是什麽？”說完就見沈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那雙漆黑深邃的瞳孔總有一種將人整個卷進去的失重以及眩暈感。或許因為此刻身上已經沒有任何枷鎖桎梏，所以哪怕精神疲憊不堪，陸叢仍然立刻反應過來是中了沈潭的精神控製。他閉上眼，緩了一會兒，剛剛那種強烈的失重感立刻減弱了一大半，耳邊隻聽得男人輕笑了一聲。緊接著，陸叢感覺到男人動了。沒有了頸環的限製，他閉著眼也能用精神力感知對方的位置，利用異能召喚變異植物進行抵擋反擊。然而，陸叢這一次卻有些失算了。特殊加固的牆壁讓變異植物無法快速突破，而之前精神消耗過大也讓陸叢的異能大打折扣。沈潭輕易突破了植物軟綿綿的‘阻攔’，在陸叢雙臂交叉格擋掉佯攻時，直接一記重拳錘在相對柔軟的腹部。“呃！…咳咳！哈啊…”陸叢被迫睜開眼，捂著腹部快速向後退開，讓出一段安全距離。沈潭這次並沒有用精神控製，單純憑體能招呼過來。陸叢近身的實力其實並不弱，但這個前提是他正常的身體狀況下，在經曆了一連串打擊消耗之後，麵對獵食者中的最強者，難免還是有些勉強，纏鬥了幾個來回就被沈潭卡著脖子推在牆邊，死死控製住。麵對麵站著，才能體會到身高帶來的壓迫感。不和那部分體魄異常發達的獵食者比，陸叢其實已經算很高了，但他今天才發覺，有些一張漂亮臉蛋的沈潭其實比自己還要高一些，尤其是被抵在牆上時，這種對比更直觀。陸叢被卡著脖子，喘氣都不太順暢，更不用說出聲了。而牢牢壓製著他的沈潭這時候卻開口道：“你之前說想被我庇護？”陸叢快速思考沈潭問這話的目的，在猶豫了一瞬之後，他還是點了下頭，算是承認了。“好，那我再問一次。你知道在法斐，庇護關係代表了什麽嗎？”陸叢沒回答，隻是視線向下，抬手指了指沈潭扼住他脖子的手，後者冷笑了一聲，這才鬆開手。“庇護關係就是我提供血液給典獄長，在你想發泄的時候，當個稱職的沙包，而作為交換，典獄長則要給予我人身保護和物質保障。”“還有呢？”陸叢想起區凱樂之前敲打他的話，又接著說道：“區隊之前警告我說……像典獄長這樣強大的獵食者對血液的需求更大，如果我不知好歹再湊上去，很可能會被吸幹。”沈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聽了…還要主動湊上來找死？”陸叢聽了卻笑了下。“我這麽有趣的獵物，典獄長大人一定不舍得我死，對麽？不然以您的能力想殺死我，想必不難。”“聰明太過可不是什麽好品質。”陸叢卻滿不在意，甚至主動解開領口的扣子，拉開露出白皙的脖頸湊上去，眼神還略帶挑釁。然後他就又被推到牆上按住，這一次是連雙手的自由都被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