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麽都沒說,隻是伸手摸向胸口,抓住護身符。那段時間混亂而漫長。在維持秩序的人最後一次上前查看時,藺許安終於抓住護身符,拚盡力氣念了一句“jesus”。謝知奕呆呆地看著他。醫院距離他們隻有1.1km的路程。然而從藺許安墜樓後,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內,沒有任何一輛車靠近藺許安。直到他停止呼吸後,一輛救護車姍姍趕來,檢查後把藺許安抬上了車。謝知奕跟著上去,看著他們把屍體一路送入太平間。他坐在太平間內,外麵的人還在交談,謝知奕突然反應過來,把手機藏到了旁邊轉運架底部的縫隙裏。“謝,我們懷疑你可能謀殺了藺許安,需要對你做檢查。”外麵的人對謝知奕說道。謝知奕指了指藺老師,半晌才開口問道:“為什麽上帝沒有保佑他呢?他明明每天都把十字架帶在身上,每天早上都祈禱,每個月都會去教堂禮拜……為什麽沒有人保佑他?”“如果魔鬼能保佑他,我寧願他變成魔鬼。”謝知奕說了很多禁忌的話,那群人把看上去精神幾乎快崩潰的謝知奕拉到了隔壁檢查,手機被拿走,身上也查到任何東西。“可能還要你配合調查一段時間。”對麵的女警笑得很溫和。“不要太崩潰,我們會為你安排心理輔導的。”他們把謝知奕當成一個精神崩潰的人來照顧。隻有謝知奕知道自己的意識有多清醒。他不斷地偽裝著恐懼,測謊等一切手段都被他的崩潰搞得無法使用,在瘋了數日後,他經過了心理治療師的治療出院了,也洗清了“謀殺”的嫌疑。大使館的人找到謝知奕,但謝知奕依舊痛苦的說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即使他重回實驗室,手上的實驗也被搞得一團亂。“那個u盤一直被縫在藺老師的護身符裏,是他在察覺到危險前縫進去的。正常打開隻能看到裏麵的十字架……藺老師每天早上祈禱的時候,都會當著實驗室眾人的麵把十字架拿出來,我們所有人都知道。”“是他臨死前提醒了我。”“我當時說那些話隻是想要嚇嚇他們,我知道u盤在裏麵,但是我沒法當著他們的麵把u盤藏起來。”如果他們足夠虧心,在明知道那護身符裏是十字架的情況下,可能會減少觸碰那隻護身符。謝知奕隻是賭,但是他賭贏了。在他被叫去處理藺許安遺物的時候,他看到了那隻護身符,細細摸了下,終於摸到藏在最深處的東西。他麵無表情的把藺許安下葬,安靜俯下身看著坑洞裏的藺許安,為他念了最後一句悼詞後,將人安葬在了小小的墳墓間。“你直接把u盤帶回去了嗎?”對麵問詢的人有些奇怪:“以他們的警惕心,絕對還要再盯一段時間。”“沒有。”謝知奕搖搖頭:“我剛開始的幾年都沒有再去過老師的墳前,是別人幫我把那隻護身符挖出來,也是別人幫我把手機拿出來的。”謝知奕說到那人的時候,忍不住搖搖頭。“是……喬伊唐納德?”“嗯。”謝知奕點頭。謝知奕不知道該怎麽介紹喬伊。事實上最初他和喬伊兩人的關係很差,喬伊是個非常純正的愛國者和理想主義者,雖然是個花花公子,卻實在是德才兼備。而感情上的瑕疵在那個環境中更像是一種勳功章,他與每一位男子和女子都能做到好聚好散,反倒是惹得很多人佩服。他追求謝知奕的時候,謝知奕怕麻煩。他們同為藺老師的學生,關係卻不怎麽融洽。藺老師也從不強求謝知奕和喬伊搞好關係,他隻是跟謝知奕說:“喬伊是個可以團結的對象。”“我以後要回國的,我不覺得他那種自大的懷有偏見的人可以團結。”第一次聽藺老師說時,謝知奕冷著臉幹巴巴的評價,把喬伊從上到下都貶低了一遍。畢竟誰都知道見麵愛叫他toy的人,隻不過是把他當成個玩意兒。“他是個理想主義者。”藺老師笑著:“是個很不錯的人。”喬伊並不會因為謝知奕的冷淡而放棄追求他,但與此同時,喬伊身旁的男女朋友都沒有斷過。喬伊更像是把謝知奕當成個支線任務,完成了可以在他的遊戲人生中增添一枚軍功章,失敗了他也已經有無數的軍功章掛在枝頭了。謝知奕還因為藺老師回國前遭遇危險的事情跟喬伊吵過架,他堅信科學無國界。“我們從不是因為先發一步才到了如今的位置,我們勝利是因為我們是上帝的寵兒,我們天生的智慧是無與倫比的,即使藺老師回去,沒有機器,沒有人才,其實什麽都做不了,我們為什麽要阻止。”喬伊信誓旦旦道。當時正有數名科學家因為薪資待遇遠渡重洋到m國做事,類似的交流讓喬伊愈發堅信他們包容、善良、大度而民主,才能吸引到無數人才。既然你們沒有阻止他們遠赴,那我們自然不可能阻止藺老師離開。“當然,部分肮髒醜陋的議員可能會在回國的手續上卡一卡,但藺老師說神經病槍手……怎麽可能。”在喬伊說完那句話的第三天,藺老師墜樓。而謝知奕被當做謀殺案的凶手,個人被囚禁,家裏和實驗室都被上上下下搜索了數遍。喬伊眼睜睜看著他們以調查案件為名拿走了藺老師的全部科研資料、闖進他的家裏搜索線索,最後忙忙碌碌得出的結論是藺許安自殺。從此喬伊再也沒有和謝知奕吵過架,也再也沒有和謝知奕說過理想。在謝知奕重新回到崗位的第一天,喬伊告訴謝知奕:“是我錯了。”他的樣子異常頹唐,比被折磨了數日的謝知奕還要頹喪。那種信仰崩塌的感覺讓喬伊整個人都喪了下來,他出錯的情況其實比謝知奕還多,但是他的出身太好了,沒有人會把他從實驗室裏趕出來。他用盡手段想要補償謝知奕,而那時候的謝知奕問了喬伊一個問題:“你會背叛你的國家嗎?”喬伊否認了。即使理想破滅,他也終究是個正常人。“所以我們兩個最好還是別見麵,我一定要回去,我也一定要……報複。”謝知奕恨得要命。“我不會阻止你回去,我會堂堂正正和你們競爭。”喬伊盯著謝知奕,但那話說起來顯得慘白無力:“我要公平的和你們爭。”謝知奕沒有再接受喬伊的補償,而是讓喬伊幫他找回手機和護身符,並且按照謝知奕的指示埋在了指定的位置。那群人不信謝知奕,卻非常相信根正苗藍的喬伊,哪怕藺許安死後也沒有對喬伊進行任何的監控,而他也輕易的找到了那些東西,並看到了裏麵的內容。喬伊把東西藏在了謝知奕說的地方,並且變得愈發的沉默了。兩人幾乎不再有交集。在謝知奕離開核心團隊時,喬伊讓他去了自己名下的實驗室,給謝知奕放了很大的權。他知道謝知奕在做什麽,但他唯一能堅持的就是靠自己努力去做出更多的成就,兩人就在兩條相交線的兩麵越走越遠。隻是每次遇到什麽出格的事情時,謝知奕會陪著喬伊喝酒。他在離開前有想過把u盤和手機直接帶走,但謝知奕終究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他太想走了,那些東西最終還是留在了m國。“他可信。他隻會給你提供不影響他國家安全的東西……”“可事實上我們發展本身已經影響了。”對麵的人笑了下。謝知奕點頭:“他也知道,也算是理想主義者的一點堅持吧。”隻是堅持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好處。“他把東西寄給我,證明對方大概率要做點什麽了。”謝知奕輕輕歎了聲氣。“我們會跟進的。”謝知奕離開前,他們又和謝知奕重複了一遍保密原則。他出門時正好撞見了簡臨。“你怎麽也來了?”謝知奕原本頹喪的心情一掃而空,他捉著簡臨的手臂,下意識看向周圍的人。“簡先生之前不是也看過嗎,所以叫他來問一下,相關的人員我們都會配合通知到的……等您擬定了新項目的名單,麻煩也給我們一份,我們會去一個一個的篩。”“那……問完了嗎?”謝知奕指指簡臨:“等開始以後,我們兩個估計得好長時間聯係不到了,得溝通下感情。”“問完了,可以離開了。”謝知奕牽著簡臨往外走,簡臨看謝知奕有點沉默,便沒有說什麽,而是幹脆從背後抱住謝知奕的肩膀,將下巴墊在他的肩上,帶著他的腳一步步往外走。“怎麽這麽難過啊?”簡臨彎著眼睛:“感覺到都快要悶死了。”“沒。”謝知奕哼哼唧唧念了句:“我馬上就要去實驗室裏麵關禁閉了,可能要半年,也可能得一年……”“那禁閉結束以後,是不是就不要再關了,可以有很長時間陪著我了?”簡臨捏捏謝知奕的耳朵,眼底帶點笑意。謝知奕點頭。如果禁閉結束,他和簡臨恐怕有很長很長時間可以一起相處雖然這不是謝知奕的學術的終點,但一定是重要的裏程碑。“沒事,我可以等你。”簡臨哼著:“隻要是知道你還在,多長時間都能等,反正還不是得來找我。”說著說著,簡臨的語氣也溫柔了不少。“而且像你這樣的,也壓根找不到什麽男女朋友,誰會忍你,都得跑了,肯定是我最能忍你。”簡臨確實已經等了謝知奕很多年了。謝知奕依依不舍的牽著簡臨的手,原本在房間裏說他海外幾年生活的時候,他難受的就像是沒有找到浮板的溺水者,然而當看到簡臨的瞬間,就好像有人又把他拉回到了陸地上。簡臨就像是永遠牽著他的那根繩子似的,無論什麽時候,都能給謝知奕無盡的安全感。“以後都隻有你一個,以前也是。”謝知奕垂著眼簾按著簡臨的手背笑道:“除了你還有誰呢。”“對啊,除了我,還能有誰呢。”簡臨帶著謝知奕鑽進車裏。他抱著謝知奕的臉頰,左親親右親親,直到謝知奕的情緒徹底平靜下來,才牽著她的手讓司機開車。他們回了公寓,謝知奕用電腦時不時和其他人聯係,剩下的時間就是等著他們擬定名單,再為實驗做準備。中間大概要經曆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謝知奕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和簡臨膩在一起,兩個人天天親親我我的,甚至連飯都是點外賣,或是在家裏做的。謝知奕給簡臨展示了他熟練的牛排烤製技巧。而簡臨也給謝知奕展示了他的精妙廚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