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臨近正午,手術過了三小時,林恩仍未出來,姚洲開始著急了,頻頻地看表,叫住路過的護士詢問。但得到的答複都是模棱兩可的,說手術進行中,由於分裂腺體之前還需切除腺體瘤,時間延長很正常。姚洲就連坐都坐不住了,高澤和他當了二十幾年的朋友,從沒見過他露出如此慌亂的一麵。煙也沒心情抽了,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來回踱步,手術進行到四個小時,一名器械護士出來換班,姚洲衝上去抓著對方一定要問個所以然,最後還是給高澤拖了回去。好在沒過多久,手術進行中的指示燈終於熄滅,姚洲一下從長椅中站起,快步走上前去。隨著手術室的門打開,已經轉性成為omega的林恩被推了出來。病床上的他閉著眼,毫無意識,脖子上纏著紗布,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就這樣被推到了姚洲跟前。第47章 大概是栽在林恩這裏了姚洲的心神好像被一分為二,一半跟著病床上的林恩飄走,一半留下來聽秦醫生說明手術情況。高澤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推了他一把,說你去守著林恩,醫生交待什麽我先替你聽著。高澤話音未落,姚洲轉身就追著移動病床去了。離開手術室的30分鍾後,麻醉效力逐漸消退,林恩醒轉過來。他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裏出現的第一個人是姚洲。姚洲原本坐在床邊,一見林恩睜眼便立刻起身。林恩的意識還有些昏沉,像是睡了很長的一覺,身體和四肢都感到綿軟無力。唯獨頸後的那處腺體呈現出一種異常興奮的狀態,攪得初醒的林恩渾身不適,也在提醒著他一個事實。手術完成了,他不再是一個對alpha信息素毫無反應的beta。此刻的病房裏彌漫著一股花香的甜味,林恩沒想到手術效果如此立竿見影,他成為omega才不到一小時,信息素已經漫得整間屋子都是。林恩閉了閉眼,姚洲大概以為他不舒服,握著他的手,問,“要叫護士來嗎?”林恩沉默片刻,壓製住內心奇異的躁動,繼而搖了搖頭。他的動作幅度很小,痛已是其次的,一年內連續兩次上手術台,一次成為了beta,一次成為omega,早已讓他身心俱疲。姚洲再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喝粥,他都以搖頭帶過。不多久秦醫生又帶著護士進來巡房,剛才在林恩昏迷時,姚洲已經與秦醫生聊過了,現在護士送來了術後專用的抑製劑,又交待了藥物的用法與用量。秦醫生顯然是對手術完成度頗為滿意,待到護士放下藥品,他把一張檢驗單交到姚洲手裏,揚著聲說,“姚先生,恭喜您啊,你們兩位的信息素匹配值達到90%以上,這是遇到天選之人啦!”病床上的林恩聽後,表情不見一點變化,姚洲卻愣了下,接過檢驗單,仔細看了一遍。其實何須要這張單子作證呢,姚洲心裏再清楚不過。從他聞到林恩身上的香氣開始,就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感受。從前他也不是沒有遇上過匹配值較高的omega,但除了睡起來舒服些,姚洲的興致從來不會超過一夜。可是剛才林恩躺在病床上還未清醒時,姚洲甚至克製不住自己,數次去吻林恩的手背,吻了他前額和臉頰,像是個衝動難抑的青春期男生。秦醫生和護士走後,他又一次想給林恩喂水喂飯,林恩仍是搖頭拒絕了。從林恩醒來至此,姚洲隻見得他搖頭,沒有聽他說出半個字。林恩是有情緒的,姚洲能理解。他當然也有足夠的耐心,給林恩時間接受新身份,直至接納自己。秦醫生交給他的檢驗單,姚洲小心折好了揣在大衣內兜裏,像是件什麽寶貝。他已經在醫院耗了半天,白越之的電話來了好幾個,下午還有一場電視采訪不能延誤,姚洲必須走了。林恩住的是院裏最貴的病房,標配兩名護工。姚洲先給護工交待了注意事項,走之前他又折回床邊,俯下身,緩聲和林恩說,“晚上我一定來。”林恩仍是沉默以對,一雙冷淡的眼睛像是看著姚洲,又像是通過他在看別人。姚洲歎了口氣,把林恩那隻沒插針頭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反複揉了揉,這才心有不舍地出了病房。-高澤拄著拐仗在走廊上等他。高澤的這條腿傷很是拖累,既要勞煩蘭司每日跑來醫院探望,又要完成各種康複治療。好在高澤性子夠穩的,最受罪的那段時間熬過去了,現在他是整個康複醫學科最能吃苦也最勤於訓練的病人,且已有了脫拐走路的希望。“著急走吧?”他問姚洲,“陪你下去。”姚洲沒有拒絕,高澤便單手拄著拐,和他去往電梯間。“林恩怎麽樣?”高澤問。姚洲的聲音裏帶了種少見的焦慮和疲憊,“不肯跟我說話。”其實剛才高澤是想進病房探望的,可是他隔著那一小片門上玻璃,見到姚洲低頭吻手的一幕,心下震動,也知道時機不宜,就在走廊上等著了。高澤從前一直以為姚洲是不會定下來的那種人。他擁有權利、財富,俊美的外型以及足夠強大的人格魅力,總之是讓omega們趨之若鶩的一切。高澤和茉莉曾在私下聊天時打過賭,姚洲能在四十歲以後有個穩定的伴侶就算不錯了。原來高澤和茉莉都想錯了,姚洲隻是沒遇上那個人。在手術室外遷怒護士,在病房裏小心吻手這種事,他也是會因為林恩而做的。電梯門開了,高澤隨著姚洲一起走進轎廂。安慰人的話高澤一向不會說,隻是在沒有旁人的電梯裏又問了句,“打算什麽時候標記他?”姚洲沉默少許,才說,“腺體愈合還要十天半個月,過了這陣子再說吧。”高澤對此表示了認同,就姚洲身邊的朋友而言,他們都覺得在轉性這件事上姚洲有點操之過急了。標記的事稍緩一緩,對他和林恩的感情該是有益無害的。走出電梯時風口一吹,鈴蘭花香隨風飛散,高澤好意提醒,“林恩的信息素染得你一身都是,一會兒讓樸衡給你噴點除香劑,別讓人以為你從哪兒鬼混完了去做采訪。”沒想到姚洲竟然無奈地笑了笑,說出一句讓高澤大感意外的話,“我都不敢在那間病房裏多待一分鍾,怕把持不住。”西區的車已經停在外麵了,高澤站在原地,目送姚洲走出住院大樓。好半晌,一個念頭才在高澤腦中浮現:這一次,姚洲大概是栽在林恩這裏了。-當晚九點,姚洲再去看林恩時,病房裏鈴蘭的香氣較之中午要清淡多了。應該是術後抑製劑的作用。剛做完轉性手術的omega腺體正處在高度興奮狀態,需要服用適量的抑製劑以穩定腺體功能,也是為了避免引起alpha的過度反應。盡管如此,姚洲走近林恩之前,還是適當隔絕了自己對於林恩信息素的感知。以林恩當下的身體狀態,吻吻臉頰或手是沒問題的,但姚洲不能對他再有逾越的想法了。一切都要等到林恩身體恢複以後再說。林恩剛服了藥,護工替他把病床搖起一半,又開了一盞床頭的閱讀燈。燈光柔和,林恩就坐在燈下看書。已經開學一周了,他還沒能回去上課,於是自己做些功課,也能讓心緒平靜些。姚洲走到病床邊坐下,林恩隻當看不見他。兩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書,相對坐了幾分鍾。直到林恩闔上了書放在枕邊,做出一個準備躺下的動作,被姚洲攔了一下,繼而就被alpha抱住了。林恩不掙紮,姚洲也不敢用勁,手臂收攏隻用了半分的力,帶著哄人的口吻說,“別跟我置氣,小少爺。”林恩垂著眼任由他抱,身上軟軟的,頸間的鈴蘭花香縈縈繞繞,但那種無聲的疏離寫在他臉上。就算姚洲全盤掌控了他,距離標記隻剩十幾天了,林恩的順從卻足以讓姚洲方寸大亂。姚洲又伸手撥開他額前的頭發,細密地在他唇上和眼上連續吻了吻,低聲問,“......怎麽能讓你消氣?說給我聽聽?”此後又是長久的沉默,就在姚洲擔心林恩不情願被這樣抱著,將要鬆開他時,林恩突然做了個讓姚洲驚喜的動作。林恩輕輕抬手,回抱了他,輕軟的嗓音同時響起,“不想再住病房了,今晚就帶我回家吧。”姚洲等了一整天,終於聽到林恩的一句回應,心口滿溢的窒息感一下消減了大半。雖然能不能這麽快出院不是由姚洲定奪的,但他立刻答應下來,揉著林恩的頭,說,“你想回家我們就回家養著,我現在去找醫生,你先躺下休息。”說完姚洲就疾步出去了,病房門被帶上的瞬間,林恩眼裏即刻冷了下來,抿著嘴唇望著那道消失在門後的身影,眉目間透出一股涼薄的狠意。第48章 火已經燒起來了由於手術做得成功,餘下隻是些休養恢複的過程,林恩如願在當晚被姚洲帶回家裏。姚洲陪著他睡在主臥的床上,待到林恩睡熟了,姚洲才起身去書房休息。現在的林恩對於姚洲而言,是一顆誘人的卻必須延期品嚐的果實。姚洲深諳他會有多麽美味,因此要拿出極強的自製力,才能保證不在他的恢複期發生擦槍走火的意外。自從姚洲在西區起勢以後,已經很多年沒睡過書房的沙發了。隔天淩晨不到五點他就醒了,起來查收了一份白越之發給他的即將在聯盟發言的競選綱領,接著通知了司機早些來接自己,臨出門前他去主臥看了看林恩。抑製劑的藥效過了一整晚好像不管用了,姚洲一推開主臥的門,就聞到空氣裏漫著醉人的香氣。姚洲緩步走到床邊,林恩裹在被子裏睡得很熟,露出半張小小的臉。姚洲忍不住伸手在他臉頰上輕撫了一下,心說,等過了這陣子,再好好教他怎麽收斂信息素,眼下就暫且放任他在別墅裏四處留香好了。姚洲走了沒多久,林恩便醒了過來。他摸到床頭櫃上還是溫熱的水杯,也聞到了一縷龍柏的餘香,猜測姚洲在離家前曾在床邊停留過。姚洲昨天在醫院的反應,林恩都記在心上。從前是林恩太單純輕信了,此後他要做個聲色不露心裏有數的大人。早上的一顆抑製劑是女傭看著林恩服下的,林恩把藥丸壓在舌下,待到女傭離開,他又將其吐出來,掰成兩瓣,隻服了半片,餘下的半片衝進馬桶。中午吃飯前,姚洲掐著點兒給他打電話,林恩起先沒接,姚洲又打了兩次,林恩終於接了,態度冷冷淡淡的,回答不超過三個字。姚洲沒和他計較,掛電話前還許諾他晚上回來吃飯。經一塹長一智,林恩學聰明了。就算他要拿捏住姚洲的軟肋,也不必在他跟前做出乖巧服帖的樣子,反倒會讓姚洲生疑。橫豎是最後一回了,林恩心想。孤注一擲也罷,魚死網破也罷,總之自己不會任人擺布。這天傍晚,姚洲還沒回來,林恩坐在院子裏看書,蘭司上門取一份文件,林恩正巧撞見他。蘭司從別墅側門離開,取車時經過林恩跟前。林恩畢竟是剛做完手術的人,蘭司一向處事周全,見林恩坐在幾米開外的長椅上,便停下腳步問他好不好。林恩放下手裏的課本,站了起來,他沒有回應蘭司的問候,反而詢問蘭司,“我想知道姚先生之後幾天的行程安排,明晚他有應酬嗎?後天晚上呢?”蘭司覺出不對勁,皺眉笑了笑,說,“小少爺關心這個做什麽?我告訴了你會不會是做了幫凶而不自知。”蘭司總是有這種交際的本事,把拒絕人的話說得像玩笑或自嘲般輕巧。沒成想林恩一點不避諱,大大方方地承認,“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有一樣東西,想拜托你放在他在應酬上喝的最後一杯酒裏。最好距離他回家還有一兩小時的時間。”蘭司何等聰明,林恩話說到此,餘下的他全都猜到了。蘭司望天片刻,腦中過了好幾個念頭,繼而歎了口氣說,“小少爺,這話我當沒聽見。手術已經做了,木已成舟,你還是......接受現實吧。”林恩找蘭司幫忙本就是大膽一試,他抱的是破釜沉舟的想法,就算讓姚洲的副手知道也無妨,甚至蘭司去告密也無妨,林恩已經無所謂了。他聽完蘭司勸他接受現實的話,扯了扯嘴角,一臉淡漠地說,“打擾了,你忙你的吧。”說完就坐下拿起書,繼續自習課本。蘭司走出去了十餘步,眼看著跑車就在眼前,但他最終折返回花園,停在林恩坐的長椅邊,壓低聲音說,“我到底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如果你提出來,或許我也有惻隱之心。”為什麽不利用我的內疚?這是蘭司想問的。林恩從書本裏抬頭,默了片刻才回應,“幫不幫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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