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司從樓上的高級病房探視了高澤下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樸衡帶著幾個人站在樓梯口,臉色都挺難看,而且都側身對著走廊,像是在回避著什麽。蘭司走下最後兩級台階,問,“怎麽在這站著?”樸衡解釋道,“姚先生給關在病房外了。”蘭司正說要過去看看,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是曹律師發來的信息,告知他林恩那邊的離婚協議擬好了,不走訴訟,不要求財產分配,簽字就離,又問蘭司,姚先生要不要過目?蘭司讀了消息,心說在這節骨眼上,誰敢把離婚協議呈給姚洲看,找死嘛不是。再轉念一想,自己不就是那個倒黴蛋麽,於是摁了摁太陽穴,走上前去。二零區的守衛一見有生人靠近,立刻很盡責地站回門口。蘭司掃了一眼守衛,在姚洲身邊停住,問,“不給開門?”姚洲不說話,蘭司便不問了,陪同姚洲一道站著。不出一分鍾,姚洲轉身說回去了,蘭司跟著他往出口的方向走。離婚協議的事還是要說的,拖也拖不得。蘭司邊走邊起了個話頭,“曹律師剛才聯係我......”他是頂會溝通的人,最傷人的那幾個字藏著不會直說出來。姚洲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隻是等了幾秒才說,“林恩提的什麽條件?”蘭司把傳到手機裏的協議內容給他看,“就兩頁紙,沒要財產。”協議的最後一條有幾個字很清晰地跳入他們眼中,白紙黑字地印著“和平分開,互不打擾”。蘭司一貫是在姚洲跟前最能自洽的一個人,這會兒都不敢多說一句了。姚洲一目十行看得很快,最後問蘭司,“什麽時候簽字?”蘭司說周五,就在兩天後。頓了頓,又請示,“地點還沒定,你看在哪兒合適?”同樣是在少許沉默後,姚洲給了話,“別墅。”說完姚洲把手機扔回給蘭司,他沒去電梯間,直接疾步下了樓梯。一群手下跟著後麵大氣都不敢出。蘭司沒搶那麽快,他還在給律師回消息,避讓著樸衡帶上保鏢超過了自己,他走在一行人的最後頭。消息傳完了,蘭司一想到兩天後的簽字,這才有點相信了姚洲是真的同意放林恩離開,不禁大為感慨。能讓一個s級的alpha在沒有真正厭倦的情況下簽字和離,在姚洲這裏,林家小少爺真是獨一份兒的了。-小律師金岩近日接手了一個回頭客的生意,要替對方擬定一份離婚協議。金岩是去年初才通過的律師考試,供職的律所規模不大,平日裏他接的案子有限,因此來找他的每個顧客他都記得清楚。大約是去年暑期將盡的時候,一個年輕的beta帶著一名侍從來他這裏谘詢,付了五百元30分鍾的谘詢費,了解與alpha結婚的相關問題。金岩對他印象頗深,一是對方很年輕,才剛過婚齡,談及結婚卻不見一點喜色,金岩懷疑他不是自願的;另外對方從頭至尾沒有提及結婚對象的身份,連姓氏都沒有透露,這種神秘感也讓金岩記了很久。時隔八個月,那名自稱江旗的侍從又拿著名片找上門來,金岩再次接待了他。聽說是要離婚,金岩一開始覺得難辦。beta要向優性alpha伴侶提離婚的案例並不多見,離不離得掉很大程度要看alpha的意願。後來一聽說當事雙方已經談妥了,隻差協議簽字的一步,金岩鬆了口氣,說你把你們的條件說一說,協議我今晚就能擬好。沒有孩子,也不涉及財產分配,這婚離得倒很幹脆。金岩在電腦上輸入協議內容時心裏犯嘀咕,這個alpha的名字挺眼熟的,好像在哪兒看過。金岩不是一個關心時政的人,也根本沒往當下最有權勢的聯盟領導候選人那上麵去想。待到對方收到協議後,主動和金岩通了一次電話,提出再付一筆費用,請他在簽字當天去一趟,因為協議離婚需要雙方律師在場。金岩周五上午正好沒有顧客預約,當即就答應了。到了約定的日子,他坐著出租車提前半小時到達別墅門口。金岩從前沒有來過地下城,遠遠地在車裏見到這座戒備森嚴的大宅子,不禁心生疑慮:能在地下城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坐擁著半匹山的地產,該是什麽身份的人物?出租車停在大鐵門外,金岩下車走了一段路,同時給江旗打電話說自己到了。等他繞過前庭,走到別墅門口,江旗已經站在台階上等他。金岩跟著江旗進入室內,過了玄關,就見客廳裏坐著一個脖子上纏著繃帶的年輕人,正在低頭用手機。聽到腳步聲,青年抬起頭,一張蒼白俊秀的臉映入金岩眼中。分明是在去年夏天見過的,但金岩一時間說不上來眼前的這個年輕男子到底與當時有什麽不同,隻是感覺他整個人變了許多。林恩站起身,客氣地說,“金律師,勞煩你來一趟。”說著,向金岩伸出手。有了舉止和聲音,剛才那種模糊的念頭一下變得清晰了。林恩曾經留給金岩的印象像個學生,氣質很幹淨,但如今從林恩身上已經看不出那種青澀了,他的眼神裏有種大傷過後的平靜。金岩與林恩握了握手,也客氣地說,“不麻煩。”林恩請他坐下,很快便有女傭上前為金岩遞茶。距離簽字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鍾。林恩沒有主動攀談,江旗站在一旁也不出聲,金岩慢慢地飲著茶,三人就這樣在客廳裏坐著,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臨近九點,外麵傳來汽車引擎聲,似乎是有兩三輛車同時到了。金岩一下緊張起來,看著別墅入口的方向。管家迎上去開門,先進入的是一個助理模樣的alpha,他替後麵的人扶著門,接著一道挺拔頎峻的身影走進來,步速有些快,穿著正裝,直接走向客廳,視線落在林恩身上。金岩驚得幾乎要站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協議離婚上的那個名字不是重名的巧合,竟然就是出現在電視新聞裏的聯盟總統候選人。金岩不敢再坐了,默默地起身站到沙發旁邊。整個客廳裏坐著的人就隻有林恩了。他的行動有些慢,幾天前花園失火的那一晚,他跳窗時燒傷了左小腿的一塊皮膚,麵積不大,但一有動作就痛感明顯。姚洲伸手要扶他,林恩避開了。他忍著身上的傷痛,端端正正地站起來。這是自從他在花園暈倒以後,與姚洲的第一次見麵。姚洲問,“今早吃藥了嗎?”林恩便點點頭。“早餐呢?”林恩說,“也吃了。”兩人對話的間隙,姚洲聘請的律師也進入室內,對方先是與林恩握手,又與金岩握手。別墅裏的每個人都是客客氣氣的,稱得上是金岩律師生涯裏見過最平和的離婚現場。江旗和一名女傭都從客廳裏退了出去,隻剩下離婚雙方和各自的律師。林恩對姚洲說,“我剛才收拾了一些衣物和書,還有那幅攝影,都放在車上了。管家檢查過,你要再......”不等他說完,姚洲打斷他,“不用檢查。”林恩又說,“那不耽誤你的時間,我們簽字吧。”金岩注意到,alpha的視線一直落在林恩身上,當林恩說出簽字時,對方皺了皺眉,似乎在控製情緒,但最後還是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裏坐下了。根據聯盟的婚姻法規定,如果聘請高級律師監督協議離婚,可以由律師本人作證,離婚當場生效。盡管金岩作為初級律師沒有監督的資質,但姚洲聘請的曹律師是業界大牛,可以作為離婚的證人。協議的內容都是事先核對過的,無須再討論交鋒。林恩先簽的字,簽完以後他把一份附加的財產分配協議推了回去,說,“這個不必了。”曹律師見此情形,先扭頭看了看姚洲,見姚洲沉著一張臉,當下沒表示異議,曹律師便把林恩推回的附加協議收進了文件夾。接下來輪到姚洲簽字,他接過律師遞上的筆,筆尖已經快觸到紙麵了,他的手一頓,突然將筆拍在文件邊,一下從沙發裏起身。林恩以為他反悔,失聲叫了句,“姚洲!”男人麵色陰鷙地往外走,扔下一句,“抽根煙。”即使在這種環境下,他也沒有不回應林恩。客廳裏的三人在他走後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金岩一個外人,看著這對離婚的夫妻,總覺得哪裏奇怪,他們並不像是撕破了臉難以為繼的樣子,到底是因為什麽走不下去的?好在姚洲沒讓人久等,也就半支煙的時間,他回到客廳,重新拿起了筆,在需要簽名的幾處地方一一寫下名字。筆蓋扣下的一刻,林恩心裏隱隱地抽痛了下。姚洲簽完字,隔著茶幾看著他。林恩沒有與姚洲對視,他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眼裏的情緒,因為他確信自己隱藏得不好。曹律師這時候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考慮到姚先生正在競選過程中,離婚隻是他的私生活,我們會盡量低調的告知媒體。”言下之意是請林恩自重,不要擅自炒作或宣揚這樁婚姻解體。林恩沒有意見,配合地說,“我明白,交給你們處理。”說完林恩收好了自己的那份離婚協議書,站起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要說點什麽,但他的大腦很混亂,完全無法組織語言,就隻是轉頭對金岩說,“金律師,我送你出去吧。”其實是他自己該走了。金岩慢了他兩步,就在林恩快要走到姚洲跟前時,姚洲站了起來,不待林恩有所反應,姚洲伸手握住他的一條胳膊。林恩滯了滯,抬眸。姚洲看進他眼裏。片刻後,對他說,“小少爺,照顧好自己。”頓了頓,又道,“醫院的費用我預付了,記得按時複查。”林恩隻是點了一下頭,沒出聲。不管有多不舍,姚洲還是鬆手了。林恩與他錯身而過,走出客廳,穿過玄關,抬腿邁過門廊。江旗就等在外麵,金岩與他們一道離開。台階沒走兩步,金岩的餘光就注意到姚洲也出來了,連同他的助理、律師和一眾保鏢,都站在台階上方。然而林恩一直沒有回頭,離開的步伐很平穩,像是覺察不到身後的視線。三月的日光開始變得明亮刺眼,林恩低下頭眨眼的時候金岩才發覺他的眼眶是紅的。但很快的,林恩就以恢複平靜的聲音,對身邊的江旗說,“去二零區。先去...看看礦山。”第53章 樓上會不會出人命了姚洲周圍的氣壓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