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娘正看得過癮,大概是太過放肆,何老爺看了過來,看著她皺了皺眉。佟姨娘趕緊裝成低眉順眼的模樣。


    一大家子分成兩桌,熱熱鬧鬧的用完餐,散了。


    何老爺坐在太師椅上微閉著眼養神,雙和站在他背後給他捏著肩。


    王氏走過來坐到他身邊,奉上一杯茶:“老爺今日可是乏了?”


    何老爺微微睜開眼,接了茶盞,嗯了一聲。


    王氏欲言又止。


    何老爺又閉上了眼睛,半晌突然道:“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王氏一僵,又淡淡的說道:“再看看罷。”


    何老爺哼了一聲:“早教你把哥兒們都養在房裏,你隻是不願,現如今倒嫌抱過來養不熟了。”


    王氏捏緊了手裏的絲帕,狠狠的盯了何老爺一眼,他隻是閉著眼睛不知。


    “老爺,再容妾身想想。”


    “。。。。。。早些做決定,家宅也安寧。”


    “是,。。。。。。妾身去看看老爺的安神湯好了沒有。。。。。。”


    王氏臉色難看,尋了個借口,甩了簾子出去了。


    屋裏就隻雙和服侍著。


    何老爺也沒睜眼,伸了手在雙和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雙和小小的輕呼出聲,一臉嬌羞。


    何老爺微睜開眼,一把將雙和拽到身前,雙和已經十五歲了,少女的身體發育得很好,胸口高聳著,薄衫幾乎要繃不住了。何老爺伸手在她一邊胸上揉捏著,雙和臉色更紅:“老爺,使不得。。。。。。太太知道了。。。。。”


    何老爺哼了一聲,手上用力掐了她一把,雙和痛苦的哼了一聲,又不敢大聲。


    何老爺沒了興致,一把推開她,臉色沉了下來。


    雙和有些失望,看著他臉色不好,便又站到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幫他捏起肩來。


    佟姨娘躺在貴妃椅上尋思。


    這深宅大院,想出去也出不去,爭寵更不是自己所願,要怎麽過日子呢?


    她朝雙奇招了招手:“雙奇,你去把林媽媽請來。”


    林媽媽是源哥兒的奶娘,據以往的印象,杜媽媽像是有些小氣,林媽媽看著倒是慈和。想起來,這林媽媽以前也在好幾戶大戶家裏做過工,轉碾到了何家。年紀經曆在那擺著,知道的事情也多,佟姨娘有心向她打聽些事。


    不一會兒,雙奇就把林媽媽請了過來。


    其實哥兒們的奶娘並不用聽姨娘使喚,但王氏自己沒有生育,心灰之下一向不愛操心哥兒姐兒們的事,都叫各自的生母管著,是以佟姨娘一找,林媽媽也不好不來。


    林媽媽很圓潤,白淨,一頭頭發整齊的盤了個圓髻,插了根素銀簪,一身深藍色的細棉衣裳十分幹淨。


    對著葉樂樂行了個半禮:“佟姨娘尋奴婢有什麽吩咐?”


    佟姨娘笑道:“林媽媽這邊坐。”讓雙奇扶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林媽媽側了身子,隻坐了半邊凳子。手上捧著雙奇奉上來的茶,抿了一口。


    佟姨娘笑著問:“這茶味如何?”


    林媽媽道:“姨娘的茶,定是好的,隻奴婢是個粗人,不懂品茶。”


    她坐得端正,低眉順眼,好像並沒有和佟姨娘搭話的意思。


    佟姨娘有些為難,思來想去,忍不住道:“林媽媽,源哥兒一向多勞你費心,我還從來沒有答謝過你。今日太太誇他念書用功,我實在高興。尋了兩匹緞子出來,分給你和杜媽媽裁衣。”


    林媽媽恭敬道:“奴婢等大字不識一個,哥兒書念得好,實在不敢居功。不敢受此厚禮。”


    佟姨娘明顯感覺到了林媽媽的疏離。把剛從雙奇那打聽的消息又尋思一遍,再度出擊:“聽說你有個孫女兒,在方嫂子手下辦事?”


    “是,奴婢的孫女在方嫂子手下,幫著伺弄些花花草草的。”林媽媽至此,終於有些緊惕的看了看佟姨娘。


    佟姨娘心中稍安:“源哥兒房裏的雙翡和雙翠年紀大了,說是年前就要放出去,林媽媽是個妥當人,你的孫女,我也是信得過的,到時候向太太求了,把她撥到源哥兒房中來伺候,可好?”


    這府中第一待遇好的,當然是老爺太太房中,第二就是少爺小姐房中,第三是府中各個有油水的缺,例如采買,廚房等,然後才是姨娘房中,像伺弄花草這種活兒,是最沒油水可沾的了。


    林媽媽聽了,神情一動,又有些遲疑:“二姨娘是想。。。。。。?”


    林媽媽見識得也不少,知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的道理,有時候各種好處,輕易受不得。


    佟姨娘安撫道:“林媽媽放心,我不是有什麽企圖,隻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想著林媽媽年紀大見得多了,所以有些事想問問林媽媽。”


    林媽媽半信半疑,口中卻道:“姨娘盡管問。”


    佟姨娘沉思片刻,道:“林媽媽,你以前有沒有聽說過,像我這種,呃,姨娘,有沒有放出去的?”


    林媽媽一驚,看著她,臉上神色變幻,不解她的用意。疑惑的答道:“若是膝下無子,年老無寵,也有給些銀子打發出去的。姨娘膝下已經有了源哥兒。。。。。。”


    “林媽媽,你別多心,我隻是想著,我年紀大了,老爺的心思都不在我身上,在這園子裏捱日子也就罷了,要是有朝一日,老爺煩了,把我打發出去,我可怎麽辦,我兄嫂也不是好處的。。。。。。”


    林媽媽舒了口氣,看她的目光就有些憐憫。給人做妾,能有什麽好的?受寵時還能風光一時,不受寵了,連個奴婢還不如,生了孩子也隻能管她叫姨娘,一生有如浮萍無根,生死係在主母手裏,死了連夫家的祖墳都不能入。這二姨娘,今年像是有二十四、五歲了,一般這個年歲的姨娘,很難再受寵,十幾歲的年輕漂亮姑娘,老爺要多少有多少,那還輪得到她?


    話音就帶了些安慰:“姨娘放心,源哥兒就算不管您叫母親,也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您這一輩子何家是管定了的。”


    佟姨娘其實也猜到了,隻是這世界雖然和中國古代高度相似,但卻不是曆史上記載的任何一個朝代,似乎曆史在唐朝後拐了一個彎,留下這個空間碎片在宇宙的夾縫裏,她心存僥幸,希望有些例外罷了。


    “女人啊,這一輩子就係在男人身上,您呢,隻要盼著源哥兒好就成了。將來源哥兒若是分了家,太太老爺心慈,許源哥兒把您接過府去,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呐。”


    佟姨娘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分家?可以把我接出去?”


    林媽媽笑了:“這樣的例子也不少。庶子分了家之後把生母接過去奉養,可不是奇事。”


    “一般哥兒多大能分家?”


    “這可不好說,有的,要家裏的長輩都。。。。。。西去了,兄弟幾個才能分家。有的,怕家裏人多雜亂,也有早早就把庶子分出來的,若是庶子有了差事或功名,不需要依靠嫡支,分得也名正言順些。”


    佟姨娘啃著食指關節想事,這是她前世的毛病。


    不知不覺的就喃喃自語:“功名。。。。。。”


    林媽媽並不接聲,說到功名,她也是一竅不通。


    佟姨娘回過神來:“林媽媽這樣一說,我就安心了,指著源哥兒,我也有個靠望。”


    說著硬是將兩匹布推給林媽媽:“我現在還穿給誰看呢?您拿回去,給媳婦孫女兒做衣服,也是好的。”


    林媽媽推卻不過,隻得受了,謝了恩,告辭而去。


    佟姨娘在屋裏走來走去,心情有些激動。她天生樂觀,很能適應環境,穿過來以後,伏低做小一時可以,但她卻不願意一輩子這樣。她看過不少的宅鬥文,知道姨娘這種職業,風險很大,混得不好被同行踩死,混得太好被上司踩死,而且低人一等動轍口稱婢妾,她對這詞可真有點反感。要真能有那麽一天,隨著源哥兒分家出去,就算不是名正言順的母親,但也不會被人拿捏了,將來她自不會去管到源哥兒媳婦身上去討人嫌,隻管自顧自的過安樂日子。


    問題是——源哥兒多久能取得功名?隻他取得了功名,佟姨娘倒願意使出混身解數,製造分家的契機。


    佟姨娘坐立不安,幹脆披了衣裳,往正房去看源哥兒。正房隔成了三間,最裏邊一間是睡房,中間一間是書房,最外邊一間是小廳。


    源哥兒正在書房看書,雙翡坐在他旁邊,就著燈光做針線活,雙翠在一邊給他磨墨。佟姨娘往裏屋看了看,連玫連瑰似在裏邊鋪床。


    雙翠最先看到她,放下墨錠福了福身:“佟姨娘。”


    雙翡也站了起來。源哥兒從書上移開目光:“姨娘來了。”


    佟姨娘存心討好他:“源哥兒,白天書還看不夠?晚上別看了,費眼。”這是真的,又不是電燈,照明嚴重不足,燈光晃來晃去的,真對視力沒好處。


    雙翡連忙拿開燈罩子,用剪刀剪了剪燈芯:“姨娘說的是,我們都勸大少爺別看了,他隻不聽。”


    佟姨娘笑著走過去,坐在雙翡原來的坐位上,往源哥兒手上的書看了一眼,這字兒是工整的毛筆字,可比現代印刷出來的小鉛字大多了。


    “源哥兒這是看的什麽書?”


    源哥兒有些不耐煩,仍是答道:“這是《大學》。”


    佟姨娘心中一動:“四書五經,源哥兒都學完了?”


    “沒有,”源哥兒奇怪的看她一眼,佟姨娘雖然一慣要他好好讀書,但肚裏沒多少墨水,從來管不到他學了些什麽,今日倒說得出四書五經四個字,也是難得了:“還有《易經》、《春秋》沒有讀。”


    “那源哥兒多久可以下考場?”


    源哥兒越發奇怪:“夫子說明年便可以去參加院試。”


    佟姨娘想問,又有些不好意思。


    源哥兒主動道:“姨娘想問什麽?”


    “參加院試通過後,就算有了功名嗎?”她對科舉考試,實在是一知半解。


    “不算,要再等三年,若是中了舉人,才算有功名在身,能得了官職的,還是要通過殿試,中了進士才成。”


    “唔。。。。。。我朝年紀最小中了進士的,是誰?”


    “是莊蓮鶴,他中進士的時候,才十四歲,人皆稱他是文曲星下凡。”


    “源哥兒能同他一般嗎?不然,晚個一年兩年,也不打緊。”


    源哥兒臉騰的紅了,滿臉的不可置信:“姨娘說什麽?”


    佟姨娘回過神來,忙道:“唉,唉,我就是覺著我們源哥兒聰明。”


    源哥兒惱怒道:“往後這種輕狂的話,再不可說,叫人聽了去笑話。”


    佟姨娘看他,不過十歲的人兒,要是現代,還是上樹下河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他卻像個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中隱隱透出自己的驕傲,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無奈又鄙視。


    “嗯,知道了,我是不懂就隨便問問。源哥兒,你別看太晚了,我先走了。”


    佟姨娘雖然極想和源哥兒打好關係,但也不急在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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