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娘讓王氏僅著褻衣,平躺在榻上。因穿得太過單薄,屋裏燃起了一爐銀絲炭。


    她正費勁的幫王氏推拿著一身肥肉。雖然最好是光著身子,但她怕這太挑戰王氏底線了,也沒敢開口。


    這和當初給梅氏按摩又有不同,那不過是舒緩筋骨,給王氏按的這種卻是主要讓她瘦身。


    王氏看佟姨娘一頭薄汗,也從中感覺到她的鄭重之意,不由也起了幾分談興:“這清體瘦身也事關要緊?”


    佟姨娘擰著眉使勁一按——這肉厚真不好著力,這才喘著氣道:“最是要緊!”也沒法和她說過度肥胖會引起體內雄激素過高,有一定機率引起不孕的,她也隻知道和多囊卵巢有關聯,個中細節她本也知之不詳,隻好瞎掰:“體愈胖,就愈分薄了子宮養份,不易受孕。”


    費盡力氣的一番推拿下來,佟姨娘手腳酸軟,自按了按腕間,又讓王氏另找個大夫開些清體瘦身的湯藥來服用。自己又給王氏寫了一份營養清淡的菜單子,囑咐她一定要忌口。


    估且不論王氏心中對她的諸多猜疑,隻看她這盡心盡責的模樣,也滿意了兩分。


    王氏也不小氣,自是有些打賞。佟姨娘卻是最愛這個,就為這,也把每日的推拿當上班啊。


    她把銀子放到荷包收好,又放下了挽起的袖子。就看張媽媽挑簾走了進來。


    張媽媽素來是看她有幾分不順眼的,此時也冷冷的瞥她一眼,因想著要稟的話也不必避著她,就直接對王氏道:“老爺著人來說,盧大人派了人尋了許久,也不見蘇姨娘與那奸夫的蹤影。老爺說便不必特地派人搜尋,隻張榜懸賞即可,但勞盧大人費心,還要請夫人打點謝過盧大人才是。”


    王氏一麵在雙壽的服侍下穿起衣裳,一麵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你去給傳話的小子抓把大錢。”


    張媽媽應聲去了。


    佟姨娘一邊聽了,無端覺得這是件好事。因與王氏熟悉了一些,就打趣道:“老爺定是有了新人,才懶得追究這些。”


    在王氏心裏,再怎麽鬥,出了門佟姨娘也是何家人,因此也不怎麽在意的道:“他是有些公務絆住了。”


    佟姨娘哦了一聲,又道:“太太,那婢妾便告退了。”


    王氏便點頭讓她退下,自己起身在屋裏走了幾步,隻覺通身舒泰,步子也輕了些似的。


    佟姨娘自上房走出去,迎麵就見一群姨娘正穿得花團錦簇的在一塊兒散步閑聊。


    也隻有劉姨娘隱晦的對著她笑了一笑,其餘幾個均不理她。


    佟姨娘反覺清淨,想起自己剛來那陣刻意扮作溫良恭順就好笑,這世道向來是惡人橫行,老實人吃虧的。


    雙奇看著她來,故意挺著肚子站著——天知道,這會子她肚子一絲也看不出來呢。


    佟姨娘故意皺著眉打量她,也不避讓,橫衝直撞不帶減速的走過去。果然臨到了麵前,雙奇一聲驚呼往旁一躲。佟姨娘這才停下了腳步:“喲,這是誰呀,原來是雙奇姑娘呀,我沒留神,隻看到幾位姨娘,倒沒瞧見你。”


    雙奇臉色一變,目光頗有些怨毒。她現在也沒定個名份,正是不尷不尬的。


    聽得這話,其餘幾位姨娘也忍不住露出一絲譏誚:不管這幾個女人如何湊作一團,本性裏也是互相踐踏的。


    過了片刻,趙姨娘才慢悠悠的道:“佟姐姐這一張嘴真不客氣。”


    佟姨娘歎了口氣:“也是,她若是生下個男孩,抬個姨娘算什麽,小哥兒太太都指不定要抱去養呢。”聽得這話,各人又生了不少心思。雙奇自是無限期盼,趙姨娘安姨娘卻未必了。


    佟姨娘隨口挑撥兩句,施施然的走了。隻留下雙奇愈加討好的對著各姨娘笑。


    佟姨娘回了自己院子,估摸著又是過了兩三日,白燕麟八成又皮癢了要來討罵,特地燒了碗紅燒肉,隔水放鍋裏溫著。


    果不其然入了夜,白燕麟就推了窗子突的跳了進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夾著滿身的風塵。


    哈哈一笑道:“怎樣,有沒受驚?”滿臉期待的樣子。


    佟姨娘白了他一眼,讓他等等,自去端了紅燒肉來給他吃。


    白燕麟趕緊拿起筷子扒,隻吃得滿嘴紅油,一邊嘟嚷:“好吃,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比我娘做的隻差這麽一點!”他自有一次撞見佟姨娘吃這道菜,非死乞白臉的要蹭上幾口,就直說他死去的娘做的也是這個味道。


    佟姨娘笑眯眯的托著腮等他吃完,白燕麟瞥她一眼,隻覺不好:“你會這麽好專程做給我吃?不是有什麽餿主意吧?”


    佟姨娘道:“這般緊張做甚?我不過是要打聽些事。”


    白燕麟打個飽嗝:“你要問容清的事?這你就問對人了。我連他大腿上有幾根毛都知道。”


    佟姨娘啐了他一口:“我問這做甚,誰跟你一樣無聊。”


    “哼,你怎騙得了我,雖然我不喜歡他那娘樣,但你們這些女人見了他眼睛裏的綠光都一模一樣。我好心提醒你,多少貴女排著隊要嫁他,你還是愛惜些自己罷。”


    佟姨娘捶了捶桌子:“你個滿嘴跑馬的,他現在都被貶為庶民了,又不得再入朝為官,誰家貴女還要嫁他?”


    白燕麟斜她一眼:“多的是人要倒貼的,再說,他也就這一時。。。。。。”說到這裏,他又不肯說了,轉口道:“不過說起來,你和容清以前的未婚妻長得有幾分相似,就憑這個,指望著將來他開口向何文生討了你的身契去做妾,也還不算妄想。”


    佟姨娘聽得心頭一沉,又有些抓狂:“滾你個王八蛋,我一個姨娘做不夠,還上趕著做第二個姨娘?”


    白燕麟跑到她的妝盒裏去翻翻撿撿,挑出根銀釵子來。


    佟姨娘警剔的看著他:“你做什麽?”


    白燕麟吡了吡牙:“塞牙了,剔一剔。”


    佟姨娘撲上去,搶過釵子,滿臉惡心:“給你剔了,這釵我還要不要了?滾一邊去。”


    白燕麟又四處找了找,佟姨娘隻好將屋裏插的一叢竹子折了根枝給他。


    白燕麟得了,便蹺起腳坐在妝台上,繼續剛才的話題:“別說得嘴上跟瞧不上一樣,彼姨娘跟此姨娘能一樣嘛?我怕你搶不到位置。”


    佟姨娘幾乎要掀桌:“都跟你講了我沒這意思!我隻盼著得了自由,自己立個女戶,買田買地,過些逍遙日子。”一激動,就把自己的心頭願講出來了。


    白燕麟有些詫異的望著她:“那你兒子呢?”


    “他跟著他爹和嫡母,自有大好前程。”


    “嘖嘖,你心夠狠的啊。”


    “狠什麽狠,我不在了,他嫡母才疼他呢。”


    “那你整天還叫我搗鼓藥來給他嫡母助孕?”


    佟姨娘有些不好意思:“我瞎整的,不然她就要我小命了。”


    白燕麟一時有些默然,這種陰私事,他也見得不少,不免有兩分同情,就放軟了口氣:“何文生也不是個大方人,沒人強壓著他,要讓他放了你,我看難。”


    佟姨娘忙打疊起了精神:“所以我要問你打探些事情。”


    “你說。”


    “你能不能幫我弄來讓人假死的藥?”


    白燕麟嗤的一笑:“你話本看多了罷?至多有種藥,能讓人臉色發白,手腳冰冷。”


    佟姨娘興奮:“對,就是這種,多少錢?你幫我弄些來。”


    白燕麟同情的看著她:“心跳呼吸都還有呢,怎麽裝得了死?可別跟我要讓心跳呼吸都沒有的藥,你自己摸著□□服了便是。”


    佟姨娘愕然:“空穴未必來風,江湖傳言總不全是假的吧,總該有假死藥才是。”


    “如果有武功高手,用龜息大法,將氣息心跳減弱令人不可查,再服用些藥物,還能假裝一死,你是不行的。”


    佟姨娘不由頹然,又一條路被堵死了。白燕麟叨著竹枝,抱著臂看她,心中就在想,要是她苦苦哀求自己,將來等此間事畢,說不得也可順手幫一幫她,隻是現在這話不能跟她說,免得她一時得意忘形,泄了自己的事,也隻能看她頹喪了,隻不曉得她還願不願意幫自己燒紅燒肉。


    心中轉了幾圈,卻見佟姨娘垂著頭想了一陣,又昂起頭來,精神抖擻。


    不由奇道:“你又想了什麽歪門邪道的?”


    佟姨娘哼了一聲:“辦法總比困難多,不高興也是一日,高興也是一日,我就往高興了過,懂嗎?”


    白燕麟神色一滯,又取笑道:“成,我等著看你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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