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樂樂湊到了門縫前往外看了看,頓時嚇得退了回來。


    外間的人群已經聚集了起來,老鍾正背對著門,用手攔著不讓眾人上前,隻不過他粗壯的身軀看著都嬌小起來。


    程氏跛著腳也湊過來看了一眼,道:“這可如何是好?”


    葉樂樂不由側目,她這聲音裏怎麽有絲笑意,該不會覺得甩了個燙手山芋吧?


    程氏一笑:“我們當家的太實心眼,怎麽勸也不行,還就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才鬆口,其實我早就被圍得受不住了。”


    果然如此!


    葉樂樂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立在原地想了半天。突然一抹靈光閃過,就笑嘻嘻的衝程氏道:“把你家梯子借我一用。”


    杜大腳幫她搬了梯子搭到屋後圍牆上,有些不安道:“這後頭是沒人,也太高了些。”


    葉樂樂笑:“無妨,反正是要求醫,斷了手腳也讓他一並給治了。”


    說著就攀著梯子爬了上去,扶著牆頭往下看,哎喲,還真有點高,下邊還有些小碎石,咯著了也不是好耍的。心裏就打起鼓來,寧熙景,你現在跟著的吧?


    她顫巍巍的立上了牆頭,直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冷風一吹,更是打了個噴嚏,幾乎要一頭栽下去。垂死掙紮般磨蹭了許久,寧熙景還沒出現。


    葉樂樂就口中自言自語:“我跳了,我真跳了啊!”


    就聽得有人歎了一聲,葉樂樂派ィ員叩拇笳潦魘髦x碩桓鋈舜由賢誹呂矗湓諏飼酵罰某獨擲腫呃礎


    正是寧熙景,他略有些無奈的望著葉樂樂:“我等了許久,你怎的還不跳?”


    葉樂樂撲哧一笑,寧熙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離上次尷尬的場麵已過去許久。


    葉樂樂早看破了寧熙景的尾隨,寧熙景也未必沒有料到她已看破。


    一路心照不宣之下,兩人之間的窘迫本已消散了許多,隨著這一笑更是蕩然無影。


    葉樂樂看著他長身玉立的樣子,隻覺得自己非但沒有不愛他,反倒因為他的這種在自己心結未解的情況下,還擔心她的安危的負責任的行為,而被深深打動。一時間心裏都疼了。


    寧熙景道:“我扶你下去。”


    葉樂樂點點頭,寧熙景如閑庭漫步般走了過來,攬住她的肩,一躍而下,又迅速的鬆開。


    兩人默不吭聲的往柏神醫的住處走去。


    認識她的人現在都擠在杜家門前,她現在走在路上反而清靜。


    兩人一齊穿過一道僻靜的小巷,前後都沒有人,隻有對方的腳步聲。


    葉樂樂微垂著頭,輕聲道:“上次,我慌亂了。其實我之所以從何家逃出來,是因為主母無所出,想立源哥兒為嫡子,就要毒殺了我。我走了,他更能好好的做個何家少爺。我身上這毒,也是主母下的。”


    解釋了一句,自己覺得難受,不禁有些衝動的站定,抬起頭來看著寧熙景。


    “這個理由,可以對天下人交待,但不能騙我自己,也不能拿來騙你。”


    寧熙景也站定看著她。隻覺得她神情滿是堅毅,另有種動人的神采。


    “若我真的是個母親,就算麵臨危險,也必不肯遠離自己的親骨肉。從何家逃出來,也要躲在何家附近窺視。我,我有個不能說的理由,隻能告訴你,我不是個狠毒的母親,我不想騙你,請你信我。”


    寧熙景一震,她這話裏流露出的訊息很多,其中大有疑點。但她的語氣如此真誠,她的眼神又在竭力渴求他的信任。


    寧熙景緩緩點了點頭:“好,我信你。”


    葉樂樂聞言粲然一笑,心裏滿是歡喜:“多謝!”


    兩人又並肩前行,有種不需言表的默契。


    葉樂樂想了想:“上次聽你說過身世之後,我便一直在想,你要複仇嗎?”


    寧熙景搖搖頭。


    “不。我爺爺在事發之時,就說是自己糊塗,貪戀高位,沒有及早退身,才招致此禍。


    已迫我立誓,不得複仇。一是想讓我好生活著為寧家延續香火。另外也是因為祖訓。


    我先祖從龍之時,見多了百姓疾苦,曾立誓待江山穩固,他便絕不再興兵禍害百姓,後人也不得動搖社稷。


    便是驍榮會的規矩,在國亂當頭也不得與朝庭作對,危難關頭還得相助。


    且我還未長成人,罪魁禍首早已駕崩。其餘人等又與此事無關,就是今上,年幼之時還與我一同玩耍過。


    我觀他上位至今,短短時日已現清明之風,他日必將開創盛世。


    我自可仗劍快意江湖,卻不可禍害江山百姓。”


    葉樂樂看他神情坦蕩灑脫,心裏一點兒也不認為他不去複仇是沒骨氣的表現,反倒認為是種有勇氣的表現。


    她這種欣賞的目光太過直白。


    寧熙景不免心頭有些異樣。


    靜默了一陣,又道:“我隻是想不明白,為何我的母親如此不顧念骨肉親情。”


    葉樂樂又站定,對他道:“寧熙景,你是個有勇氣的人,不若去黎都問一問令堂,若她有隱衷,你亦不必如此痛苦。若是令堂真是個狠心絕情之人——”


    說著她就伸手去拿寧熙景的劍,寧熙景不明所以,解下來給了她。


    葉樂樂未解劍鞘,直接把劍架在自己肩上,一手抽掉自己頭上的銀簪,將長發甩到肩前。自己一手握發,一手持劍。


    目光灼灼的盯著寧熙道:“就這樣對她說:你這樣的人,不配做我寧熙景的母親,今日我削發還母!從今往後,我與你恩斷義絕,再無半點關係!”


    “日後,你就將她拋至腦後,就當沒有這個人,莫讓她犯了錯,倒來折磨了你。”


    寧熙景呆住,看著她如雲般長發披散在肩,一股靈動之氣盈於眉眼,實是十分動人!


    他不免愣了一陣,才笑出了聲:“說得不錯,就該如此。”


    兩人一路說道,不由就到了柏神醫的住所前,葉樂樂手忙腳亂的把劍扔還給寧熙景,自己又三下兩下的挽起了頭發。走過去對著門前的童子道:“小哥兒,我帶了星砂礦來,請你代為通傳一聲。”


    童子見是她,也不拿喬,高高興興的進去傳話,一會兒又出來對她道:“我家主人讓你進去。”


    葉樂樂又塞了把糖果給他,這才跟著他進去。


    葉樂樂進去一看,不免有些害怕,這院子裏頭四處是用竹簍裝著的蛇,密密的一個簍挨一個簍放著,放眼全在蠕動,發出嘶嘶的響聲。她連忙往寧熙景靠近了兩步,寧熙景低聲道:“別怕。”葉樂樂惴惴的點了點頭。


    童子引他們到了裏間,柏神醫正在張桌案前,低著頭用白瓷淺口碗調藥,麵前的瓶瓶罐罐擺了一大堆。


    聽到他們進來,柏神醫隨意的抬頭看了一眼:“星砂礦呢?”


    葉樂樂就將它掏出來,遞給童子。


    柏神醫又道:“去稱一稱,少於一兩不醫!”


    葉樂樂聞言不免覺得這神醫性情古怪,但此刻命在人手上,也不好直說。


    所幸童子一稱,一兩還有多。


    柏神醫這才懶懶的放下手中物品,朝葉樂樂招了招手:“你過來。”


    葉樂樂走了過去,自伸了手給他,柏神醫隨手一搭,凝神片刻,就鬆了手,還嫌棄般拿了塊帕子擦手。


    口中卻道:“原來是中了春竭,發現得早,份量下得也不多,倒不難治。”


    說著就打開身後一個大箱子,裏邊全是小瓷瓶,他順手就撿了個給葉樂樂:“每日服一丸,服完就沒事了。”


    葉樂樂接過藥瓶,看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樣子,不由有點擔心:“柏神醫,你這箱子裏全是一樣的瓷瓶,你用不用仔細看一眼,可別給我拿錯了藥。”


    柏神醫這才抬眼正視她,其實他生得很好,眉清目秀的,就是神情很欠揍。


    這時嘴裏說出來的話更欠揍:“你若是吃死了,再叫人抬著屍體來尋我。”


    葉樂樂一噎,寧熙景冷冷的搭腔:“不若先把你綁在身邊,一有不對,就讓你死在前頭。”


    柏神醫不會武,但他會看,仔細打量寧熙景一番,服了軟,不耐道:“我這藥包治百病,快走快走!”


    等寧熙景和葉樂樂轉身走了,還沒出門,柏神醫又嘴賤:“一對狗男女。。。。。。”


    葉樂樂站住,支著耳朵道:“你聽到狗叫沒?”


    寧熙景點點頭:“這是隻蔫狗,八成快斷氣了,叫得太小聲。”


    把柏神醫氣了個仰倒。


    兩人哈哈笑著出了門。


    等到了外頭,走了一段,寧熙景問道:“我要去黎都,你一起去嗎?”


    葉樂樂一怔,黎都,有莊蓮鶴,說不定還有何老爺和王氏,但是。。。。。。


    “去,我正想去看看是什麽樣兒呢。”


    說著又哎喲了一聲:“老鍾,我把他給忘了,八成現在還在杜家當門神呢。”


    寧熙景聞言笑了起來,兩人走到弓二胡同,寧熙景讓葉樂樂躲在一邊,自去叫了老鍾出來。


    老鍾兩臂都舉酸了,卻一點也不敢抱怨,見了寧熙景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心裏十分好奇,為什麽這煞神又突的由暗轉明了,但半句也不敢問出口。


    葉樂樂與寧熙景議定,待明日一早就啟程,她自回了客棧歇息,這才想起,自己上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白的,中間這一攪和,也沒得個答案,就這麽含糊過去了。


    不過,看起來寧熙景並不是在意門戶身份的人,既如此,葉樂樂雙手握拳,定下了決心:假以時日,一定要將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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