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也師兄?”葉沁天有點憂慮地又問了一遍。“……沒事。”黎江也忽然把手裏的綁帶全部扔在了地上,他接過了葉沁天手裏的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大口之後,重新擰上了瓶蓋。“小葉,”黎江也抬起頭,看著葉沁天慢慢地開口道:“下一幕你上。”“什麽?”葉沁天整個人都懵了,他的一雙眼睛猛地睜大,從錯愕、恍惚,終於變成了無法抑製的驚喜:“師兄!真的嗎?”他高興到幾乎有些緊張了:“我、我真的行嗎?”就連任絮絮也驚訝地開口:“小也,你改變主意了?”黎江也先對任絮絮笑了一下,他說了一句在這一刻有點不相幹的話:“師姐,過陣子,我和你一起去s市好嗎?”那是一種很溫柔也很淡然的語氣。任絮絮沒有開口,隻是含著眼淚點了點頭。黎江也於是扶著一旁的化妝台緩緩地站了起來,對葉沁天道:“你為這一刻已經準備了這麽久,你當然行的。”他說著,有力地按住了葉沁天的肩膀:“還記得我講給你聽的收尾動作時的感情嗎?”“要把自己交出去。”葉沁天和黎江也同時開口道。黎江也對著葉沁天笑了,再次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他說過的話。“他才是生的力量,而你不是。你正在消亡,你要記得把你自己忘掉。”那一瞬間,他麵上的冷汗雖然綴到了下巴,可眼神裏的光芒卻如那枚珍珠耳鑽一樣高貴而堅定。“師兄,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葉沁天激動地聲音都已經發抖了。黎江也的目光從葉沁天的臉上和任絮絮的臉上劃過,然後又深深地望向了燈光已經逐漸變得炙熱的舞台。可以看到幕布已經開始進行些微的調整,第二幕,即將開始。黎江也推了一把葉沁天,把他推到了舞台的入口處,平靜地道:“去吧時間到了。”紅色大幕在那一秒刷地拉開,燈光炙熱而刺眼地打在了正中央。而這一次,是黎江也一個人默默地站在了後台。他的臉上仍然帶著一抹很淺的笑容,像是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執念、所有的不甘心都悄悄離他遠去了。他想他是真的放下了人生或許注定就會有那樣多的遺憾。就像他最終沒能讓謝朗看到他最完美的一刻。就像他努力了那麽多卻最終隻是擁有了上半場的舞台。這一切甚至與無私沒什麽關係,他隻是坦然地擁抱了自己的命運然後,將命運的眷顧,鄭重地交給了葉沁天和整隻舞團。他站在後台,看不到觀眾席的反應。隻是當舞蹈表演開始的時候,輕輕地彎下腰,孤獨地、溫柔地做了一個人的謝幕儀式。……“開始了,開始了!”坐在謝朗身旁的是個健談的老頭,他剛才已經給謝朗興奮地講了半天上一幕男領舞的精彩表演:“你等會一定要看看,剛才錯過太可惜了,我剛跟你說的那是這幾年看過的最精彩的弗韋泰轉了!哎呀?怎麽回事?怎麽男領舞換人了?怎麽回事啊這是?”謝朗發著燒,但其實剛才一直在認真地聽老頭講著剛才黎江也的舞姿,聽得很入神,但這會卻忽然變了臉色。“換了……領舞?”他仰頭看著台上站在中心位的陌生的葉沁天,下一秒,忽然猛地站了起來,直直地凝視著舞台。這個舉動在芭蕾舞表演的觀眾席實在太失禮了。旁邊的老頭都有點急了,壓低聲音道:“哎哎你幹什麽呐?快坐下,快坐下,換人一般都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的,隻有去問問就好了,你快坐下,後麵有人要罵你了啊。”可謝朗卻已經處於另一個空間。他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任何事務,就隻是這樣怔怔地看著舞台上的表演。換人了。不是黎江也。再也不是小也了。那一瞬間,他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像是整個禮堂的棚頂都坍塌下來,將他掩埋在底下他錯過了。……謝朗再一次見到黎江也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這期間,他聯絡了黎江也和任絮絮無數次,但都沒有收到什麽答複,最後還是黎江也很平靜地給他回了簡單的信息:我沒事,隻是腳崴傷了去醫院上了下石膏,養一陣子就好了。朗哥,我星期四去湛江小區拿點東西,可以嗎?黎江也到湛江小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沒讓任絮絮送他上去,而是一個人拄著拐杖,從熟悉的電梯上樓,然後按響了門鈴。“小也。”謝朗幾乎是不到五秒鍾就打開了門。但隨之衝出來的卻是黎家明,好像才幾天沒見,就已經變大了一圈,一個勁地就要往黎江也身上猛撲。“黎家明!”謝朗怕它傷到黎江也,慌忙把黎家明緊緊地抱了起來,他的臉色也憔悴異常,一雙漆黑的眼睛從一開始就凝視著黎江也打著石膏的腳:“小也,你的……”“真沒事。”黎江也很淡定地笑了笑:“幸好去醫院不算晚,過一兩個月就好啦,以後也沒什麽影響的。朗哥,我就是來拿點東西。”他沒有任何聊天的意思,直接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想要謝朗稍微讓開一點,方便他進去。謝朗抱著黎家明,沉默地跟著他來到了臥室,看著他從衣櫃裏拿出那僅有的幾件衣服塞在挎包裏,又從抽屜裏拿了個小首飾盒出來,然後掃視了一圈臥室。“好像也沒什麽了。”黎江也很輕鬆地說:“東西不多,就是這幾件衣服還挺喜歡的。朗哥,那我走啦”謝朗不由自主又堵住了臥室的門口。他是如此的笨拙,像是一座沉默的山,卻還每次都要堵住腿腳不方便的小也的去路。“你一定要去s市?”“嗯。”“那……黎家明呢?”謝朗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本來一直被緊緊地抱住的阿拉斯加幼犬又忍不住嗷嗷地折騰起來,似乎在困惑著謝朗為什麽不放他去黎江也的懷裏。“你不要它了嗎?”謝朗的聲音啞了。“我……”這是黎江也從進門之後第一次聲音控製不住地有些發顫,可他隨即還是忍住了鼻子的酸楚,目光克製不住地在那隻他無數次抱過親過的小家夥腦殼上劃過。最終,他還是平靜地說:“朗哥,我去s市還要安頓下來,要新租房子、還要實習打工,一切都不太方便,照顧不好他的。而且……又是這麽貴的狗,你才剛送給我幾天,沒必要的,你養著它吧,實在不想養的話,就送回給狗場,你不是說了嗎?那個養狗的大學生很疼小狗的,對吧?”他說的話那麽有道理,每一個字謝朗都無法反駁。不知道是不是黎家明太沉了,謝朗的胳膊甚至有些發抖,他矗立在那,一動不動,黎江也於是不得不又探尋地問道:“朗哥?”他像是在催促:該讓開了,我要走了。“小也”謝朗不得不開口了,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黎江也的麵孔,看著黎江也眉骨上那枚漂亮的珍珠眉釘,幾乎無法移開。“那天,下大雨的那天晚上,你和我說,你再也不纏著我了。”他的聲音低沉,隻在尾音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繼續了下去:“那是……什麽意思?”謝朗看起來那麽迷茫。明明那個問題是如此的荒謬,可黎江也相信,在那一刻,謝朗是認真的。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打著石膏的腳,垂下眼簾的那一秒將雙眼裏那微微的濕潤重新隱藏了起來,才重新抬起頭來。“朗哥,那句話的意思是……我不會再回來了。”--------------------朗哥,那句話的意思你現在明白了嗎!第24章 《降頭》黎江也直到坐進任絮絮的車子裏,才仰起頭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其實既然都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麽到了分離的那一刻,應該也不會有多難吧。他之前是這麽想的,然而當真正麵對著謝朗的時候,卻發現並不是那樣的。不是出於不舍或是遲疑那樣軟弱的心情,他隻是……會克製不住地覺得難過。看到謝朗用雙手死死地抱著黎家明的時候;聽到謝朗執著地問他“那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原來難過的情緒還是可以就那樣輕而易舉地淹沒他,他甚至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空洞和茫然。“還好嗎?”任絮絮轉過頭,有些關切地看了過來。“嗯,沒事的,剛拿了點東西就下來了。”黎江也下意識地回答,可當任絮絮握住方向盤的時候,卻忽然忍不住輕喚了一聲:“等等”“……?”任絮絮雖然有些疑惑,但並沒有馬上開口。黎江也身子向前傾,就這樣透過車窗向上望去,隨即終於在大樓的萬家燈火之中,找到了曾經屬於他的那一盞他隻是那麽匆匆地看了兩秒,隨即很快地對任絮絮笑了一下,然後就一邊低頭係安全帶一邊輕聲說:“我們走吧,師姐。”他沒有再露出留戀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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