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微微笑了一下,漆黑的發絲被海風吹得有些淩亂,停頓了一下還是說:“謝謝你和思悅招待我了。”“敷衍我是吧。”王思言手裏拿著兩個冰淇淋,他懶洋洋地說:“你才剛上船,裏麵什麽表演啊餐廳啊都沒看就一個人跑來甲板上了,怎麽就好玩了?在想什麽?有心事?”黎江也沉默了一會,或許是當他一個人站在這裏望著漆黑的大海時,他實在沒辦法回避當他想起謝朗時的那種無邊無際的孤獨感。他忽然有點出神地問:“王先生,你是想和我上床吧?”“……”王思言有點被這樣的直接鎮住,可問出這樣的問題的那一刻,本身就代表著他們之間的距離變近了,他清了一下喉嚨,露出了微笑:“這一點我肯定不會否認。”“你不會覺得這樣不好嗎?”“什麽?”這個問題實在太奇怪,王思言有些猝不及防。“就是,你會不會覺得……這件事其實是有點肮髒的。”如果換個人來說這句話,王思言大概要覺得這是一種拙劣的、故作天真的勾引了。可是當黎江也那樣微微歪著頭,有點傻乎乎地問他這個問題的樣子,卻又實在勾人。他忽然真的有點憐惜了起來。“怎麽會?”王思言於是也第一次認真了:“人也是動物,是動物就有穀欠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為什麽會覺得肮髒?小也老師,我倒是覺得,如果一個人說愛你,卻不敢坦誠地談性,那說明他是個虛偽的人,你覺得呢?”黎江也忽然不再說話了海風吹起男孩發絲的那一刻,王思言忽然隱約覺得,他麵前停靠著的,真的好像一隻受了傷的憂鬱的天鵝。“來一個”他把手裏的冰淇淋遞了過去。黎江也隻是默默地搖了搖頭。“上次想給你點煙,你說不抽;這次給你帶冰淇淋,好歹要賞個臉吧,這是請來的法國甜品師做的,嚐嚐吧。”“真的,大冬天的我用手給你拿過來,你不接走我手指都要凍僵了。”他這時候說得這些話,倒不太像個紈絝,顯得有點傻氣,還真的打了個抖。“……那,謝謝你了。”黎江也終於還是有點抱歉地接了過來。“客氣什麽?”他倆安靜地並肩對著大海的那一幕,或許真的有一些微妙。可黎江也全然地知道,其實那裏麵什麽都沒有。沒有人能麵對月下的大海撒謊,他也不能,就像他想謝朗的時候,每一秒每一秒都那麽真實。“走吧,風太大了,去郵輪裏賭兩把。”“嗯。”黎江也和王思言一人拿著一個冰淇淋轉過身,就在那一秒,黎江也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在不遠處有一個人影那是一個習慣了站在黑暗裏的人。他又往前走了兩步,果然看到穿著黑色大衣的謝朗就佇立在那,靜靜地看著他和王思言。第30章 《發牌吧》看到謝朗的那一秒,黎江也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好像也暫停了片刻。海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而謝朗就站在他麵前,那麽真實,真實到竟會讓他有些恍惚。他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麵了。“籌碼我這都有,反正說好了,贏得歸你,輸了就算我的。”王思言第一時間其實根本沒注意到站在暗處的謝朗,還在一邊走一邊說著籌碼的事,直到黎江也頓住了腳步,他才順著對方的目光發現了不對。“朗哥。”黎江也的聲音很輕,輕到剛一出口就飄散在了海風裏,王思言甚至沒能太聽清楚他說了什麽,可離他們更遠的謝朗卻聽到了,因此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很高。高大,而且沉默。這是王思言的第一感覺。謝朗從他身後緩緩走出來的時候,他有一瞬間感到非常詫異,這麽高大的人竟然可以這樣藏在一團黑暗之中,像是和黑暗融為了一體那麽自然。“小也。”謝朗站到了黎江也的麵前。他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隻有那雙漆黑的眼睛專注地投在黎江也的麵孔上,目光凝聚到有如形成實質,帶著炙熱的溫度。黎江也前一秒其實還有一些混亂的想法,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去猜測,謝朗是不是隻是湊巧也在這一艘遊輪上。可是當和謝朗對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意識到:不是的,謝朗就是來找他的,沒有第二種可能。可是……為什麽?那個在謝朗眼裏像漩渦一樣的、難纏得無法擺脫的他,明明都已經識趣地自己離開了,那為什麽,還要來找他呢?這樣想著的時候,黎江也竟然還是會隱隱地感到心碎。而王思言站在謝朗的身後,在看到黎江也此時的眼神就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就是那個讓黎江也受傷地站在海風裏的人,是那個讓黎江也茫然地問他“你會不會覺得……這件事其實是有點肮髒的”的人。作為一個在情場上有豐富經驗和強烈自覺的獵手,王思言當然知道,這是他最好的機會。“是小也老師的朋友吧?”他一大步走過去,站到了黎江也和謝朗之間,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小也老師是貴客,貴客的朋友也是貴客,那一定得好好招待了,來下場玩兩把吧?”“不用,他”黎江也下意識地就想要直接拒絕。謝朗和王思言、和他們那些人都不一樣,他是從來不賭的,也根本不會賭。可沒想到謝朗卻直接截斷了他的話,幹淨簡潔地回答了王思言一個字:“好。”黎江也一下子愣住了。而王思言聽到謝朗答應之後臉上的笑容頓時更濃了些,他一直都是個很自信的人,提出邀請的那一刻,當然已經想好了要在賭桌上敲打對手的計劃。隻是當謝朗轉過身來他們倆對視的那一瞬間,王思言忽然隱隱感覺到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謝朗這樣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的時候,忽然讓他想起他小時候經常和父親玩的一種遊戲。兩個人要無比專注地看著對方,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一方再也忍受不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將自己的目光遊離開來便是輸了,這是意誌力的較量。而謝朗的眼神讓王思言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竟然覺得……謝朗絕不會是那個先把目光避開的人。……“對了,還沒問呢,怎麽稱呼?”遊輪賭場的包廂裏,王思言剛一脫掉大衣落座,身邊的服務生就已經把熱毛巾遞了上來,他於是姿勢優雅地把擦拭了一遍手掌。這是他下場之前的習慣,會讓他感覺今天的手氣很旺。“我姓謝。”謝朗就坐在王思言的正對麵,簡短地回答。“哦謝公子啊。”王思言挑了挑眉毛:“怎麽樣,咱們three card brag走幾把?”他因為嫌棄炸金花的名字土換了英文,隻不過因為對方隻說姓不說名字的態度隱隱不爽,這句話尾音上挑,帶著調笑的意思。“都可以。”謝朗回答:“我都不會。”“啊?”王思言忍不住笑了,一雙眼則往站在旁邊的黎江也那兒瞟了過去,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什麽都不會還敢為了搶人下場,小也老師,你魅力大啊。黎江也沒心思管王思言,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焦灼,連冰淇淋攥在手裏都忘了。謝朗坐在四人桌上,就像是坐在豺狼虎豹之間,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似乎他也不方便開口再說什麽了。王思言故意對著謝朗問道:“謝公子,下場得有籌碼的,你換了嗎?”這個問題帶著一點逗菜鳥的意思。這是他的場子。他這一笑,坐在牌桌上的另外兩個也二三十年紀、衣著闊綽的年輕男子頓時也都意味深長地笑了。而謝朗完全沒有半點被激怒的神色,他看著王思言,很平靜地回答:“剛剛換了一些。”他話音剛落,站在他身後的張秘書已經默默把一個籌碼箱放在他手邊,然後輕輕打了開來。其中一個坐在謝朗側邊的男人不由低低吸了口氣隻見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藍色籌碼。不是白色、不是紅色,全部都是藍色的。“什麽意思?”黎江也不太懂這個,忍不住低聲問了身邊的王思悅。“藍色是這裏價值最高的籌碼咯。”王思悅其實沒特別在意她哥這些事,倒是對謝朗有點好奇:“這是你的朋友嗎小也老師?”“是……吧。”黎江也有些茫然地說。牌桌上的所有人神色不由都認真了一些,王思言這時忽然發現,謝朗是一個很硬挺的人。無論是剛才站在甲板上的時候,還是現在坐在他的正對麵的時候,這個人看起來都出奇得板正挺拔,充滿了嚴苛的紀律性。因此他坐在他們這群懶懶散散,有的靠著椅背、有的翹起二郎腿的人中間,有種異常森冷的氣質。“發牌吧。”王思言對著剛剛簡短地解釋完規則的荷官說。他雖然看起來依舊笑吟吟的,可是卻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坐直了身體。炸金花,非常簡單的一種玩法。一人一輪發一張牌,順時針下來,每個人有機會做自己的反應,三輪下來,三張牌比大小定勝負。因此它考驗的是玩家的心理素質、對他人每一絲細微的觀察、還有氣勢和意誌。王思言第一輪就看了牌,他喜歡穩妥的開始,可以給他機會觀察每一個人的表情、習慣和思維邏輯,剛看了一眼,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手氣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