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也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天啊,他從來沒見過人模人樣的大哥在一個句子裏飆出這麽多髒字。黎衍成其實自己也很震驚,短短一天,他好像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人。他不僅學會了發瘋、拿酒瓶砸人,素質也在飛速降低。這種瘋狂和他嗑藥時的嗨感有點相似,但不同的是,他沒有那種被抽空的空虛感。恰恰相反,他不僅亢奮、而且竟然有點快樂。“怎麽?”黎衍成一邊繼續剝橘子一邊看向睜圓一雙眼睛望著自己的黎江也,幹脆破罐破摔地淩厲發問:“你是不想我罵謝朗和他媽啊?”或許也是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突然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和黎江也提起謝朗的時候,像是談起了一個和他無關、隻和黎江也有關的人。他徹底沒有了介懷,也徹底失去了爭搶謝朗的欲望。“不、不是,大哥。”黎江也道:“我也、我也覺得謝阿姨有病,真是……哎,他媽的!”他下意識地接著黎衍成的話,罵得磕磕巴巴的。其實黎江也平時並不是不會罵人,他又不是那麽乖的人。恰恰相反,他大多數時候都比大哥要叛逆得多,但大概因為這會兒太過錯愕,所以才會得有些稚嫩。黎衍成則抬起眼睛忽地瞥了黎江也一眼學人精。他在心裏哼了一聲,但並不是多麽生氣,黎江也這會兒穿著的病號服領口十分寬大,襯得麵孔小小的。這讓他想起黎江也小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像是隻剛出殼的笨小鴨,一搖一擺地跟在他屁股後麵,什麽都學他,煩死人了。“吃嗎?”黎衍成終於剝完了橘子,他自己吃了一瓣就皺起了眉毛,但偏偏還是去問黎江也。“謝謝大哥……唔,好酸!”果然,黎江也乖乖地從他手裏拿過了一瓣橘子放進嘴裏,下一秒,一整張臉就酸得皺了起來。黎江也也不生氣,他慢慢地嚼著橘子,忽然想起自己對謝朗說過的話:“朗哥,我是你的橘子。”想到那句話的時候,鼻子和眼眶都酸得更厲害了。他低下頭,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對自己說:“大哥,不可以把朗哥關起來啦。”……黎衍成走了之後,病房裏就隻剩下了黎江也自己。白熾燈的燈泡有點壞了,慘淡的光在頭頂一閃一閃,有種說不上的寂寥。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睡不著,可是卻也翻不了身,打著夾板的那條腿仍然時不時感到抽痛,但與那種疼痛比起來,更難熬的是他腦子裏時不時回想起的,謝朗和謝瑤的對話“放人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在這當著他倆的麵給我一個保證,保證從此以後你和這兩個人都斷絕關係、再不見麵。你做得到嗎?”“能做到。”謝朗說:能做到。他當然知道那隻是謝朗拿來讓自己和大哥脫身的搪塞之詞,他也知道謝朗現在應該非常忙碌、非常焦灼,不能抽身,他更知道在這種時刻他最應該做的就是相信謝朗。可他還是……已經十一點多了。朗哥應該……真的不會來看他了吧?黎江也無聲無息地抱緊了被子,他仰起臉讓自己死死地盯著那盞忽閃忽閃的燈,盯得眼睛都酸痛了。他隻是很想他、也很害怕,一顆心仿佛墜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彷徨不安。在那樣一分一秒的煎熬之中,所有的聲音都清晰得仿佛在耳邊牆上的鍾表指針跳動的聲響,窗外的風聲,走廊偶爾響起的腳步聲。然後突然之間,黎江也聽到了自己手機響起來的聲音。他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伸長了手臂,把手機從床頭櫃抄了過來放在耳邊接聽,剛接通那幾秒的安靜,使他越發地緊張了起來。“小也。”終於,電話那頭傳來了謝朗低沉的聲音。黎江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含糊地嗚咽道:“朗哥……你、你在哪?”“叭!”一聲短促的車笛聲響了起來,從電話裏,也從窗外。在寂夜裏像是一聲突兀的心跳。“我的車停在醫院街對麵。”謝朗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小也,打開窗。”第91章 《你不會來了,對不對》黎江也根本來不及思索原因,在聽到謝朗的聲音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雀躍起來。他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然後把床邊的窗戶輕輕地推了開來。雨後的涼爽晚風颯颯地吹進了病房,而他的一顆心、他的思念則迫不及待地全部飛了出去。因為腿綁著夾板,黎江也的動作當然不能太大,隻能吃力地側過身子,巴巴地往下看。夜色中,一輛黑色日產轎車正熄了火停在醫院街道對麵的高樓住宅投下的陰影中,它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平平無奇,而漆黑的擋風玻璃杜絕了任何形式上的窺探。謝朗就坐在駕駛位上。他沒有開車內燈,像一隻蟄伏於黑暗之中的猛獸一樣,專注地觀察著醫院的病房大樓四樓,左數,第三間。謝朗眯起眼睛,直到看到那扇窗子被推了開來,一顆小小的腦袋從裏麵探了出來正四下張望著。在那一瞬間,他沉靜的麵孔才終於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小也,”他輕輕地說:“我看到你了。”黎江也趴在窗台上看著街角,在那一排停著的車子中,隻見其中一輛的車前燈忽然亮了起來。暖黃色的轉向燈即使在雨霧天的黑夜中也具有最強的穿透力,它連著閃爍了好幾下,溫暖、醒目,像一簇謝朗為他在寂靜的夜中突然綻放的煙花。“朗哥……”黎江也在腦中想象著謝朗坐在那輛車子裏握著電話和他低聲說話的樣子,鼻子忽然有些發酸:“我、我也看到你了。”明明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在這一刻,他和謝朗遙遙對望著,好像所有的語言都消融了。“腿還疼不疼?”不知過了多久,最終是謝朗先開口發問了。“不怎麽疼了。”黎江也答道:“醫生說,右小腿骨骨折了,他給我上好了夾板,說是看起來情況還好,沒到需要做手術的程度,所以明天觀察一下可以出院,然後再多修養一兩個月就能正常行走了。”他知道謝朗最在意的是這個,因此很乖地答得很仔細,但想了想,卻把那些聽起來比較嚴重的話都給咽下去了。“我知道。”謝朗停頓了一下,他的語聲緩慢而低沉:“我們慢慢養、好好養……能養好的。”“嗯。”黎江也的眼圈一下紅了,明明病房裏除了他沒有別人,可卻還是“嗯”的很小聲。他真傻謝朗當然已經什麽都知道了。因為他惦念著他,哪怕身不能至。黎江也的鼻翼輕輕顫抖著:“朗哥,我沒事的,腿也不怎麽疼了,其實也就是剛才在酒店裏的時候……是會有一點害怕,這會兒都好了,真的。”他每一句話之間的停頓短短的,聽起來語氣很明快,就像話裏的意思一樣。但偏偏謝朗沒有馬上回答。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謝朗才握著手機輕聲開口了:“小也,不哭啊。”他還是聽出來了。“……嗚。”那一秒,黎江也不得不捂住嘴巴才勉強把那聲嗚咽吞了下去。他們明明隻是在打著電話,可隔著一整條街道的夜色,謝朗的目光卻仿佛環著他、繞著他、安靜地望著他趴在窗台上落淚。“我就隻是想你。”黎江也吸了下鼻子問:“朗哥,你現在還不能上來,是不是?”謝朗坐在黑暗的車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想了想,慢慢地回答道:“時間太倉促了,醫院也是剛才就近選的,沒辦法安排得萬無一失,隻能讓張秘書帶人在這裏看好你。我答應了母親不見你,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現在會派人在暗處盯著,我也不能冒險。”“好的,”黎江也小小聲地說:“我明白的,朗哥。”雖然隻是打電話,他還是點了點頭,像在麵對麵和謝朗說話:“我不著急,我們能這樣說著話就好了。”他那麽乖巧,乖巧得讓謝朗心裏忽然抽痛了一下。“朗哥,你後來和阿姨都談了什麽?你還好嗎?所以她、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是不是?”黎江也又問道。他的聲音很軟,語氣怯生生的,那無疑是最讓他感到恐慌的事,因此雖然已經隱隱知道了什麽,卻仍然不安地想要索求一個答案。“還好。”謝朗仰起頭看著空空的車頂,那是一個無意識的姿勢,也是一個忍耐的姿勢。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沒有直接回答黎江也的話,而是忽然道:“小也,明天出院之後就不要回家了,我已經都安排好了,到時候會直接讓人帶你去碼頭,然後一路坐船到s市謝家的勢力不在那邊,但我有自己的人手照應著,都是信得過的人。等你到了s市,我就能放下心來了。”他這番話說得很幹脆,顯然是在打電話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黎江也有些猝不及防,那聽起來是一個很好的出路和解決方案,而且他在s市工作這麽久,對s市也熟悉,這個去處當然比別的地方要好。但因為信息量很大,他一時之間有些發懵,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最重要的事,忙開口問道:“那朗哥,你呢?”“……我和你一起。”謝朗回答得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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