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玨把頭微微仰起,雖然閉上了眼睛,但仍然用蒼白的手指一根一根撫弄著玄鳳的羽毛。他這一次的沉思更久了一些,整個車子裏一片安靜,就在秘書以為他都不會再接著說的時候,謝玨忽然睜開了眼睛:“不對。”這一次他那雙眼睛閃動著炯炯的光芒。他想起來了他心裏一直隱約裝著的事是什麽。“你叫俞平去找黎衍成,現在就去。”“啊?……是、是,我現在就安排。”秘書雖然百思不得其解這和黎衍成有什麽關係,但完全不敢耽誤,馬上就打電話。奧迪車依舊堵在高速上,但遠在n市市內的俞平卻絲毫不敢耽誤,馬上就動身,在等待消息的時候,車內的氣氛卻越來越凝滯。謝玨一遍一遍地回想著在淮庭套房裏他打開了黎衍成的手機,因為要查看黎衍成和謝朗的微信聊天記錄,那一次,他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黎衍成究竟是不是照片上的人這件事上,以至於,他竟然忽略了一些東西。他還大概記得黎衍成發的幾句話:謝朗,咱們真的不能做朋友了嗎?我們都認識十多年了,一定要這樣嗎?好吧,那祝你一切都好、身體健康,希望你的檢查也順利。希望你的檢查也順利。秘書的電話再次響起時,謝玨完全失去了耐心,他直接伸出了手接過了電話:“俞平?”“謝先生,我現在就在黎衍成身邊,沒有指示,我不敢對他……”電話那頭緊接著就傳來了一串罵聲:“你們謝家是不是他媽的有病?你想幹嘛?不是都談明白了嗎,現在我們就在小區樓下,大庭廣眾的,真逼急我了,我馬上就喊救命,我他媽不怕丟臉!”“黎先生”黎衍成顯然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他因為應激反應,語氣變得越來越歇斯底裏,怒道:“你們還能把我怎麽樣?還說什麽我嗑藥酗酒,威脅我是吧?我告訴你,你去爆料好了,去找八卦記者、找狗仔,或者直接去微博發也行,我他媽不在乎,大不了我不幹這一行了,本來也不想幹了,操你媽的。”“黎先生,”這一次,似乎俞平終於把電話放到了黎衍成耳邊,謝玨慢條斯理地道:“請你不要急,我們沒想威脅你,也不會傷害你。”“你是……那個謝先生。”黎衍成也想起來了:“你想幹什麽?”“隻是想問你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隻要你誠實地答了,我讓俞平馬上消失在你麵前。”“那你問。”黎衍成因為剛才那一連串怒罵而不得不微微喘著氣。“上一次看了你和小朗的微信聊天記錄,很不好意思,”謝玨輕聲道:“不過我注意到,你和他說過一句,希望你的檢查也順利。我隻是想問一下,這是什麽檢查?”“……”那邊忽然沉默了一下。“黎先生?”“也沒什麽,”黎衍成終於開口了:“就是一個什麽多囊腎症的身體檢查,好像是他爸就因為這個去世的,所以他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遺傳。也不是多嚴重的病,不知道你們怎麽這麽當回事,但是你放心,這個事吧……我弟弟也不知道,謝朗沒和他說過。”黎衍成說到後麵有點嘟嘟囔囔的。他確實覺得自己有點倒黴,冥冥之中那股命運之力又來了,他一念之差和黎江也提了這個身體檢查的事,當時確實是有點不安好心,沒想到現在就又被盤問,因此他下意識地補了一句和黎江也無關。但沒想到謝玨根本沒把後麵半句話聽進去。他甚至沒有再和黎衍成說話,而是把手機直接遞給了秘書:“叫俞平放了他。”謝玨顧不上再去撫弄肩膀那隻玄鳳,他瘦削的手指抓緊了秘書的車座,啞聲道:“他知道了。”“誰?”秘書一頭霧水地道:“誰知道了什麽?”“小朗,他知道了。”那一瞬間,謝玨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沒有了血色,厲聲道:“現在就找路口掉頭,然後聯係我妹妹。”……“小黎先生?”海上壯闊的黃昏似乎比平日更加短暫了,黎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在輪椅上對著海風默默了多久,可當張秘書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時,他才恍然意識到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就連麵前波濤洶湧的大海也變得一片漆黑。“要不咱們還是先回船艙吧?入夜了,海上風很大,謝、謝總說你還有些感冒呢。”張秘書微微彎下腰來,他聲音很輕,遲疑了一下之後道:“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真的,但還是要以身體為重,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那如果我需要你告訴我謝朗是怎麽了呢?”黎江也猛地轉過頭:“你能說嗎?”“這……”“我知道你不能說。”黎江也的麵孔被海風吹得蒼白,可是嘴唇抿得緊緊的,神情嚴肅:“你知道我有多在意謝朗,你也知道謝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什麽都知道,但你無論如何也不會和我說的因為這就是你的職責,對吧?”“小黎先生。”一直都幹練的張秘書這時竟然語塞了:“我……”麵前的人很少有這樣尖銳的時候,黎江也一直是溫柔的男孩,說話時臉上總是淺淺帶著笑,不僅是對謝朗,對他也是一樣。可張秘書其實能理解黎江也,因為在他心底,他也有著同樣的茫然。謝朗明明在做更需要人配合的事,卻偏偏沒有把他留下,反而讓他代替李秘書來照顧黎江也和王佳去s市,或許也是有著同樣的考慮吧。因為他是更穩重、更盡責的那個人,他總是會把謝朗的指令執行得一絲不苟,就像現在,謝朗知道,他絕不會亂說話。不知為什麽,這個念頭並不讓他覺得高興,反而心裏總有種模模糊糊的不安。“抱歉。”張秘書微微躬身,輕聲道。“那我沒什麽需要幫助的了。”黎江也抬起頭,男孩的神情黯淡,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疲憊,但他沒有多為難張秘書,隻是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容,平靜地道:“聽你的,張秘書,我回去船艙吧。”他說完也沒有等張秘書來推,而是自己轉動輪椅慢慢向船艙方向滑去。因為還感冒著,所以連著咳嗽了好幾聲,帶有腥氣的海風呼嘯著四麵八方吹來,而他細瘦的背影在巨大的夾板襯托下顯得格外地落寞。從沒見過黎江也這樣消沉過,大概是因為……他徹底放棄了吧。張秘書空落落地想。在這艘輪船上,隻有黎家明對一切懵然不知,還屁顛屁顛地跟在主人的輪椅背後撒歡。忽然之間,張秘書感覺手機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裏震動著,他拿起來一看,見是李秘書的來電,他下意識地馬上就按了接通:“喂?是不是謝總有什麽事?”說完這句話的那一秒,張秘書才恍然意識到,他竟然已經焦慮到了這個程度,似乎在他心底,他非常清楚有什麽事正在發生。“張哥、我……”李秘書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驚魂未定,帶著惶恐的鼻音:“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和你說這些。”“你說。”“謝總說,如果現在是張哥跟著他,一定不會多嘴張哥,我也知道啊,我不成器嘛,所以總是得跟著你,什麽事都得問你怎麽辦才行,我……”李秘書顯然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到了關鍵時刻反而絮絮叨叨起來,顛三倒四的。“你說是什麽事!”張秘書急壞了,怒道:“廢話什麽呢!謝總怎麽了?”“那我說了啊?媽的,謝總肯定會覺得我更不靠譜了……”李秘書聽起來泫然欲涕:“謝總很奇怪,張哥,謝總讓我們安排人守在謝家附近,查清楚當晚有多少安保,攝像頭的情況,然後他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去了,後備箱裏帶著一大堆鐵罐,不讓我們跟著,也不讓我問他要做什麽。張哥,你說誰會這樣盯自己的家啊?怎麽像是要搶劫似的,劫自己家幹嘛啊?我沒法跟你解釋今晚謝總的樣子,但我從來沒見他這樣過,我真的挺害怕的……張哥,張哥?喂?”糟了。張秘書握著手機的手顫抖著。他確實比李秘書知道的更多,他知道謝朗的檢查報告,他知道謝朗的親生父親不是上官,他看到過謝朗發瘋一樣捶打著方向盤把自己的拳頭砸得鮮血淋漓的樣子。那一瞬間,他滿腦子隻有這個想法,糟了。此時此刻,謝朗正在做最危險的事。哪怕他還不能完全清楚具體是什麽,可他已經意識到了他不敢說出口的可怕猜測。海風呼嘯之中,張秘書隻覺得天旋地轉,他的職責是把黎江也和王佳送到s市。可是……在最混亂的那一刻,他低頭的時候,看到了自己手腕上謝朗送給他的勞力士“張。”他想起謝朗搖下車窗,把那個小盒子遞給他說:“聽李秘書說,你要過三十五歲生日了。”張秘書忽然想,倘若謝朗沒有把李秘書換回去自己身邊,倘若是他陪謝朗部署這些事,他絕不會像李秘書一樣這樣嚇得哆哆嗦嗦的打來這通電話通風報信。冥冥之中,有命運在俯瞰。對不起,謝總,他想他真的沒辦法再恪盡職守。現在剩下的問題隻有一個誰能阻止謝朗?答案在下一秒已經明了。張秘書猛地衝向了船艙方向:“小黎先生!!!”--------------------ps,如月車站是ice paper的歌,很好聽第94章 你見過我夢裏的火燒雲嗎?謝朗慢慢地走進大廳的時候,謝瑤果然就像在監控裏那樣正背對著大廳入口站在樓梯上:“劉叔,剛忘了和你說了,燕窩羹還是少盛點吧,等會就要睡了,我喝不下。”她沒回頭,仍然在仰頭看著那副外祖畫像,隻是這麽隨意地吩咐了一句。謝朗靜靜地看著她瘦削高挑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輕聲回答:“劉管家出去了。”“嗯?”謝瑤這才疑惑地轉過身:“你來了啊。”她仍然站在高處,但卻第一時間沒有整理好自己的神態,看起來有些吃驚。或許是因為謝朗出現的方式有點古怪,又或許是因為謝朗此時臉上那種不同尋常的神情,以至於她腦中一時之間沒有去想劉管家的去向。“坐吧,剛泡好的茶。”謝瑤隨即淡淡地說,她仍然習慣性地要在自己兒子麵前保持如常的冷靜,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之後坐在她經常坐的紅木沙發上,指了指一側的座位:“本來是想一起吃頓晚飯的,你也很久沒回來了。所以公司今天有什麽事,難辦嗎?”“……”謝朗沉默了一下,最後他回答道:“其實公司沒有事。隻是我去安排人把小也送走了。“什麽?”謝瑤有些錯愕,謝朗這句話的意思明明就代表著之前他騙了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男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喪心病狂的瓜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喪心病狂的瓜皮並收藏男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