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羽慎重地將預備鑰匙插入鑰匙孔，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地緩緩轉動。在細微的機械聲響起，並確認門鎖開啟之後，美羽不發一語地轉頭示意。姐妹彼此對望著。
「行動吧……！」
「收到！」
小空率先衝了出去。她躲到門柱旁，慎重確認沒有人經過附近後，便立刻朝玄關跑去。
緊接著，小雛也隨後跟了上去。
「快！舅舅也快跟上去！」
「呃，喔……」
在美羽催促下，我也快步跑向玄關。
不出所料，沒有人在屋內。
「呼……看來沒被人看見的樣子。」
進入屋內的小空，放心地喘了口氣。
「我說啊……也犯不著這樣偷偷摸摸……」
「舅舅在胡說什麽？要是被人發現，我們被帶回去怎麽辦？」
美羽不悅地鼓起臉頰。
此刻我們正在已故姐夫與老姐的屋子內。換句話說，這裏是小空她們三姐妹原本的住處。目前這棟屋子跟土地，應該是交給小鳥遊家負責管理。
這自然是因為原本應該繼承這棟房子的三姐妹，現在住到我那棟破公寓的關係。
老實說，我也覺得這麽做感覺挺不妙的。
但我們之所以這樣躡手躡腳地回來，就是因為如果在這裏被其他親戚撞見，肯定會立刻重啟上次的家族會議，而小空她們這次可能真的會被迫拆散。為了避免那種狀況，所以她們才決定盡
可能避人耳目地做出「偷溜」進「自己家」裏這種……怎麽說，雖然這麽做有許多不合理之處，但在美羽的懇求之下我也無法拒絕。而且，這些孩子們也說她們有許多想拿回來的東西。
……希望是我那棟小屋子裝得下的東西。
我抱著些許的不安，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那麽，就請舅舅在這裏等一下囉。」
「呃……我也來幫忙吧。」
「「不行！」」
兩人齊聲喊道。
「也、也不用這麽激動……」
「真是的，男生就是這麽地……」
「真的，都不會多想一點呢。」
我似乎被狠狠數落了。
我隻是想，要是有什麽比較重的東西，她們拿起來會很辛苦而已啊……
「總而言之，舅舅你待在這裏就好！」
「絕——對！不準跟來喔！」
她們最後留下警告之後，身影便消失在通往二樓的階梯。
結果這裏就隻剩下我跟小雛兩人。
「小雛，要叔叔幫你嗎？」
「不要~~小雛自己就可以了啦。小雛要找兔子先生~~」
我在小雛這邊也遭到婉拒。
「唉……」
我這個人，這麽不被信任嗎？
不過仔細想想，以前和老姐兩人住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我回家發現自己房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也是會有難以言喻的虛脫感。
所謂的青春期，或許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話說回來……好閑啊。」
小雛現在忘我地在物色電視旁玩具箱裏的東西，在二樓的兩人現在多半也翻出自己房間裏的所有東西，並猶豫不決吧。
我看著許多色彩鮮豔的玩具逐一散亂的模樣，開始想到這些等等究竟是誰要收拾？該不會是我吧？我腦袋裏想著這件事，並在無事可做的狀態下轉頭四處看了一下。屋子裏莫名地安靜，而且……
「這房子……原來有這麽大嗎……？」
我以前來這裏的時候，也覺得姐夫不愧是資產家，能有一棟不小的房子。
可是，卻從未感受過像現在這種冷清的印象。
在我腦袋試著尋找這種感覺的理由時，便不知不覺地產生倦意。
我所坐的沙發相當柔軟、舒適。
又因為位在住宅區，這棟房子四周相當安靜。
再加上昨天晚上熬夜打工，讓我有點睡眠不足。
在這種種條件之下，要我保持清醒也太強人所難了。
「呼哈~~……」
我忍不住打起哈欠。
「叔叔，困困？」
「唔……嗯，是啊。好像是有點困了。」
「那就睡吧，沒關係。」
「呃，不會沒關係吧？」
「小雛唱歌給叔叔聽！」
「唱歌……唱搖籃曲嗎？」
「對！」
隻見小雛自信滿滿地舉起手，硬是要我在沙發上躺下之後，便抓起坐墊甩在我肚子上。看樣子，坐墊似乎是拿來當棉被用的。
接著，小雛坐到我腦袋旁，立刻唱起歌來。
「快快睡~~我寶貝~~窗外天已黑~~?」
走調的聲音加上格外亢奮的音色。也許小雛自以為是在撫摸我的頭，隻見她不停地拍打我的腦袋。
這樣雖然不可能睡得著，但看小雛這麽努力我也無法拒絕。
看來隻能忍耐到小雛滿意為止了。我這麽心想並決定閉上眼睛，靜靜不動。
對了，我之前也曾像現在這樣，在這裏的沙發上睡覺啊。
那時候這個屋子裏有姐姐、有姐夫，有小空、美羽，還有小雛……大家在這裏過著幸福的生活。
他們把我當真正的家人迎接我，我們還一起吃飯……
啊……對了，原來是這樣。我之所以會感覺冷清……
是因為我明白，大家已經不可能再聚到這裏，圍在桌旁一起用餐了……
在小雛溫柔的歌聲中，我仿佛聽見姐姐為小雛唱搖籃曲的聲音。
「咦……」
我突然一驚，轉頭察看。
客廳裏沒有任何變化。
不對，從窗戶射進屋內的陽光，比先前陰暗了幾分。
我似乎真的睡著了。
我確認了一下時間，發現自己大概睡了一個小時左右。
這棟房子會讓人養成立刻睡著的習慣嗎？還是說小雛的搖籃曲，其實效果意外強烈？
「不對！小雛呢！？」
把小雛放了一個小時不管，以一名監護人來說，可是相當大的問題。
我從沙發上跳起來，打算——就在我想這麽做的時候，卻不知為何，身子無法順利起身。
就好像有重物壓在身上那樣。
「唔哇！？」
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小雛緊貼在我肚子上呼呼大睡。
「怪、怪不得身子會那麽重……」
話說回來，小雛緊抓我身子的模樣也實在誇張。簡直就像隻小無尾熊似的。
「喂——小雛——你可以起來一下嗎……」
就算我出聲叫喚，小雛也沒有起來的意思，我隻好小心翼翼地將小雛從我身上拉開，再讓她睡到沙發上。
中間小雛雖然晃了一下身子，但最後還是繼續熟睡。
「你要乖乖待在這裏喔。」
我把身上的短袖外套脫下來蓋在小雛身上，便離開客廳。
我來到走廊，探頭看了一下二樓的狀況，發現樓上也是格外安靜。
她們是又把我留在家裏，自己跑去買東西了嗎……？
「喂——！小空i美羽！」
我在樓梯下試著出聲叫喚，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我在別無選擇之下，決定走上二樓。
我這麽做，絕對不是出於我對女生房間感到好奇之類的理由。就算像我這樣，其實也是有進過女生房間的。雖然那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
由於我沒有找到照明開關，因此隻好摸黑走上階梯
。
在我走完市中心設計師風格常有的陡峭樓梯之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
一名漲得滿臉通紅，正和行李搏鬥的少女。
「嗯——！嘿——！唔——！」
隻見小空一臉拚命的表情，努力想將大到卡在房間門口的行李拉出屋外。
「……你在做什麽？」
「哇！？」
察覺到我存在的小空一下愣住了。
「為、為為、為什麽！？」
被她這麽一問，我真不知該怎麽回答。
而且該問「為什麽」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看來她似乎是專注到我剛才在樓下叫喚也沒察覺的樣子。該怎麽說……小空在某些地方原來也莫名地固執。
「從狀況來看，我大概能想到是那份行李卡住門口，讓你動不了啦……」
經我一說，小空「唔！」地一聲呻吟，露出一臉做虧心事的表情。
「但我覺得不要勉強硬拉，把東西分開拿之類的，應該會比較好吧？」
「可、可是，就差一點點而已！真的！而且人家已經少拿很多了i」
「……這叫少拿？」
「唔~~……其實我和美羽商量過，決定兩人隻能各拿能裝進一個箱子裏的東西。畢竟要是帶太多東西過去，也會給你添麻煩吧？」
……一個箱子。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挑一個最大的皮箱，然後盡可能把東西塞進去嗎？老實說，如果變成這樣，感覺這麽做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如果真的是必要的東西，也不用非得堅持隻能裝一個箱子吧？」
雖然我自認是在幫小空解套，但她不知是實在無法釋懷，還是因為被我看見窘態而感到惱羞，臉反而比剛才漲得更紅。
「我還是想把箱子弄出來！而且東西要全在裏麵！」
「等等！等等！那樣會壞掉的啦！」
我的擔心很快就化為現實。
盡管這麽說，但壞掉的並不是房間的門框，而是耐不住小空與房門不停拔河的皮箱，在一聲巨響之後應聲破裂。
衣服跟布偶等等東西像是從皮箱內爆炸似地四散，失去支撐的小空自己，也整個人朝我撞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忉」
雖然我連忙抱住了小空的身子，但撞擊的力量還是讓我頭下腳上地摔下樓梯。
我初次和外甥女們見麵，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被這麽告知的我，來到市中心一間頗為高級的旅館餐廳，我在那裏認識了一名與姐姐以結婚為前提在彼此交往的男性，也就是現在身為我姐夫的小鳥遊信吾。
那實在是晴天霹靂。
雖然我大概知道老姐在和一個男人交往，但想不到她的對象是個年長那麽多的男人。不隻如此，在我斜對麵的座位上，還有兩個打扮漂亮的女孩坐在一塊兒，我被告知她們將來都會變成我的外甥女。
這種狀況，我自然不可能當場就全盤接受。老實說，我當時是一片混亂。
因為當時的我，還隻是一名國中生。
我搶先在所有人之前先吃完送上的餐點後，便以去洗手間為藉口，早早逃開。
我從洗手間出來後，也沒有回去會合的心情，就在我待在電梯旁的休息區發呆時，視線正好落在一名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女孩身上。
她是剛才坐在我對麵的少女。我記得她的名字應該是叫空。
在用餐的過程中，她反複瞄了我好幾眼。然而一發現可能會和我視線對上，卻又立刻低下頭。
當時她似乎是在陪伴去洗手間的妹妹，手中正拿著手帕，為妹妹將手擦幹。
最先察覺到我的，是妹妹美羽。當時美羽似乎對我抱持戒心，迅速地躲到姐姐背後似乎是美羽的舉動讓小空察覺到我，她一下就滿臉通紅，整個人慌了手腳。
接著妹妹突然快步逃開。初次見麵的時候，美羽似乎是個相當怕生、十分害臊的女孩。從美羽現在的模樣實在難以想象。
「啊！等等！美羽！」
盡管想連忙追上去，但可能會成為自己舅舅的人就在眼前，可以不打個招呼就擅自離開嗎——？
當時的小空多半腦袋裏正如此天人交戰吧。她相當猶豫不決，接著在一個轉身之後腳絆了一下，摔倒在地。
小空當時整個臉蛋重重摔在地上，讓站在一旁的我似乎都能感受到疼痛。
我趕忙跑到她身邊，扶小空起身。
當時她扁著臉，仿佛隨時都要放聲大哭。
「還好嗎？要是會痛，千萬不要硬撐喔。」
然而當時小空隻是連連搖頭，像是在對我表示﹕「不要緊。」
「手伸出來我看。」
小空又搖了搖頭。
「你啊……別撐了，讓我看！」
我強把她的手拉到眼前。不出所料，她摔破了皮，血滲了出來。
「哇！看起來真痛……」
當時我不該隨便開口說這種話。
「嗚嗚嗚嗚……」
小空似乎終於忍耐不住，大顆的淚珠突然不斷從臉頰滑落。
「哇！？等、等一下！」
這是我第一次碰到女生在自己麵前哭泣。
我慌張地把小空抱了起來，一路往洗手間跑去。
「可能會有點痛，但你要忍耐喔。」
我讓小空坐在洗臉台上，幫她清洗擦破的手掌。
接著我用手帕把手擦幹之後，為小空貼上ok繃。
因為老姐的要求，所以我平常在錢包裏都會放幾片0k繃。
隻是我從沒想過，這些0k繃會拿來貼在女孩手上。
「怎麽樣？還會痛嗎？」
小空吸了幾下鼻水，搖了搖頭。看樣子，她似乎也已經不會再哭了。
「那就好。那麽，你就先回去吧。」
「那、那個……舅、舅舅！」
「唔……！？」
我似乎聽見某個令我相當討厭的詞句。
「你、你說的『舅舅』……難道……是我嗎？」
「嗯……因為，佑理姐說……」
先前老姐在為她們介紹我的時候，確實是以「他是你們的舅舅喔」的方式，為我貼上一個多餘的標簽。
「可以的話，不要用舅舅那種叫法。怎麽說……聽起來很刺耳。」
「……那麽，要叫小佑嗎？」
「不，那樣就跟老姐的叫法一樣了，拜托別那麽叫。」
隻見小空抱起胳臂，嘴裏發出「唔~~」的聲音，埋頭思索。
在那可愛的低吟聲持續沒多久後，小空突然笑開了臉。她似乎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那麽、那麽——」
隻見十歲的少女帶著滿臉的笑容，對我叫了一聲——
「怎、怎麽會……不，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哥哥！」
我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小空正在一旁哭泣。
呃……我記得自己摔下樓梯……
好痛！？這是怎樣？我的背跟腰超痛的。
「哇！？姐姐！舅舅！你們還好吧！？」
我被疼痛折騰了一會兒，接著便看到美羽在階梯上一臉吃驚的模樣，探頭關心我的狀況。
「好痛……」
「哥哥！」
原本靠在我胸口啜泣的小空，吃驚地跳了起來。
「沒事吧？要是撞到頭可不得了喔。」
「不要緊。雖然到處
痛得厲害，但似乎沒撞到頭。」
聽我這麽一說，小空撫著自己胸口，放心地說了聲：「太好了……」緊接著淚珠開始在她眼眶裏打轉。
「你看你，又哭了。你隻要一摔跤就會哭。」
「哥哥……」
小空一臉吃驚的表情，睜大眼睛望著我。
「你還記得……？」
「沒有啦……抱歉。我是剛剛才想起來的。」
我邊說邊抓起手邊的一塊布，擦去小空臉頰上的淚水。
「啊！舅舅，那是……」
美羽伸手指向我手中的布塊。
「怎……！？」
小空突然臉色大變。
她茫然的表情突然轉為吃驚，接著整張臉漲得通紅。
「咦？怎麽了？」
仔細一看，我手中的粉紅色布塊異常滑溜，而且邊緣還有黑色蕾絲，真是奇妙。
不對，我手中的東西雖然是布，但並不是普通的布。
當然，那也絕對不是用來擦眼淚的東西。
「那個……是姐姐最喜歡的一件。」
所謂的「那個」，自然指的是我捏在手中的布塊，一般來說，這種布塊也被稱為內褲。
「不、不、不……不要————————！」
小空放聲尖叫。
她一把將自己最喜歡的內褲從我手中搶去，接著翻腕就是一個巴掌。
「很痛耶！等、慢著！冷靜點！小空！」
「討厭！討厭！討厭！——————」
小空在哭叫中揮出的重擊，打腫了我的臉頰。
屋內回蕩著餐具彼此碰撞的聲響。
順帶一提，今天的晚餐是咖哩。
值得慶幸的是，這棟屋子的瓦斯跟電力都還沒被切斷，因此大家一起合作弄了晚飯。
咖哩餡料是海鮮。隻有小雛的餐盤是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擺了用熱狗切成的章魚。
由於使用的是市售咖哩塊，因此味道不會太糟。隻是調理比預期花了更多時間，所以今天決定先在這裏過夜，到明天早上再返回公寓。
「我說啊……」
耐不住沉默的我，開口這麽說道。
「都過這麽久了，就別再生氣了啦。」
「哼！」
小空沒有答話，隻是輕哼一聲。
自從內褲事件之後，小空就一直這麽對我視而不見。
打了我那麽多下巴掌，她還無法消氣嗎……
「唉唷……！」
看吧，我每次咀嚼咖哩，紅腫的臉頰就會感到疼痛。
「舅舅，您還好吧？」
「嗯……沒什麽大礙。」
我雖然不時會拿起裝有冰水的杯子貼著臉頰冰敷，但那也隻能暫時減緩疼痛。看來今天可算是我「初次被老姐以外的女性甩巴掌紀念日」了。遺憾的是，這跟愛情毫無關係就是了。話說回來……如果把這想成是忘記初次邂逅時的懲罰，大概也隻能說是報應了。
「叔叔，臉頰痛痛？小雛幫你吹吹。」
謝謝你，小雛。會對我這麽好的也隻有你了。
「姐，你也該消消氣了吧？舅舅在你摔下樓梯的時候救你，你卻一掌朝他……」
「可、可是那時候…………！」
小空一發現視線跟我對上，便立刻漲紅了臉低下頭去。
內褲被人看見，是那麽難為情的事嗎……？
「不好意思喔，舅舅，姐姐她實在太害臊了。以前也隻是因為被班上男生……」
「美羽！」
被小空這麽一吼，美羽趕忙擺出裝傻的表情，並吐了一下舌頭。
「我先去洗澡！」
小空這麽說完，便將餐具放進流理台，快步上了二樓。
唉……她會像前陣子浴室那次一樣，一段時間不跟我說話嗎？
在用完晚餐之後，我們大家輪流洗了澡。
我上次能在浴缸裏麵泡熱水，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由於我公寓裏用的是組合浴室，因此基本上都是淋浴了事。
像這樣伸直雙腿泡澡就會覺得十分奢侈，或許也是我對廉價公寓生活徹底習慣的證據吧。
「小雛，眼睛要閉起來喔。」
「好~~」
我用蓮蓬頭衝洗小雛那滿是泡泡的腦袋。
用騰出的手抓了抓小雛那嬌小的腦袋，小雛不知是因為什麽讓她感到有趣，發出「呀哈哈哈」、「啊哈」的笑聲，顯得相當高興。
話說回來，小孩的腦袋怎麽會這麽柔嫩呢？而且頭發摸起來也很滑順。
這讓人覺得不好太過用力的感覺，讓我在幫小雛洗頭時心裏也有點戰戰兢兢。
「好了，應該都沒有泡泡了吧？」
「沒有了~~」
小雛舉直了手這麽說道。
「那麽，你也進來泡澡吧。」
我抱起小雛那肚子微凸的幼兒軀體，讓她泡進澡缸，這又讓小雛開心起來。
「叔叔！我們來比潛水！」
「喔？好膽量。不過，你能贏得了我嗎？」
「唔~~小雛一定會贏！」
「好！那就放馬過來吧！」
我們兩人一起喊了聲「預備……」接著便潛入水中。
潛在水裏的我，用手戳了一下小雛的腰。
一如預料，小雛從嘴裏噴出大量氣泡，接著逃出水中。
「叔叔好詐！」
「哇哈哈哈！大人都是很奸詐的！」
「再一次！這次不準耍詐！」
「嗯、嗯。不耍詐、不耍詐。」
這當然是假話。
嗬嗬嗬，小孩真是太好騙了。
「說謊的話，就叫姐姐打你。」
「呃……你別為這種事把姐姐搬出來啦……」
就這樣，雖然在浴室稍嫌久了點，但我也充分享受了闊別許久的寬敞浴室。
由於準備晚餐也花了不少時間，因此在我們洗完澡的時候，畤間早已過了晚上九點。
在弄幹頭發、準備好床鋪之後，又轉眼就消耗了不少時間。
「唔……」
到這個時候，我也產生了睡意，而小雛則比我稍早一步，先倒在小空懷裏呼呼大睡。
「我抱小雛到樓上去睡。」
「姐姐，要幫忙嗎？」
小空應了句：「我來就好。」搖了搖頭，接著便抱著小雛上了二樓。
我也早點睡吧。反正待在這裏，最多也隻能看看電視而已。
而且我也不覺得白天隻睡一小時左右，就能消除我這致命性的睡眠不足。
「美羽，我也睡了。我睡一樓的和室可以嗎？」
「沒問題，棉被也都準備好了。」
正如美羽所說，和室已經鋪了一組床鋪。
我讓自己躺到了床鋪上。全新的床鋪雖然帶有防蟲劑的氣味，但這種味道也讓我產生莫名的懷念。
我這麽在床鋪上打滾了一陣子，但卻怎樣都無法入睡。
「睡不著……」
是因為才剛過十點，就寢還稍嫌太早嗎？還是說，是我太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獨自待在這麽寬敞的房間內，才讓我難以入睡呢……
不知為何靜不下來的我，一直在床上輾轉反側。
就在我這樣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之後……
某人走下階梯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
不是上洗手間，就是口渴起來喝水吧……
沒過多久，沿著走廊一路靠近的腳步聲，在我所處的和室前停下腳步。
紙門
被輕輕拉開，一個人影溜了進來。
「打擾了……」
「美、美羽？怎麽了嗎？」
「嘿嘿……可以一起睡嗎？」
「咦……呃，我是無所謂啦……」
美羽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接著立刻從壁櫥裏拉出另外一組棉被，鋪在我床邊。
「我好像太習慣在那棟公寓的生活了……怎樣就是睡不著。」
「是嗎……」
「哈哈……這樣讓人好害臊喔。」
美羽罕見地露出害羞的模樣，低頭說完這些話，便抓起棉被蓋住自己的頭。看見她這樣充滿稚氣的動作，也讓我莫名地鬆了口氣。
「我也是……我也覺得這間房間有些太大了。」
「舅舅也這麽想？」
美羽從棉被裏露出半張臉這麽問道。
「會覺得小的房子比較好，看來我的窮酸習性已經深到骨子裏了。」
「那麽人家也一樣囉，窮酸習性。」
我們望著彼此，露出苦笑。
「你果然在這兒……！」
話才剛說完，這次連小空也抱著小雛跑來了。
「小雛也要和叔叔睡～～」
「唔喔！？」
溜出姐姐懷中的小雛，像是把全身重量拋出似地跳到我肚子上。
可怕的三歲小孩。我差點就沒法呼吸。
「美羽真是的……我才在想這裏怎麽有說話聲，結果竟是這樣。」
「因為人家總覺得一個人靜不下來嘛。而且姐姐你自己也一樣睡不著吧？」
「怎……我才不是那樣！」
「說謊，連枕頭都帶來了。」
「這、這隻是……唔！？」
小空連忙將抱在手中的枕頭藏到身後，同時似乎因為害羞而漲紅了臉。
「是怎樣都好啦，但可不可以幫忙把壓在我肚子上的這丫頭處理一下……」
最後，我們就像住在破公寓的那時一樣，大家並排睡成一個川字。隻是以「川」字來說，多了一劃就是了。
我睡在正中間。小空和美羽則分別睡在兩側。至於小雛，雖然她基本上是在我跟小空中間，但偶爾也會越過我的身子，跑到美羽那裏。
小雛要睡哪裏是沒關係，但我希望她能別從我身上跳來跳去。
「我可以再靠過去一點嗎？」
美羽這麽問道。
「是可以啦……」
「那、那我也要！」
小空不肯服輸地也靠了過來。
在這大到感覺可以躺十個人的寬敞和室，其實根本不用特地擠在一起吧……雖然我心中浮現這種想法，但這樣其實也挺讓人開心的。
「這可以想成是……我有受她們信任嗎？」
「舅舅，你剛剛有說什麽嗎？」
「沒有，沒什麽大不了的。」
「騙人！剛剛一定有在偷笑！」
眼尖的小空在我腰上捏了一下。
「為什麽捏我！？」
「不為什麽……人家就是生氣。」
真是太過分了。我好歹也是長輩，還是你們的監護人耶。
「小雛也要～～」
「唔喔！？」
小雛，那是俗稱跳躍壓製的招式。
「姐姐，你們好詐～～」
美羽也靠了上來，緊貼到我身上。
「沒、沒規矩！美羽！快放手啦。」
「不放～～」
「暖暖的～～」
「唔喔！？」
雖然還隻是個女童，但剛才那記自殺式肘擊真是犀利。
「哥哥也是！不要一直偷笑！」
「我沒偷笑啦！」
就這樣，我們一家度過一個吵鬧的夜晚。
也因為這樣，讓我在這時忽略了兩件事。
一個是她們絕對不會靠近姐姐跟姐夫的房間。
……還有小雛抱在手中，那個讓她很珍惜的兔子布偶。
到了下個禮拜，小雛開始上托兒所，小空和美羽也回到學校。
而我也開始了新的兼職工作。
介紹我這份工作的人，是先前那名美式足球社社長兼製菓工廠的下一代老板——花村學長。
工作內容主要是在工廠處理各種費力的雜務，例如將要出貨的糕點搬上貨車，或是幫忙包裝等等。
排班跟工作時間都很有彈性，加上還能領到許多快過保存期限的糕點，因此算是待遇很好的工作。
說起來，這也是因為得知我處境的花村學長決定大力幫忙，才讓我得以獲得條件這麽好的工作。
也多虧了這份工作，讓之前持續一段時間的窮困得到改善，而且也不用再對課業方麵做出犧牲。
隻是，一定要說一個問題的話，就是我最近幾乎沒到社團露臉。
這也難怪，畢竟我要在大學上課並肩負兩份兼職工作，同時還要去托兒所接送小雛。這樣下來，我根本沒有從事社團活動的閑工夫。
就在我開始考慮要變成隻掛著一個名字的幽靈社員，還是要幹脆提出退社申請的時候——
這天我上完課，便直接趕往小雛的托兒所。
雖然平常接小雛回家是小空跟美羽的工作，但今天她們兩人都會在學校待得較晚，因此改由我去接小雛回家。
我穿過托兒所大門，來到鞋櫃前，一名之前和我打過照麵的幼教老師前來招呼我。
「喔？今天是『叔叔』來接小雛呢。」
「是啊……呃，請不要叫我叔叔啦。」
被外表看來比我年長的女性這麽稱呼，讓我心裏五味雜陳。
不知那位幼教老師是否明白我的感受，隻見她大聲喊道：「小雛——有人來接你囉——」
「叔叔！」
我把一看見我便加速朝我衝來的小雛抱了起來。
「唷！久等啦。」
「今天是叔叔嗎？」
「姐姐她們在學校有事，會比較晚回家。小雛不喜歡給叔叔接嗎？」
「不會！小雛喜歡叔叔！」
小雛這麽說完，便突然往我臉頰親了一下。雖說是親，但一定要說的話，其實比較像是被吸了一口，並在我臉上留下許多口水那樣。
「哇……！？你這是跟誰學的啊？」
「親親是學小高做的！
「小高……是吧？」
原來如此，那個叫小高的家夥，竟膽敢對我可愛的外甥女伸出魔爪。
這種幼苗必須盡早鏟除才行。
「小雛，那個叫小高的人，現在在哪兒？」
「小高他……在那裏！」
找到了，就是那個在沙堆裏留著瓜皮頭的囂張小鬼嗎？
「好，小雛你在這裏等一下。我有些重要的事要跟那小子……」
「瀨川先生，不可以。」
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的幼教老師，緊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拉住。
這是做什麽？快放手，我保護外甥女的義務還……
「小雛，你先到那邊去準備一下，要回家囉。」
「好～～」
幼教老師在支開小雛的同時，仍用驚人的握力緊抓我的肩膀，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瀨川，雖然像這樣的爸爸很多，但不可以這樣喔。還有，這些是給家長的聯絡事項等數據，請您回去務必過目。另外小雛今天忘了帶聯絡簿，明天請務必要帶來喔！」
一迭厚重的資料被交到我手中。嘖！看來隻好等下次再製裁那小子了。
可是，沒想到托兒所每個禮拜竟會有這麽多的聯絡跟報告。
其中以小孩的生活態度、健康管理為首，另外還有關於飲食狀態，以及午睡時的情況。
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寫在聯絡簿上。
另外，還有許多關於托兒所、鄰近學校、父母隨行活動等成堆的介紹資料。
老實說，這麽多份量，就算要我每個禮拜全都盡數確認，我也沒那個時間。
畢竟我光是早晚接送小雛，就已經快吃不消了。
其他家長也都在做這種事嗎？
做不來的人該不會隻有我吧……其實還挺有可能的。
「呃……小雛她還好吧？」
不由得感到擔心的我，向幼教老師這麽問道。
幼保小姐顯得有些吃驚。可是，她似乎在經過一會兒之後，想起我們的狀況，露出親切的微笑給我鼓勵。
「沒問題的，小雛她非常聽話，和朋友也處得很好。而且有不少做家長的，其實都會忘記弄聯絡簿跟數據的。」
「是這樣啊……」
幼保小姐的回答讓我稍稍感到寬心。
「叔叔！久等了～～」
戴上帽子，把書包斜掛在肩上的小雛在這時回來。
「好，那我們回家吧。」
「嗯！」
小雛的笑容可是叔叔的精神來源喔。
我牽著小雛的手，踏上返家的路。等我們到家的時候，小空她們肯定也會在家裏迎接我們。
隔天。
當我在學校餐廳裏吃著陽春麵跟從家裏帶來的飯團時，一個我熟識的人坐到我麵前，而那也是我現在最想見的人。
「啊……萊香學姐。」
「嗯，好久不見。」
萊香學姐隻這樣應了一句，接著便拿出一個小便當盒，默默地開始用餐。
我大概有一個月左右沒到社辦露臉了。這段時間，我和萊香學姐也幾乎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老實說，我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這段時間，我雖然不希望被她忘記，但也不能放著小雛她們不管，自己跑去「路研」。盡管我總是努力壓抑想見萊香學姐的心情，並讓自己不去思考這些，但一見她這樣在我麵前打開便當……學姐還肯對我付出關心的喜悅之情，還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混亂情緒，便像是快爆炸似地，一股腦地湧現。
而就在我心裏這麽五味雜陳的時候，萊香學姐先出聲對我問道：
「打工，忙嗎？」
「呃，嗯……挺忙的。啊，會長介紹給我的工作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有想說要找時間到社辦去道謝一下。」
「喔。」
對話就這麽中斷了。
雖然學姐原本就不是容易以對話完成傳接球的人，但學姐今天的球路變化比以往都要犀利，犀利到我隻能不斷揮棒落空。
又過了一會兒，萊香學姐開始凝視著我吃到一半的飯團。
「那飯團……」
「啊，這個嗎？這是小空……呃，是三姐妹的長女為我做的。最近她好像很努力地想多學點廚藝呢。」
目前小空會做的菜色，除了飯團之外，就隻有咖哩、漢堡排，跟味噌湯而已。順帶一提，漢堡排兩次會弄焦一次。
「話說回來，萊香學姐也是自己開夥的吧？那個便當也是自己做的嗎？」
「嗯。」
「學姐真厲害。那個便當，菜色看來好豐富呢。要是我來做的話，根本不可能那麽漂亮。而且我基本上也都得仰賴冷凍食品才行。」
「沒那麽厲害。」
萊香學姐麵無表情地將便當捧到手邊，不讓我看。是不好意思嗎？
「前一陣子我也幫外甥女做了便當，但反應實在很糟。被人說『舅舅做的便當感覺整體是褐色的』，讓我有點受到打擊……」
可是，也難怪美羽會不高興。
烤魚、荷包蛋、燉菜。現在想想，那真是個簡潔豪邁到不行的便當。
以女生帶的便當來說，就連我都覺得不太搭調。
「……可愛嗎？」
「咦？」
「佑太的外甥女，可愛嗎？」
雖然我和學姐認識的時間說不上長，但還知道當萊香學姐這樣詢問的時候，正是她對這件事抱有興趣的證據。
同時，我也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呃……萊香學姐……方便的話，要來我家玩嗎？」
這時我做夢也想不到，我的這句話會成為重要的轉折點。
當天晚上，我家初次迎接了仁村以外的訪客。
「我叫織田萊香……請多指教。」
在矮桌前正座的萊香學姐深深鞠躬說道。
「幸會，我叫小鳥遊美羽，十歲。姐姐是個美女呢！」
「我是小雛！呃～～唔～～……三歲！」
美羽和小雛在萊香自我介紹之後，也有樣學樣地開始自我介紹。
「小空，你也來打聲招呼吧。」
「……你好。」
不知什麽原因，隻有小空擺著一張臭臉。
「呃，你怎麽……人家是客人，打招呼時該有點誠意吧。」
被我這麽一說，這次小空反倒回瞪了我一眼。
這到底是怎樣……？
「我叫小鳥遊空，長女，十四歲。」
小空最後帶著明顯的不甘願態度做了自我介紹。
到底是什麽惹她不高興了？
麵對這種態度萊香學姐也會很尷尬——
「哇……真可愛。」
並不會的樣子。
正確的說，學姐現在正露出我以往從未見過的陶醉表情，望眼欲穿地看著鼓起臉頰，把頭別向一旁的小空。
這、這是怎麽回事？學姐臉色紅潤到連耳朵都染成鮮紅。而且嘴裏還微微吐著熱氣呢。
「佑太……這些孩子，送我。」
「呃，什麽？萊、萊香學姐，您還好吧？」
「我很好。不，不好。讓、讓我抱她們一下……」
「呃，喔。」
雖然和我預先設想的狀況有不少出入，但讓萊香學姐來到家裏的這個事實，就是最大的進展。雖然對外甥女們過意不去，但為了拉近我和萊香學姐之間的距離，這時就讓她們來助我一臂之力吧。
「喂，小雛。過來。」
「什～麽～事～」
快步走來我身邊的小雛，理所當然似地坐到我的腿上。
這個舉動似乎相當讓萊香學姐中意的樣子。隻見正座的學姐取出手帕，在自己腿上攤開，接著用眼神向我發出「來吧！」的訊息。
幼兒的可愛威力，真的是不分男女老幼，
「小雛，這個姐姐說想和小雛玩呢。」
「真是的，小雛很忙耶～～」
「別這麽說嘛……我等等會買冰淇淋給你的。」
「真是沒辦法～～」
盡管這麽說，但小雛還是難掩嘴角的笑意，走向萊香學姐身邊。
「哇……」
小雛像是要對方盡量寵愛自己似地，坐到萊香學姐腿上。
「……好可愛。好香……嗬嗬……嗬嗬嗬嗬。」
感覺學姐的爆乳就像是壓在小雛頭上一樣。說真的，我實在很羨慕小雛。
「姐姐，要玩什麽？」
「那、那麽……我念書給你聽。」
「書？什麽的書？小雛，灰姑娘的好～～」
「灰姑娘的好……？」
看來就算是萊香學姐，要解讀小雛的特殊語言還是有困難的樣子。
「小雛是說她想聽灰姑娘。書就放在那邊的書櫃裏，就請
學姐念給她聽吧。」
「嗯，好。」
不一會兒功夫，小雛便坐在萊香的腿上，聽著萊香念圖畫書的內容。
嗯，這真是能洗滌心靈的光景。
……而且，萊香學姐這樣在我家裏，就好像一家人一樣。
一、一、一、一家人………我的妄想，差點讓我連鼻血都流出來了。外甥女們，謝謝你們。
「叔叔也過來一起看書啦～～」
「喔、好。我這就過去。」
意想不到的召集。我帶著稍稍加速的心跳，來到萊香學姐身邊，一起看著那本圖畫書。
我和萊香學姐隻有幾公分的距離。小雛，幹得漂亮！
「你們這樣看起來，就好像全家福一樣呢。」
「啊……這……呃……唔唔。」
緊接著，輪到美羽的精彩助攻。這讓我欣賞到了萊香學姐臉紅害羞的絕佳景致。一家人！還有全家福！雖然比起結果，我更想享受過程，但這已經很不賴了！
我在心中向美羽掌聲喝采。
「爸爸跟媽媽……？」
小雛交互看了看我跟萊香學姐，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看來她似乎並不清楚狀況。
而在這當中，似乎有個人對此感到不滿。
「我、我也要！」
小空立刻站了起來，插進我和萊香學姐之間。
「等……喂！你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啊！」
「少管我！我就是想坐這裏！」
小空這麽說完，便緊緊勾住萊香學姐的手臂。這讓萊香學姐的表情突然轉為嚴肅。
「小空……你真可愛。你想不想當姐姐的妹妹？」
……喂，呃……萊香學姐？
「啊！那我也要、我也要～～」
美羽接著占據了另一邊的位置。
「美羽……好香……佑太這家夥，真讓人羨慕。」
萊香學姐腦袋好像壞掉似地……腿上有小雛，兩邊又有小空跟美羽，看來也確實讓人難以招架。
「別、別這樣，你們這樣子，會讓人家感到困擾……」
「我一點都不介意！」
原本萊香學姐一直是一臉我從未見過的愉悅表情，但聽我這麽一說，就突然臉色大變地這麽喊道。
……呃……萊香學姐？你原本不是這種人吧？
而且這樣一來，就隻剩我一個人處於孤立狀態了。
「姐姐，快點念啦～～念啦～～」
「你喜歡我念故事書嗎？喜歡的話，我可以這樣再念個十八小時都沒關係。」
「這還用說嗎？你看，我們這樣就好像四姐妹一樣呢。」
美羽這麽說完之後，對我露出帶有深意的笑容。
……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要孤立我的。
唔……可能的話，我也好想加入啊！
可是，我沒有膽量闖進女性力這麽強大的布陣。
那麽做就像是單獨闖進女子大學一樣。
這時候，隻有試著瓦解這銅牆鐵壁的堡壘了。要這麽做，目標當然得選……！
「小雛、小雛～～要不要來這裏打電玩呀～～？」
「電玩？」
「對啊，是仁村放在這裏的。這裏有很多半舊不新，還有成癮性高的遊戲喔。」
「可是，灰姑娘還沒念完啦。小雛比較喜歡姐姐。」
「什麽！？」
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遭遇意外的背叛。
「對啊，跟那種色哥哥比起來，當然是又溫柔又帥氣的萊香姐比較好囉。」
「就是說，萊香姐很帥氣，而且身材又好。萊香姐該不會是做模特兒的吧？」
「沒有啦，那種的……感覺不好意思。」
萊香學姐意外地受歡迎。絲毫不見原本在學校那彷佛要昭告世人自己是怪人的感覺，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平凡的害羞美女。雖然「平凡」用在這裏有點怪就是了。
但萊香學姐是怪人這件事，應該是千真萬確了。怎麽說，真沒想到她會這麽喜歡可愛的東西。
轉眼間遭到孤立的我，隻能茫然地望著四姐妹親密的模樣。而不知吃錯什麽藥的小空，則用罕見的冷淡語氣說道：
「喔，對了。沒事的話，就先幫我們弄晚餐吧。」
「我要意大利麵～～」
「小雛，要漢堡排！有放起司的那種！」
「唔……知道啦！我弄就是了！」
最後除了做晚餐外，我還被叫去買點心，被狠狠使喚了一頓。
「那我這就送萊香學姐回去囉。等我出門之後，要記得把門窗關好。除了門煉之外，所有的鎖都要鎖起來喔。」
我對負責看家的三姐妹這麽說完，便和萊香學姐離開家。
此時氣溫已經完全轉涼，因此短袖早已被收進衣櫃。
除此之外，如果不多加一件外衣，甚至還會感到寒冷。
我和萊香學姐並肩走在路上。
「……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可愛就是正義，可愛最強。會長是對的。」
萊香學姐將雙手放在胸前，像是在重溫殘留在掌中的感觸與氣味。
「哈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萊香學姐會有那種反應呢。」
「……我喜歡可愛的女孩，因為我不可愛。」
萊香學姐變回往常的撲克臉，低聲這麽說道。
「萊香學姐？」
我探頭過去觀察萊香的表情，但一見萊香學姐回望著我，我便立刻縮了回來。
「佑太……打工很辛苦嗎？」
「嗯……說辛苦是很辛苦，但畢竟是為了生活嘛。」
從開學典禮到現在數個月的時間，由於發生了太多事情，現在光是要一一回想都很不容易。
其中讓我生活產生最大改變的，就是收留三姐妹，還有之前認識萊香學姐的事了。這樣的生活開始之後，雖然減少了我去社團的時間，但正因為收留了三姐妹，我才能像現在這樣，跟萊香學姐獨處。
「因為佑太最近都沒來社辦，所以感覺很寂寞。」
「寂寞……？咦？有人會這樣嗎？」
「會長。」
「………」
這算什麽？我該高興嗎？
「我也是……有點寂寞。」
「咦……」
雖然我險些聽漏那句話，但萊香學姐的確是這麽說的。
「啊，呃……萊香學姐，這是說……」
「晚安。」
萊香學姐始終維持以往的平淡態度，在留下這簡短的道別後便離開了。
在這個時候。
「哥哥是傻瓜，笨蛋……」
窩在屋子角落的小空，口中念念有詞地不停咒罵。
「姐姐……你怎麽了？」
看見小空那罕見的模樣，讓小雛一臉不解。
而美羽則是一臉了解所有狀況的表情，聳了聳肩。
「啊——這下可能是重傷了……小雛，已經到睡覺時間囉。去刷牙吧。」
「好——」
在美羽親切的催促下，小雛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間內。
看著對這些變化視而不見，隻是在牆角抱著雙腿的小空，擁有卓越女性力的次女低聲說道：
「反正現在連三角關係都算不上吧？」
「吵……吵死了！我又沒有在介意什麽！」
雖然怎麽看都不是那樣，但小空的反應卻相當認真。
雖然自己其實也很清楚，佑太並沒有任何不是。但就算這樣，一想到在那身材姣好的美女旁邊，佑
太一臉傻笑的模樣，內心就會不停湧出漆黑渾濁的情緒。
「哥哥是傻瓜、笨蛋、色狼、變態、草屢蟲、叩頭蟲……」
不知不覺之間，裏麵開始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詞句。
「真是的，姐姐你也差不多該氣夠了吧？嫉妒是沒關係，但要是讓小雛學到一些奇怪的句子怎麽辦？」
「誰、誰在嫉妒啊！」
被美羽這麽一說，小空的表情瞬間充滿怒氣。
「說起來，都是美羽你沒事亂說什麽『像全家福一樣』害的！」
「人家才沒有亂說，真的看起來像那樣嘛。」
美羽麵不改色地說道。
雖然美羽是個有點早熟的妹妹，但自從住到這裏之後，感覺她似乎更會欺負人了。沒錯，尤其是針對身為姐姐的自己。以前她就連獨自去上廁所都會怕羞，總是要我牽著她的手陪她一起去的說……
不對，現在那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那個人，那個叫織田萊香的女性，還有她跟佑太的關係。
現在知道他們是同社團的學姐跟學弟。也知道佑太相當在意她。不知他們究竟進展到什麽程度了。
依狀況而定，這可能會演變成難以收拾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就是覺得會這樣。
「唔唔……太慢了……送行到底送到哪兒去了啦……」
無處宣泄的嫉妒，全遷怒到了佑太的大衣袖口上。
「那麽在意的話，剛剛一起跟去就好啦。」
「我根本不可能跟去好不好！」
美羽不耐煩地聳了一下肩膀，接著將頭轉向正在窗邊玩人偶的小雛。
「小雛——東西收一收，準備睡囉——」
「好～～」
小雛聽美羽的話開始收拾玩具。在最後，小雛開始將先前玩的人偶一一擺到玩具箱上。
小雛將那特地回家找到的兔子布偶擺在一旁，在布偶前麵排著人偶。
「這是小雛、姐姐……這是叔叔。」
人偶陸續被擺在玩具箱上。最後小雛把較大的兩個人偶放到中間。
「這是爸爸跟媽媽！」
小雛這麽說完，得意地哼了一聲。
但突然間，她的臉上浮現出無數問號。
「爸爸跟媽媽，都沒回來呢……為什麽呢？」
浮現在少女內心的疑問，隻有那些無法言語的人偶聽見。
下一刻，小雛抱起玩偶，露出微笑。
「不過，沒關係。應該就快回來了吧？兔子先生。」
隻要有兔子先生在，就什麽都不用擔心。
因為，這是媽媽跟小雛保證過的。
「行動吧……！」
「收到！」
小空率先衝了出去。她躲到門柱旁，慎重確認沒有人經過附近後，便立刻朝玄關跑去。
緊接著，小雛也隨後跟了上去。
「快！舅舅也快跟上去！」
「呃，喔……」
在美羽催促下，我也快步跑向玄關。
不出所料，沒有人在屋內。
「呼……看來沒被人看見的樣子。」
進入屋內的小空，放心地喘了口氣。
「我說啊……也犯不著這樣偷偷摸摸……」
「舅舅在胡說什麽？要是被人發現，我們被帶回去怎麽辦？」
美羽不悅地鼓起臉頰。
此刻我們正在已故姐夫與老姐的屋子內。換句話說，這裏是小空她們三姐妹原本的住處。目前這棟屋子跟土地，應該是交給小鳥遊家負責管理。
這自然是因為原本應該繼承這棟房子的三姐妹，現在住到我那棟破公寓的關係。
老實說，我也覺得這麽做感覺挺不妙的。
但我們之所以這樣躡手躡腳地回來，就是因為如果在這裏被其他親戚撞見，肯定會立刻重啟上次的家族會議，而小空她們這次可能真的會被迫拆散。為了避免那種狀況，所以她們才決定盡
可能避人耳目地做出「偷溜」進「自己家」裏這種……怎麽說，雖然這麽做有許多不合理之處，但在美羽的懇求之下我也無法拒絕。而且，這些孩子們也說她們有許多想拿回來的東西。
……希望是我那棟小屋子裝得下的東西。
我抱著些許的不安，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那麽，就請舅舅在這裏等一下囉。」
「呃……我也來幫忙吧。」
「「不行！」」
兩人齊聲喊道。
「也、也不用這麽激動……」
「真是的，男生就是這麽地……」
「真的，都不會多想一點呢。」
我似乎被狠狠數落了。
我隻是想，要是有什麽比較重的東西，她們拿起來會很辛苦而已啊……
「總而言之，舅舅你待在這裏就好！」
「絕——對！不準跟來喔！」
她們最後留下警告之後，身影便消失在通往二樓的階梯。
結果這裏就隻剩下我跟小雛兩人。
「小雛，要叔叔幫你嗎？」
「不要~~小雛自己就可以了啦。小雛要找兔子先生~~」
我在小雛這邊也遭到婉拒。
「唉……」
我這個人，這麽不被信任嗎？
不過仔細想想，以前和老姐兩人住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我回家發現自己房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也是會有難以言喻的虛脫感。
所謂的青春期，或許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話說回來……好閑啊。」
小雛現在忘我地在物色電視旁玩具箱裏的東西，在二樓的兩人現在多半也翻出自己房間裏的所有東西，並猶豫不決吧。
我看著許多色彩鮮豔的玩具逐一散亂的模樣，開始想到這些等等究竟是誰要收拾？該不會是我吧？我腦袋裏想著這件事，並在無事可做的狀態下轉頭四處看了一下。屋子裏莫名地安靜，而且……
「這房子……原來有這麽大嗎……？」
我以前來這裏的時候，也覺得姐夫不愧是資產家，能有一棟不小的房子。
可是，卻從未感受過像現在這種冷清的印象。
在我腦袋試著尋找這種感覺的理由時，便不知不覺地產生倦意。
我所坐的沙發相當柔軟、舒適。
又因為位在住宅區，這棟房子四周相當安靜。
再加上昨天晚上熬夜打工，讓我有點睡眠不足。
在這種種條件之下，要我保持清醒也太強人所難了。
「呼哈~~……」
我忍不住打起哈欠。
「叔叔，困困？」
「唔……嗯，是啊。好像是有點困了。」
「那就睡吧，沒關係。」
「呃，不會沒關係吧？」
「小雛唱歌給叔叔聽！」
「唱歌……唱搖籃曲嗎？」
「對！」
隻見小雛自信滿滿地舉起手，硬是要我在沙發上躺下之後，便抓起坐墊甩在我肚子上。看樣子，坐墊似乎是拿來當棉被用的。
接著，小雛坐到我腦袋旁，立刻唱起歌來。
「快快睡~~我寶貝~~窗外天已黑~~?」
走調的聲音加上格外亢奮的音色。也許小雛自以為是在撫摸我的頭，隻見她不停地拍打我的腦袋。
這樣雖然不可能睡得著，但看小雛這麽努力我也無法拒絕。
看來隻能忍耐到小雛滿意為止了。我這麽心想並決定閉上眼睛，靜靜不動。
對了，我之前也曾像現在這樣，在這裏的沙發上睡覺啊。
那時候這個屋子裏有姐姐、有姐夫，有小空、美羽，還有小雛……大家在這裏過著幸福的生活。
他們把我當真正的家人迎接我，我們還一起吃飯……
啊……對了，原來是這樣。我之所以會感覺冷清……
是因為我明白，大家已經不可能再聚到這裏，圍在桌旁一起用餐了……
在小雛溫柔的歌聲中，我仿佛聽見姐姐為小雛唱搖籃曲的聲音。
「咦……」
我突然一驚，轉頭察看。
客廳裏沒有任何變化。
不對，從窗戶射進屋內的陽光，比先前陰暗了幾分。
我似乎真的睡著了。
我確認了一下時間，發現自己大概睡了一個小時左右。
這棟房子會讓人養成立刻睡著的習慣嗎？還是說小雛的搖籃曲，其實效果意外強烈？
「不對！小雛呢！？」
把小雛放了一個小時不管，以一名監護人來說，可是相當大的問題。
我從沙發上跳起來，打算——就在我想這麽做的時候，卻不知為何，身子無法順利起身。
就好像有重物壓在身上那樣。
「唔哇！？」
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小雛緊貼在我肚子上呼呼大睡。
「怪、怪不得身子會那麽重……」
話說回來，小雛緊抓我身子的模樣也實在誇張。簡直就像隻小無尾熊似的。
「喂——小雛——你可以起來一下嗎……」
就算我出聲叫喚，小雛也沒有起來的意思，我隻好小心翼翼地將小雛從我身上拉開，再讓她睡到沙發上。
中間小雛雖然晃了一下身子，但最後還是繼續熟睡。
「你要乖乖待在這裏喔。」
我把身上的短袖外套脫下來蓋在小雛身上，便離開客廳。
我來到走廊，探頭看了一下二樓的狀況，發現樓上也是格外安靜。
她們是又把我留在家裏，自己跑去買東西了嗎……？
「喂——！小空i美羽！」
我在樓梯下試著出聲叫喚，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我在別無選擇之下，決定走上二樓。
我這麽做，絕對不是出於我對女生房間感到好奇之類的理由。就算像我這樣，其實也是有進過女生房間的。雖然那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
由於我沒有找到照明開關，因此隻好摸黑走上階梯
。
在我走完市中心設計師風格常有的陡峭樓梯之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
一名漲得滿臉通紅，正和行李搏鬥的少女。
「嗯——！嘿——！唔——！」
隻見小空一臉拚命的表情，努力想將大到卡在房間門口的行李拉出屋外。
「……你在做什麽？」
「哇！？」
察覺到我存在的小空一下愣住了。
「為、為為、為什麽！？」
被她這麽一問，我真不知該怎麽回答。
而且該問「為什麽」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看來她似乎是專注到我剛才在樓下叫喚也沒察覺的樣子。該怎麽說……小空在某些地方原來也莫名地固執。
「從狀況來看，我大概能想到是那份行李卡住門口，讓你動不了啦……」
經我一說，小空「唔！」地一聲呻吟，露出一臉做虧心事的表情。
「但我覺得不要勉強硬拉，把東西分開拿之類的，應該會比較好吧？」
「可、可是，就差一點點而已！真的！而且人家已經少拿很多了i」
「……這叫少拿？」
「唔~~……其實我和美羽商量過，決定兩人隻能各拿能裝進一個箱子裏的東西。畢竟要是帶太多東西過去，也會給你添麻煩吧？」
……一個箱子。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挑一個最大的皮箱，然後盡可能把東西塞進去嗎？老實說，如果變成這樣，感覺這麽做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如果真的是必要的東西，也不用非得堅持隻能裝一個箱子吧？」
雖然我自認是在幫小空解套，但她不知是實在無法釋懷，還是因為被我看見窘態而感到惱羞，臉反而比剛才漲得更紅。
「我還是想把箱子弄出來！而且東西要全在裏麵！」
「等等！等等！那樣會壞掉的啦！」
我的擔心很快就化為現實。
盡管這麽說，但壞掉的並不是房間的門框，而是耐不住小空與房門不停拔河的皮箱，在一聲巨響之後應聲破裂。
衣服跟布偶等等東西像是從皮箱內爆炸似地四散，失去支撐的小空自己，也整個人朝我撞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忉」
雖然我連忙抱住了小空的身子，但撞擊的力量還是讓我頭下腳上地摔下樓梯。
我初次和外甥女們見麵，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被這麽告知的我，來到市中心一間頗為高級的旅館餐廳，我在那裏認識了一名與姐姐以結婚為前提在彼此交往的男性，也就是現在身為我姐夫的小鳥遊信吾。
那實在是晴天霹靂。
雖然我大概知道老姐在和一個男人交往，但想不到她的對象是個年長那麽多的男人。不隻如此，在我斜對麵的座位上，還有兩個打扮漂亮的女孩坐在一塊兒，我被告知她們將來都會變成我的外甥女。
這種狀況，我自然不可能當場就全盤接受。老實說，我當時是一片混亂。
因為當時的我，還隻是一名國中生。
我搶先在所有人之前先吃完送上的餐點後，便以去洗手間為藉口，早早逃開。
我從洗手間出來後，也沒有回去會合的心情，就在我待在電梯旁的休息區發呆時，視線正好落在一名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女孩身上。
她是剛才坐在我對麵的少女。我記得她的名字應該是叫空。
在用餐的過程中，她反複瞄了我好幾眼。然而一發現可能會和我視線對上，卻又立刻低下頭。
當時她似乎是在陪伴去洗手間的妹妹，手中正拿著手帕，為妹妹將手擦幹。
最先察覺到我的，是妹妹美羽。當時美羽似乎對我抱持戒心，迅速地躲到姐姐背後似乎是美羽的舉動讓小空察覺到我，她一下就滿臉通紅，整個人慌了手腳。
接著妹妹突然快步逃開。初次見麵的時候，美羽似乎是個相當怕生、十分害臊的女孩。從美羽現在的模樣實在難以想象。
「啊！等等！美羽！」
盡管想連忙追上去，但可能會成為自己舅舅的人就在眼前，可以不打個招呼就擅自離開嗎——？
當時的小空多半腦袋裏正如此天人交戰吧。她相當猶豫不決，接著在一個轉身之後腳絆了一下，摔倒在地。
小空當時整個臉蛋重重摔在地上，讓站在一旁的我似乎都能感受到疼痛。
我趕忙跑到她身邊，扶小空起身。
當時她扁著臉，仿佛隨時都要放聲大哭。
「還好嗎？要是會痛，千萬不要硬撐喔。」
然而當時小空隻是連連搖頭，像是在對我表示﹕「不要緊。」
「手伸出來我看。」
小空又搖了搖頭。
「你啊……別撐了，讓我看！」
我強把她的手拉到眼前。不出所料，她摔破了皮，血滲了出來。
「哇！看起來真痛……」
當時我不該隨便開口說這種話。
「嗚嗚嗚嗚……」
小空似乎終於忍耐不住，大顆的淚珠突然不斷從臉頰滑落。
「哇！？等、等一下！」
這是我第一次碰到女生在自己麵前哭泣。
我慌張地把小空抱了起來，一路往洗手間跑去。
「可能會有點痛，但你要忍耐喔。」
我讓小空坐在洗臉台上，幫她清洗擦破的手掌。
接著我用手帕把手擦幹之後，為小空貼上ok繃。
因為老姐的要求，所以我平常在錢包裏都會放幾片0k繃。
隻是我從沒想過，這些0k繃會拿來貼在女孩手上。
「怎麽樣？還會痛嗎？」
小空吸了幾下鼻水，搖了搖頭。看樣子，她似乎也已經不會再哭了。
「那就好。那麽，你就先回去吧。」
「那、那個……舅、舅舅！」
「唔……！？」
我似乎聽見某個令我相當討厭的詞句。
「你、你說的『舅舅』……難道……是我嗎？」
「嗯……因為，佑理姐說……」
先前老姐在為她們介紹我的時候，確實是以「他是你們的舅舅喔」的方式，為我貼上一個多餘的標簽。
「可以的話，不要用舅舅那種叫法。怎麽說……聽起來很刺耳。」
「……那麽，要叫小佑嗎？」
「不，那樣就跟老姐的叫法一樣了，拜托別那麽叫。」
隻見小空抱起胳臂，嘴裏發出「唔~~」的聲音，埋頭思索。
在那可愛的低吟聲持續沒多久後，小空突然笑開了臉。她似乎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那麽、那麽——」
隻見十歲的少女帶著滿臉的笑容，對我叫了一聲——
「怎、怎麽會……不，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哥哥！」
我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小空正在一旁哭泣。
呃……我記得自己摔下樓梯……
好痛！？這是怎樣？我的背跟腰超痛的。
「哇！？姐姐！舅舅！你們還好吧！？」
我被疼痛折騰了一會兒，接著便看到美羽在階梯上一臉吃驚的模樣，探頭關心我的狀況。
「好痛……」
「哥哥！」
原本靠在我胸口啜泣的小空，吃驚地跳了起來。
「沒事吧？要是撞到頭可不得了喔。」
「不要緊。雖然到處
痛得厲害，但似乎沒撞到頭。」
聽我這麽一說，小空撫著自己胸口，放心地說了聲：「太好了……」緊接著淚珠開始在她眼眶裏打轉。
「你看你，又哭了。你隻要一摔跤就會哭。」
「哥哥……」
小空一臉吃驚的表情，睜大眼睛望著我。
「你還記得……？」
「沒有啦……抱歉。我是剛剛才想起來的。」
我邊說邊抓起手邊的一塊布，擦去小空臉頰上的淚水。
「啊！舅舅，那是……」
美羽伸手指向我手中的布塊。
「怎……！？」
小空突然臉色大變。
她茫然的表情突然轉為吃驚，接著整張臉漲得通紅。
「咦？怎麽了？」
仔細一看，我手中的粉紅色布塊異常滑溜，而且邊緣還有黑色蕾絲，真是奇妙。
不對，我手中的東西雖然是布，但並不是普通的布。
當然，那也絕對不是用來擦眼淚的東西。
「那個……是姐姐最喜歡的一件。」
所謂的「那個」，自然指的是我捏在手中的布塊，一般來說，這種布塊也被稱為內褲。
「不、不、不……不要————————！」
小空放聲尖叫。
她一把將自己最喜歡的內褲從我手中搶去，接著翻腕就是一個巴掌。
「很痛耶！等、慢著！冷靜點！小空！」
「討厭！討厭！討厭！——————」
小空在哭叫中揮出的重擊，打腫了我的臉頰。
屋內回蕩著餐具彼此碰撞的聲響。
順帶一提，今天的晚餐是咖哩。
值得慶幸的是，這棟屋子的瓦斯跟電力都還沒被切斷，因此大家一起合作弄了晚飯。
咖哩餡料是海鮮。隻有小雛的餐盤是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擺了用熱狗切成的章魚。
由於使用的是市售咖哩塊，因此味道不會太糟。隻是調理比預期花了更多時間，所以今天決定先在這裏過夜，到明天早上再返回公寓。
「我說啊……」
耐不住沉默的我，開口這麽說道。
「都過這麽久了，就別再生氣了啦。」
「哼！」
小空沒有答話，隻是輕哼一聲。
自從內褲事件之後，小空就一直這麽對我視而不見。
打了我那麽多下巴掌，她還無法消氣嗎……
「唉唷……！」
看吧，我每次咀嚼咖哩，紅腫的臉頰就會感到疼痛。
「舅舅，您還好吧？」
「嗯……沒什麽大礙。」
我雖然不時會拿起裝有冰水的杯子貼著臉頰冰敷，但那也隻能暫時減緩疼痛。看來今天可算是我「初次被老姐以外的女性甩巴掌紀念日」了。遺憾的是，這跟愛情毫無關係就是了。話說回來……如果把這想成是忘記初次邂逅時的懲罰，大概也隻能說是報應了。
「叔叔，臉頰痛痛？小雛幫你吹吹。」
謝謝你，小雛。會對我這麽好的也隻有你了。
「姐，你也該消消氣了吧？舅舅在你摔下樓梯的時候救你，你卻一掌朝他……」
「可、可是那時候…………！」
小空一發現視線跟我對上，便立刻漲紅了臉低下頭去。
內褲被人看見，是那麽難為情的事嗎……？
「不好意思喔，舅舅，姐姐她實在太害臊了。以前也隻是因為被班上男生……」
「美羽！」
被小空這麽一吼，美羽趕忙擺出裝傻的表情，並吐了一下舌頭。
「我先去洗澡！」
小空這麽說完，便將餐具放進流理台，快步上了二樓。
唉……她會像前陣子浴室那次一樣，一段時間不跟我說話嗎？
在用完晚餐之後，我們大家輪流洗了澡。
我上次能在浴缸裏麵泡熱水，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由於我公寓裏用的是組合浴室，因此基本上都是淋浴了事。
像這樣伸直雙腿泡澡就會覺得十分奢侈，或許也是我對廉價公寓生活徹底習慣的證據吧。
「小雛，眼睛要閉起來喔。」
「好~~」
我用蓮蓬頭衝洗小雛那滿是泡泡的腦袋。
用騰出的手抓了抓小雛那嬌小的腦袋，小雛不知是因為什麽讓她感到有趣，發出「呀哈哈哈」、「啊哈」的笑聲，顯得相當高興。
話說回來，小孩的腦袋怎麽會這麽柔嫩呢？而且頭發摸起來也很滑順。
這讓人覺得不好太過用力的感覺，讓我在幫小雛洗頭時心裏也有點戰戰兢兢。
「好了，應該都沒有泡泡了吧？」
「沒有了~~」
小雛舉直了手這麽說道。
「那麽，你也進來泡澡吧。」
我抱起小雛那肚子微凸的幼兒軀體，讓她泡進澡缸，這又讓小雛開心起來。
「叔叔！我們來比潛水！」
「喔？好膽量。不過，你能贏得了我嗎？」
「唔~~小雛一定會贏！」
「好！那就放馬過來吧！」
我們兩人一起喊了聲「預備……」接著便潛入水中。
潛在水裏的我，用手戳了一下小雛的腰。
一如預料，小雛從嘴裏噴出大量氣泡，接著逃出水中。
「叔叔好詐！」
「哇哈哈哈！大人都是很奸詐的！」
「再一次！這次不準耍詐！」
「嗯、嗯。不耍詐、不耍詐。」
這當然是假話。
嗬嗬嗬，小孩真是太好騙了。
「說謊的話，就叫姐姐打你。」
「呃……你別為這種事把姐姐搬出來啦……」
就這樣，雖然在浴室稍嫌久了點，但我也充分享受了闊別許久的寬敞浴室。
由於準備晚餐也花了不少時間，因此在我們洗完澡的時候，畤間早已過了晚上九點。
在弄幹頭發、準備好床鋪之後，又轉眼就消耗了不少時間。
「唔……」
到這個時候，我也產生了睡意，而小雛則比我稍早一步，先倒在小空懷裏呼呼大睡。
「我抱小雛到樓上去睡。」
「姐姐，要幫忙嗎？」
小空應了句：「我來就好。」搖了搖頭，接著便抱著小雛上了二樓。
我也早點睡吧。反正待在這裏，最多也隻能看看電視而已。
而且我也不覺得白天隻睡一小時左右，就能消除我這致命性的睡眠不足。
「美羽，我也睡了。我睡一樓的和室可以嗎？」
「沒問題，棉被也都準備好了。」
正如美羽所說，和室已經鋪了一組床鋪。
我讓自己躺到了床鋪上。全新的床鋪雖然帶有防蟲劑的氣味，但這種味道也讓我產生莫名的懷念。
我這麽在床鋪上打滾了一陣子，但卻怎樣都無法入睡。
「睡不著……」
是因為才剛過十點，就寢還稍嫌太早嗎？還是說，是我太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獨自待在這麽寬敞的房間內，才讓我難以入睡呢……
不知為何靜不下來的我，一直在床上輾轉反側。
就在我這樣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之後……
某人走下階梯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
不是上洗手間，就是口渴起來喝水吧……
沒過多久，沿著走廊一路靠近的腳步聲，在我所處的和室前停下腳步。
紙門
被輕輕拉開，一個人影溜了進來。
「打擾了……」
「美、美羽？怎麽了嗎？」
「嘿嘿……可以一起睡嗎？」
「咦……呃，我是無所謂啦……」
美羽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接著立刻從壁櫥裏拉出另外一組棉被，鋪在我床邊。
「我好像太習慣在那棟公寓的生活了……怎樣就是睡不著。」
「是嗎……」
「哈哈……這樣讓人好害臊喔。」
美羽罕見地露出害羞的模樣，低頭說完這些話，便抓起棉被蓋住自己的頭。看見她這樣充滿稚氣的動作，也讓我莫名地鬆了口氣。
「我也是……我也覺得這間房間有些太大了。」
「舅舅也這麽想？」
美羽從棉被裏露出半張臉這麽問道。
「會覺得小的房子比較好，看來我的窮酸習性已經深到骨子裏了。」
「那麽人家也一樣囉，窮酸習性。」
我們望著彼此，露出苦笑。
「你果然在這兒……！」
話才剛說完，這次連小空也抱著小雛跑來了。
「小雛也要和叔叔睡～～」
「唔喔！？」
溜出姐姐懷中的小雛，像是把全身重量拋出似地跳到我肚子上。
可怕的三歲小孩。我差點就沒法呼吸。
「美羽真是的……我才在想這裏怎麽有說話聲，結果竟是這樣。」
「因為人家總覺得一個人靜不下來嘛。而且姐姐你自己也一樣睡不著吧？」
「怎……我才不是那樣！」
「說謊，連枕頭都帶來了。」
「這、這隻是……唔！？」
小空連忙將抱在手中的枕頭藏到身後，同時似乎因為害羞而漲紅了臉。
「是怎樣都好啦，但可不可以幫忙把壓在我肚子上的這丫頭處理一下……」
最後，我們就像住在破公寓的那時一樣，大家並排睡成一個川字。隻是以「川」字來說，多了一劃就是了。
我睡在正中間。小空和美羽則分別睡在兩側。至於小雛，雖然她基本上是在我跟小空中間，但偶爾也會越過我的身子，跑到美羽那裏。
小雛要睡哪裏是沒關係，但我希望她能別從我身上跳來跳去。
「我可以再靠過去一點嗎？」
美羽這麽問道。
「是可以啦……」
「那、那我也要！」
小空不肯服輸地也靠了過來。
在這大到感覺可以躺十個人的寬敞和室，其實根本不用特地擠在一起吧……雖然我心中浮現這種想法，但這樣其實也挺讓人開心的。
「這可以想成是……我有受她們信任嗎？」
「舅舅，你剛剛有說什麽嗎？」
「沒有，沒什麽大不了的。」
「騙人！剛剛一定有在偷笑！」
眼尖的小空在我腰上捏了一下。
「為什麽捏我！？」
「不為什麽……人家就是生氣。」
真是太過分了。我好歹也是長輩，還是你們的監護人耶。
「小雛也要～～」
「唔喔！？」
小雛，那是俗稱跳躍壓製的招式。
「姐姐，你們好詐～～」
美羽也靠了上來，緊貼到我身上。
「沒、沒規矩！美羽！快放手啦。」
「不放～～」
「暖暖的～～」
「唔喔！？」
雖然還隻是個女童，但剛才那記自殺式肘擊真是犀利。
「哥哥也是！不要一直偷笑！」
「我沒偷笑啦！」
就這樣，我們一家度過一個吵鬧的夜晚。
也因為這樣，讓我在這時忽略了兩件事。
一個是她們絕對不會靠近姐姐跟姐夫的房間。
……還有小雛抱在手中，那個讓她很珍惜的兔子布偶。
到了下個禮拜，小雛開始上托兒所，小空和美羽也回到學校。
而我也開始了新的兼職工作。
介紹我這份工作的人，是先前那名美式足球社社長兼製菓工廠的下一代老板——花村學長。
工作內容主要是在工廠處理各種費力的雜務，例如將要出貨的糕點搬上貨車，或是幫忙包裝等等。
排班跟工作時間都很有彈性，加上還能領到許多快過保存期限的糕點，因此算是待遇很好的工作。
說起來，這也是因為得知我處境的花村學長決定大力幫忙，才讓我得以獲得條件這麽好的工作。
也多虧了這份工作，讓之前持續一段時間的窮困得到改善，而且也不用再對課業方麵做出犧牲。
隻是，一定要說一個問題的話，就是我最近幾乎沒到社團露臉。
這也難怪，畢竟我要在大學上課並肩負兩份兼職工作，同時還要去托兒所接送小雛。這樣下來，我根本沒有從事社團活動的閑工夫。
就在我開始考慮要變成隻掛著一個名字的幽靈社員，還是要幹脆提出退社申請的時候——
這天我上完課，便直接趕往小雛的托兒所。
雖然平常接小雛回家是小空跟美羽的工作，但今天她們兩人都會在學校待得較晚，因此改由我去接小雛回家。
我穿過托兒所大門，來到鞋櫃前，一名之前和我打過照麵的幼教老師前來招呼我。
「喔？今天是『叔叔』來接小雛呢。」
「是啊……呃，請不要叫我叔叔啦。」
被外表看來比我年長的女性這麽稱呼，讓我心裏五味雜陳。
不知那位幼教老師是否明白我的感受，隻見她大聲喊道：「小雛——有人來接你囉——」
「叔叔！」
我把一看見我便加速朝我衝來的小雛抱了起來。
「唷！久等啦。」
「今天是叔叔嗎？」
「姐姐她們在學校有事，會比較晚回家。小雛不喜歡給叔叔接嗎？」
「不會！小雛喜歡叔叔！」
小雛這麽說完，便突然往我臉頰親了一下。雖說是親，但一定要說的話，其實比較像是被吸了一口，並在我臉上留下許多口水那樣。
「哇……！？你這是跟誰學的啊？」
「親親是學小高做的！
「小高……是吧？」
原來如此，那個叫小高的家夥，竟膽敢對我可愛的外甥女伸出魔爪。
這種幼苗必須盡早鏟除才行。
「小雛，那個叫小高的人，現在在哪兒？」
「小高他……在那裏！」
找到了，就是那個在沙堆裏留著瓜皮頭的囂張小鬼嗎？
「好，小雛你在這裏等一下。我有些重要的事要跟那小子……」
「瀨川先生，不可以。」
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的幼教老師，緊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拉住。
這是做什麽？快放手，我保護外甥女的義務還……
「小雛，你先到那邊去準備一下，要回家囉。」
「好～～」
幼教老師在支開小雛的同時，仍用驚人的握力緊抓我的肩膀，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瀨川，雖然像這樣的爸爸很多，但不可以這樣喔。還有，這些是給家長的聯絡事項等數據，請您回去務必過目。另外小雛今天忘了帶聯絡簿，明天請務必要帶來喔！」
一迭厚重的資料被交到我手中。嘖！看來隻好等下次再製裁那小子了。
可是，沒想到托兒所每個禮拜竟會有這麽多的聯絡跟報告。
其中以小孩的生活態度、健康管理為首，另外還有關於飲食狀態，以及午睡時的情況。
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寫在聯絡簿上。
另外，還有許多關於托兒所、鄰近學校、父母隨行活動等成堆的介紹資料。
老實說，這麽多份量，就算要我每個禮拜全都盡數確認，我也沒那個時間。
畢竟我光是早晚接送小雛，就已經快吃不消了。
其他家長也都在做這種事嗎？
做不來的人該不會隻有我吧……其實還挺有可能的。
「呃……小雛她還好吧？」
不由得感到擔心的我，向幼教老師這麽問道。
幼保小姐顯得有些吃驚。可是，她似乎在經過一會兒之後，想起我們的狀況，露出親切的微笑給我鼓勵。
「沒問題的，小雛她非常聽話，和朋友也處得很好。而且有不少做家長的，其實都會忘記弄聯絡簿跟數據的。」
「是這樣啊……」
幼保小姐的回答讓我稍稍感到寬心。
「叔叔！久等了～～」
戴上帽子，把書包斜掛在肩上的小雛在這時回來。
「好，那我們回家吧。」
「嗯！」
小雛的笑容可是叔叔的精神來源喔。
我牽著小雛的手，踏上返家的路。等我們到家的時候，小空她們肯定也會在家裏迎接我們。
隔天。
當我在學校餐廳裏吃著陽春麵跟從家裏帶來的飯團時，一個我熟識的人坐到我麵前，而那也是我現在最想見的人。
「啊……萊香學姐。」
「嗯，好久不見。」
萊香學姐隻這樣應了一句，接著便拿出一個小便當盒，默默地開始用餐。
我大概有一個月左右沒到社辦露臉了。這段時間，我和萊香學姐也幾乎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老實說，我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這段時間，我雖然不希望被她忘記，但也不能放著小雛她們不管，自己跑去「路研」。盡管我總是努力壓抑想見萊香學姐的心情，並讓自己不去思考這些，但一見她這樣在我麵前打開便當……學姐還肯對我付出關心的喜悅之情，還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混亂情緒，便像是快爆炸似地，一股腦地湧現。
而就在我心裏這麽五味雜陳的時候，萊香學姐先出聲對我問道：
「打工，忙嗎？」
「呃，嗯……挺忙的。啊，會長介紹給我的工作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有想說要找時間到社辦去道謝一下。」
「喔。」
對話就這麽中斷了。
雖然學姐原本就不是容易以對話完成傳接球的人，但學姐今天的球路變化比以往都要犀利，犀利到我隻能不斷揮棒落空。
又過了一會兒，萊香學姐開始凝視著我吃到一半的飯團。
「那飯團……」
「啊，這個嗎？這是小空……呃，是三姐妹的長女為我做的。最近她好像很努力地想多學點廚藝呢。」
目前小空會做的菜色，除了飯團之外，就隻有咖哩、漢堡排，跟味噌湯而已。順帶一提，漢堡排兩次會弄焦一次。
「話說回來，萊香學姐也是自己開夥的吧？那個便當也是自己做的嗎？」
「嗯。」
「學姐真厲害。那個便當，菜色看來好豐富呢。要是我來做的話，根本不可能那麽漂亮。而且我基本上也都得仰賴冷凍食品才行。」
「沒那麽厲害。」
萊香學姐麵無表情地將便當捧到手邊，不讓我看。是不好意思嗎？
「前一陣子我也幫外甥女做了便當，但反應實在很糟。被人說『舅舅做的便當感覺整體是褐色的』，讓我有點受到打擊……」
可是，也難怪美羽會不高興。
烤魚、荷包蛋、燉菜。現在想想，那真是個簡潔豪邁到不行的便當。
以女生帶的便當來說，就連我都覺得不太搭調。
「……可愛嗎？」
「咦？」
「佑太的外甥女，可愛嗎？」
雖然我和學姐認識的時間說不上長，但還知道當萊香學姐這樣詢問的時候，正是她對這件事抱有興趣的證據。
同時，我也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呃……萊香學姐……方便的話，要來我家玩嗎？」
這時我做夢也想不到，我的這句話會成為重要的轉折點。
當天晚上，我家初次迎接了仁村以外的訪客。
「我叫織田萊香……請多指教。」
在矮桌前正座的萊香學姐深深鞠躬說道。
「幸會，我叫小鳥遊美羽，十歲。姐姐是個美女呢！」
「我是小雛！呃～～唔～～……三歲！」
美羽和小雛在萊香自我介紹之後，也有樣學樣地開始自我介紹。
「小空，你也來打聲招呼吧。」
「……你好。」
不知什麽原因，隻有小空擺著一張臭臉。
「呃，你怎麽……人家是客人，打招呼時該有點誠意吧。」
被我這麽一說，這次小空反倒回瞪了我一眼。
這到底是怎樣……？
「我叫小鳥遊空，長女，十四歲。」
小空最後帶著明顯的不甘願態度做了自我介紹。
到底是什麽惹她不高興了？
麵對這種態度萊香學姐也會很尷尬——
「哇……真可愛。」
並不會的樣子。
正確的說，學姐現在正露出我以往從未見過的陶醉表情，望眼欲穿地看著鼓起臉頰，把頭別向一旁的小空。
這、這是怎麽回事？學姐臉色紅潤到連耳朵都染成鮮紅。而且嘴裏還微微吐著熱氣呢。
「佑太……這些孩子，送我。」
「呃，什麽？萊、萊香學姐，您還好吧？」
「我很好。不，不好。讓、讓我抱她們一下……」
「呃，喔。」
雖然和我預先設想的狀況有不少出入，但讓萊香學姐來到家裏的這個事實，就是最大的進展。雖然對外甥女們過意不去，但為了拉近我和萊香學姐之間的距離，這時就讓她們來助我一臂之力吧。
「喂，小雛。過來。」
「什～麽～事～」
快步走來我身邊的小雛，理所當然似地坐到我的腿上。
這個舉動似乎相當讓萊香學姐中意的樣子。隻見正座的學姐取出手帕，在自己腿上攤開，接著用眼神向我發出「來吧！」的訊息。
幼兒的可愛威力，真的是不分男女老幼，
「小雛，這個姐姐說想和小雛玩呢。」
「真是的，小雛很忙耶～～」
「別這麽說嘛……我等等會買冰淇淋給你的。」
「真是沒辦法～～」
盡管這麽說，但小雛還是難掩嘴角的笑意，走向萊香學姐身邊。
「哇……」
小雛像是要對方盡量寵愛自己似地，坐到萊香學姐腿上。
「……好可愛。好香……嗬嗬……嗬嗬嗬嗬。」
感覺學姐的爆乳就像是壓在小雛頭上一樣。說真的，我實在很羨慕小雛。
「姐姐，要玩什麽？」
「那、那麽……我念書給你聽。」
「書？什麽的書？小雛，灰姑娘的好～～」
「灰姑娘的好……？」
看來就算是萊香學姐，要解讀小雛的特殊語言還是有困難的樣子。
「小雛是說她想聽灰姑娘。書就放在那邊的書櫃裏，就請
學姐念給她聽吧。」
「嗯，好。」
不一會兒功夫，小雛便坐在萊香的腿上，聽著萊香念圖畫書的內容。
嗯，這真是能洗滌心靈的光景。
……而且，萊香學姐這樣在我家裏，就好像一家人一樣。
一、一、一、一家人………我的妄想，差點讓我連鼻血都流出來了。外甥女們，謝謝你們。
「叔叔也過來一起看書啦～～」
「喔、好。我這就過去。」
意想不到的召集。我帶著稍稍加速的心跳，來到萊香學姐身邊，一起看著那本圖畫書。
我和萊香學姐隻有幾公分的距離。小雛，幹得漂亮！
「你們這樣看起來，就好像全家福一樣呢。」
「啊……這……呃……唔唔。」
緊接著，輪到美羽的精彩助攻。這讓我欣賞到了萊香學姐臉紅害羞的絕佳景致。一家人！還有全家福！雖然比起結果，我更想享受過程，但這已經很不賴了！
我在心中向美羽掌聲喝采。
「爸爸跟媽媽……？」
小雛交互看了看我跟萊香學姐，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看來她似乎並不清楚狀況。
而在這當中，似乎有個人對此感到不滿。
「我、我也要！」
小空立刻站了起來，插進我和萊香學姐之間。
「等……喂！你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啊！」
「少管我！我就是想坐這裏！」
小空這麽說完，便緊緊勾住萊香學姐的手臂。這讓萊香學姐的表情突然轉為嚴肅。
「小空……你真可愛。你想不想當姐姐的妹妹？」
……喂，呃……萊香學姐？
「啊！那我也要、我也要～～」
美羽接著占據了另一邊的位置。
「美羽……好香……佑太這家夥，真讓人羨慕。」
萊香學姐腦袋好像壞掉似地……腿上有小雛，兩邊又有小空跟美羽，看來也確實讓人難以招架。
「別、別這樣，你們這樣子，會讓人家感到困擾……」
「我一點都不介意！」
原本萊香學姐一直是一臉我從未見過的愉悅表情，但聽我這麽一說，就突然臉色大變地這麽喊道。
……呃……萊香學姐？你原本不是這種人吧？
而且這樣一來，就隻剩我一個人處於孤立狀態了。
「姐姐，快點念啦～～念啦～～」
「你喜歡我念故事書嗎？喜歡的話，我可以這樣再念個十八小時都沒關係。」
「這還用說嗎？你看，我們這樣就好像四姐妹一樣呢。」
美羽這麽說完之後，對我露出帶有深意的笑容。
……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要孤立我的。
唔……可能的話，我也好想加入啊！
可是，我沒有膽量闖進女性力這麽強大的布陣。
那麽做就像是單獨闖進女子大學一樣。
這時候，隻有試著瓦解這銅牆鐵壁的堡壘了。要這麽做，目標當然得選……！
「小雛、小雛～～要不要來這裏打電玩呀～～？」
「電玩？」
「對啊，是仁村放在這裏的。這裏有很多半舊不新，還有成癮性高的遊戲喔。」
「可是，灰姑娘還沒念完啦。小雛比較喜歡姐姐。」
「什麽！？」
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遭遇意外的背叛。
「對啊，跟那種色哥哥比起來，當然是又溫柔又帥氣的萊香姐比較好囉。」
「就是說，萊香姐很帥氣，而且身材又好。萊香姐該不會是做模特兒的吧？」
「沒有啦，那種的……感覺不好意思。」
萊香學姐意外地受歡迎。絲毫不見原本在學校那彷佛要昭告世人自己是怪人的感覺，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平凡的害羞美女。雖然「平凡」用在這裏有點怪就是了。
但萊香學姐是怪人這件事，應該是千真萬確了。怎麽說，真沒想到她會這麽喜歡可愛的東西。
轉眼間遭到孤立的我，隻能茫然地望著四姐妹親密的模樣。而不知吃錯什麽藥的小空，則用罕見的冷淡語氣說道：
「喔，對了。沒事的話，就先幫我們弄晚餐吧。」
「我要意大利麵～～」
「小雛，要漢堡排！有放起司的那種！」
「唔……知道啦！我弄就是了！」
最後除了做晚餐外，我還被叫去買點心，被狠狠使喚了一頓。
「那我這就送萊香學姐回去囉。等我出門之後，要記得把門窗關好。除了門煉之外，所有的鎖都要鎖起來喔。」
我對負責看家的三姐妹這麽說完，便和萊香學姐離開家。
此時氣溫已經完全轉涼，因此短袖早已被收進衣櫃。
除此之外，如果不多加一件外衣，甚至還會感到寒冷。
我和萊香學姐並肩走在路上。
「……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可愛就是正義，可愛最強。會長是對的。」
萊香學姐將雙手放在胸前，像是在重溫殘留在掌中的感觸與氣味。
「哈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萊香學姐會有那種反應呢。」
「……我喜歡可愛的女孩，因為我不可愛。」
萊香學姐變回往常的撲克臉，低聲這麽說道。
「萊香學姐？」
我探頭過去觀察萊香的表情，但一見萊香學姐回望著我，我便立刻縮了回來。
「佑太……打工很辛苦嗎？」
「嗯……說辛苦是很辛苦，但畢竟是為了生活嘛。」
從開學典禮到現在數個月的時間，由於發生了太多事情，現在光是要一一回想都很不容易。
其中讓我生活產生最大改變的，就是收留三姐妹，還有之前認識萊香學姐的事了。這樣的生活開始之後，雖然減少了我去社團的時間，但正因為收留了三姐妹，我才能像現在這樣，跟萊香學姐獨處。
「因為佑太最近都沒來社辦，所以感覺很寂寞。」
「寂寞……？咦？有人會這樣嗎？」
「會長。」
「………」
這算什麽？我該高興嗎？
「我也是……有點寂寞。」
「咦……」
雖然我險些聽漏那句話，但萊香學姐的確是這麽說的。
「啊，呃……萊香學姐，這是說……」
「晚安。」
萊香學姐始終維持以往的平淡態度，在留下這簡短的道別後便離開了。
在這個時候。
「哥哥是傻瓜，笨蛋……」
窩在屋子角落的小空，口中念念有詞地不停咒罵。
「姐姐……你怎麽了？」
看見小空那罕見的模樣，讓小雛一臉不解。
而美羽則是一臉了解所有狀況的表情，聳了聳肩。
「啊——這下可能是重傷了……小雛，已經到睡覺時間囉。去刷牙吧。」
「好——」
在美羽親切的催促下，小雛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間內。
看著對這些變化視而不見，隻是在牆角抱著雙腿的小空，擁有卓越女性力的次女低聲說道：
「反正現在連三角關係都算不上吧？」
「吵……吵死了！我又沒有在介意什麽！」
雖然怎麽看都不是那樣，但小空的反應卻相當認真。
雖然自己其實也很清楚，佑太並沒有任何不是。但就算這樣，一想到在那身材姣好的美女旁邊，佑
太一臉傻笑的模樣，內心就會不停湧出漆黑渾濁的情緒。
「哥哥是傻瓜、笨蛋、色狼、變態、草屢蟲、叩頭蟲……」
不知不覺之間，裏麵開始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詞句。
「真是的，姐姐你也差不多該氣夠了吧？嫉妒是沒關係，但要是讓小雛學到一些奇怪的句子怎麽辦？」
「誰、誰在嫉妒啊！」
被美羽這麽一說，小空的表情瞬間充滿怒氣。
「說起來，都是美羽你沒事亂說什麽『像全家福一樣』害的！」
「人家才沒有亂說，真的看起來像那樣嘛。」
美羽麵不改色地說道。
雖然美羽是個有點早熟的妹妹，但自從住到這裏之後，感覺她似乎更會欺負人了。沒錯，尤其是針對身為姐姐的自己。以前她就連獨自去上廁所都會怕羞，總是要我牽著她的手陪她一起去的說……
不對，現在那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那個人，那個叫織田萊香的女性，還有她跟佑太的關係。
現在知道他們是同社團的學姐跟學弟。也知道佑太相當在意她。不知他們究竟進展到什麽程度了。
依狀況而定，這可能會演變成難以收拾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就是覺得會這樣。
「唔唔……太慢了……送行到底送到哪兒去了啦……」
無處宣泄的嫉妒，全遷怒到了佑太的大衣袖口上。
「那麽在意的話，剛剛一起跟去就好啦。」
「我根本不可能跟去好不好！」
美羽不耐煩地聳了一下肩膀，接著將頭轉向正在窗邊玩人偶的小雛。
「小雛——東西收一收，準備睡囉——」
「好～～」
小雛聽美羽的話開始收拾玩具。在最後，小雛開始將先前玩的人偶一一擺到玩具箱上。
小雛將那特地回家找到的兔子布偶擺在一旁，在布偶前麵排著人偶。
「這是小雛、姐姐……這是叔叔。」
人偶陸續被擺在玩具箱上。最後小雛把較大的兩個人偶放到中間。
「這是爸爸跟媽媽！」
小雛這麽說完，得意地哼了一聲。
但突然間，她的臉上浮現出無數問號。
「爸爸跟媽媽，都沒回來呢……為什麽呢？」
浮現在少女內心的疑問，隻有那些無法言語的人偶聽見。
下一刻，小雛抱起玩偶，露出微笑。
「不過，沒關係。應該就快回來了吧？兔子先生。」
隻要有兔子先生在，就什麽都不用擔心。
因為，這是媽媽跟小雛保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