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遊雛很喜歡毛茸茸的東西。
在睡覺的時候,有舒適觸感的布偶是絕對少不了的寶貝。
已經不記得媽媽是什麽時候買給自己的兔寶寶布偶,更是小雛的寶物。
媽媽在將兔寶寶布偶交給自己時所說的話,小雛一直都記在心裏。
「兔寶寶不管什麽時候都會保護小雛喔。所以不管什麽時候,小雛都很安全。」
這是媽媽重複過好幾次,深深刻印在小雛幼小心靈內的魔法話語。
這是母親對生長在大家族裏,容易寂寞的小雛所施展的溫柔魔法。
就算到現在,那個魔法仍在幫助小雛。
所以就算見不到媽媽,小雛也能忍耐;就算見不到爸爸,小雛也能等待。
寂寞的時候、悲傷的時候,小雛身邊也還有小空姊姊、還有美羽姊姊。
就連佑太——叔叔也是媽媽跟兔寶寶為小雛帶來的。
小琹、萊香、沙夏,還有仁村跟佐古學長也會來看自己。
因此小雛相信,總有一天還能再見到爸爸跟媽媽。
所以,這次一定也沒問題的。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因為……十兵衛是小雛的朋友嘛。」
在溫暖的被窩中,小雛做著甜蜜的夢。
十兵衛、爸爸、媽媽、小空跟美羽,還有佑太、外姑婆、沙夏,所有人都在草原上奔跑。
在那裏大家都帶著笑容,完全看不見那偶爾會侵襲小雛內心的恐懼。
沒想到他們竟然是認真的……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我所指的事情,就是聯誼的事。原本已經完全忘記的事,突然被人告知「就是明天」,讓我到了現在才開始發慌。我該找人商量一下嗎?話說回來,我又該找誰商量呢?
「喂~~瀨川。」
到了這個時候,大概也不能拒絕吧……而且地點挑在池袋,也是因為考慮到我的關係……可是,我還有小雛跟十兵衛的事情要顧,我真的可以悠哉地去參加什麽聯誼嗎?
「瀨川,你有聽到嗎!」
「呃……咦?仁村?」
我回過神,這才發現我站在通往社團大樓的坡道中間,就像字麵般抱頭煩惱。
我連忙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仁村不知何時帶著苦笑站在我身旁。
「我從剛才就一直叫你了,你都沒發現。又有什麽煩惱嗎?」
仁村一下就看出我有煩惱的事,感覺這小子總是能看穿我不少心事。不知是我容易被人看透,還足仁村真的對我摸得很透……但不管怎樣,都讓我感到不快。
「瀨川,你就是很多事都想太多了啦,讓自己過得輕鬆點嘛。」
「是你過得太輕鬆了……」
話說回來,仁村他知道聯誼的事嗎?
「對了,仁村,今天的事你有聽說嗎?」
「咦?你是指什麽?」
……結果他不知道嗎?也是啦……以上次的狀況來看,這也難怪。
「沒、沒有啦……是小出他們……」
我話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件事。這件事,我該跟仁村說嗎?
就狀況來看,會特地找人來提醒我參加我首次聯誼的吉岡他們,既然沒有找人告訴仁村,那應該就是不打算找他參加吧。
唔~~以我個人來說,找仁村來我是會比較放心,但感覺這樣對特地為我將聯誼場地選在池袋的那些損友們,似乎又有些過意不去。在考量義理跟人情之後,我決定選擇讓自己比較吃虧的決定。反正隻是三小時的事。我自己應該有辦法應付吧。
「抱歉,沒什麽,我隻是在煩惱打工的事而已。」
我找了個還說得通的藉口,搪塞過去。實際上,要把十兵衛還給飼主的日子也快到了,由於現在還沒成功說服小雛,因此這件事讓我煩惱也是事實。而仁村聽我這麽一說,便露出像是苦笑的奇妙表情。
「喔~~那就當是這樣吧。」
他、他察覺到什麽了嗎?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對聯誼抱著什麽可悲的自私想法喔。
「說起來,要讓小雛跟那條狗分開,肯定很不好處理吧。你要加油喔。」
仁村對我所說的另一個事實發表感想之後,便朝我揮揮手,轉身離開。
我覺得仁村似乎是看出了一些事情,然而……
看著仁村的背影逐漸遠去後,我自己也離開大學。
這是在佑太離開大學後,又經過一小段時間的事。
織田萊香正走在前往路研的路上。那光是走在路上就相當醒目的外貌,還有胸部的份量感,雖然吸引了許多路過男性的視線,卻沒有勇者敢出聲攀談。
「織田學姊,可以打擾一下嗎?」
這時出聲的人,是個和萊香十分相似,站在一起可說是一堆俊男美女的男人。
「有事嗎?仁村。」
麵無表情的萊香停下腳步問道。光是萊香沒有無視對方的反應,似乎就能讓人聽到許多校內男性的歎息聲了。那聲音彷佛在抱怨:到頭來,還是俊男比較吃香嗎?
但事實並非如此.兩人純粹隻是社團朋友的關係而已。
「織田學姊,你今天會很忙嗎?」
「不會,我正打算要去社團大樓。」
萊香似乎打算去進行路上觀察研究會的活動。話說回來,究竟是什麽樣的活動,仁村自己也不清楚。
「有件事讓我有些在意。我知道有個家夥,完全搞不清自己的狀況。」
「佑太怎麽了嗎?」
萊香根本不需多問仁村究竟是在說誰。
「他好像被同年級的損友找去,參加有生以來的首次聯誼呢。」
「……聯誼?」
聯誼這件事,萊香也曾受邀參加過幾次。
以觀察來說,男女間的應對雖然讓萊香覺得有趣,但許多時候男性都會眾在自己身邊,而女性也都會處在不高興的狀態,後來從某個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人邀萊香參加聯誼了。由於那時萊香也已經對聯誼失去興趣,所以也沒有感到任何困擾。
但是,在那種地方會發生的一些事情,萊香已經觀察到了。
以喜歡享受人際關係的仁村來說,或許很適合那種活動,但如果換成是萊香所熟悉的佑太……
想到這裏,平常表情少有變化的萊香,右眉在瞬間微微抽動。
「地點在哪?」
聽到萊香如鋼鐵般冰冷的聲音,仁村揚起嘴角。
「我隻知道可能的地方,沒關係嗎?」
點頭回應的萊香,眼中沒有絲毫遲疑。
在此同時,得知佑太今天會晚歸,因此主動提議要幫忙接送小雛的小琹,看到了奇妙的景象。小琹在池袋看見佑太。
「咦……?剛才那是佑太嗎?」
佑太平常應該是會立刻回家的人,是因為有工作嗎?
盡管這樣的疑問在腦中閃過,但小琹現在的思緒,早已被小雛跟十兵衛的事情給占據。
因此這樣微不足道的疑問,小琹很快就將其擱在內心一角。
「……今天讓小雛帶十兵衛出去溜狗好了,畢竟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到時候,十兵衛跟小雛就得……我們能在一起的時間,就隻剩兩個晚上了。
到了後天,就必須將十兵衛還給原本的飼主。
想到小雛肯定會十分難過,就讓小琹感到心痛。
麵對這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聯誼,我得承認自己相當緊張。
我們所進入的店家,是一間位在池袋東口的居酒屋。也許是因為非假日的關係,店內的人並不多,加上我們又是挑選寬敞的包
廂,因此安靜的程度,甚至讓人懷疑是否安靜過頭了。
「喂,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吧?」
「聯誼這種東西,女生就是要晚到的啦。」
麵對我的疑問,小出斬釘截鐵地如此說道。聯誼的不成文規矩還真是不少。
小出跟吉岡他們為了一雪前恥,今天的情緒非常亢奮。
但是,問題還是在我身上。雖然我決定跑來參加,但對於聯誼這件事,我實在是一竅不通。人家是說隻要和女生開心聊天就好,不過這正是讓我感覺最為困難的煩惱。
不久之後,遲到的女生們終於現身。
來到包廂的女生,身上全都戴有不少飾品。雖然是在學校沒機會看見的細心打扮,卻讓我感到似曾相識。
「來來來!大家坐、大家坐!」
「先叫飲料吧?想暍什麽?」
立刻就猛獻殷勤的小出他們先讓女生們就座,接著一一向她們詢問想喝的飲料。
「大家都是同學,不用太客氣。我們立刻來乾杯吧!」
將飲料分到所有人手中之後,吉岡熟練地主持起來。
男女相加人數超過十人的盛大乾杯,在大家一起讓玻璃杯輕碰之後,便各自再跟身邊的對象做簡單的自我介紹。
話說回來,大家明明都是初次見麵,為什麽能如此輕鬆交談呢?
這八成是受到氣氛影響吧。讓自己盡量放鬆一點不去多想,或許才是正確答案,但這對我來說,難度實在太高了,聯誼這種事還真不簡單啊。應該說,現在我根本沒有愉快的感覺。
「我們太常被聯誼就是要找別校學生的刻板觀念綁住了,但這次不同。青鳥無論何時都是近在眼前的喔!」
「這次請來的,是在我們多摩文裏被譽為美女如雲的人文係二年級的姊姊們喔!」
在小出如此介紹的同時,男性們也一齊拍手喝采。
「yes!yes!」
「來啦!這天終於來啦!」
「媽!感謝你!我們終於有今天了……!」
明明沒有喝酒,這樣會不會太亢奮了一點?這在聯誼裏算正常的嗎?
「真是的,你們嘴巴都好甜喔~~」
就算是麵對眼前這些念二年級——算是我們學姊的女性,吉岡他們的態度也沒有絲毫顧慮。
「別那樣說,我們都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對吧?」
吉岡這麽一問,在一旁的小出他們便一齊點頭。
一見麵就先誇讚對方,讓人感覺愉快,這或許也是聯誼的技巧。
「那麽,我們就先請女生來自我介紹好嗎?」
在小出提議下,女生便開始依序自我介紹。
大家紛紛敘述起自己的嗜好跟出身地等內容,感覺對這種場麵頗為習慣。
但是,我卻什麽都聽不進去。等女生全都做完自我介紹,因為緊張跟焦慮,我什麽都沒能記住。而我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就開始輪到男方進行自我介紹。大家紛紛敘述起自己的姓名、嗜好、出身地等資料,在最後則會講些風趣的話,逗大家開心。習慣聯誼的人,就算隻是自我介紹,感覺都很有笑點,而且從順序來看,我會是最後一個。雖然不是什麽特殊的場合,但壓軸這個門檻,對我來說實在太高了。
「那麽,最後就輪到瀨川羅。」
「嗯,好……」
我、我該說什麽才好呢?話說回來,我這人有什麽嗜好嗎?
啊~~~~!我這下更緊張了!
「瀨川~~你是壓軸,要有點梗喔~~」
喂!?吉岡,別胡搞我啊。這樣不是讓門檻更高了嗎?……不對,冷靜點。別去想說能表現多好。正常來就可以了,正常來就好。
「呃~~我是國文係一年級的瀨川佑太,東京出身,嗜好是……呃,沒什麽特別的嗜好……就這樣。」
我想不到能說什麽了。我怎麽會這麽無趣啊。也許是想要罩我,吉岡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你在說什麽啊~~你的嗜好是照顧美少女吧?這左擁右抱的小子!」
拜托,怎麽突然這樣說……雖然也是事實啦。但與其說是嗜好,不如說是我的生活。
但是,原本打算藉此炒熱話題的吉岡,卻得到意料之外的反應。
包廂突然陷入一片寂靜,而我也隻能一直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難道說……瀨川……你是那個瀨川嗎?」
在我猛然感到難堪而匆忙就座的時候,一個女生對我這麽問道。
「聽說你有在帶小孩是不是?我有聽過你。你是學生結婚嗎?」
「不是啦,你不知道空難的事嗎?我記得他是收養親戚的小孩吧?」
「呃……是、是那樣沒錯,隻是……」
「不會吧?真的假的?原來你就是那個有名的瀨川啊!?」
「好驚訝喔,看起來還挺普通的說~~」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反應,女生全都用興致盎然的態度看著我。
雖然我是沒有特別隱瞞,可是會這麽受到矚目,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親戚的小孩,是幾歲啊?」
「呃~~最大的是十四歲,然後是十一歲,最小的三歲。」
「不會吧!?有三個!?」
「你好厲害喔!這樣很辛苦吧?」
「是有一點啦……可是,她們三個都很可愛。」
「你好了不起喔~~」
「好厲害喔~~」
這真是讓我感覺新鮮的反應,我從來沒這樣被別人說「厲害」或是「了不起」。
「各位、各位,別全圍在瀨川那裏啦,這小子是第一次參加聯誼,所以大家要手下留情喔~~」
似乎是看出我感到困擾,小出插口這麽說道。
「可是,大家都很感興趣說!」
「對啊、對啊。那些孩子怎麽樣呢?」
「這樣問我也不太會說……嗯~~……算是……很可愛吧?」
「你剛才就這樣說啦~~」
「對了、對了,你有他們的照片嗎?」
「照、照片?呃,我現在手邊也隻有……」
對這樣意外的發展鹹到困惑的我,將上次在上野動物園時,用手機拍的照片拿給大家看。
「哇~~三個都好可愛喔!」
「尤其是中間這個,超可愛的對吧!?」
女生們開始喧鬧起來。雖然說女兒們受人稱讚,我當然也不會不開心,但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而這些女生們對我的興趣變得更加濃厚。
「瀨川,你家事要怎麽辦?」
「大家輪流做,因為我要打工,所以最近是小空她們……是這些孩子們,主動幫我分擔。」
「瀨川,你平常還要打工嗎!?」
「是啊,畢竟我得賺四人份的生活費嘛。」
「真的喔~~好辛苦喔~~」
「好可憐~~那你幾乎都不能玩吧?」
「沒有啦,也還不到……」
「別那樣說,大學生還要顧家,真的很厲害。雖然有些可憐,但讓人很尊敬,換成我一定辦不到的。」
「感覺真的很辛苦呢。都沒人幫你嗎?其他親戚也太過分了吧?」
「啊,我在說要照顧她們的時候,有很多人都……」
「我一定不可能這麽做的,明明不是自己的小孩,卻要付出自己的人生去照顧。你真了不起,瀨川。」
「真的很不容易呢.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以前才沒參加聯誼吧?今天你就忘記小孩的事,喝個痛快吧!」
女生們都紛紛對
我表示同情與鼓勵……該怎麽說,她們多半是在表示善意吧。然而我卻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能說些含糊的話語。
就在這個時候,我背部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轉頭一看,因為我和其他女生談論照顧小孩的話題,其他被冷落的男生,現在都用冰冷的眼神望著我。
『隻有你一個人爽!』
『說話明明沒什麽梗!』
『下地獄去吧!』
讓人能感受到這些想法的嫉妒視線,讓我感到渾身刺痛。
等等,不管怎麽看,吸引人的都不是我,而是我家的美女姊妹吧?而且,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耶。
「瀨川的話題先暫停!餐點也上桌了,來吃吧、來吃吧!」
在這個時候,吉岡強行將話題打斷。這對我來說,也算是鬆了口氣。
話說回來,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也許是平常沒什麽機會,被人這樣說「可憐」或「辛苦」吧。
為什麽心裏有股不舒服的鹹覺來來去去,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之後的一段時間,是大家享用餐點的談笑時光。
女生們似乎完全對我失去了興趣,開始和其他人間聊。
這也難怪。說起來,我並沒有可以輕鬆玩樂的立場,要找我當男友,也有太多問題了。既然聯誼的目的是男女的邂逅,那麽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當對象的條件。
我可沒有不甘心喔,真的。反正我也隻是被朋友拉來的。
「別看我這樣,我對藝術之類的東西還挺感興趣的喔~~」
「真的嗎?人家最近也常去美術館呢~~」
喂!我怎麽都沒聽說有這種事。吉岡那小子,在女生麵前就裝模作樣。
就這樣,我以旁人的談笑聲作為配樂,專心享用眼前的料理。至少參加費,我好歹要賺回來。
「瀨川,可以坐你旁邊嗎?」
「啊,好啊……沒關係。」
我在這麽回應之後,一個女孩便將自己的杯子放在桌上,在我身邊坐下。
「來乾杯吧?」
「嗯、嗯,好。」
受到一名莫名積極的女孩邀約,我和她輕輕碰了玻璃杯。但是,在這時有個問題。緊張到沒能好好聽人自我介紹的我,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我叫菅穀美紀,人文係一年級。我算是這次活動的公關喔。」
就在我不知所措、眼神閃爍的時候,對方這麽自我介紹道。
「啊……我叫瀨川佑太……這樣說起來,就是你來提醒我有這次聯誼的嘛。你是公關啊?」
其他人都是二年級,卻找一年級的人當公關,她應該很受信任吧。
「嗯,因為學姊說人不夠,結果我這個湊數的人還要當公關。因為學姊的命令。」
菅穀聳了聳肩,指著一名正跟吉岡他們談笑、發色亮眼的女性這麽說道。
「原來被硬拉過來的人,不隻我而已啊……」
「嗬嗬,我就知道,因為瀨川你看起來就不像會參加這種活動的人。」
「是嗎?」
如果是說我和聯誼不相稱的話,我確實無法否認。
「不過,瀨川你人很善良呢。」
「咦……善良?說我嗎?」
「是啊,換成其他人,才不會照顧那些孩子呢。更何況你自己又還是學生。」
「哈哈……也對,也許是這樣吧。」
同樣的話,我也聽姑媽跟小鳥遊家的親戚們說過很多次了。
隻是現在能勉強撐過來,也都是有姑媽跟親戚們幫忙的關係。
可是……善良嗎?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聽人這麽說,我也很直接地感到高興。
「謝謝你,平常很少有人這麽說,我很高興。」
「是嗎?大家真沒眼光。」
「咦……」
「我從以前就想跟你說話了,今天也期待能和你說話喔。」
說到這裏,菅穀突然靠到我眼前。老實說,這讓我有些心跳加速。
「老實說,我覺得你真的很辛苦。可是你很努力,所以我也一直認為你很了不起。這很不容易耶,竟然願意自己扛下這麽難處理的問題……」
雖然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菅穀她人很可愛,這樣的女生看著我如此稱讚,感覺實在不壞。
不對,慢著、慢著,瀨川佑太!你應該已經有萊香學姊這個心上人了吧!
可是,一頭柔順的卷發與帶有稚氣的臉蛋,還有給人小動物感覺的明亮大眼睛,讓我不禁產生這女孩真是可愛的感想。
我真的是有點心動了,而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
「瀨川,一個人獨占可愛女生可不好喔~~」
感覺已經有相當醉意的吉岡跑來攪和。
「哎呀~~瀨川也真有一姿。說自己是第一次聯誼,卻一下就找到對象了!真不愧是和三個女孩同住的人,本領很高呢~~」
「喂!你未免也醉得太厲害了吧?」
「啊~~沒問題、沒問題。隻是這點酒,我是不會醉的。」
……我是聽說過醉鬼一定堅持自己沒醉這種說法,但現在我真的見識到了。
「可是啊~~瀨川確實有吸引人的要素呢~~會做家事,又親切到會照顧女孩~~」
小出也在一旁插口說道
「在女生眼裏的評價也很不錯,這樣應該能找到好對象才是吧?佑太,你真可憐,我來陪你睡吧~~」
「那我也~~」
喂!別抱上來!雖然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是……我實在跟不上他們這種談笑方式。
而且……我之前感覺不太對勁的理由,似乎有些頭緒了。
大概就是「可憐」這句話吧。可是,我卻無法具體說出為何會感到奇怪。
「別這樣,會讓瀨川很困擾的。」
我向幫我說話的菅穀揮了揮手,表示沒關係,但處在這個空間,也已經讓我開始覺得難受了。
「好~~今天就來安慰可憐的瀨川吧!各位女神,往瀨川這裏靠過來!今天讓他喝個爛醉,好好發發牢騷吧~~」
「好~~」
女生們都聚集到我的身邊。可是,不知為什麽,我卻沒有絲毫興致。
這並不是因為我對吉岡他們這樣的做法感到生氣。
可是,我就是覺得有什麽不對。雖然我不知該怎麽解釋,但是……
就在這個時候……
包廂的門毫無預警地被打開。
「咦……萊、萊香學姊!?」
聽到我不由自主地叫出聲,萊香學姊也轉頭朝我這裏一望。
「找到了。」
隻見萊香學姊快步來到我旁邊,接著理所當然似地坐了下來。
在場所有人都說不出話。應該說,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萊香學姊身上。
順帶一提,今天的萊香學姊也一樣美麗。沒有太多打扮的便服,看來學姊應該是直接從大學跑來這裏,但這已經足以令在場用心化妝參加聯誼的女性們顯得黯然失色。
也許是明白這個現實,所有女性通通陷入沉默,而男性們的視線則完全被萊香學姊吸引,真、真是驚人的破壞力……
「萊、萊香學姊,你怎麽會……」
「因為我聽說佑太你跑去參加聯誼。」
萊香學姊不假思索地說道。
至於小出他們,對於萊香學姊的登場顯得興奮不已。
這也難怪,因為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堪稱多摩文傳說等級的美女。
盡管他們白己也常對我說些不可能、危險等等的話語要我
放棄,但萊香學姊本人在眼前現身的魅力,似乎仍讓他們無法抗拒。小出跟吉岡兩人互相推托了一下,最後決定是小出上前和萊香學姊搭話。
「織、織田學姊……你也要參加聯誼嗎?」
「我沒興趣。」
……萊香學姊,這不是突然在聯誼會場出現的人該講的話啊。這不是讓大家都僵住了嗎?可是,我也察覺到自己有因此鬆一口氣的反應。
而且事情這樣還沒結束,萊香學姊接著竟然自己靠上來,伸手勾住了我的手臂。
「萊、萊香學……!?」
…………我咬到舌頭了…………吃驚的人不隻有我。萊香學姊這突然的舉動,讓大家全緊盯著我們。而萊香學姊隻是不發一語地將手勾得更緊。
那柔軟的胸部緊緊貼在我的手臂上,那毫無空隙緊緊貼在我手臂上的觸感,該怎麽說呢……好、好好好好好好好軟喔!
是夢嗎?這是在作夢嗎!?
眼花、心跳、喘氣全都失去了控製。就在這個時候,身為原凶的萊香學姊開了口。
「回家吧。」
萊香學姊用跟以往一樣的冷靜語氣說道。
學姊直視我的雙眼當中,帶著罕見的強勢眼神。
看見萊香學姊這樣的態度,我的內心也逐漸冷靜。
所有參加聯誼的人都緊張地看著我們。在這陷入沉默的居酒屋包廂當中,隻能聽見其他顧客的喧鬧聲從外麵傳來。
「……………………」
隻見沉默了一段時間的萊香學姊,又再一次緩緩張開那櫻色的嘴唇。
「佑太,回家吧。」
萊香學姊隻是又重複了這句話,而我這次也點了頭。
「……嗯,抱歉,我要先走了。錢我放在這裏可以嗎?」
我就像是被萊香學姊拉離座位般站了起來。
「等,等一下啦,既然都來了……!」
不願死心的小出跟吉岡也連忙站起身子,試圖留下我們。但就在他們起身的同時,兩人的臉色瞬間發青。因為在我們要離開的同時,有另一個人進入包廂。
「好啦~~那兩個不習慣聯誼的人就先不管啦~~大家久等了~~我是瀨川的指定代打,仁村浩一。大家來玩個痛快吧!」
下一瞬間,包廂內便響起興奮的尖叫聲。仁村是學校內知名的美男子,在場的女性對於仁村和我互換一事,想必也不會有任何意見吧。我看見仁村對我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說剩下的事都包在他身上。不好意思了,仁村,我欠你一次,所以要在你額頭上寫個「肉」字的念頭,我就放棄吧。
聽著身後女生們的興奮喧鬧聲,還有仁村愉快的笑聲,我和萊香學姊溜出了居酒屋。
雖然池袋街道十分寒冷,此刻我卻感覺相當溫暖。
萊香學姊和我緊貼著彼此,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佑太,抱歉,我礙到你了嗎?」
「不……沒有那回事,沒關係的!」
就算在離開居酒屋之後,萊香學姊還是勾著我的手臂不放。
往來的行人就像是看到一對不相稱的情侶似地,都不禁轉頭對我們多瞧幾眼。
「萊香學姊……你為什麽要跑來找我呢?」
「……不知道。」
老實說,當時正是我覺得困擾的時候,因此萊香學姊算是幫了我一把。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卻不知道萊香學姊為何要跑來找我。
「隻是……」
萊香學姊罕見地語帶遲疑。
「我覺得聯誼和佑太你不相稱,大概隻是因為這樣。」
說完這句話,學姊緊緊勾住我的手臂。這時所感受到的溫暖,不知為何,並不是像平常那樣讓我心跳加速的感受,而是一股緩緩深入內心的感受。
「哈哈,真的是這樣,那種活動,看來我實在是參加不來的樣子。」
看樣子,我和萊香學姊他們鬧在一塊兒,跟小空她們在一起手忙腳亂,似乎還要覺得愉快許多。
雖然對找我參加聯誼的吉岡跟小出他們有些過意不去,但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
而在這個時候,萊香學姊就像是要依偎在我身上似地,將身體靠了過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有這種經驗……這次不管怎麽說,我心跳的節奏都立刻飄到了最高檔。
「萊、萊、萊、萊香學姊!?」
「佑太……」
絕世美女正用帶著懇求的眼神望著我,開口說道。
「我肚子餓了。」
「呃,欸~~~~咦~~~~啊!?」
看來萊香學姊她似乎為了找我,連午餐都沒吃的樣子。
「再、再忍耐一下,再一下就到我家了!今天可以吃到小空做的晚餐喔!」
「小空做的晚餐……真好,那我忍耐。」
我們就這樣貼著彼此,朝目的地走去。
走向有寶貝三姊妹在等待我的溫暖家庭。
在這個時候,三姊妹跟小琹溜完狗,洗好了澡,在家等著佑太回家。
「叔叔好慢喔,對吧?十兵衛。」
「汪!」
……看著連連搖晃尾巴的十兵衛,還有心情愉快的小雛,站在兩旁的小空跟美羽卻顯得相當困擾。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是……現在還是得再說一次才行。
「小雛,後天就要把十兵衛還給飼主了,你知道吧?」
「嗯。小雛知道啊~~」
——感覺小雛一點都不像知道的樣子。
想到這裏,兩人不禁歎氣。就在這個時候,電鈴響了起來。
「啊,舅舅回來了。」
「哥哥不知有沒有吃飯。我還是有幫哥哥做晚餐啦……」
知道可以商量關於小雛問題的監護人回家,小空跟美羽都高興地前去迎接。
可是,他們在玄關看見的卻是跟萊香依偎在一起的佑太……
這天晚上,兩人憲全失去了和佑太商量事情的念頭。
隔天,在大學前往路研露臉的我,一進社辦就看到佐古學長在裏麵等著我。
「第一次聯誼怎樣?瀨川。」
「怎樣……為什麽佐古學長你會知道這件事?」
佐古學長的情報網真的很神秘。話說回來,這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怎麽說,還挺開心的……而且仁村跟萊香學姊也有來。」
「沒關係,不用明說我也懂!肯定非常無聊吧!」
佐古學長似乎沒有在聽別人說話。
「和胸部隆起的女性做一些無聊的交談,不可能會高興的。這個世界上能稱之為樂園的東西,隻有和沒有汙穢與凹凸的至高存在,也就是和無垢少女的歡談。怎樣?要不要調適一下,找美羽大人跟小雛大人來為我辦一場餐會……唔哇!?」
要問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是佐古學長在說出奇怪提議到一半的時候,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萊香學姊,先揮下了必殺的折扇。佐古學長肥胖的身軀,就這麽從椅子跌到地上。
感謝學姊。要是萊香學姊再晚個三秒,身為監護人,我可能就得動手將學長鏟除了。至於在地上痛苦打滾的佐古學長,我則選擇無視。
「會長,危險,禁止接近。」
「唔唔……沒想到你竟會暗影匿蹤這種高等技術……唔啊!」
啪的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感覺格外銳利的聲響,讓佐古學長再次倒在地上。
而在萊香學姊身後,則可看到仁村正帶著苦笑,無奈地聳肩。
和我對上視線的仁村,輕輕晃了晃手上的手機。露出開心的笑容。看來他在昨晚的聯誼
上,拿到了不少女生的聯絡方式。
「對了,瀨川,寄放在你那裏的狗,後來狀況怎樣了?」
不知何時恢複原狀的佐古學長,帶著笑容靠到我身邊。學長,你臉也靠得太近了吧。
「畢竟前陣子我去拜訪的時候,不巧正好不是要溜狗的日子。所以我沒能拍到美羽大人跟小雛大人溜狗的最佳鏡頭,實在是太遺憾了……說真的,我一直都很關心呢,就是那條叫汪兵衛的狗!」
「是十兵衛。十兵衛過得很好,溜狗也是每隔一天會去,小雛還特別喜歡它呢。」
「那真是太好了!相信麵兵衛也很高興吧!」
呃,都說是叫十兵衛了。
「身為介紹工作的人,我也自然會想關心宗矩的健康狀況嘛!畢竟明天就要還給人家了吧?如此這般,今天我就到你家裏……」
「我已經知道學長不打算記住它的名字了,至於學長要來,身為家長,我是一定拒絕的。」
「為什麽!?」
「因為我有感受到邪念。」
「我、我可沒有動任何歪腦筋喔!我隻是想將跟狗嬉戲的美羽大人拍成照片而已!當然,在幫狗做低角度拍攝的時候,也趁機……像那類想法,我可是一點都沒有……不,我什麽都沒說。我隻是出於介紹者的責任感而已,嗯。」
察覺到身後的萊香學姊正帶著殺氣舉起折扇,佐古學長也隻好縮起身子,乖乖繼續保養他的相機。
我拒絕了佐古學長頑固的來訪要求後,獨自回到家裏。
因為明天就要跟十兵衛告別,所以今晚我希望隻有我們家人在一起。
由於已經和十兵衛一起渡過近十天的時間,會產生感情也是無可奈何。雖然十兵衛跟我不是很親近,但像騎士一樣陪伴在小雛身邊的老狗身影,已經讓我感到很習慣了。
美羽跟小空也都很疼愛它,因此肯定也會感到寂寞吧。
可是,最感到寂寞的人……還是小雛。
如果……雖然隻是假設,但要是小雛不能諒解的話,我也隻能強行帶走十兵衛,還給飼主。畢竟就算是那個經營奇怪夜店的老板,也說十兵衛是他寶貝的寵物。
十兵衛隻是寄放在我這裏,它還另外有真正的家。
我得讓小雛明白這件事才行。雖然這件事感覺頗有難度,但時間也隻剩今晚了。想到自己把寶貴的一天用在聯誼上,讓我不禁感到懊悔。
不過,和萊香學姊的距離似乎有些縮短,也是算不錯啦……就在我抱著這些想法回到家時,才發現事情正朝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我在進家裏的玄關之前,就先聽到小空的喊叫聲。
「小雛!快出來!這樣會讓姊姊很困擾的!」
聽到小空用合唱社鍛鏈的音量使勁大喊,我連忙跑進屋內。
「怎麽這樣啦!小雛~~!」
來到屋裏,我看見美羽也正坐在客廳門外。
至於小空則是正對著門,朝裏麵說話。
「怎、怎麽啦?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看來筋疲力盡的美羽,還有一臉困擾的小空,都轉頭望向相同的方向。
在那裏,站著表情顯得比兩人都要疲憊的小琹。
「……是小雛。」
「咦……?」
小琹指向客廳。
「小雛跟十兵衛一起關在客廳裏了。」
「有、有這種事!?」
看見我驚訝的模樣,小空無奈地解釋起來。
「我們想說今天是最後一天,所以我們四人一起帶十兵衛去溜狗。但在聽到我們說『這次結束之後,就要說再見羅』,小雛就突然跑走。」
「小雛連鞋都沒脫就跑進客廳,然後就把客廳門鎖起來了……我們是第一次看見小雛這樣,所以也不知該怎麽辦……」
坐在地上的美羽,將臉靠在自己的腿上說道。
「鎖門……小雛已經會自己鎖門了啊。」
雖然小雛的成長讓我感到高興,但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
「從剛才我們就跟小雛說,並不是今晚就要把十兵衛還回去了,但小雛不知道是跑到客廳角落還是在鬧脾氣……她好像聽不進去的樣子。」
小空顯得相當困擾。話說回來,雖然說不是現在就要帶走十兵衛,但到明天早上,也還是要把十兵衛還人家就是了……不管怎麽說,都得先想辦法能和小雛說話才行。
「唔~~鎖上了嗎……」
我在這麽說的同時看了看門把附近,看見在細長的門縫裏,有一小塊突出的零件。
「喔,如果是這種的,那很容易開嘛。」
客廳門的鎖,其實就是像廁所之類的地方會設置的簡易鎖,這種鎖隻要手邊有能伸到門縫裏的工具,任何人都能輕鬆打開。例如銅板之類的。
「等一下,我看看有沒有十圓銅板……有了。」
我從口袋裏取出銅板,將客廳的門鎖打開。
「……好輕鬆喔。」
「真的一下就好了呢,姊姊。」
小空跟美羽兩人有些尷尬地望著彼此。總之鎖門的問題,這樣就算順利解決了。剩下就是要好好跟小雛解釋了。
「小雛,我回家羅。是叔叔喔。」
我用開朗的聲音打招呼進人客廳,看見小雛正待在距離客廳門最遠的客廳角落,抱著十兵衛,背對我們坐在地上。
「小雛~~」
「嗚、嗚嗚……叔叔,不可以過來啦!」
小雛像是要保護十兵衛似的,將十兵衛緊緊地抱在懷中。
但就在這同時,十兵衛從小雛手裏溜了出來。
「啊,十兵衛!不可以啦!」
十兵衛在小雛跟我之間站開身子,用到目前為止我所聽過最大的聲音吠叫。
「汪!」
十兵衛露出牙齒,使勁對我發出威嚇。
它應該是條身體已經不太會動的老狗才對。
我沒有害怕的感覺,但這並不是因為十兵衛個頭小的關係。
因為我明白十兵衛這麽做的用意。
因為那份想保護小雛的心情,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我開口對站在小雛前麵的十兵衛說道:
「十兵衛,謝謝你跟小雛玩、保護小雛。可是這樣下去,隻會讓小雛更難過吧?我希望小雛能明白這些事。好嗎?」
我和十兵衛對望著彼此。
小雛也一臉擔心地看著十兵衛。
而小空她們,也在一旁看著我們。
在一會兒之後,十兵衛搖了三次尾巴。
接著十兵衛回到了小雛懷中。
「十兵衛~~」
小雛帶著難過的表情,將十兵衛抱在懷裏。
我伸出手,想撫摸小雛的頭。
「小雛……」
「不要!」
小雛扭開身子,表情十分激動。
「小雛還不想跟十兵衛分開!小雛還想跟十兵衛在一起!不要把十兵衛帶走!隻要再一下就好了!叔叔,拜托嘛!」
小雛眼裏帶著淚水這麽懇求道。我壓抑著內心的疼痛,勉強自己擠出笑容。
「叔叔知道。小雛,隻是一下子的話,小雛還是可以跟十兵衛在一起喔。」
「……真的嗎?叔叔。」
到這個時候,小雛才算看著我。小雛可愛的臉蛋因為悲傷而扭曲,今晚可能就要跟十兵衛分開的想法,似乎讓小雛相當難受。
「嗯,今晚小雛還是可以跟十兵衛在一起喔。」
小雛雖然像是鬆了一口氣似地抱著十兵衛,但問題並沒有因此解決。現在隻是將問題拖到明天而已。
來到客廳裏的小空跟美羽,看來也是有相同的想法。
我在向小空她們緩緩頷首之後,開口對小雛說道:
「小雛,十兵衛雖然今晚還不用拜拜,但明天就要拜拜羅。你明白嗎?」
「……小雛想跟十兵衛在一起。」
「那是不行的,十兵衛隻是寄放在我們這裏而已,叔叔有說過很多遍吧?」
小雛像是要回想什麽事情似地歪著頭,在經過一段時間後,眨了眨眼睛回答道:
「嗯!叔叔說過!」
「那麽,明天叔叔就把十兵衛還給原本的飼主,這樣好嗎?」
「鼻要!」
「是嗎?小雛很聽話…………咦?」
「小雛鼻要!」
鼻要……是在說不要嗎?不要……不要!?
「十兵衛隻是寄放在我們這裏喔。」
「嗯!小雛知道!」
「那麽,小雛也知道必須把十兵衛還給人家吧?」
「鼻要!?
「咦咦咦咦咦!?」
為什麽會變這樣?
這奇妙的問答不僅是我感到混亂,就連小空她們似乎也是一樣。
「小雛,怎麽可以這樣呢?雖然是讓人很難過,但明天就要跟十兵衛道別羅。」
「嗚嗚……姊姊,小雛知道了。」
雖然小雛乖乖地對小空說的話表示同意,但看小雛緊緊抱著十兵衛的手,如果接著說:「那明天就要把十兵衛還人羅?」小雛八成又會說「不要」吧。
「……姊姊,舅舅,小雛應該是沒弄懂吧……」
美羽歎著氣這麽說道。
究竟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們三人都不解地陷入困惑。我們唯一明白的就是小雛很喜歡十兵衛,很難跟十兵衛分開。
「那個……佑太,能聽我說一下嗎?」
小琹帶著尷尬的表情,對大傷腦筋的我們開口說道。
「我媽媽以前當過幼保老師,所以偶爾會聽媽媽跟我說園裏小孩的事,像小雛這種年紀的孩子,雖然事情分開說可以聽懂,但常常會有無法把事情前後連在一起的狀況,」
「咦?那麽說,現在是什麽狀況?」
「佑太如果跟小雛說十兵衛是寄放的狗,小雛可以明白這個意思。但說明天就要把十兵衛還回去,而小雛不願跟十兵衛分開也是事實……這兩件事小雛是連不起來的。」
「咦咦!?」
聽小琹這麽說,大家都大吃一驚。
這麽一說,小雛現在的狀態確實就像小琹說的那樣。
「等等,可是……平常小雛都能懂很多事啊!」
「這次是比較特殊的,因為小雛很喜歡十兵衛,所以現在小雛心裏都是喜歡十兵衛的感情,完全顧不了其他事。所以要比平常更……該怎麽說,應該說,一旦感情用事,講道理也很難聽進去吧。」
也許年幼的小孩就是這樣吧。小琹最後這麽看著小雛說道。
是嗎……原來是這樣嗎?
小雛絕對不是任性的孩子。所以,我之前才完全沒注意到有這種事。
「那該怎麽辦?哥哥。」
小空的臉上滿是不安。老實說,我現在也很不安。要不是小琹有聽母親說過,我們可能連現在是什麽狀況都搞不清楚。要是有姑媽在,或許能有辦法,但麻煩的是姑媽卻很怕狗。
在幾經考慮之後,我開口說道:
「就算這樣,也隻能試著說服小雛了。」
「小雛會接受嗎?」
「不能讓小雛接受的話,明天就得從無法接受跟十兵衛分開的小雛身邊,強行把十兵衛帶走了。那樣……小雛會更可憐的。」
「說得也是,哥哥……」
我能想像現在和小雛解釋要跟十兵衛分開的事,也隻會讓小雛哭泣。但是,我卻必須這麽做。不管多少次,我都必須和小雛解釋清楚。
寄放在家裏十天,會產生感情是理所當然的,就連大人都會感到難過,小雛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我跟疼愛十兵衛的小雛解釋過很多次十兵衛隻是寄放的事,但能這樣就讓小雛明白,隻是我自己的想像。是我任性地以為小雛能夠明白。
就算被人說我是受金錢誘惑,也無可奈何。說起來,家裏有年幼的小孩,卻輕率地接下照顧狗的工作,也算是我不對,我太欠考慮了。想到自己的輕率,我不禁感到沮喪。
可是,就算我怎麽在心裏對自己生氣,也不會因此減輕小雛的悲傷。
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即使會讓小雛流淚,也要好好對小雛解釋。
「小雛。」
我喚著小雛的名字,同時也在小女兒的麵前蹲跪下來。我在蹲下身子時,會正好跟站著的小雛,視線落在相同高度。而我就以這樣的高度向小雛說道:
「叔叔很清楚小雛喜歡十兵衛。可是,十兵衛的飼主也很喜歡十兵衛喔。要是小雛不把十兵街還給人家,那個人會很傷心的。那樣不好吧?」
隻見小雛緊緊抿著嘴,加深了抱著十兵衛的力道。
「……」
「叔叔在把十兵衛還給人家的時候,也會問人家住在哪裏的。所以,大家改天再一起去看十兵衛吧。就這樣忍耐一下吧,小雛。」
「……小雛想和十兵衛在一起……」
「不能那樣喔,明天就要跟十兵衛拜拜羅。」
「……鼻要!」
「對不起,小雛。就算小雛說不要,十兵衛還是得還給飼主的。……小雛也懂吧?對不對?」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小雛的眼睛。小雛的眼神有些許動搖,並且似乎也正努力理解我所說的話語。大家都不發一語,等待小雛的反應。在經過漫長的沉默之後,小雛才總算開口。
「……十兵衛的主人……如果會傷心,那樣不好……」
「就是說啊,小雛。」
就在我以為小雛終於能夠諒解的時候,小雛接著甩了甩頭。
「可是……小雛鼻要,小雛想跟十兵衛在一起!」
小雛緊抱著十兵衛,大喊起來。擔心十兵衛可能會感到難受的我,連忙觀察十兵衛的反應。小雛雖然年紀還小,力量不大,但相對的,因為是小孩,所以可能會無法控製好力量。
盡管如此,十兵衛沒有掙紮,也沒有發出抱怨的叫聲,隻是乖乖待在小雛懷中。十兵衛那彷佛像在保護小雛的模樣,讓我感受到十兵衛對小雛的感情。
這樣不行。我在心裏這麽想。如果不能讓小雛接受,就連如此嬌小的十兵衛,都會一並為小雛擔心的。
「小雛難過的心情叔叔也懂。可是,不行的事就是不行的。」
「就是鼻要嘛!」
看見小雛緊抱著十兵衛甩頭的模樣,我壓抑著內心的難過,改將語氣轉為嚴厲。
「小雛!不管小雛有多喜歡十兵衛,到明天都要把十兵衛還給飼主喔!」
要容許小雛這樣的任性,我做不到。因此刻意使用強硬語氣的我,完全想不到小雛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語。
「可是,就是鼻要!好不容易成為好朋友的……可是,現在連十兵衛都要不見,小雛不要!因為……小雛很寂寞嘛!!」
「小雛……?」
「小雛有忍耐喔!媽媽跟爸爸……工作沒有回來,小雛都有乖乖在等。小雛有等、小雛有等,但還是會寂寞嘛……嗚哇~~~~!」
小雛彎下身子,大顆的眼淚突然不停落下。在小雛柔嫩的臉頰上,有數道透明的淚珠。
「嗚……嗚嗚、小雛……好寂寞……嗚。所以,鼻要十兵衛也走掉……想要十兵衛哪裏都不去……嗚……嗚哇~~
~~哇~~~~……!」
小雛沒有靠在任何人身上,隻是抱著十兵衛,站在那裏哭泣。
「小雛……」
「嗚哇~~~~哇~~~~……!」
小雛獨自哭泣的身影,讓我受到打擊。不對,不隻是我,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震驚。
「……十兵衛……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在家等小雛。隻要回到家裏,十兵衛一定會在……隻要和十兵衛在一起,姊姊跟叔叔也會回來溜狗……沙夏回去之後,大家都變忙……小雛很寂寞……可是,十兵衛來了以後,不管是小琹姊姊,還是萊香姊姊……大家都會來玩,小雛就不寂寞了……嗚嗚!」
從小雛那對大眼睛裏,不停流出眼淚。
「……可是,小雛也不想讓十兵衛的主人寂寞,但十兵衛像媽媽跟爸爸那樣……要到其他地方……小雛會很寂寞……如果十兵衛不在,叔叔跟姊姊又會變忙怎麽辦?十兵衛不在,小雛會寂寞……叔叔跟姊姊又很忙,雖然小雛會忍耐,但……嗚嗚……還是會寂寞嘛……嗚哇~~~~哇~~~~!」
看著流淚傾訴寂寞的小雛,無論是我還是客廳裏其他人,全都說不出話來。
「叔叔……叔叔……對不起……可是,小雛……小雛……」
我真想痛扁自己一頓。
也許我根本不懂小雛不願意將十兵衛還人的心情,背後究竟有什麽意義。當然,和十兵衛分開的悲傷當然是有,但小雛寂寞的根本原因,並不是那樣。而是始終因為「工作」而無法回來的姊姊跟姊夫。
而最近經常不在家的我們這些家人,也一直在加深小雛的寂寞,可是小雛認為不能將這種任性說出口,因此忍耐再忍耐……而我卻沒能察覺。
我一定是因為自己的忙碌……同時還有以為小雛也有成長,所以不成問題的想法,錯過了寶貝女兒傾訴寂寞的徵兆。想著隻要帶小雛去動物園就算是有所交待,實在丟臉。粗心到這種地步,甚至讓我想哭。
「對不起,小雛,真的很對不起。你一定很寂寞吧?很不好受吧?」
而就在這個時候,十兵衛望著我,緩緩地搖晃尾巴。
原來是這樣,其實十兵衛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寂寞。
常聽人說動物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但是……這或許是真的。
十兵衛一直都在守護小雛寂寞的心靈。
謝謝你,我在心裏向十兵衛這麽道謝,接著重新下定決心。
這次輪到我了,該由我來守護小雛的心了。
為了在小雛真正了解真相的那天,讓小雛有能夠麵對痛苦現實的力量,我必須教會小雛如何告別。而這件事,我不能推給小空、美羽、或足小琹去做。這是我該做的事,開口說要收養三姊妹的我,這是我必須盡到的責任。
「可是,小雛,叔叔我們也是很寂寞的。但是……」
我將手放在小雛嬌小的肩上,輕聲說道。
接著,我就這麽將小雛緊緊摟進懷中。
「叔叔……叔叔……」
「叔叔跟小空、美羽、還有姊姊……小雛的媽媽跟爸爸,都是最寶貝小雛,最喜歡小雛的!所以,我們才能忍耐。小雛你也喜歡姊姊她們吧?」
「小雛也……嗚,不管是叔叔、小空姊姊、美羽姊姊、媽媽跟爸爸,還有十兵衛……全部……都喜歡。」
「嗯,叔叔也知道喔,小雛!」
要讓很多事情都還不懂的小雛知道姊姊跟姊夫的事,我想還太早了。因為現在小雛連姊姊跟姊夫「會永遠無法回來」這種說法的意義都還不能了解。
可是,小雛確實正不斷成長。也許告訴小雛真相的日子,其實不會太遠也說不定。
「小雛,叔叔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所以你今天可以哭,想哭也沒關係喔。」
我將小雛連同十兵衛,一起緊緊擁在懷裏。從小雛嬌小的身體上,我可以聞到甜甜的香氣,跟溫柔老狗的氣味。
「嗚……嗚啊~~~~啊!媽媽、爸爸,小雛好想見你們喔……小雛……好想見你們喔……!」
小雛將臉埋在我胸前,放聲哭泣。
「小雛,對不起,我們沒能發現讓你這麽寂寞。」
「嗯,我也是,小雛,對不起……」
在我身後的小空跟美羽,也帶著嗚咽向小雛道歉。我手臂兩旁感受到溫暖,她們兩人也一起將小雛跟十兵衛擁抱在中間。
「媽媽……爸爸……!」
小雛流著眼淚所呼喚的,是姊姊跟姊夫。那兩人的存在,在小雛心中實在太重,而這也讓我明白自己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
在一旁的小琹,此刻也流著淚。
「說的也是……小雛應該很寂寞吧。畢竟小雛才隻有三歲啊……」
沒錯,就像小琹說的。所以,我決定要再對小雛說謊一段時間。
「小雛,媽媽跟爸爸的工作真的很忙。所以還……他們要回來見小雛,還得再花一段時間。可是相對的,有我跟小空、美羽會在這裏陪你。還有外姑婆跟小琹也在。大家都很喜歡小雛,在小雛覺得寂寞的時候,都會努力注意到的。而且,我們也會努力讓小雛能一直笑、一直很開心的。」
「嗚嗚……叔叔、叔叔……」
小雛的小手抓著我的襯衫。有著這樣小手的年幼少女,是我非常重要的寶貝。我打從心底這麽想。而在我身邊的小空跟美羽,這兩個女孩也同樣重要。
在緊緊癱抱的手中,帶著我的心意……我一直擁抱到三姊妹停止哭泣。
不知經過了多久,在不知不覺間,小雛已經沒有繼續哭泣。
「叔叔……雖然媽媽不在,小雛很寂寞……但還有叔叔跟姊姊在,所以沒關係。所以……叔叔,把十兵衛……還給主人吧……」
小雛忍著看來又快落淚的情緒,這麽對我說道。
「小雛,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喔。」
我對小雛在心裏道歉的同時,也開口道謝。
「……嘿嘿,叔叔?」
總算聽不見哭聲的小雛,在我的臂彎中挪動身子。
小雛那還帶有淚水的大眼睛仰望著我,露出可愛的笑容。
「還要……再帶小雛去動物園喔。」
「當然好啊。」
「也要帶小雛去見十兵衛喔。」
「我保證。」
小雛看來很滿意地露出微笑……接著,小雛像是臨時想到什麽似地,笑著說道:
「……小雛討厭青椒。」
「青椒要吃。」
「唔~~」
「那樣也沒用,青椒是另一回事。」
「……好嘛。」
小雛在不甘願地點頭之後,便露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容。小空跟美羽也笑了。在我身後看著一切的小琹,也發出笑聲。
「小雛,能跟十兵衛好好在一起,今晚是最後一次了,所以等等我們就盡可能陪它吧。來陪十兵衛玩球,為十兵衛多做一些事吧。」
「嗯!」
「汪?」
先前一直在小雛懷裏安靜等待的十兵衛,這時候才終於發出表示讚同的叫聲。
「十兵衛,來玩吧。」
「汪?」
搖晃尾巴的十兵衛,在小雛手臂中探直身子。
接著,十兵衛開始輕輕舔著小雛那還留有淚水的眼睛跟臉頰。
「呀~~十兵衛,好癢喔~~」
「汪!」
小雛努力帶著笑容,看著十兵衛。
「十兵衛,雖然要再見了,但是……小雛會永遠、永遠喜歡十兵衛的!」
「汪!汪!」
十兵衛高亢的
叫聲,就像在說「我也喜歡小雛」。
「小雛最喜歡你羅!十兵衛!」
「汪!」
看著小雛跟十兵衛愉快的模樣,我們鬆了口氣,同時也悄悄拭淚。
在這天晚上,大家一起陪伴著十兵衛,直到深夜。
隔天,我獨自將十兵衛帶出家門。
讓小雛跟小空、美羽也一道來……這種做法我也曾經想過,但看見早上去托兒所前跟十兵衛告別的小雛,就讓我不忍心讓小雛再做一次相同的道別。如此這般,為了在送還十兵衛之前,請佐古學長為十兵衛留下照片,我正前往路研的社辦。
沒有帶著小雛跟美羽她們,佐古學長或許會鬧脾氣,但我希望能為十兵衛留下一張漂亮的照片。
當我走在校內的時候,前方一個朝我走來的女孩,出聲將我叫住。
「瀨川,你怎麽會帶著狗來學校?」
「……呃?」
「你不記得我了?忘了嗎?就是前陣子聯誼的時候……」
「啊,是菅穀。」
「你還記得啊……謝謝。」
我沒想到隻是囚為記得名字,就會被人道謝。她真有禮貌。
「我一直在擔心那天之後,你回去有沒有問題呢……我是擔心瀨川你是不是會不高興。畢竟,人家好歹是公關嘛。」
「咦?」
想到自己當時數度感到不適的態度可能被看穿,就讓我有些擔心。如果其他人也有察覺的話,會不會因為我的反應,使大家感到不快呢。
「後來仁村好會帶氣氛喔。我們甚至續攤了兩次呢。啊哈哈,要是瀨川你也在的話,應該會玩得更愉快喔。」
菅穀用淘氣的態度觀察我的臉色,真希望她不要做這種會讓我緊張的事。
「但也不錯啦,你在同年級裏比較特殊,所以我有在注意你呢。所以,還好那天我來得及跟你講到話呢!」
「咦……啊、啊哈哈。抱歉,我似乎不太懂怎麽跟人相處。」
「嗬嗬,不過幸好你跟我想像的一樣,人很親切。以後我們交個朋友吧。」
這麽說完,菅穀伸出手,要求跟我握手。
「像是要影印筆記之類,有什麽麻煩的話,要記得找我喔。我會盡量幫你的。」
「咦?可以嗎?謝謝!」
「當然可以啦?我也想找機會見見你家那三個可愛的女孩呢。」
菅穀帶著爽朗的笑容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別人會找她當公關。她的親切跟隨和讓我聯想到仁村,而這也稍稍緩和了我的緊張。
「那麽,下次再聊羅。我等等還有其他事,所以得先走了。」
這麽說完,菅穀對我開朗地揮了揮手,然後轉身跑進在旁邊的一群女生當中。
我望著她的背影,想著聯誼有發生的好事,看來又多了一個。
我為了找佐古學長去了社團大樓,但偏偏在這種時候,學長卻不在社辦。在無可奈何之下,我姑且用手機為十兵衛留下照片,接著離開社辦。
冬季的天空十分清澈,讓人感受到莫名的寂寞。
「十兵衛,我們走吧。」
就算我對它說話,但十兵衛還是跟往常一樣,不識趣地將臉別向一旁。
唉,看來十兵衛不認為我會寂寞的樣子。
可是,也許正是這樣吧。
在找身邊有小空、美羽、小雛、姑媽、萊香學姊,還有仁村跟佐古學長……我身邊有許多的朋友,許多會幫助我的人。
要是讓十兵衛開口,他也許會說「你自己多加油」吧。
看來狗上了年紀,就會變得更聰明、也更嚴厲的樣子。
我往提籠敲了一下。
「嘿,你不在的話,我也是會寂寞的喔。你知道嗎?」
……啪搭,十兵衛僅晃了一下尾巴,或許算是稍微對我有點回應吧。
我苦笑了一下,接著便前往那間夜店。
那裏距離大學並不算遠。我小心翼翼地捧著十兵衛的提籠,緩緩走在冬季的街上。
在我來到夜店附近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奔跑揚起的沙塵,朝我這裏衝來。
「瀨、瀨、瀨、瀨川~~不、不好了!」
「哇、哇!佐、佐古學長,發生什麽事了啊!?」
在寒冬中滿身大汗的佐古學長,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我麵前。
「你、你那裏有沒有……對了,有沒有收到什麽聯絡呢!有關那條狗!」
「咦?關於十兵衛的聯絡……什麽都沒收到啊。怎麽了嗎?」
天哪!佐古學長仰著頭,做出這樣的反應。
「怎麽會有這種事!這世上神佛都不見了嗎!」
我完全搞不清狀況。
「算了!與其聽我解釋,自己看還比較快!跟我來!」
再次奔跑起來的佐古學長拉著我,讓我也跟著跑去看個究竟。
我們前往的地方……就是那間夜店。
在店門上貼著一張紙,上麵寫著工整的手寫字。
『倒閉』。
……倒閉?倒閉是……這是什麽狀況?
「佐、佐古學長,這是怎麽回事?」
「還會有其他可能嗎?我自己也很驚訝啊。對方什麽聯絡都沒有,店就突然不見了!我自己這裏都還有很多工錢沒拿呢!」
就在這個時候,在猛抓頭皮的佐古學長身後,又出現一個巨大的身影。
「瀨川~~!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從店裏走出來的,是在壯碩身軀裏帶著少女心的男人——廣美。
廣美看來十分自責,臉上甚至帶著眼淚。
「對不起!我想說是小俊介紹的,所以太放心了!」
雖然廣美在我麵前扭捏著身子大表不甘,但我現在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
「呃,那個……怎麽說……那、那麽,老板呢……?」
「別人有在店裏留下這個……」
一臉愧疚的廣美取出一張便條。便條上用頗為工整的文字這麽寫著「十兵衛麻煩你了」。在那張便條旁邊,似乎還擺著一罐十兵衛所喜歡的罐裝狗食。
我完全搞不清狀況。是夜店破產,老板跑路了嗎……?
「可惡,我就覺得待遇也太好了!以照顧狗的臨時工來說,我也認為金額實在太高了!這也難怪,根本不打算付的話,當然給多少都能隨便說嘛!真是太過分了!瀨川,現在那條狗你打算怎麽辦!」
佐古學長相當生氣。可是,我卻……
拿不到錢我是會困擾,雖然會困擾……但是。
究竟是為什麽呢?
從我心裏,湧現出一股笑意。那股笑意沒有停止,不停湧現。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放聲大笑,笑到肚子幾乎都快抽筋了。
「瀨、瀨川!你、你怎麽了!?」
大概是以為我發瘋了,廣美一臉擔心地望著我。
「沒、沒事,不、不要緊……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到現在才總算明白自己的心情。這麽簡單的事,為什麽我之前都沒想到呢?
我說的是聯誼時,被人好幾次說可憐時,那股奇妙的感情。
的確,客觀來看,或許是會給人可憐的感覺。實際上,我的悲傷也曾經相當強烈。
可是,現在要說我每天是否覺得不幸,還是覺得可憐,那是絕對沒有的事。
有美好的親人、美好的朋友在我身邊,我過得十分快樂。
姊姊他們的意外,雖然曾讓我相當難過,但因為那樣,我們開始了四人的生活,這樣
的生活雖然辛苦,但也為我帶來了許多喜悅、許多幸福。
在察覺小空對我有所顧慮的時候、在美羽顯露出像小孩般任性的時候、在感受到小雛成長的時候。
在那些時候,我才初次知道,這世上有這樣的幸福。
當我們察覺到許多人關心我們時,我們心中所感受到的感謝與溫暖,是任何事物都難以取代的。
辛苦的事情,所感受到的不隻是辛苦,而且也沒有任何人能認定我們是不幸的。
畢竟,我麵對現在這倒黴透頂的狀況.都能感到高興。
看我笑個不停的佐古學長,也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瀨、瀨川!你、你先冷靜一下!對了,其、其實我在介紹你這個照顧狗的工作時,有先收了一部分仲介費。我用那筆錢請你吃頓飯吧!雖然我們都很倒黴,但這種衰事,我們就拋到腦後……」
「你竟然幹這種事!!小俊你這笨蛋!騙子!」
隻見廣美用戰斧轟炸連接的扣頸後摔,讓佐古學長倒地不起。
可是,我完全沒將他們的對話聽進去。
不幸?三十萬沒了?那些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轉頭望著提籠。
「喂,十兵衛,你也想跟我們成為一家人嗎?」
「汪?」
仰頭望著我的老狗,沒多久又再次緩緩開口。
「……汪!」
啪搭。
十兵衛緩慢地搖了尾巴。不會錯,這是同意的意思。
小雛的笑容已經在我腦中浮現。
「佐古學長、廣美,真的很感謝你們!」
我對兩人深深低頭道謝,我打從心底感謝他們。
感謝他們讓我見到十兵衛,並且給我機會,讓我察覺到重要的事。
「那麽,我先走了!」
我沒有轉頭,就這麽跑了起來。
為了能盡量早一刻,回到我們的——也是十兵衛的家。
在這個時候。
在沒有十兵衛的屋裏,小雛正獨自玩耍。
「不知道十兵衛見到主人了沒有……」
小雛正對著兔寶寶說話。
那個不管什麽時候,都會保護自己,施了重要魔法的兔寶寶。
「小雛一定還能再見到十兵衛的,對吧?」
學會忍耐寂寞的少女,發出了這個疑問。
在這個時候,兔寶寶的腦袋似乎也微微點頭。
也許是正巧有一陣風,也可能隻是單純的巧合。
但是……
小雛的表情瞬間充滿光彩。
「太好了!一定是這樣的!還能再見麵的!下次我們要玩什麽呢?」
兔寶寶的布偶溫柔地看著重新打起精神的小雛。
彷佛像是它也看見了正氣喘呼呼,帶著滿臉笑容奔跑回家的佑太一樣。
在睡覺的時候,有舒適觸感的布偶是絕對少不了的寶貝。
已經不記得媽媽是什麽時候買給自己的兔寶寶布偶,更是小雛的寶物。
媽媽在將兔寶寶布偶交給自己時所說的話,小雛一直都記在心裏。
「兔寶寶不管什麽時候都會保護小雛喔。所以不管什麽時候,小雛都很安全。」
這是媽媽重複過好幾次,深深刻印在小雛幼小心靈內的魔法話語。
這是母親對生長在大家族裏,容易寂寞的小雛所施展的溫柔魔法。
就算到現在,那個魔法仍在幫助小雛。
所以就算見不到媽媽,小雛也能忍耐;就算見不到爸爸,小雛也能等待。
寂寞的時候、悲傷的時候,小雛身邊也還有小空姊姊、還有美羽姊姊。
就連佑太——叔叔也是媽媽跟兔寶寶為小雛帶來的。
小琹、萊香、沙夏,還有仁村跟佐古學長也會來看自己。
因此小雛相信,總有一天還能再見到爸爸跟媽媽。
所以,這次一定也沒問題的。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因為……十兵衛是小雛的朋友嘛。」
在溫暖的被窩中,小雛做著甜蜜的夢。
十兵衛、爸爸、媽媽、小空跟美羽,還有佑太、外姑婆、沙夏,所有人都在草原上奔跑。
在那裏大家都帶著笑容,完全看不見那偶爾會侵襲小雛內心的恐懼。
沒想到他們竟然是認真的……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我所指的事情,就是聯誼的事。原本已經完全忘記的事,突然被人告知「就是明天」,讓我到了現在才開始發慌。我該找人商量一下嗎?話說回來,我又該找誰商量呢?
「喂~~瀨川。」
到了這個時候,大概也不能拒絕吧……而且地點挑在池袋,也是因為考慮到我的關係……可是,我還有小雛跟十兵衛的事情要顧,我真的可以悠哉地去參加什麽聯誼嗎?
「瀨川,你有聽到嗎!」
「呃……咦?仁村?」
我回過神,這才發現我站在通往社團大樓的坡道中間,就像字麵般抱頭煩惱。
我連忙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仁村不知何時帶著苦笑站在我身旁。
「我從剛才就一直叫你了,你都沒發現。又有什麽煩惱嗎?」
仁村一下就看出我有煩惱的事,感覺這小子總是能看穿我不少心事。不知是我容易被人看透,還足仁村真的對我摸得很透……但不管怎樣,都讓我感到不快。
「瀨川,你就是很多事都想太多了啦,讓自己過得輕鬆點嘛。」
「是你過得太輕鬆了……」
話說回來,仁村他知道聯誼的事嗎?
「對了,仁村,今天的事你有聽說嗎?」
「咦?你是指什麽?」
……結果他不知道嗎?也是啦……以上次的狀況來看,這也難怪。
「沒、沒有啦……是小出他們……」
我話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件事。這件事,我該跟仁村說嗎?
就狀況來看,會特地找人來提醒我參加我首次聯誼的吉岡他們,既然沒有找人告訴仁村,那應該就是不打算找他參加吧。
唔~~以我個人來說,找仁村來我是會比較放心,但感覺這樣對特地為我將聯誼場地選在池袋的那些損友們,似乎又有些過意不去。在考量義理跟人情之後,我決定選擇讓自己比較吃虧的決定。反正隻是三小時的事。我自己應該有辦法應付吧。
「抱歉,沒什麽,我隻是在煩惱打工的事而已。」
我找了個還說得通的藉口,搪塞過去。實際上,要把十兵衛還給飼主的日子也快到了,由於現在還沒成功說服小雛,因此這件事讓我煩惱也是事實。而仁村聽我這麽一說,便露出像是苦笑的奇妙表情。
「喔~~那就當是這樣吧。」
他、他察覺到什麽了嗎?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對聯誼抱著什麽可悲的自私想法喔。
「說起來,要讓小雛跟那條狗分開,肯定很不好處理吧。你要加油喔。」
仁村對我所說的另一個事實發表感想之後,便朝我揮揮手,轉身離開。
我覺得仁村似乎是看出了一些事情,然而……
看著仁村的背影逐漸遠去後,我自己也離開大學。
這是在佑太離開大學後,又經過一小段時間的事。
織田萊香正走在前往路研的路上。那光是走在路上就相當醒目的外貌,還有胸部的份量感,雖然吸引了許多路過男性的視線,卻沒有勇者敢出聲攀談。
「織田學姊,可以打擾一下嗎?」
這時出聲的人,是個和萊香十分相似,站在一起可說是一堆俊男美女的男人。
「有事嗎?仁村。」
麵無表情的萊香停下腳步問道。光是萊香沒有無視對方的反應,似乎就能讓人聽到許多校內男性的歎息聲了。那聲音彷佛在抱怨:到頭來,還是俊男比較吃香嗎?
但事實並非如此.兩人純粹隻是社團朋友的關係而已。
「織田學姊,你今天會很忙嗎?」
「不會,我正打算要去社團大樓。」
萊香似乎打算去進行路上觀察研究會的活動。話說回來,究竟是什麽樣的活動,仁村自己也不清楚。
「有件事讓我有些在意。我知道有個家夥,完全搞不清自己的狀況。」
「佑太怎麽了嗎?」
萊香根本不需多問仁村究竟是在說誰。
「他好像被同年級的損友找去,參加有生以來的首次聯誼呢。」
「……聯誼?」
聯誼這件事,萊香也曾受邀參加過幾次。
以觀察來說,男女間的應對雖然讓萊香覺得有趣,但許多時候男性都會眾在自己身邊,而女性也都會處在不高興的狀態,後來從某個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人邀萊香參加聯誼了。由於那時萊香也已經對聯誼失去興趣,所以也沒有感到任何困擾。
但是,在那種地方會發生的一些事情,萊香已經觀察到了。
以喜歡享受人際關係的仁村來說,或許很適合那種活動,但如果換成是萊香所熟悉的佑太……
想到這裏,平常表情少有變化的萊香,右眉在瞬間微微抽動。
「地點在哪?」
聽到萊香如鋼鐵般冰冷的聲音,仁村揚起嘴角。
「我隻知道可能的地方,沒關係嗎?」
點頭回應的萊香,眼中沒有絲毫遲疑。
在此同時,得知佑太今天會晚歸,因此主動提議要幫忙接送小雛的小琹,看到了奇妙的景象。小琹在池袋看見佑太。
「咦……?剛才那是佑太嗎?」
佑太平常應該是會立刻回家的人,是因為有工作嗎?
盡管這樣的疑問在腦中閃過,但小琹現在的思緒,早已被小雛跟十兵衛的事情給占據。
因此這樣微不足道的疑問,小琹很快就將其擱在內心一角。
「……今天讓小雛帶十兵衛出去溜狗好了,畢竟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到時候,十兵衛跟小雛就得……我們能在一起的時間,就隻剩兩個晚上了。
到了後天,就必須將十兵衛還給原本的飼主。
想到小雛肯定會十分難過,就讓小琹感到心痛。
麵對這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聯誼,我得承認自己相當緊張。
我們所進入的店家,是一間位在池袋東口的居酒屋。也許是因為非假日的關係,店內的人並不多,加上我們又是挑選寬敞的包
廂,因此安靜的程度,甚至讓人懷疑是否安靜過頭了。
「喂,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吧?」
「聯誼這種東西,女生就是要晚到的啦。」
麵對我的疑問,小出斬釘截鐵地如此說道。聯誼的不成文規矩還真是不少。
小出跟吉岡他們為了一雪前恥,今天的情緒非常亢奮。
但是,問題還是在我身上。雖然我決定跑來參加,但對於聯誼這件事,我實在是一竅不通。人家是說隻要和女生開心聊天就好,不過這正是讓我感覺最為困難的煩惱。
不久之後,遲到的女生們終於現身。
來到包廂的女生,身上全都戴有不少飾品。雖然是在學校沒機會看見的細心打扮,卻讓我感到似曾相識。
「來來來!大家坐、大家坐!」
「先叫飲料吧?想暍什麽?」
立刻就猛獻殷勤的小出他們先讓女生們就座,接著一一向她們詢問想喝的飲料。
「大家都是同學,不用太客氣。我們立刻來乾杯吧!」
將飲料分到所有人手中之後,吉岡熟練地主持起來。
男女相加人數超過十人的盛大乾杯,在大家一起讓玻璃杯輕碰之後,便各自再跟身邊的對象做簡單的自我介紹。
話說回來,大家明明都是初次見麵,為什麽能如此輕鬆交談呢?
這八成是受到氣氛影響吧。讓自己盡量放鬆一點不去多想,或許才是正確答案,但這對我來說,難度實在太高了,聯誼這種事還真不簡單啊。應該說,現在我根本沒有愉快的感覺。
「我們太常被聯誼就是要找別校學生的刻板觀念綁住了,但這次不同。青鳥無論何時都是近在眼前的喔!」
「這次請來的,是在我們多摩文裏被譽為美女如雲的人文係二年級的姊姊們喔!」
在小出如此介紹的同時,男性們也一齊拍手喝采。
「yes!yes!」
「來啦!這天終於來啦!」
「媽!感謝你!我們終於有今天了……!」
明明沒有喝酒,這樣會不會太亢奮了一點?這在聯誼裏算正常的嗎?
「真是的,你們嘴巴都好甜喔~~」
就算是麵對眼前這些念二年級——算是我們學姊的女性,吉岡他們的態度也沒有絲毫顧慮。
「別那樣說,我們都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對吧?」
吉岡這麽一問,在一旁的小出他們便一齊點頭。
一見麵就先誇讚對方,讓人感覺愉快,這或許也是聯誼的技巧。
「那麽,我們就先請女生來自我介紹好嗎?」
在小出提議下,女生便開始依序自我介紹。
大家紛紛敘述起自己的嗜好跟出身地等內容,感覺對這種場麵頗為習慣。
但是,我卻什麽都聽不進去。等女生全都做完自我介紹,因為緊張跟焦慮,我什麽都沒能記住。而我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就開始輪到男方進行自我介紹。大家紛紛敘述起自己的姓名、嗜好、出身地等資料,在最後則會講些風趣的話,逗大家開心。習慣聯誼的人,就算隻是自我介紹,感覺都很有笑點,而且從順序來看,我會是最後一個。雖然不是什麽特殊的場合,但壓軸這個門檻,對我來說實在太高了。
「那麽,最後就輪到瀨川羅。」
「嗯,好……」
我、我該說什麽才好呢?話說回來,我這人有什麽嗜好嗎?
啊~~~~!我這下更緊張了!
「瀨川~~你是壓軸,要有點梗喔~~」
喂!?吉岡,別胡搞我啊。這樣不是讓門檻更高了嗎?……不對,冷靜點。別去想說能表現多好。正常來就可以了,正常來就好。
「呃~~我是國文係一年級的瀨川佑太,東京出身,嗜好是……呃,沒什麽特別的嗜好……就這樣。」
我想不到能說什麽了。我怎麽會這麽無趣啊。也許是想要罩我,吉岡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你在說什麽啊~~你的嗜好是照顧美少女吧?這左擁右抱的小子!」
拜托,怎麽突然這樣說……雖然也是事實啦。但與其說是嗜好,不如說是我的生活。
但是,原本打算藉此炒熱話題的吉岡,卻得到意料之外的反應。
包廂突然陷入一片寂靜,而我也隻能一直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難道說……瀨川……你是那個瀨川嗎?」
在我猛然感到難堪而匆忙就座的時候,一個女生對我這麽問道。
「聽說你有在帶小孩是不是?我有聽過你。你是學生結婚嗎?」
「不是啦,你不知道空難的事嗎?我記得他是收養親戚的小孩吧?」
「呃……是、是那樣沒錯,隻是……」
「不會吧?真的假的?原來你就是那個有名的瀨川啊!?」
「好驚訝喔,看起來還挺普通的說~~」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反應,女生全都用興致盎然的態度看著我。
雖然我是沒有特別隱瞞,可是會這麽受到矚目,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親戚的小孩,是幾歲啊?」
「呃~~最大的是十四歲,然後是十一歲,最小的三歲。」
「不會吧!?有三個!?」
「你好厲害喔!這樣很辛苦吧?」
「是有一點啦……可是,她們三個都很可愛。」
「你好了不起喔~~」
「好厲害喔~~」
這真是讓我感覺新鮮的反應,我從來沒這樣被別人說「厲害」或是「了不起」。
「各位、各位,別全圍在瀨川那裏啦,這小子是第一次參加聯誼,所以大家要手下留情喔~~」
似乎是看出我感到困擾,小出插口這麽說道。
「可是,大家都很感興趣說!」
「對啊、對啊。那些孩子怎麽樣呢?」
「這樣問我也不太會說……嗯~~……算是……很可愛吧?」
「你剛才就這樣說啦~~」
「對了、對了,你有他們的照片嗎?」
「照、照片?呃,我現在手邊也隻有……」
對這樣意外的發展鹹到困惑的我,將上次在上野動物園時,用手機拍的照片拿給大家看。
「哇~~三個都好可愛喔!」
「尤其是中間這個,超可愛的對吧!?」
女生們開始喧鬧起來。雖然說女兒們受人稱讚,我當然也不會不開心,但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而這些女生們對我的興趣變得更加濃厚。
「瀨川,你家事要怎麽辦?」
「大家輪流做,因為我要打工,所以最近是小空她們……是這些孩子們,主動幫我分擔。」
「瀨川,你平常還要打工嗎!?」
「是啊,畢竟我得賺四人份的生活費嘛。」
「真的喔~~好辛苦喔~~」
「好可憐~~那你幾乎都不能玩吧?」
「沒有啦,也還不到……」
「別那樣說,大學生還要顧家,真的很厲害。雖然有些可憐,但讓人很尊敬,換成我一定辦不到的。」
「感覺真的很辛苦呢。都沒人幫你嗎?其他親戚也太過分了吧?」
「啊,我在說要照顧她們的時候,有很多人都……」
「我一定不可能這麽做的,明明不是自己的小孩,卻要付出自己的人生去照顧。你真了不起,瀨川。」
「真的很不容易呢.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以前才沒參加聯誼吧?今天你就忘記小孩的事,喝個痛快吧!」
女生們都紛紛對
我表示同情與鼓勵……該怎麽說,她們多半是在表示善意吧。然而我卻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能說些含糊的話語。
就在這個時候,我背部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轉頭一看,因為我和其他女生談論照顧小孩的話題,其他被冷落的男生,現在都用冰冷的眼神望著我。
『隻有你一個人爽!』
『說話明明沒什麽梗!』
『下地獄去吧!』
讓人能感受到這些想法的嫉妒視線,讓我感到渾身刺痛。
等等,不管怎麽看,吸引人的都不是我,而是我家的美女姊妹吧?而且,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耶。
「瀨川的話題先暫停!餐點也上桌了,來吃吧、來吃吧!」
在這個時候,吉岡強行將話題打斷。這對我來說,也算是鬆了口氣。
話說回來,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也許是平常沒什麽機會,被人這樣說「可憐」或「辛苦」吧。
為什麽心裏有股不舒服的鹹覺來來去去,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之後的一段時間,是大家享用餐點的談笑時光。
女生們似乎完全對我失去了興趣,開始和其他人間聊。
這也難怪。說起來,我並沒有可以輕鬆玩樂的立場,要找我當男友,也有太多問題了。既然聯誼的目的是男女的邂逅,那麽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當對象的條件。
我可沒有不甘心喔,真的。反正我也隻是被朋友拉來的。
「別看我這樣,我對藝術之類的東西還挺感興趣的喔~~」
「真的嗎?人家最近也常去美術館呢~~」
喂!我怎麽都沒聽說有這種事。吉岡那小子,在女生麵前就裝模作樣。
就這樣,我以旁人的談笑聲作為配樂,專心享用眼前的料理。至少參加費,我好歹要賺回來。
「瀨川,可以坐你旁邊嗎?」
「啊,好啊……沒關係。」
我在這麽回應之後,一個女孩便將自己的杯子放在桌上,在我身邊坐下。
「來乾杯吧?」
「嗯、嗯,好。」
受到一名莫名積極的女孩邀約,我和她輕輕碰了玻璃杯。但是,在這時有個問題。緊張到沒能好好聽人自我介紹的我,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我叫菅穀美紀,人文係一年級。我算是這次活動的公關喔。」
就在我不知所措、眼神閃爍的時候,對方這麽自我介紹道。
「啊……我叫瀨川佑太……這樣說起來,就是你來提醒我有這次聯誼的嘛。你是公關啊?」
其他人都是二年級,卻找一年級的人當公關,她應該很受信任吧。
「嗯,因為學姊說人不夠,結果我這個湊數的人還要當公關。因為學姊的命令。」
菅穀聳了聳肩,指著一名正跟吉岡他們談笑、發色亮眼的女性這麽說道。
「原來被硬拉過來的人,不隻我而已啊……」
「嗬嗬,我就知道,因為瀨川你看起來就不像會參加這種活動的人。」
「是嗎?」
如果是說我和聯誼不相稱的話,我確實無法否認。
「不過,瀨川你人很善良呢。」
「咦……善良?說我嗎?」
「是啊,換成其他人,才不會照顧那些孩子呢。更何況你自己又還是學生。」
「哈哈……也對,也許是這樣吧。」
同樣的話,我也聽姑媽跟小鳥遊家的親戚們說過很多次了。
隻是現在能勉強撐過來,也都是有姑媽跟親戚們幫忙的關係。
可是……善良嗎?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聽人這麽說,我也很直接地感到高興。
「謝謝你,平常很少有人這麽說,我很高興。」
「是嗎?大家真沒眼光。」
「咦……」
「我從以前就想跟你說話了,今天也期待能和你說話喔。」
說到這裏,菅穀突然靠到我眼前。老實說,這讓我有些心跳加速。
「老實說,我覺得你真的很辛苦。可是你很努力,所以我也一直認為你很了不起。這很不容易耶,竟然願意自己扛下這麽難處理的問題……」
雖然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菅穀她人很可愛,這樣的女生看著我如此稱讚,感覺實在不壞。
不對,慢著、慢著,瀨川佑太!你應該已經有萊香學姊這個心上人了吧!
可是,一頭柔順的卷發與帶有稚氣的臉蛋,還有給人小動物感覺的明亮大眼睛,讓我不禁產生這女孩真是可愛的感想。
我真的是有點心動了,而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
「瀨川,一個人獨占可愛女生可不好喔~~」
感覺已經有相當醉意的吉岡跑來攪和。
「哎呀~~瀨川也真有一姿。說自己是第一次聯誼,卻一下就找到對象了!真不愧是和三個女孩同住的人,本領很高呢~~」
「喂!你未免也醉得太厲害了吧?」
「啊~~沒問題、沒問題。隻是這點酒,我是不會醉的。」
……我是聽說過醉鬼一定堅持自己沒醉這種說法,但現在我真的見識到了。
「可是啊~~瀨川確實有吸引人的要素呢~~會做家事,又親切到會照顧女孩~~」
小出也在一旁插口說道
「在女生眼裏的評價也很不錯,這樣應該能找到好對象才是吧?佑太,你真可憐,我來陪你睡吧~~」
「那我也~~」
喂!別抱上來!雖然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是……我實在跟不上他們這種談笑方式。
而且……我之前感覺不太對勁的理由,似乎有些頭緒了。
大概就是「可憐」這句話吧。可是,我卻無法具體說出為何會感到奇怪。
「別這樣,會讓瀨川很困擾的。」
我向幫我說話的菅穀揮了揮手,表示沒關係,但處在這個空間,也已經讓我開始覺得難受了。
「好~~今天就來安慰可憐的瀨川吧!各位女神,往瀨川這裏靠過來!今天讓他喝個爛醉,好好發發牢騷吧~~」
「好~~」
女生們都聚集到我的身邊。可是,不知為什麽,我卻沒有絲毫興致。
這並不是因為我對吉岡他們這樣的做法感到生氣。
可是,我就是覺得有什麽不對。雖然我不知該怎麽解釋,但是……
就在這個時候……
包廂的門毫無預警地被打開。
「咦……萊、萊香學姊!?」
聽到我不由自主地叫出聲,萊香學姊也轉頭朝我這裏一望。
「找到了。」
隻見萊香學姊快步來到我旁邊,接著理所當然似地坐了下來。
在場所有人都說不出話。應該說,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萊香學姊身上。
順帶一提,今天的萊香學姊也一樣美麗。沒有太多打扮的便服,看來學姊應該是直接從大學跑來這裏,但這已經足以令在場用心化妝參加聯誼的女性們顯得黯然失色。
也許是明白這個現實,所有女性通通陷入沉默,而男性們的視線則完全被萊香學姊吸引,真、真是驚人的破壞力……
「萊、萊香學姊,你怎麽會……」
「因為我聽說佑太你跑去參加聯誼。」
萊香學姊不假思索地說道。
至於小出他們,對於萊香學姊的登場顯得興奮不已。
這也難怪,因為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堪稱多摩文傳說等級的美女。
盡管他們白己也常對我說些不可能、危險等等的話語要我
放棄,但萊香學姊本人在眼前現身的魅力,似乎仍讓他們無法抗拒。小出跟吉岡兩人互相推托了一下,最後決定是小出上前和萊香學姊搭話。
「織、織田學姊……你也要參加聯誼嗎?」
「我沒興趣。」
……萊香學姊,這不是突然在聯誼會場出現的人該講的話啊。這不是讓大家都僵住了嗎?可是,我也察覺到自己有因此鬆一口氣的反應。
而且事情這樣還沒結束,萊香學姊接著竟然自己靠上來,伸手勾住了我的手臂。
「萊、萊香學……!?」
…………我咬到舌頭了…………吃驚的人不隻有我。萊香學姊這突然的舉動,讓大家全緊盯著我們。而萊香學姊隻是不發一語地將手勾得更緊。
那柔軟的胸部緊緊貼在我的手臂上,那毫無空隙緊緊貼在我手臂上的觸感,該怎麽說呢……好、好好好好好好好軟喔!
是夢嗎?這是在作夢嗎!?
眼花、心跳、喘氣全都失去了控製。就在這個時候,身為原凶的萊香學姊開了口。
「回家吧。」
萊香學姊用跟以往一樣的冷靜語氣說道。
學姊直視我的雙眼當中,帶著罕見的強勢眼神。
看見萊香學姊這樣的態度,我的內心也逐漸冷靜。
所有參加聯誼的人都緊張地看著我們。在這陷入沉默的居酒屋包廂當中,隻能聽見其他顧客的喧鬧聲從外麵傳來。
「……………………」
隻見沉默了一段時間的萊香學姊,又再一次緩緩張開那櫻色的嘴唇。
「佑太,回家吧。」
萊香學姊隻是又重複了這句話,而我這次也點了頭。
「……嗯,抱歉,我要先走了。錢我放在這裏可以嗎?」
我就像是被萊香學姊拉離座位般站了起來。
「等,等一下啦,既然都來了……!」
不願死心的小出跟吉岡也連忙站起身子,試圖留下我們。但就在他們起身的同時,兩人的臉色瞬間發青。因為在我們要離開的同時,有另一個人進入包廂。
「好啦~~那兩個不習慣聯誼的人就先不管啦~~大家久等了~~我是瀨川的指定代打,仁村浩一。大家來玩個痛快吧!」
下一瞬間,包廂內便響起興奮的尖叫聲。仁村是學校內知名的美男子,在場的女性對於仁村和我互換一事,想必也不會有任何意見吧。我看見仁村對我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說剩下的事都包在他身上。不好意思了,仁村,我欠你一次,所以要在你額頭上寫個「肉」字的念頭,我就放棄吧。
聽著身後女生們的興奮喧鬧聲,還有仁村愉快的笑聲,我和萊香學姊溜出了居酒屋。
雖然池袋街道十分寒冷,此刻我卻感覺相當溫暖。
萊香學姊和我緊貼著彼此,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佑太,抱歉,我礙到你了嗎?」
「不……沒有那回事,沒關係的!」
就算在離開居酒屋之後,萊香學姊還是勾著我的手臂不放。
往來的行人就像是看到一對不相稱的情侶似地,都不禁轉頭對我們多瞧幾眼。
「萊香學姊……你為什麽要跑來找我呢?」
「……不知道。」
老實說,當時正是我覺得困擾的時候,因此萊香學姊算是幫了我一把。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卻不知道萊香學姊為何要跑來找我。
「隻是……」
萊香學姊罕見地語帶遲疑。
「我覺得聯誼和佑太你不相稱,大概隻是因為這樣。」
說完這句話,學姊緊緊勾住我的手臂。這時所感受到的溫暖,不知為何,並不是像平常那樣讓我心跳加速的感受,而是一股緩緩深入內心的感受。
「哈哈,真的是這樣,那種活動,看來我實在是參加不來的樣子。」
看樣子,我和萊香學姊他們鬧在一塊兒,跟小空她們在一起手忙腳亂,似乎還要覺得愉快許多。
雖然對找我參加聯誼的吉岡跟小出他們有些過意不去,但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
而在這個時候,萊香學姊就像是要依偎在我身上似地,將身體靠了過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有這種經驗……這次不管怎麽說,我心跳的節奏都立刻飄到了最高檔。
「萊、萊、萊、萊香學姊!?」
「佑太……」
絕世美女正用帶著懇求的眼神望著我,開口說道。
「我肚子餓了。」
「呃,欸~~~~咦~~~~啊!?」
看來萊香學姊她似乎為了找我,連午餐都沒吃的樣子。
「再、再忍耐一下,再一下就到我家了!今天可以吃到小空做的晚餐喔!」
「小空做的晚餐……真好,那我忍耐。」
我們就這樣貼著彼此,朝目的地走去。
走向有寶貝三姊妹在等待我的溫暖家庭。
在這個時候,三姊妹跟小琹溜完狗,洗好了澡,在家等著佑太回家。
「叔叔好慢喔,對吧?十兵衛。」
「汪!」
……看著連連搖晃尾巴的十兵衛,還有心情愉快的小雛,站在兩旁的小空跟美羽卻顯得相當困擾。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是……現在還是得再說一次才行。
「小雛,後天就要把十兵衛還給飼主了,你知道吧?」
「嗯。小雛知道啊~~」
——感覺小雛一點都不像知道的樣子。
想到這裏,兩人不禁歎氣。就在這個時候,電鈴響了起來。
「啊,舅舅回來了。」
「哥哥不知有沒有吃飯。我還是有幫哥哥做晚餐啦……」
知道可以商量關於小雛問題的監護人回家,小空跟美羽都高興地前去迎接。
可是,他們在玄關看見的卻是跟萊香依偎在一起的佑太……
這天晚上,兩人憲全失去了和佑太商量事情的念頭。
隔天,在大學前往路研露臉的我,一進社辦就看到佐古學長在裏麵等著我。
「第一次聯誼怎樣?瀨川。」
「怎樣……為什麽佐古學長你會知道這件事?」
佐古學長的情報網真的很神秘。話說回來,這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怎麽說,還挺開心的……而且仁村跟萊香學姊也有來。」
「沒關係,不用明說我也懂!肯定非常無聊吧!」
佐古學長似乎沒有在聽別人說話。
「和胸部隆起的女性做一些無聊的交談,不可能會高興的。這個世界上能稱之為樂園的東西,隻有和沒有汙穢與凹凸的至高存在,也就是和無垢少女的歡談。怎樣?要不要調適一下,找美羽大人跟小雛大人來為我辦一場餐會……唔哇!?」
要問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是佐古學長在說出奇怪提議到一半的時候,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萊香學姊,先揮下了必殺的折扇。佐古學長肥胖的身軀,就這麽從椅子跌到地上。
感謝學姊。要是萊香學姊再晚個三秒,身為監護人,我可能就得動手將學長鏟除了。至於在地上痛苦打滾的佐古學長,我則選擇無視。
「會長,危險,禁止接近。」
「唔唔……沒想到你竟會暗影匿蹤這種高等技術……唔啊!」
啪的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感覺格外銳利的聲響,讓佐古學長再次倒在地上。
而在萊香學姊身後,則可看到仁村正帶著苦笑,無奈地聳肩。
和我對上視線的仁村,輕輕晃了晃手上的手機。露出開心的笑容。看來他在昨晚的聯誼
上,拿到了不少女生的聯絡方式。
「對了,瀨川,寄放在你那裏的狗,後來狀況怎樣了?」
不知何時恢複原狀的佐古學長,帶著笑容靠到我身邊。學長,你臉也靠得太近了吧。
「畢竟前陣子我去拜訪的時候,不巧正好不是要溜狗的日子。所以我沒能拍到美羽大人跟小雛大人溜狗的最佳鏡頭,實在是太遺憾了……說真的,我一直都很關心呢,就是那條叫汪兵衛的狗!」
「是十兵衛。十兵衛過得很好,溜狗也是每隔一天會去,小雛還特別喜歡它呢。」
「那真是太好了!相信麵兵衛也很高興吧!」
呃,都說是叫十兵衛了。
「身為介紹工作的人,我也自然會想關心宗矩的健康狀況嘛!畢竟明天就要還給人家了吧?如此這般,今天我就到你家裏……」
「我已經知道學長不打算記住它的名字了,至於學長要來,身為家長,我是一定拒絕的。」
「為什麽!?」
「因為我有感受到邪念。」
「我、我可沒有動任何歪腦筋喔!我隻是想將跟狗嬉戲的美羽大人拍成照片而已!當然,在幫狗做低角度拍攝的時候,也趁機……像那類想法,我可是一點都沒有……不,我什麽都沒說。我隻是出於介紹者的責任感而已,嗯。」
察覺到身後的萊香學姊正帶著殺氣舉起折扇,佐古學長也隻好縮起身子,乖乖繼續保養他的相機。
我拒絕了佐古學長頑固的來訪要求後,獨自回到家裏。
因為明天就要跟十兵衛告別,所以今晚我希望隻有我們家人在一起。
由於已經和十兵衛一起渡過近十天的時間,會產生感情也是無可奈何。雖然十兵衛跟我不是很親近,但像騎士一樣陪伴在小雛身邊的老狗身影,已經讓我感到很習慣了。
美羽跟小空也都很疼愛它,因此肯定也會感到寂寞吧。
可是,最感到寂寞的人……還是小雛。
如果……雖然隻是假設,但要是小雛不能諒解的話,我也隻能強行帶走十兵衛,還給飼主。畢竟就算是那個經營奇怪夜店的老板,也說十兵衛是他寶貝的寵物。
十兵衛隻是寄放在我這裏,它還另外有真正的家。
我得讓小雛明白這件事才行。雖然這件事感覺頗有難度,但時間也隻剩今晚了。想到自己把寶貴的一天用在聯誼上,讓我不禁感到懊悔。
不過,和萊香學姊的距離似乎有些縮短,也是算不錯啦……就在我抱著這些想法回到家時,才發現事情正朝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我在進家裏的玄關之前,就先聽到小空的喊叫聲。
「小雛!快出來!這樣會讓姊姊很困擾的!」
聽到小空用合唱社鍛鏈的音量使勁大喊,我連忙跑進屋內。
「怎麽這樣啦!小雛~~!」
來到屋裏,我看見美羽也正坐在客廳門外。
至於小空則是正對著門,朝裏麵說話。
「怎、怎麽啦?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看來筋疲力盡的美羽,還有一臉困擾的小空,都轉頭望向相同的方向。
在那裏,站著表情顯得比兩人都要疲憊的小琹。
「……是小雛。」
「咦……?」
小琹指向客廳。
「小雛跟十兵衛一起關在客廳裏了。」
「有、有這種事!?」
看見我驚訝的模樣,小空無奈地解釋起來。
「我們想說今天是最後一天,所以我們四人一起帶十兵衛去溜狗。但在聽到我們說『這次結束之後,就要說再見羅』,小雛就突然跑走。」
「小雛連鞋都沒脫就跑進客廳,然後就把客廳門鎖起來了……我們是第一次看見小雛這樣,所以也不知該怎麽辦……」
坐在地上的美羽,將臉靠在自己的腿上說道。
「鎖門……小雛已經會自己鎖門了啊。」
雖然小雛的成長讓我感到高興,但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
「從剛才我們就跟小雛說,並不是今晚就要把十兵衛還回去了,但小雛不知道是跑到客廳角落還是在鬧脾氣……她好像聽不進去的樣子。」
小空顯得相當困擾。話說回來,雖然說不是現在就要帶走十兵衛,但到明天早上,也還是要把十兵衛還人家就是了……不管怎麽說,都得先想辦法能和小雛說話才行。
「唔~~鎖上了嗎……」
我在這麽說的同時看了看門把附近,看見在細長的門縫裏,有一小塊突出的零件。
「喔,如果是這種的,那很容易開嘛。」
客廳門的鎖,其實就是像廁所之類的地方會設置的簡易鎖,這種鎖隻要手邊有能伸到門縫裏的工具,任何人都能輕鬆打開。例如銅板之類的。
「等一下,我看看有沒有十圓銅板……有了。」
我從口袋裏取出銅板,將客廳的門鎖打開。
「……好輕鬆喔。」
「真的一下就好了呢,姊姊。」
小空跟美羽兩人有些尷尬地望著彼此。總之鎖門的問題,這樣就算順利解決了。剩下就是要好好跟小雛解釋了。
「小雛,我回家羅。是叔叔喔。」
我用開朗的聲音打招呼進人客廳,看見小雛正待在距離客廳門最遠的客廳角落,抱著十兵衛,背對我們坐在地上。
「小雛~~」
「嗚、嗚嗚……叔叔,不可以過來啦!」
小雛像是要保護十兵衛似的,將十兵衛緊緊地抱在懷中。
但就在這同時,十兵衛從小雛手裏溜了出來。
「啊,十兵衛!不可以啦!」
十兵衛在小雛跟我之間站開身子,用到目前為止我所聽過最大的聲音吠叫。
「汪!」
十兵衛露出牙齒,使勁對我發出威嚇。
它應該是條身體已經不太會動的老狗才對。
我沒有害怕的感覺,但這並不是因為十兵衛個頭小的關係。
因為我明白十兵衛這麽做的用意。
因為那份想保護小雛的心情,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我開口對站在小雛前麵的十兵衛說道:
「十兵衛,謝謝你跟小雛玩、保護小雛。可是這樣下去,隻會讓小雛更難過吧?我希望小雛能明白這些事。好嗎?」
我和十兵衛對望著彼此。
小雛也一臉擔心地看著十兵衛。
而小空她們,也在一旁看著我們。
在一會兒之後,十兵衛搖了三次尾巴。
接著十兵衛回到了小雛懷中。
「十兵衛~~」
小雛帶著難過的表情,將十兵衛抱在懷裏。
我伸出手,想撫摸小雛的頭。
「小雛……」
「不要!」
小雛扭開身子,表情十分激動。
「小雛還不想跟十兵衛分開!小雛還想跟十兵衛在一起!不要把十兵衛帶走!隻要再一下就好了!叔叔,拜托嘛!」
小雛眼裏帶著淚水這麽懇求道。我壓抑著內心的疼痛,勉強自己擠出笑容。
「叔叔知道。小雛,隻是一下子的話,小雛還是可以跟十兵衛在一起喔。」
「……真的嗎?叔叔。」
到這個時候,小雛才算看著我。小雛可愛的臉蛋因為悲傷而扭曲,今晚可能就要跟十兵衛分開的想法,似乎讓小雛相當難受。
「嗯,今晚小雛還是可以跟十兵衛在一起喔。」
小雛雖然像是鬆了一口氣似地抱著十兵衛,但問題並沒有因此解決。現在隻是將問題拖到明天而已。
來到客廳裏的小空跟美羽,看來也是有相同的想法。
我在向小空她們緩緩頷首之後,開口對小雛說道:
「小雛,十兵衛雖然今晚還不用拜拜,但明天就要拜拜羅。你明白嗎?」
「……小雛想跟十兵衛在一起。」
「那是不行的,十兵衛隻是寄放在我們這裏而已,叔叔有說過很多遍吧?」
小雛像是要回想什麽事情似地歪著頭,在經過一段時間後,眨了眨眼睛回答道:
「嗯!叔叔說過!」
「那麽,明天叔叔就把十兵衛還給原本的飼主,這樣好嗎?」
「鼻要!」
「是嗎?小雛很聽話…………咦?」
「小雛鼻要!」
鼻要……是在說不要嗎?不要……不要!?
「十兵衛隻是寄放在我們這裏喔。」
「嗯!小雛知道!」
「那麽,小雛也知道必須把十兵衛還給人家吧?」
「鼻要!?
「咦咦咦咦咦!?」
為什麽會變這樣?
這奇妙的問答不僅是我感到混亂,就連小空她們似乎也是一樣。
「小雛,怎麽可以這樣呢?雖然是讓人很難過,但明天就要跟十兵衛道別羅。」
「嗚嗚……姊姊,小雛知道了。」
雖然小雛乖乖地對小空說的話表示同意,但看小雛緊緊抱著十兵衛的手,如果接著說:「那明天就要把十兵衛還人羅?」小雛八成又會說「不要」吧。
「……姊姊,舅舅,小雛應該是沒弄懂吧……」
美羽歎著氣這麽說道。
究竟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們三人都不解地陷入困惑。我們唯一明白的就是小雛很喜歡十兵衛,很難跟十兵衛分開。
「那個……佑太,能聽我說一下嗎?」
小琹帶著尷尬的表情,對大傷腦筋的我們開口說道。
「我媽媽以前當過幼保老師,所以偶爾會聽媽媽跟我說園裏小孩的事,像小雛這種年紀的孩子,雖然事情分開說可以聽懂,但常常會有無法把事情前後連在一起的狀況,」
「咦?那麽說,現在是什麽狀況?」
「佑太如果跟小雛說十兵衛是寄放的狗,小雛可以明白這個意思。但說明天就要把十兵衛還回去,而小雛不願跟十兵衛分開也是事實……這兩件事小雛是連不起來的。」
「咦咦!?」
聽小琹這麽說,大家都大吃一驚。
這麽一說,小雛現在的狀態確實就像小琹說的那樣。
「等等,可是……平常小雛都能懂很多事啊!」
「這次是比較特殊的,因為小雛很喜歡十兵衛,所以現在小雛心裏都是喜歡十兵衛的感情,完全顧不了其他事。所以要比平常更……該怎麽說,應該說,一旦感情用事,講道理也很難聽進去吧。」
也許年幼的小孩就是這樣吧。小琹最後這麽看著小雛說道。
是嗎……原來是這樣嗎?
小雛絕對不是任性的孩子。所以,我之前才完全沒注意到有這種事。
「那該怎麽辦?哥哥。」
小空的臉上滿是不安。老實說,我現在也很不安。要不是小琹有聽母親說過,我們可能連現在是什麽狀況都搞不清楚。要是有姑媽在,或許能有辦法,但麻煩的是姑媽卻很怕狗。
在幾經考慮之後,我開口說道:
「就算這樣,也隻能試著說服小雛了。」
「小雛會接受嗎?」
「不能讓小雛接受的話,明天就得從無法接受跟十兵衛分開的小雛身邊,強行把十兵衛帶走了。那樣……小雛會更可憐的。」
「說得也是,哥哥……」
我能想像現在和小雛解釋要跟十兵衛分開的事,也隻會讓小雛哭泣。但是,我卻必須這麽做。不管多少次,我都必須和小雛解釋清楚。
寄放在家裏十天,會產生感情是理所當然的,就連大人都會感到難過,小雛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我跟疼愛十兵衛的小雛解釋過很多次十兵衛隻是寄放的事,但能這樣就讓小雛明白,隻是我自己的想像。是我任性地以為小雛能夠明白。
就算被人說我是受金錢誘惑,也無可奈何。說起來,家裏有年幼的小孩,卻輕率地接下照顧狗的工作,也算是我不對,我太欠考慮了。想到自己的輕率,我不禁感到沮喪。
可是,就算我怎麽在心裏對自己生氣,也不會因此減輕小雛的悲傷。
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即使會讓小雛流淚,也要好好對小雛解釋。
「小雛。」
我喚著小雛的名字,同時也在小女兒的麵前蹲跪下來。我在蹲下身子時,會正好跟站著的小雛,視線落在相同高度。而我就以這樣的高度向小雛說道:
「叔叔很清楚小雛喜歡十兵衛。可是,十兵衛的飼主也很喜歡十兵衛喔。要是小雛不把十兵街還給人家,那個人會很傷心的。那樣不好吧?」
隻見小雛緊緊抿著嘴,加深了抱著十兵衛的力道。
「……」
「叔叔在把十兵衛還給人家的時候,也會問人家住在哪裏的。所以,大家改天再一起去看十兵衛吧。就這樣忍耐一下吧,小雛。」
「……小雛想和十兵衛在一起……」
「不能那樣喔,明天就要跟十兵衛拜拜羅。」
「……鼻要!」
「對不起,小雛。就算小雛說不要,十兵衛還是得還給飼主的。……小雛也懂吧?對不對?」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小雛的眼睛。小雛的眼神有些許動搖,並且似乎也正努力理解我所說的話語。大家都不發一語,等待小雛的反應。在經過漫長的沉默之後,小雛才總算開口。
「……十兵衛的主人……如果會傷心,那樣不好……」
「就是說啊,小雛。」
就在我以為小雛終於能夠諒解的時候,小雛接著甩了甩頭。
「可是……小雛鼻要,小雛想跟十兵衛在一起!」
小雛緊抱著十兵衛,大喊起來。擔心十兵衛可能會感到難受的我,連忙觀察十兵衛的反應。小雛雖然年紀還小,力量不大,但相對的,因為是小孩,所以可能會無法控製好力量。
盡管如此,十兵衛沒有掙紮,也沒有發出抱怨的叫聲,隻是乖乖待在小雛懷中。十兵衛那彷佛像在保護小雛的模樣,讓我感受到十兵衛對小雛的感情。
這樣不行。我在心裏這麽想。如果不能讓小雛接受,就連如此嬌小的十兵衛,都會一並為小雛擔心的。
「小雛難過的心情叔叔也懂。可是,不行的事就是不行的。」
「就是鼻要嘛!」
看見小雛緊抱著十兵衛甩頭的模樣,我壓抑著內心的難過,改將語氣轉為嚴厲。
「小雛!不管小雛有多喜歡十兵衛,到明天都要把十兵衛還給飼主喔!」
要容許小雛這樣的任性,我做不到。因此刻意使用強硬語氣的我,完全想不到小雛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語。
「可是,就是鼻要!好不容易成為好朋友的……可是,現在連十兵衛都要不見,小雛不要!因為……小雛很寂寞嘛!!」
「小雛……?」
「小雛有忍耐喔!媽媽跟爸爸……工作沒有回來,小雛都有乖乖在等。小雛有等、小雛有等,但還是會寂寞嘛……嗚哇~~~~!」
小雛彎下身子,大顆的眼淚突然不停落下。在小雛柔嫩的臉頰上,有數道透明的淚珠。
「嗚……嗚嗚、小雛……好寂寞……嗚。所以,鼻要十兵衛也走掉……想要十兵衛哪裏都不去……嗚……嗚哇~~
~~哇~~~~……!」
小雛沒有靠在任何人身上,隻是抱著十兵衛,站在那裏哭泣。
「小雛……」
「嗚哇~~~~哇~~~~……!」
小雛獨自哭泣的身影,讓我受到打擊。不對,不隻是我,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震驚。
「……十兵衛……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在家等小雛。隻要回到家裏,十兵衛一定會在……隻要和十兵衛在一起,姊姊跟叔叔也會回來溜狗……沙夏回去之後,大家都變忙……小雛很寂寞……可是,十兵衛來了以後,不管是小琹姊姊,還是萊香姊姊……大家都會來玩,小雛就不寂寞了……嗚嗚!」
從小雛那對大眼睛裏,不停流出眼淚。
「……可是,小雛也不想讓十兵衛的主人寂寞,但十兵衛像媽媽跟爸爸那樣……要到其他地方……小雛會很寂寞……如果十兵衛不在,叔叔跟姊姊又會變忙怎麽辦?十兵衛不在,小雛會寂寞……叔叔跟姊姊又很忙,雖然小雛會忍耐,但……嗚嗚……還是會寂寞嘛……嗚哇~~~~哇~~~~!」
看著流淚傾訴寂寞的小雛,無論是我還是客廳裏其他人,全都說不出話來。
「叔叔……叔叔……對不起……可是,小雛……小雛……」
我真想痛扁自己一頓。
也許我根本不懂小雛不願意將十兵衛還人的心情,背後究竟有什麽意義。當然,和十兵衛分開的悲傷當然是有,但小雛寂寞的根本原因,並不是那樣。而是始終因為「工作」而無法回來的姊姊跟姊夫。
而最近經常不在家的我們這些家人,也一直在加深小雛的寂寞,可是小雛認為不能將這種任性說出口,因此忍耐再忍耐……而我卻沒能察覺。
我一定是因為自己的忙碌……同時還有以為小雛也有成長,所以不成問題的想法,錯過了寶貝女兒傾訴寂寞的徵兆。想著隻要帶小雛去動物園就算是有所交待,實在丟臉。粗心到這種地步,甚至讓我想哭。
「對不起,小雛,真的很對不起。你一定很寂寞吧?很不好受吧?」
而就在這個時候,十兵衛望著我,緩緩地搖晃尾巴。
原來是這樣,其實十兵衛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寂寞。
常聽人說動物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但是……這或許是真的。
十兵衛一直都在守護小雛寂寞的心靈。
謝謝你,我在心裏向十兵衛這麽道謝,接著重新下定決心。
這次輪到我了,該由我來守護小雛的心了。
為了在小雛真正了解真相的那天,讓小雛有能夠麵對痛苦現實的力量,我必須教會小雛如何告別。而這件事,我不能推給小空、美羽、或足小琹去做。這是我該做的事,開口說要收養三姊妹的我,這是我必須盡到的責任。
「可是,小雛,叔叔我們也是很寂寞的。但是……」
我將手放在小雛嬌小的肩上,輕聲說道。
接著,我就這麽將小雛緊緊摟進懷中。
「叔叔……叔叔……」
「叔叔跟小空、美羽、還有姊姊……小雛的媽媽跟爸爸,都是最寶貝小雛,最喜歡小雛的!所以,我們才能忍耐。小雛你也喜歡姊姊她們吧?」
「小雛也……嗚,不管是叔叔、小空姊姊、美羽姊姊、媽媽跟爸爸,還有十兵衛……全部……都喜歡。」
「嗯,叔叔也知道喔,小雛!」
要讓很多事情都還不懂的小雛知道姊姊跟姊夫的事,我想還太早了。因為現在小雛連姊姊跟姊夫「會永遠無法回來」這種說法的意義都還不能了解。
可是,小雛確實正不斷成長。也許告訴小雛真相的日子,其實不會太遠也說不定。
「小雛,叔叔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所以你今天可以哭,想哭也沒關係喔。」
我將小雛連同十兵衛,一起緊緊擁在懷裏。從小雛嬌小的身體上,我可以聞到甜甜的香氣,跟溫柔老狗的氣味。
「嗚……嗚啊~~~~啊!媽媽、爸爸,小雛好想見你們喔……小雛……好想見你們喔……!」
小雛將臉埋在我胸前,放聲哭泣。
「小雛,對不起,我們沒能發現讓你這麽寂寞。」
「嗯,我也是,小雛,對不起……」
在我身後的小空跟美羽,也帶著嗚咽向小雛道歉。我手臂兩旁感受到溫暖,她們兩人也一起將小雛跟十兵衛擁抱在中間。
「媽媽……爸爸……!」
小雛流著眼淚所呼喚的,是姊姊跟姊夫。那兩人的存在,在小雛心中實在太重,而這也讓我明白自己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
在一旁的小琹,此刻也流著淚。
「說的也是……小雛應該很寂寞吧。畢竟小雛才隻有三歲啊……」
沒錯,就像小琹說的。所以,我決定要再對小雛說謊一段時間。
「小雛,媽媽跟爸爸的工作真的很忙。所以還……他們要回來見小雛,還得再花一段時間。可是相對的,有我跟小空、美羽會在這裏陪你。還有外姑婆跟小琹也在。大家都很喜歡小雛,在小雛覺得寂寞的時候,都會努力注意到的。而且,我們也會努力讓小雛能一直笑、一直很開心的。」
「嗚嗚……叔叔、叔叔……」
小雛的小手抓著我的襯衫。有著這樣小手的年幼少女,是我非常重要的寶貝。我打從心底這麽想。而在我身邊的小空跟美羽,這兩個女孩也同樣重要。
在緊緊癱抱的手中,帶著我的心意……我一直擁抱到三姊妹停止哭泣。
不知經過了多久,在不知不覺間,小雛已經沒有繼續哭泣。
「叔叔……雖然媽媽不在,小雛很寂寞……但還有叔叔跟姊姊在,所以沒關係。所以……叔叔,把十兵衛……還給主人吧……」
小雛忍著看來又快落淚的情緒,這麽對我說道。
「小雛,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喔。」
我對小雛在心裏道歉的同時,也開口道謝。
「……嘿嘿,叔叔?」
總算聽不見哭聲的小雛,在我的臂彎中挪動身子。
小雛那還帶有淚水的大眼睛仰望著我,露出可愛的笑容。
「還要……再帶小雛去動物園喔。」
「當然好啊。」
「也要帶小雛去見十兵衛喔。」
「我保證。」
小雛看來很滿意地露出微笑……接著,小雛像是臨時想到什麽似地,笑著說道:
「……小雛討厭青椒。」
「青椒要吃。」
「唔~~」
「那樣也沒用,青椒是另一回事。」
「……好嘛。」
小雛在不甘願地點頭之後,便露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容。小空跟美羽也笑了。在我身後看著一切的小琹,也發出笑聲。
「小雛,能跟十兵衛好好在一起,今晚是最後一次了,所以等等我們就盡可能陪它吧。來陪十兵衛玩球,為十兵衛多做一些事吧。」
「嗯!」
「汪?」
先前一直在小雛懷裏安靜等待的十兵衛,這時候才終於發出表示讚同的叫聲。
「十兵衛,來玩吧。」
「汪?」
搖晃尾巴的十兵衛,在小雛手臂中探直身子。
接著,十兵衛開始輕輕舔著小雛那還留有淚水的眼睛跟臉頰。
「呀~~十兵衛,好癢喔~~」
「汪!」
小雛努力帶著笑容,看著十兵衛。
「十兵衛,雖然要再見了,但是……小雛會永遠、永遠喜歡十兵衛的!」
「汪!汪!」
十兵衛高亢的
叫聲,就像在說「我也喜歡小雛」。
「小雛最喜歡你羅!十兵衛!」
「汪!」
看著小雛跟十兵衛愉快的模樣,我們鬆了口氣,同時也悄悄拭淚。
在這天晚上,大家一起陪伴著十兵衛,直到深夜。
隔天,我獨自將十兵衛帶出家門。
讓小雛跟小空、美羽也一道來……這種做法我也曾經想過,但看見早上去托兒所前跟十兵衛告別的小雛,就讓我不忍心讓小雛再做一次相同的道別。如此這般,為了在送還十兵衛之前,請佐古學長為十兵衛留下照片,我正前往路研的社辦。
沒有帶著小雛跟美羽她們,佐古學長或許會鬧脾氣,但我希望能為十兵衛留下一張漂亮的照片。
當我走在校內的時候,前方一個朝我走來的女孩,出聲將我叫住。
「瀨川,你怎麽會帶著狗來學校?」
「……呃?」
「你不記得我了?忘了嗎?就是前陣子聯誼的時候……」
「啊,是菅穀。」
「你還記得啊……謝謝。」
我沒想到隻是囚為記得名字,就會被人道謝。她真有禮貌。
「我一直在擔心那天之後,你回去有沒有問題呢……我是擔心瀨川你是不是會不高興。畢竟,人家好歹是公關嘛。」
「咦?」
想到自己當時數度感到不適的態度可能被看穿,就讓我有些擔心。如果其他人也有察覺的話,會不會因為我的反應,使大家感到不快呢。
「後來仁村好會帶氣氛喔。我們甚至續攤了兩次呢。啊哈哈,要是瀨川你也在的話,應該會玩得更愉快喔。」
菅穀用淘氣的態度觀察我的臉色,真希望她不要做這種會讓我緊張的事。
「但也不錯啦,你在同年級裏比較特殊,所以我有在注意你呢。所以,還好那天我來得及跟你講到話呢!」
「咦……啊、啊哈哈。抱歉,我似乎不太懂怎麽跟人相處。」
「嗬嗬,不過幸好你跟我想像的一樣,人很親切。以後我們交個朋友吧。」
這麽說完,菅穀伸出手,要求跟我握手。
「像是要影印筆記之類,有什麽麻煩的話,要記得找我喔。我會盡量幫你的。」
「咦?可以嗎?謝謝!」
「當然可以啦?我也想找機會見見你家那三個可愛的女孩呢。」
菅穀帶著爽朗的笑容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別人會找她當公關。她的親切跟隨和讓我聯想到仁村,而這也稍稍緩和了我的緊張。
「那麽,下次再聊羅。我等等還有其他事,所以得先走了。」
這麽說完,菅穀對我開朗地揮了揮手,然後轉身跑進在旁邊的一群女生當中。
我望著她的背影,想著聯誼有發生的好事,看來又多了一個。
我為了找佐古學長去了社團大樓,但偏偏在這種時候,學長卻不在社辦。在無可奈何之下,我姑且用手機為十兵衛留下照片,接著離開社辦。
冬季的天空十分清澈,讓人感受到莫名的寂寞。
「十兵衛,我們走吧。」
就算我對它說話,但十兵衛還是跟往常一樣,不識趣地將臉別向一旁。
唉,看來十兵衛不認為我會寂寞的樣子。
可是,也許正是這樣吧。
在找身邊有小空、美羽、小雛、姑媽、萊香學姊,還有仁村跟佐古學長……我身邊有許多的朋友,許多會幫助我的人。
要是讓十兵衛開口,他也許會說「你自己多加油」吧。
看來狗上了年紀,就會變得更聰明、也更嚴厲的樣子。
我往提籠敲了一下。
「嘿,你不在的話,我也是會寂寞的喔。你知道嗎?」
……啪搭,十兵衛僅晃了一下尾巴,或許算是稍微對我有點回應吧。
我苦笑了一下,接著便前往那間夜店。
那裏距離大學並不算遠。我小心翼翼地捧著十兵衛的提籠,緩緩走在冬季的街上。
在我來到夜店附近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奔跑揚起的沙塵,朝我這裏衝來。
「瀨、瀨、瀨、瀨川~~不、不好了!」
「哇、哇!佐、佐古學長,發生什麽事了啊!?」
在寒冬中滿身大汗的佐古學長,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我麵前。
「你、你那裏有沒有……對了,有沒有收到什麽聯絡呢!有關那條狗!」
「咦?關於十兵衛的聯絡……什麽都沒收到啊。怎麽了嗎?」
天哪!佐古學長仰著頭,做出這樣的反應。
「怎麽會有這種事!這世上神佛都不見了嗎!」
我完全搞不清狀況。
「算了!與其聽我解釋,自己看還比較快!跟我來!」
再次奔跑起來的佐古學長拉著我,讓我也跟著跑去看個究竟。
我們前往的地方……就是那間夜店。
在店門上貼著一張紙,上麵寫著工整的手寫字。
『倒閉』。
……倒閉?倒閉是……這是什麽狀況?
「佐、佐古學長,這是怎麽回事?」
「還會有其他可能嗎?我自己也很驚訝啊。對方什麽聯絡都沒有,店就突然不見了!我自己這裏都還有很多工錢沒拿呢!」
就在這個時候,在猛抓頭皮的佐古學長身後,又出現一個巨大的身影。
「瀨川~~!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從店裏走出來的,是在壯碩身軀裏帶著少女心的男人——廣美。
廣美看來十分自責,臉上甚至帶著眼淚。
「對不起!我想說是小俊介紹的,所以太放心了!」
雖然廣美在我麵前扭捏著身子大表不甘,但我現在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
「呃,那個……怎麽說……那、那麽,老板呢……?」
「別人有在店裏留下這個……」
一臉愧疚的廣美取出一張便條。便條上用頗為工整的文字這麽寫著「十兵衛麻煩你了」。在那張便條旁邊,似乎還擺著一罐十兵衛所喜歡的罐裝狗食。
我完全搞不清狀況。是夜店破產,老板跑路了嗎……?
「可惡,我就覺得待遇也太好了!以照顧狗的臨時工來說,我也認為金額實在太高了!這也難怪,根本不打算付的話,當然給多少都能隨便說嘛!真是太過分了!瀨川,現在那條狗你打算怎麽辦!」
佐古學長相當生氣。可是,我卻……
拿不到錢我是會困擾,雖然會困擾……但是。
究竟是為什麽呢?
從我心裏,湧現出一股笑意。那股笑意沒有停止,不停湧現。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放聲大笑,笑到肚子幾乎都快抽筋了。
「瀨、瀨川!你、你怎麽了!?」
大概是以為我發瘋了,廣美一臉擔心地望著我。
「沒、沒事,不、不要緊……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到現在才總算明白自己的心情。這麽簡單的事,為什麽我之前都沒想到呢?
我說的是聯誼時,被人好幾次說可憐時,那股奇妙的感情。
的確,客觀來看,或許是會給人可憐的感覺。實際上,我的悲傷也曾經相當強烈。
可是,現在要說我每天是否覺得不幸,還是覺得可憐,那是絕對沒有的事。
有美好的親人、美好的朋友在我身邊,我過得十分快樂。
姊姊他們的意外,雖然曾讓我相當難過,但因為那樣,我們開始了四人的生活,這樣
的生活雖然辛苦,但也為我帶來了許多喜悅、許多幸福。
在察覺小空對我有所顧慮的時候、在美羽顯露出像小孩般任性的時候、在感受到小雛成長的時候。
在那些時候,我才初次知道,這世上有這樣的幸福。
當我們察覺到許多人關心我們時,我們心中所感受到的感謝與溫暖,是任何事物都難以取代的。
辛苦的事情,所感受到的不隻是辛苦,而且也沒有任何人能認定我們是不幸的。
畢竟,我麵對現在這倒黴透頂的狀況.都能感到高興。
看我笑個不停的佐古學長,也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瀨、瀨川!你、你先冷靜一下!對了,其、其實我在介紹你這個照顧狗的工作時,有先收了一部分仲介費。我用那筆錢請你吃頓飯吧!雖然我們都很倒黴,但這種衰事,我們就拋到腦後……」
「你竟然幹這種事!!小俊你這笨蛋!騙子!」
隻見廣美用戰斧轟炸連接的扣頸後摔,讓佐古學長倒地不起。
可是,我完全沒將他們的對話聽進去。
不幸?三十萬沒了?那些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轉頭望著提籠。
「喂,十兵衛,你也想跟我們成為一家人嗎?」
「汪?」
仰頭望著我的老狗,沒多久又再次緩緩開口。
「……汪!」
啪搭。
十兵衛緩慢地搖了尾巴。不會錯,這是同意的意思。
小雛的笑容已經在我腦中浮現。
「佐古學長、廣美,真的很感謝你們!」
我對兩人深深低頭道謝,我打從心底感謝他們。
感謝他們讓我見到十兵衛,並且給我機會,讓我察覺到重要的事。
「那麽,我先走了!」
我沒有轉頭,就這麽跑了起來。
為了能盡量早一刻,回到我們的——也是十兵衛的家。
在這個時候。
在沒有十兵衛的屋裏,小雛正獨自玩耍。
「不知道十兵衛見到主人了沒有……」
小雛正對著兔寶寶說話。
那個不管什麽時候,都會保護自己,施了重要魔法的兔寶寶。
「小雛一定還能再見到十兵衛的,對吧?」
學會忍耐寂寞的少女,發出了這個疑問。
在這個時候,兔寶寶的腦袋似乎也微微點頭。
也許是正巧有一陣風,也可能隻是單純的巧合。
但是……
小雛的表情瞬間充滿光彩。
「太好了!一定是這樣的!還能再見麵的!下次我們要玩什麽呢?」
兔寶寶的布偶溫柔地看著重新打起精神的小雛。
彷佛像是它也看見了正氣喘呼呼,帶著滿臉笑容奔跑回家的佑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