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裏不算大,溜牆邊擺著一排沙發,左側有吧台,中間是四張台球桌,還有兩台老式遊戲機,屋裏開著幾盞大射燈,比外麵的路燈亮得多。贏川環顧一圈,搜索到熟悉的身影。齊天背對著他,穿著一件黑色汗衫,下麵是寬鬆短褲,頭戴鴨舌帽,正在彎腰看球,手裏的那根球杆前前後後伸縮好幾次,嘴上喋喋不休地跟對手說一定要對方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贏川來到人身後,對著那翹起的屁股壞心眼的糾結,到底要不要踢一腳。“噯嘿!”齊天揮動台球杆奮力一擊,一杆進洞,他笑得沾沾自喜,朝對麵的人抬了抬下巴,“兄弟,先說好,我要是清台了你可要講江湖道義,兌現諾言。”對麵的人哈哈笑,看向贏川說:“齊老板,你弟弟來了。”齊天猛地一回頭,有些驚訝地看著贏川:“你咋來了?”贏川說:“我找大哥。”齊□□台球廳最裏頭的走廊指了指:“屋裏呢,川兒,我這還有朋友,你先進去。”贏川一擺手:“你忙。”台球廳最裏麵有兩間房,一屋用來擺桌子供員工吃飯,另一屋擺張沙發和麻將機供朋友們聊天。贏川口中的大哥在第二間屋子,門沒有敞開,也沒有完全關閉,白色的門板留出一道縫隙,他隱約聽見裏麵傳來屬於大哥低沉的嗓音。他敲兩下門,輕喚一聲“大哥”。話落,立馬有人從裏麵把門打開了。為他開門的是三哥,正好守著門邊坐,三十歲的樣貌,長相平平無奇,但性格溫靜,擁有一雙丹鳳眼,嘴角時常掛著笑。除了老三,屋裏還有另一個男人,一個比他們任何人都年長、成熟的男人,英眉鷹眼,那雙眼睛裏裝滿了故事的滄桑卻依舊能發出善光。這是贏川的大哥,他叫蕭捷,是唯一能讓贏川打心底尊重的人。贏川對蕭捷點頭,露出發自內心、真心實意的笑容:“大哥,十裏河橋上堵車,我來晚了點。”蕭捷根本不會怪他,將旁邊的椅子往前推推,說:“小川,坐,我和你三哥剛剛還聊你呢。”贏川一屁股坐下,兩隻胳膊搭在麻將桌上,毫不客氣地將桌上的水果盤挪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然後用他那根堪稱藝術品的食指在裏麵扒拉來扒拉去。他大哥見他想吃,跟著他一起扒拉,最後在果盤底下找到一個品相完美的紅豔豔的油桃給他。他哢嚓咬一口,邊嚼邊皺眉。蕭捷笑道:“酸嗎?”贏川鼓著腮幫子點頭,把手裏的桃子往出遞,不想吃了。蕭捷把他那隻手推回去,輕輕揉了一下他的頭發,調侃道:“讓你選妃,上麵的一點也不酸,別浪費,吃完。”贏川隻好酸爽的吃完。三哥拉把椅子坐在他右側,關心地問:“小川,見到人了嗎?”蕭捷接過話:“加宥,你先讓小川喝口水。”加宥是老三的名字,隻有蕭捷會稱呼他的大名,贏川這幾個小的都叫三哥。講實話,贏川除了大哥和老五以外,到現在還經常把哥哥們的名字搞混,就因為別人總是老三老四老五的叫,他也跟著三哥四哥老五的叫習慣了。“我去拿冰啤酒。”加宥抬起屁股要出去。贏川按住他的胳膊攔下,“今天不能喝酒,會留味兒,他們在家。”“那我給你拿瓶水。”加宥出去不到半分鍾就回來了,手裏多了一遝純淨水,他放在角落裏,拿出兩瓶扔給贏川和蕭捷。贏川擰開瓶蓋,“咕咚咕咚”一口喝下去半瓶。蕭捷問了一個老三問過的問題:“見到了嗎?”贏川點頭:“見到了。”加宥急著問:“怎麽樣?”“就那樣,”贏川回憶著說,“跟咱們猜得差不多。”“是他嗎?”蕭捷拿紙巾遞給他,讓他擦擦嘴角的水痕。他沉思幾秒回道:“光憑長相很難確定。”--今晚的贏川沒打算在台球廳逗留太久,即便他很舍不得也要提早離開,來的突然走的也毫無征兆,匆忙的令齊天都來不及跟他扯幾句閑話。贏川不想擠地鐵,又害怕遇上堵車,他在回答大哥問題的時候就在網上約了出租車。蕭捷親自把他送到等車的路邊,陪著他靜靜地等待幾分鍾。這時候的天空上,漸熄的初星已升。“大哥,”贏川碰了一下蕭捷的胳膊,“修理店今天不忙嗎?”“不忙,最近沒什麽人就早點關了,”蕭捷邊笑邊打量他,“你看你,這麽點事兒非要當麵說,在電話裏說多好,來來回回折騰一趟,五分鍾都沒坐夠。”贏川把兩隻手插進兜裏,聳聳肩膀,透亮的嗓音中帶有頑皮和挑釁:“大哥什麽意思,不想我來唄。”蕭捷愣了一下,然後敞開笑容:“我是想你多坐一會兒,”蕭捷微斂神色,輕輕地歎息一聲,“還擔心你露出破綻他們會為難你,不過近兩年他們對你放鬆很多,看來很信任你,比我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自由多了。”一提起那兩個人,贏川的表情倏地變了,他低頭看著鞋麵,低沉的聲音中夾雜嘲諷意味:“我現在這丁點可憐的自由,是我多年隱忍換來的。”“這就是你,贏川,無限忍耐的能力與你的冷靜相得益彰。”蕭捷來到贏川身邊,一隻手伏在他的肩膀,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像薄荷味兒的糖。蕭捷盯著他那雙貓一樣明亮的眼睛說:“小川,有事給大哥打電話,不管在哪裏我都去接你,心裏有什麽話也可以跟我講,別藏在肚子裏。”“我知道,大哥,”贏川抬起臉,輪廓在夜色下模糊了,“你犯不上擔心我,這麽多年我都過來了,不差這幾天。”蕭捷用低沉充滿感情的調子說:“小川,我希望你快樂。”贏川笑起來:“嗯,我挺好的。”“怎麽樣,”大哥不輕不重地拍兩下他的肩膀,語氣變得明快,距離也跟他拉開了,話鋒一轉問,“周六的比賽能來嗎?”贏川篤定道:“能。”“真的?”蕭捷試探性地勸告,“你自己也說了,不能急。”“我說能來就能來,”贏川有點傲慢地抬起下頜,臉上泛著意想不到的嚴肅神色,“讓老五提前保養我的小紫,別給我刮壞了,周六上午我準時到。”“ok!”大哥跟他擊掌,“不見不散。”--晨昏朝夕,時光流逝。轉眼間來到周六。上午,晴空萬裏,連刮向門前風鈴的那點風都沒有。瑞升集團休息日,整座大樓都空蕩蕩的,唯獨二十二層人丁興旺。邵煜銘待在辦公室裏打發時間,身體陷在老板椅,擺弄著手機看規劃圖,喝著秘書衝泡的黑咖啡,臉上始終掛著讓人猜不透的表情。“贏川在哪裏?”今天的咖啡不對勁,邵煜銘一口就能分辨出來。萱秘書正在批文件,抬眸瞅他一眼,眼底浮現猶豫不決的神色:“邵總,贏川不在。”“嗯?”邵煜銘感到有點意外,“他周六不是沒課嗎?”“是..”萱秘書抿了下唇,臉色漸漸難看。邵煜銘抽空瞄她一眼:“你沒通知他?”“周五晚上,還有今天早上,我都有聯係他。”“那他怎麽沒來?”“呃...”作為得力下屬,萱秘書已經很久沒在領導麵前表現的吞吞吐吐。就在剛剛,她收到贏川的短迅回複,簡短又無情:【我拒絕加班。】這條信息讓她對贏川有了新的認識,而她作為一名精英又善解人意的下屬,怎麽可能蠢到把這種短信拿給上司看。萱秘書合上手裏的文件,打算說一些場麵話把這事兒糊弄過去,“是這樣的邵總,贏川一直沒有回複消息,我想他是沒看見或者是被其他事耽擱了。您放心,我已經安排其他司機,絕不會誤您的行程。”邵煜銘停下手裏的動作,慢慢轉動老板椅,正麵和萱秘書對視。他眯起眼眸思索片刻,輕笑道:“沒有回複?行啊,消息是昨天發的吧,一宿了還沒看見?”萱秘書輕咳一聲:“邵總,贏川這孩子很懂事,我想他一定是被其他的事絆住腳了。”“那麽大的高個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邵煜銘皺起眉頭,重新拾起手機點來點去,“?我怎麽沒在咱們群裏找到贏川,你沒拽他進來嗎?”萱秘書扶下額頭,掩蓋住臉上尷尬的表情:“嗯..沒有。”邵煜銘說:“你拽他進來,或者把他微信推給我,我親自問問他。”事到如今,萱秘書表示不想兜兜轉轉的解釋了,直言道;“邵總,贏川沒有微信。”“啊?”邵煜銘露出一個‘我沒聽錯吧’的表情,而後輕嗤一聲,”我忘記了,現在的小朋友喜歡玩企鵝。”萱秘書抿著唇,強擠出一個笑容:“他也沒有企鵝號,贏川從上班第一天就隻留下電話號碼,我和他是發短訊或者打電話溝通,工作中基本使用企業郵箱傳送文件。”邵煜銘用兩根手指刮著下巴,那雙狹長的眼睛又眯起來,一時沒有說話。萱秘書從他眼中察覺到王權的冰冷氣息,頓時覺得周圍的空氣有點不流暢,她整理下文件決定跑路,“邵總,如果您需要,我把贏川的聯係方式發給你。”好半晌,邵煜銘雙手抱臂,不太高興的“嗯”了一聲。萱秘書捧著資料往外走,裝模作樣的去找號碼。空曠的辦公室隻剩邵煜銘一人,他瞅著桌上的手機沉思,自言自語地說:“跟我玩神秘,還是呆的無可救藥?”剛說完,手機提示音響起,萱秘書已經把一串號碼發到他的微信裏。他撈起手機走向落地窗前,玻璃反射出的身影堅韌而挺拔,他一手插兜,低頭盯著那串號碼。不知不覺,贏川來到他身邊已有一周,他對贏川的感覺蠻複雜的,絕世美顏令他回味,可那性子...他著實有點吃不消,一股子書呆味兒,除了臉毫無個性鮮明的亮點,任勞任怨的木疙瘩樣兒甚至讓他有點來氣,比他那個酒囊飯袋的弟弟還要蠢萌,悶葫蘆似的拍都拍不響。他不是一個榨汁機老板,沒想著時刻壓榨員工,周六加班也不是常有的事,隻不過趕巧今天司機告假,他就想讓贏川代替司機跟在身邊,有意曆練曆練對方,哪成想,人家跟他玩‘失蹤’。邵煜銘越琢磨越不開心,總覺得贏川沒把他這個老板當回事,這才來幾天啊,表現的機會都抓不住。他沒再多想,複製電話號碼,直接撥了過去。一秒、兩秒、三秒...百無聊賴地數到五時,電話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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