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會為邵煜銘一行人準備的飯局安排在第一家度假屋,很是闊氣的中式庭院,包括住宿和其他娛樂設施。才藝表演結束,村長招呼著眾人移步到中式屋用餐。邵煜銘領頭走在最前麵,身邊跟著幾位區領導,大家有聲有色地談論著度假村改造計劃,邵煜銘偶爾附和一聲,他狀似不經意地環顧一圈,並沒有在人群中找到贏川的身影,他眼神不禁一暗,但沒說什麽,繼續往前走。--贏川之所以沒有跟著大家一起出去,是因為他想吐。若明若暗的燈光中,鏡子裏的他,臉色有些泛白。他擰開水龍頭,雙手捧起冰冷的水撲在臉上,反複好幾次。再抬頭看鏡子裏的自己時,眸中深處的火焰似乎被冷水熄滅了。他這次的生理反應有點誇張,差點失控,有好幾個瞬間,他手癢的險些要做點什麽來釋放內心的壓抑,最後忍住了,他想,或許該采納大哥的建議,抽空去看看心理醫生。大哥...贏川好像找到了一個支撐點,表情凝重地從褲兜裏摸出手機,劃開屏幕,在通訊錄裏找到蕭捷的號碼。沒猶豫,他直接撥過去。與此同時,他的身體靠著牆壁慢慢下滑,最後蹲在地上,手臂摟緊雙膝。“喂,小川。”聽到熟悉的聲音,贏川終於好受了點,想吐的欲望被消減,理智漸漸回歸。“大哥..”他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倒苦水,“三倍工資真不好掙。”蕭捷微怔一瞬:“怎麽了?”“我不高興。”贏川把臉埋在雙膝間,直勾勾盯著地麵。“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外太空。”蕭捷又急又想笑:“你這小子,每次說話都跑題,快點告訴我位置,大哥說過很多次,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去接你。”“嗯..其實..”贏川支支吾吾的顯得有點別扭,“我就是想聽你說話。”“好,我說你聽著,”蕭捷用溫柔親切的聲音開始娓娓道來,“是不是有人惹你不快了?或者是工作不順利?小川,你還記不記得你送過我一本書,書裏麵有這樣一句話,隻要你不在意痛苦,就能避開它的鋒芒。”贏川蔫蔫地小聲插話:“盧梭說的。”“對,是的,”蕭捷溫柔的笑起來,“不要在意他們,你要專注地不再顧及他人的為自己而活,自私一點沒什麽錯,大哥喜歡你的任性和自私,話可能有點肉麻,不過每一句都是真心的。”贏川仔細聆聽,直到心裏踏實。蕭捷又說:“不過呢,你應該清楚,大哥說這些不是引導你去做過激的行為,而是讓你放寬心。”“寬不了,”贏川的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我得找回來。”蕭捷扶額淺笑:“你怎麽這樣記仇?”“要是別人就算了,他不行。”贏川揪著自己的頭發,心裏盤算怎麽做才能讓自己舒服一些。電話裏稍稍沉默幾秒,蕭捷的聲音再次傳來:“不如我讓老五去接你,讓他陪你說說話,你倆不是總搭伴出去放鬆嗎?”“不用,我開玩笑呢。”贏川把頭抬起來,放鬆身體直接坐在地上,一腿屈起搭著胳膊,已然恢複血色的臉重現朝氣,“大哥,我就是想你了,想跟你聊天,聽你說話。”蕭捷微微歎息:“吃飯了嗎?”贏川捂住胃部,眼睛立馬瞪圓:“啊!對了,我還沒吃飯呢。”心情好了,食欲自然恢複。“有的吃嗎?”蕭捷認真地問。贏川帶著情緒說:“我能吃黃他。”“哈哈哈..”蕭捷忍不住低笑出聲,“他是誰?我好像猜到了,不管怎麽樣小川,做事別太衝動,遇到困難第一時間給大哥來電。”“知道了。”“那先這樣?”“嗯,拜拜。”贏川站起身,揣好手機,將襯衫扣子係到最上麵一顆,完事後走出洗手間。別墅裏靜悄悄的,他以為隻剩自己,沒想到會在一樓碰見蔡辰柯。對方見到他立馬湊上前,邊觀察邊說:“贏川,你在這裏,我一直在找你。”贏川好奇道:“蔡律師,你找我有事嗎?”“你是不是不舒服?”蔡辰柯眼含關心,目光落在他的兩鬢。在贏川拉響小提琴的那一刻起,蔡辰柯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發現他變了,變的又不明顯,後來又無故消失。“哦,”贏川摸著胃部,語氣很無所謂,“剛剛想吐。”“怎麽會?”蔡辰柯有些緊張地上下打量他。他說:“餓的。”蔡辰柯怔愣兩秒,隨即笑了,“那走吧,我們一起去吃飯。”--邵煜銘特別會搞事情。他交代村長,人到齊了才能上菜。所以當贏川走近餐廳時,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他身上,他不得不懷疑邵煜銘是故意為之。不止他一個人餓,邵栗暉也餓得前胸貼後背,湊到他跟前小聲抱怨:“你去哪了?都在等你。”贏川輕飄飄地說:“找個沒人的地方看你朋友圈,不小心看入迷了。”“.....”邵栗暉嘴角抽搐。人到齊,根據村長的安排眾人一一落座,這時候,邵煜銘又出幺蛾子。他坐主位,指了指旁邊原本留給區領導的坐位看向贏川說:“來,坐我旁邊。”又一次,大家齊刷刷的看向贏川。不等贏川有回應,已經被熱情的村長推到那個位置上。贏川站著,邵煜銘坐著。一高一低,兩人視線相碰,氣氛妙不可言。贏川拉開椅子坐下,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他拿出手機,用微信給大哥發了一條消息:【大哥,明早讓老五來接我唄。】蕭捷回道:【我去接你。】贏川將地址發過去,關閉手機放在桌上,坐直身體,期待美味佳肴。薛家堡子以做魚聞名,不管是煎炸煮涮都是數一數二。除了幾道素菜,其他熱菜都是魚類。贏川是真的餓了,不等菜上齊就拿筷子往嘴裏送吃的,既不矜持也不客氣。平時吊兒郎當慣了的邵栗暉都沒他狠,他隻顧埋頭幹飯,絲毫不在意那些異樣目光,可能其他人都在懷疑他和那個拉小提琴的優雅小王子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邵煜銘沒怎麽動筷,一直在跟村委會的人聊天,有時候會悄悄觀察贏川。必須得承認,被贏川叫過一聲‘老板’後,邵煜銘心裏很不是滋味,想知道贏川是不是生氣了。“你剛才去哪了?”邵煜銘突然湊過來跟贏川搭話。贏川吃的兩腮鼓鼓,含糊道:“去洗手間。”“那麽長時間?”“便秘。”“......”邵煜銘把臉扭回來,決定跟左手邊的區領導繼續談度假村改造的話題,至少不影響食欲。可是聊了沒幾句,他的注意力又不由自主地回到贏川身上。他再次向贏川靠近,看見贏川把按位菜一掃而光,笑著說:“你還挺能吃。”贏川側目看他,說:“我餓了。”邵煜銘把自己那份還沒揭蓋的按位菜推給贏川,“有本事把我這份也吃了。”贏川躍躍欲試:“你不吃?”邵煜銘的眼神有些輕浮:“我不太想吃。”“那我就不客氣了。”贏川用兩手端過來,執起餐具,在後來的用餐時間沒再抬頭說話。雖然他的吃相實在稱不上優雅,但在邵煜銘看來心裏舒坦多了。--夜幕將近,略微殘缺的一輪蒼白月亮浮現眼前。村長還在為招商操持,將幾位區領導帶到宿舍安頓,餘下四人留在度假屋過夜。邵煜銘和蔡辰柯的房間安排在二樓,贏川和邵栗暉在一樓。贏川那屋熄燈特別早,九點多屋裏就沒了動靜。隔壁的邵栗暉成鮮明對比,嘰裏呱啦的在跟朋友玩吃雞遊戲。十點一過,蔡辰柯走下一段狹窄的樓梯來到一層,他穿著白色的牛仔褲和淺藍色的綿料襯衫,腳上踩著涼鞋,鼻梁上的近視鏡不知道從哪借來的,看上去多了幾分斯文。他越過邵栗暉的房間,走到過道最裏頭停在贏川的房門口,抬頭看了看紅色的木門,又低頭掃一眼手裏的山楂汁,猶豫要不要敲門。他在門口轉了兩圈,最終決定還是不要打擾贏川休息為好。等他一轉身,比較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五米開外,邵煜銘雙手插兜站在那裏。兩人彼此注視,又很有默契地看向贏川的房門。“.....”“.....”這不巧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