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村東頭的路口, 木橋旁邊停有一輛黑色xc90。車窗裏探出一隻手,隨即傳來蕭捷的聲音:“小川。”贏川高興地“哎”一聲, 忍不住小跑兩步, 一個輕鬆跳躍鑽進大哥的沃爾沃。大哥扯過安全帶提醒他係上,歪頭觀察他的神色:“氣色不錯。”“昨晚睡的好。”贏川放鬆身體,整個人像蝦米似的蜷縮在副駕駛位,似乎心情甚好。蕭捷猜測他是大仇得報, 試探性地說:“看你快活的樣子, 是不是把得罪你的人塞進冰箱了。”贏川露出孩子般純真的表情:“我有那麽暴力嗎?”“那不然呢, 你照照鏡子, ”蕭捷將車室內鏡往他的方向挪, “你看看, 你臉上都寫著‘老子開心’這四個大字。”贏川衝鏡子做鬼臉:“隻要他不來沾邊, 我就不會動手。”“說吧, 你把人家怎麽了。”蕭捷深知贏川的脾性, 對待這種情況他向來不偏不倚。“哎呀真煩..”贏川粗魯地把鏡子掰回原位,腦袋往頭枕上磕了磕, 眼珠一轉話鋒猛轉, “大哥,今天訓練嗎?”蕭捷啟動車子, 邊轉動方向盤邊說:“今天可能不太行。”“哦, ”贏川有點小小的失落,“你們都好忙..”蕭捷聞言轉頭笑了笑, 伸手扒拉一下他的頭發, “瞧把你委屈的, 等你這邊辭職, 你會比我們更忙。”“辭職的事...再說吧。”贏川把手機掏出來, 找到邵栗暉的微信,點開朋友圈,放大一張邵栗暉被美女包圍的照片遞過去。“看,你快看。”贏川晃了晃手機。蕭捷抽空瞄一眼,笑出聲:“這是誰啊。”贏川說:“邵栗暉。”“他?”蕭捷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頭發怎麽那麽長。”“裝逼唄。”贏川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我也養長一點怎麽樣。”蕭捷裝模作樣的點頭:“我們家小川留什麽樣的發型都很帥。”“嘶...”贏川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大哥,你還是我大哥嘛,怎麽跟老五一樣。”蕭捷笑著挑眉,打了轉向燈,車子駛上高速。可能是怕遇到堵車,他開的有點快,但是很穩,不說話的樣子也能讓人感到安心可靠。贏川盯著看幾眼,心裏琢磨大哥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大哥,老五怎麽沒來。”贏川開始在車裏翻翻找找,隻在扶手箱裏找到一盒清口糖。蕭捷空出一隻手打開右手邊的儲物箱,從裏麵拿出一袋蔓越莓味的雪花酥遞給他:“你吃這個,老五今天約了人看工廠,他要做玩具批發,他跟你說過吧。”“嗯。”贏川淡淡應聲,往嘴裏塞進一塊軟糖。蕭捷從他的音節中聽出失落之意,安扶道:“你放心,不管哥哥們怎麽忙,永遠都不會忘記比賽。”贏川閉上眼睛說:“你們不用遷就我,尤其是三哥,已經有家的人,你們想做什麽就去做,我也一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蕭捷欣慰地看他一眼。他睜開雙眸,回以真誠的微笑。這時候,贏川的餘光瞄到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就在他們後麵不遠的位置,有意要超車。贏川輕輕扯動唇角:“大哥,邵栗暉在後麵,他在挑釁你。”蕭捷透過倒車鏡掃兩眼,微微轉動方向盤,帶著成熟睿智的慷慨笑聲說:“那就讓他過去。”贏川把臉轉向車窗外,翻個白眼。沃爾沃讓出位置後,改為那輛奔馳車行駛在前頭。可以肯定的是,前麵開車的邵栗暉不知道後麵車裏坐著的人是贏川,不然肯定會得得嗖嗖的按幾聲車喇叭。“大哥,邵栗暉走之前多大啊?”贏川突然好奇。蕭捷思考了一下說:“兩歲半左右吧,反正很小,那時候天天跟你四哥一起玩,當時是人見人愛,長得白淨還愛笑,大家都喜歡他,隻是他走的太突然,你三哥過了一個月才知道,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心裏一直惦記著。”贏川偷偷撇嘴:“真看不出來,你們對他印象還很好。”“他那時候就是個奶娃娃,能有什麽印象,”蕭捷笑著搖頭,“你呢?說起來你跟他接觸比較多,長大以後的他,你有什麽印象?”“長相粗糙,略帶下流。”贏川說完後往嘴裏扔一塊軟糖。蕭捷被他逗的開環大笑。車子駛下高速進入市區時,奔馳車變道拐向另一個方向。轉彎時兩輛車近距離接觸過一次,隔著那扇漆黑的玻璃,贏川隱約看見奔馳後座的身影。他想起邵煜銘說過的話,喜愛賽摩,經常瀏覽比賽視頻,多次提到‘七公主’和潘家園車隊。他把臉轉向大哥,有些嚴肅地問:“最近有人找過你嗎?”蕭捷困惑地皺眉:“你指的是哪方麵。”“就是..”贏川略一沉吟,“一些對賽摩感興趣的老板。”蕭捷認真思索一番後緩緩道:“其實一直都有,隻不過兄弟幾人自由慣了,太正式反而不習慣。”贏川豎起拇指:“大哥,堅持住。”蕭捷再次被他逗笑:“小川,你放心,兄弟們隻支持你,等你的俱樂部成立,大哥帶頭報名。”“說定了。”贏川像被順毛的貓,乖張又滿足。--進入市區後蕭捷帶贏川去朝陽公園看場地,來來回回見了不少人,折騰兩趟,趕在午飯前兩人回到望京的住所。贏川兩步並作一步地往樓上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在樓下就聞到飯菜的香味了。601的防盜門敞開著,大黃小黃坐在門口迎接,見他現身立馬撒嬌的就地臥倒。這兩隻流浪犬特別聰明,從不亂吼亂叫,白天會在小區裏溜達曬太陽,到了晚上就回家,根本不用主人操心。贏川摸摸小狗的腦袋,脫了鞋和外套,衝進洗手間洗手。出來時,大哥已經進門,林正義端著最後一道菜也從廚房走出來。“小川!”“四哥好。”贏川抱住林正義,在人肩頭聞了聞,“太香了。”“這是第五道菜,我從早上就開始做準備,上午...對了!你跟我來!”林正義把菜放在餐桌上,拉著贏川急匆匆往臥室走去。蕭捷看著他們笑了笑,轉身進了洗手間。林正義從衣櫃裏拿出兩件款式時髦的毛衣,一件黑色大號,一件紫色中號。他把紫色的毛衣遞給贏川,開心地說:“三嫂給咱倆織的毛衣,她上午來過。”贏川欣喜又驚訝,低頭打量新衣服,“人呢,你怎麽沒留下來吃飯?”“啊?”林正義撓撓頭,不懂這方麵,“沒說呀,送完衣服三嫂就走了。”“沒關係,”贏川摸著手裏的新毛衣,“等會我給嫂子打個電話說聲謝謝。”“她還說了,”林正義壓低聲音,“不能讓天天知道,原定計劃是三件毛衣,織完咱倆的她頸椎疼,天天那個改成手套。”“哦,活該他倒黴。”贏川不免幸災樂禍的笑出聲。兩人開始換衣服,脫掉襯衫穿上毛衣,頓時感到新季節的氣息。完事後他倆坐在餐桌前,用林正義準備的五道菜做背景,請求蕭捷為他們拍一張照片。連拍了五張,蕭捷把手機還給贏川。贏川一骨碌全發給加宥,讓對方分享給三嫂,還發了一段很長很肉麻的致辭。等回信的工夫,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贏川以為是三哥的來電,急忙把嘴裏的豆腐咽進去,拿起手機一看,臉色微變。打電話的人是母親。他撂下筷子,跟大哥打聲招呼,然後走到陽台接電話。“媽,有事嗎?”他把陽台的玻璃門關上,低著頭,抻了抻身上的新毛衣。母親告訴他,她和父親的出差時間會延長三天。若是以前,贏川的心裏會感到高興,現在沒感覺了,甚至希望那倆人能盡快回來,他們之間是時候該做個了結。母親又道:”贏川,自從你搬出去住,我和你爸爸最近都沒有見過你,我會聯係家裏的阿姨,讓她去看看你的情況。”贏川眼眸微眯,聲音不變:“公司宿舍,不方便。”電話那頭迎來深深的沉默。這種沉默贏川太熟悉了,他知道自己觸碰了母親的逆鱗,這個女人和她的丈夫控製欲極強,但他不以為意,嘴邊掛著冷笑,想象女人此時憤怒又沒轍的表情。好半晌,母親再次開口:“我和你爸爸很關心你的現狀,這樣,你用文字的方式總結一下你近期的表現,每天的經曆,值得深思和反省的事件,全部寫下來,等我們回到北京,你要第一時間交到我們手裏。”這些沉重的字眼傳到贏川耳裏,使他那隻握著手機的手猛地加重力道,手背的青筋泛起,指節因用力變得毫無血色。屋內的空氣溫吞吞的,他頓時感覺有點憋悶。他沒有回答,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外麵的世界。而他的母親並不在意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在下達任務後就幹脆利落地掛斷電話。這天晚上,贏川又做夢了。他夢見小時候,夢見外公去世的那天,夢見很多很多人,認識的或不認識的,最後他的身體陷入一個又深又黑的漩渦。醒來時,一身冷汗。他緩慢地呼吸著,手摸空虛的胃部,身體裏透著灼熱的不安,仿佛靈魂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