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字回道:【很忙,沒空。】隔了兩分鍾,邵煜銘發來一條沉重的話:【贏川,你為什麽這麽抗拒我?】為什麽?贏川捫心自問,他順著感覺去思考,腦海中一下子冒出他和邵煜銘在度假屋的畫麵,那個男人逼著他在陌生人麵前演奏小提琴,他最痛恨的小提琴!這件事就像一根刺紮在心尖,想不起時沒感覺,一旦記起來就會感到不舒服。大哥說的沒錯,他敏感又記仇。他不想為任何人妥協自己的情緒,他需要時間來消化。如果不跟邵煜銘劃清界限,他總有一種和過去牽扯不清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生煩躁、焦慮和憂鬱,他不想這樣。走出醫院時,贏川回了信息:【原因早就說過,我們不是一路人。】--當天,贏川辦成兩件事。俱樂部場地落實,位置定在朝陽公園附近的經濟園,一棟獨立的三層別墅,上一任租家是電競俱樂部的老板,地下一層幾乎不用重新裝修,設備抬走可以空出足夠的空間,正好用來停放閑置的摩托車。搞定場地,定下企業名稱,贏川去工商備案審批,很快就拿到營業執照。除了這些,還有許多手續要辦理。接下來的幾天,贏川一直在忙這件事。俱樂部需要裝修改造風格,還要擴展工作人數,誠招賽摩手等等,兄弟幾人全部放下手裏的活來幫忙,能做什麽就做什麽。齊天簽了一份正式合同,下定決心要陪贏川一起在賽道上飛馳,飛多少年都行。大哥也簽了一份,但因身體原因,很多賽事參加不了。至於其他兄弟,成家的成家,單純的單純,這兩個人的實際情況都不太方便,隻能給予經濟和體力上的支持,還剩一位顯少露麵的二哥。二哥是他們之中技術最老練、最優秀的。贏川屬於天賦型賽摩手,技術方麵可以媲美,但比賽經驗不如二哥豐富,他心裏始終惦記著二哥,可惜二哥對這方麵似乎已經失去興趣,更恰當的說是刻意避開。贏川一直堅信,二哥還是熱愛賽摩這項運動,隻不過在強迫自己走另一條路。他獨自窩在吧台,手拿兩部手機,低著頭打電話,一邊聯絡曾經交過手的賽摩手,試圖把人挖過來,一邊觀察微信等待二哥的回複。不遠處,齊天和蕭捷坐在一起。兩人商量著,應該怎樣招募優秀的車手。齊天根據現狀提出幾個意見,比比畫畫的,嘰裏呱啦地說現在什麽都缺,然後抓住裝修公司的經理,想要把牆壁改成假磚塊的白色。蕭捷製止了他的這種行為,客氣地跟經理說兩句便讓人去忙。“咋地大哥,我說的不對嗎?”齊天環顧一圈,一臉過來人的樣子,“大廳一定要是亮色,千萬不要搞得烏漆嘛黑,上次陪小川去獵鷹俱樂部,還以為進了地窖。”“這些事讓小川自己做決定,我們不要幹涉,”蕭捷用眼神批評了齊天,“我知道你是為他好,但現在的他不需要,你不要教他做事,他有自己的想法,俱樂部是他投資成立,不管好壞都由他自己承擔,如果遇到困難,我相信他可以自己解決。”齊天眼睛睜大,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大哥嘴裏說出來的。大哥笑了笑,解釋道:“小川最需要的是自由和個人意誌,過分關心隻會適得其反,你剛剛指手畫腳的行為跟他的父母有什麽區別?”“別拿我跟他們比,我可不會無緣無故的報警...”齊天翻著白眼,旋即看向吧台的贏川,心裏搜尋合適的字眼,“我看川兒真的有點焦頭爛額,大哥你也知道,以往比賽川兒都不怎麽露麵,跟那些賽摩手不是很熟悉,想要挖人過來,他說話的力度肯定不如你,何況他才二十出頭,你真的不幫幫他?”蕭捷順著齊天的視線看去,溫和的目光落在贏川光潔的額頭,看了兩眼,漾出淺淺的笑意:“我會適當的幫他,最終結果還是要由他自己來決定成敗,他還年輕,沒必要急於求成,而且現在也不適合,他需要沉澱下來。如果真的需要我們幫忙,他會主動說出來的,小川跟我們不會見外。”“,”齊天扒拉兩下頭發,拋出一個了然於心的神態,“明白了,我剛剛做的確實不對,大哥你真的...沒有你我們可怎麽辦。”“你都二十五了 ,還說這種話。”“靠!四十五也照樣說,誰敢笑話我,大哥我們不能沒有你。”蕭捷敲了一下齊天的頭,表情卻很和氣。這時候,林正義從外麵回來了,一屁股坐在他們身邊,獻寶似的把幾盒菜推到中間,那股很容易滿足的勁頭,儼然就像個孩子。林正義說:“老貴了。”齊天哈哈笑:“你小子也不看看這是哪兒,朝陽公園,這裏哪有便宜的東西。”林正義拽住蕭捷的衣角,壓低聲音說:”大哥,小川最近有點奇怪。”“哪裏奇怪?”蕭捷問,齊天也把腦袋湊過來。林正義說:“不愛笑,話也少了,陪我玩遊戲總輸,他以前很厲害的,反正我覺得他不開心。”齊天和蕭捷對視一眼。齊天感到納悶:“不應該啊,他爸媽都走了,他應該嗨起來才對,我看他最近非常積極,每天有幹不完的事。”“他在找事情給自己做,你覺得他為了什麽?”蕭捷接過話,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你別忘了,他前幾天進過醫院。”齊天詫異地張張嘴,忽然想通了什麽,整個人都沉默下來。蕭捷轉臉看向吧台,贏川始終保持一個姿勢,還在那裏講電話。“有些事情,尤其是關於原生家庭。”蕭捷的眼神中透著濃濃的關心,“想要放下過去的擔子,哪有嘴上說的那麽容易,他畢竟在那裏生活了二十年。”齊天沉聲道:“怎麽做能幫到他?”“沒人能幫得了他,仔細想想,這是一種自然現象,很多東西從體內卸掉,靈魂卸空了,接下來就需要有其他東西來補充,或許是夢想,期待,還有可能是愛情。他會一點一點充實自己,然後享受新的人生。”蕭捷說完這段話,衝著兩個弟弟坦然一笑,隨即站起身,踱著步走到吧台。贏川剛好打完一通電話,一抬頭,看見大哥站在眼前,臉上掛著讓人踏實的笑。大哥說:“加油。”作者有話說:第28章 夜幕低垂, 幽暗的酒吧,隻有音樂的問候。在這個孤寂的地方, 籠罩著深沉而神秘的夜幕。贏川獨自坐在吧台, 默默地喝著調酒師為他提供的一杯‘尼格羅尼’雞尾酒。這酒在世界上很受歡迎,有名的斷片酒之一,香氣平衡複雜濃鬱,有烈性也有橙皮的香, 還摻雜一點苦味和味美思的甜。贏川喝完一杯沒什麽感覺, 又要了一杯。調酒師提醒他, 這種酒需要時間發揮, 可能喝著喝著就倒了。他玩把著漂亮的酒杯, 悠悠地笑了:“那最好。”“別, ”調酒師裝出一副怯畏的樣子, “如果你倒在這裏, 絕對能引來狼群, 到時候我可保不了你。”聞言,贏川的眉毛稍微挑了那麽一下, 莫名地帶著幾分邪氣:“獨居的野獸會怕狼群嗎?”“沒聽說過嗎?一群狼天下無敵。”“嗯...那就辛苦點一個一個的來解決。”說話間贏川把三張紅色人民幣卷成圈, 塞進餐巾盒的縫隙中,他每次來都要額外給點辛苦費。調酒師不會跟錢過不去, 立馬按照他的需求調一杯烈酒。喝到第三杯, 贏川不僅沒暈,反而覺得腦袋愈發清醒, 曾經忘記的舊事紛至遝來地湧上心頭。他垂眸, 盯著指尖沉思。這時, 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 帶著一股清淡好聞的香氣。這人離的很近, 挨著贏川坐旁邊,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用手點了點吧台,調酒師立刻拿出一瓶人頭馬。白蘭地中加了少許的蘇打水,多餘的裝飾沒有,這種簡單的喝法讓贏川想起一個人。於是他轉頭,看清楚了身邊的人是誰。邵煜銘對調酒師做個勿擾的手勢,對方微微鞠躬,將半瓶人頭馬和一桶冰塊放在吧台,然後就識相的走人了。贏川看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喝自己的酒。“這是我存的酒,”邵煜銘倒了半杯白蘭地,加了一塊冰,把酒杯推到贏川麵前,“要不要嚐嚐,很不錯,喜歡的話我送你一箱。”贏川打量那杯酒,忍不住想笑:“你這人真有意思。”“我說的不夠土豪?”邵煜銘露出包容理解的表情,“那送一車如何?”贏川沒搭茬,眼睛也沒往別處看,一直盯著酒櫃上的酒瓶看,一副高冷難接觸的樣子。邵煜銘又將那杯白蘭地往前推了推,“真的是好酒,你要知道,這種酒每年限產,如果我真的送你一車,我也不敢保證全是真的,所以我說的一箱,絕對誠意滿滿,不玩虛的。”贏川皺了下眉,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邵煜銘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栗暉沒告訴過你嗎?這家酒吧有我的股份,很多好酒我都會存在這裏,相當於一個酒庫。”“哦。”換來的隻是贏川冷淡的回應。“怎麽,一聽跟我有關,以後不會再來了?”邵煜銘的眼神中帶著調侃,還有幾分認真。贏川把臉轉過來,麵無表情道:“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邵煜銘一時語塞,隨即豁達地笑起來,邊笑邊搖頭,“是你太認真,我隻是擔心...”擔心什麽?贏川用那種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神睨著他。邵煜銘笑容變得委婉:“擔心你不會再來。”“別總說些曖/昧的話。”贏川壓根不吃那一套,甜言蜜語到他這裏統統作廢,他繼續喝著自己的尼格羅尼,沉靜地喝著,眼神越來越渾濁,甚至是有點亂,讓人不禁聯想到伏在樹叢中餓急了的豺狼虎豹。氣氛莫名有些壓抑,直覺告訴邵煜銘,今晚的贏川有點不對勁,好像在刻意壓著什麽不好的情緒,說不定在某一瞬間就爆發了,而且後果很嚴重。邵煜銘想起前陣子在醫院碰到過贏川,那時候起,贏川身上就散發著陰鬱、黑暗的氣息,他側目觀察,遲疑著問:“心情不好嗎?”贏川沒吱聲。邵煜銘並不介意,左右環顧一圈,視線掠過很多個長相不錯的年輕男人,看了幾眼覺得索然無味,很快把注意力移回贏川身上。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邵煜銘一陣心悸,忍不住問:“找到伴兒了嗎?”“沒有。”贏川說完微微仰頭,喝光自己杯裏的雞尾酒,渾濁的眼睛慢慢變得深沉。邵煜銘盯住他的喉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吧台,腦海中搜尋合適的字眼,思索半天,糾結著要不要拋出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