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李景恪問他。池燦噎住了,好一會兒沒說出話,心髒突突跳起來。李景恪那邊很安靜,大概是在他們那間屋子裏,此時大概率坐在桌前開著電腦。李景恪像是笑了笑,又說:“做是做不了了,自己動手吧。看看倒是可以。”“看什麽……”池燦不確定地嘟囔。他話音剛落,耳邊滴嘟一聲,電話即刻被掛斷,嗡嗡嗡的視頻通話撥了過來。池燦神經格外敏感,捧著手機手一抖,便接通了池燦在屏幕上的臉被光照得發白,周圍卻黑影晃動,看起來格外滑稽,他立即打開了床邊的小夜燈補光,坐好後理了理剪短的頭發,然後衝鏡頭一笑,露出來的眉眼幹幹淨淨,眼睛眨一眨仿佛忽閃忽閃。李景恪那邊並沒有開攝像頭。池燦停頓片刻,很快想到一些事,不介意了,知道李景恪可能不喜歡麵對攝像頭。“哥,”感覺到手機上那個圓點背後是李景恪的雙眼在看他,而自己相當於被蒙住了眼睛,池燦莫名更緊張起來,“看什麽?”信號似乎有些不穩,他在等李景恪說話,然而宿舍門外不斷傳來腳步聲,虛驚一場後又是另一場,其他人不多時肯定會要回來了。李景恪再次開口,仍然隻有聲音:“看看你。”池燦喉結滾了滾,不動聲色地伸手往下按在身前,嗓音黏糊地說:“那你什麽時候親自來,我把課表和放假表早都發給你了。”“會來的,急什麽,”李景恪說,“手放在哪裏了,弄髒床單要自己洗了。”“不會弄髒,”池燦回道,“哥,國慶長假來吧,多幾天”他正說著,宿舍門瞬間被打開,池燦那幾個室友哥們剛在樓下買了宵夜回來,一下便竄了進來,緊接著寢室裏回旋著哐當一記門響。“池燦你這麽早就回來了啊,”有人直接走過來撥了撥他的床簾,“就睡覺了?下不下來吃宵夜?”“他又在打電話吧,今天怎麽去床上打了!”那人嗓門巨大,帶著調侃。池燦急忙之中隻是將手機反過來按在床上,嘴裏說著幹什麽啊,不得不探頭出來,以證明自己清白。“別裝別裝,是不是在這跟女朋友打電話呢?”他們終於不憋了:“還幾乎每天都打!你女朋友管你這麽嚴啊!”池燦心虛怒視著底下笑嗬嗬那三人,耳機裏卻是沒有切斷的李景恪的咳嗽清嗓聲。他猶豫了一小會,硬著頭皮說道:“對啊,你們沒有?”“池燦。”李景恪在叫他的名字。“我說池燦桃花旺,原來早就旺著了,高中時候交的女朋友啊,她在哪讀大學?”池燦沒辦法同時應付這兩邊,捏著手機想掛視頻卻不敢掛,隻摘掉了耳機,一咬牙邊爬下樓梯邊說:“他在我們老家風城,你們怎麽大驚小怪的。”終於坐回椅子上,池燦連忙在對話框裏打了一串字過去,說同學回來了,等一等,然後俯身過去對著鏡頭晃了晃臉,才摁滅屏幕自動掛斷了。在此之後,同宿舍的人再一看池燦在打電話,就頓時做出“懂了”的表情,打遊戲湊人頭也隻能先開一把。李景恪似乎沒有再追究池燦提前掛視頻和把他說成是女朋友的事,隻是對他敞亮說開後愈發明顯的暗示和撩撥沒什麽反應,弄得他更心癢起來。池燦偶爾變得沮喪,尤其想家,想見到李景恪,學習和玩樂的時候都心不在焉。他有點不想要那些所謂的勇氣了,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逞強,也許軟磨硬泡或者說說害怕,李景恪就能陪他來開學報道,至少能在這個陌生又繁華的地方留下一點影子,讓他少犯些酸不溜秋的相思病。直到國慶長假來臨。池燦原本都不抱希望了。放假前一晚李景恪回去得很晚,沒接到他的電話,撥回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李景恪是那天深夜到的北京。池燦緊張了一整天,晚上跟班級聚完餐,按信息所說等在校門口外,視野裏終於出現了那道身影的時候,他恍惚片刻,驟然站起來,想要大叫,邊控製不住地張嘴笑起來,邊抹了下眼睛,然後朝馬路對麵飛奔過去!他高興壞了,李景恪擰眉讓他看馬路,他用力點著頭,依舊是跑過去的。後來的那幾年,除寒暑假,池燦從本科到保研本校,李景恪每年都會來看他一兩次,為了遵守那一晚的諾言。池燦在見到李景恪後,為了給哥哥找落腳睡覺的地方,他們在學校外最近的一家賓館開的房。之後賓館翻新換過名字,池燦依然次次跟李景恪住的這家。那一晚池燦躺在李景恪身下,後背壓著低價賓館裏粗糙的白色床單,耳邊是粗重的呼吸聲,光線也像在喘息裏閃爍。他終究為“女朋友”幾個字吃盡了苦頭,被來回折騰到淩晨,天仿佛快要吐白。活在室友同學口中的池燦的風城女朋友被徹底粉碎了幹淨。池燦赤條條縮在李景恪懷裏,一抽一抽地讓李景恪以後都要來看他,李景恪看他被弄得可憐可愛,覺得不是難答應的要求,就說的好。池燦氣喘急促,偷偷地笑。小狗是可以飛行,可以充滿勇氣先行探路。但池燦也永遠有人要愛,要被人愛。第75章 re-舊照片碰上池燦放國慶,李景恪在工作室上班確實如唐殊所說,很好挪假,他可以在北京停留幾天。池燦白天拉著李景恪在他們學校裏閑逛,綠蔭道下微風徐徐,路過湖邊適合散步背書,學校裏藝術氛圍也濃,路上碰見的穿著打扮大多都前衛時尚,放假留校的同學一撥撥張羅著去哪兒活動和聚餐。李景恪多年沒有再回憶過校園生活,他曾經的所謂校園生活和池燦如今的也差別巨大。因為是在北京,曾經隻和池振茂有著關聯的北京,他看什麽仿佛都帶著些審視。除去池燦和他說話把臉湊上來的時候。那眼裏還浸潤著歡愛後的神態,聲音沙沙的,語速有些慢。這裏對李景恪而言變成了隻是池燦讀書上學的城市。盡管如此,李景恪和池燦一起走在偌大的校園裏,看起來卻絲毫沒有違和的感覺,不像什麽迂腐家長來視察池燦的學習生活,如果不是他們之間始終隔著點距離,在有些人看來,他們更像一對同性情侶。他們過了天橋在那附近的食堂吃飯,然後才去了池燦的宿舍。池燦在走廊裏時其實有點忐忑,擔心宿舍裏有人,他那幾個同寢的哥們都知道,他假期既沒有出去旅遊,也沒說過要坐車回家,夜不歸宿這件事估計又要被逮住問上幾句。難道要池燦回答是和他老家來的女朋友出去開房了嗎?按開宿舍的大門,一進去,池燦果然迎頭便撞上了正激情開黑的倆室友,他們齊刷刷扭頭一看是池燦,哦喲一聲,說:“回來啦,昨晚去哪裏睡的?”“發消息消息沒回,害得我們不知道要不要給你留門,做什麽好事去了。”“女朋友來找你了啊?”他們眼睛隻再往外瞟了瞟,看見池燦身後突然多出來了個人,頓時愣住了。李景恪站在門口,肩寬腿長個子太高,一時間令本就不大的宿舍顯得更擠起來,雖然表情溫和,但自帶著跟他們非同齡人的某種壓迫感。池燦尷尷尬尬往裏走了兩步,忽然很想昭告天下李景恪跟是他女朋友也沒多大差別,但顯然不能,李景恪不會同意。他開口介紹道:“這是我哥,放假來看我了。”那兩人早知道池燦有個供他上學、在家當家作主的哥哥,如今見了發懵片刻,以為剛剛說漏嘴害了池燦,連忙摘掉耳機訕訕笑了笑。李景恪跟他們打了招呼,把給池燦買的那堆吃的讓池燦提進去,池燦心領神會,火速掏了東西扔給室友分享,然後又火速收拾了兩下自己的桌子。“女朋友?”李景恪這才仿佛不知情地問道。“沒有沒有,我們開玩笑的!”“對,我們是看池燦昨晚沒回寢,就問了問。”雖然上了大學談戀愛也沒什麽,但池燦這個是高中就有的,該打的掩護還是要打。他們不禁也感歎池燦還挺會藏,成績竟然也沒被拖後腿。當著池燦同學的麵,李景恪收起了些情緒,隻有家長的感覺了。他沒有再故意多問關於自己弟弟女朋友的事,反而和池燦那兩個同學聊起了遊戲,即使是家長,好像也是開明的家長。池燦草草收拾完東西,轉過身來看了看李景恪,對室友解釋般說道:“我哥來一趟,順便旅遊,這兩天我都住外麵去了,不用給我留門了。”“行嘞,知道了,”池燦的室友倒是羨慕起來,“我親哥怎麽沒這麽好,對我不是打就是罵的。”“有事電話聯係!”池燦連忙應著聲,悶頭拽著李景恪的胳膊就往外走,急匆匆離開了宿舍。他是跟他哥出去住的,再如何夜不歸宿,都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池燦其實是跟李景恪到賓館做愛,做累之後單純抱在一起睡覺,在外麵逛完回去就一整天也不下床,退房前一秒,池燦也會在門後纏著李景恪接吻。這些都不會被人知道,因此可以肆無忌憚。很快李景恪就會回去,池燦回到學校裏,還是那個常常給“女朋友”打電話的好弟弟,總是期待著回去風城。李景恪回來之後便還是上班。家裏沒別人了,不用再多管一個池燦,他倒是輕鬆不少,除去處理工作室的那點事,一天之中好像又空出了大塊大塊無所事事的時間。其實中間也還有裝修要盯。李景恪在濱海大道旁買下的那套頂層複式前前後後裝了小半年,到冬天終於裝完了,敞著窗戶在通風散味中,裏麵已經跟池燦當初來看的時候截然不同,煥然一新。最遲也是明年就能搬新家,李景恪沒有續簽租房的年度合同,而是以月租形式繼續付著錢。消息兜兜轉轉,羅傑也聽說了李景恪在下關買了房,很快要從筒子樓搬走了。以前李景恪總要先顧著家裏那個弟弟,沒時間出來聚,他們這群老熟人總缺了一個,雖然為了程言寧那事弄得有點尷尬,但多年交情總歸還是在的。李景恪沒有那麽計較。羅傑那天剛好碰上李景恪,找時間便約了李景恪出來喝酒吃飯。還是在羅傑他那建水燒烤店裏,這麽多年,燒烤店味道沒變,每晚生意紅紅火火,民宿客棧裏來的新鮮遊客和當地回頭老客一半一半。“當初看你又回去做了玉石翡翠這行,就知道兄弟你要發了,”這晚就羅傑和李景恪兩個人,他邊開著啤酒瓶,邊對李景恪說道,“我還跟他們打過賭,說李景恪是會先把池燦扔了,還是先辭掉那跟石頭打交道的破活兒你不知道,隻有我賭對了!”李景恪看著羅傑把一瓶啤酒遞過來,倒在杯子裏,他喝了一口,好奇般問:“賭的什麽?”“賭什麽,就賭了一頓米線,虧死。”羅傑說。他恭喜李景恪:“房子都買了,以後日子就好過了。”李景恪跟他碰杯喝酒。“恪哥,其實我真不信,你一直養著池燦就是為了找他親爹去換錢,”羅傑猛幹了一大口,聊了起來,“按理說,找池家換錢那次,已經是迫不得已,老太太要治病救命,換一次養小孩養兩年差不多了,到後來你又不缺錢了,還用得著拿池燦去套池振茂那點啊?!”“不缺錢就隨手把人丟了,直接趕出家門?”李景恪笑了笑,問羅傑。羅傑調侃:“我看你平常最怕麻煩,也不是不容易狠心的人啊。”李景恪挑了下眉,沒說話,仿佛等同於默認,既承認他是有那麽容易狠心的人,也承認除責任外,池燦是可以被特別對待的。“池燦如今去北京上了大學,”羅傑說,“北京有池振茂,你也放心?北京什麽地方啊,我們這天高皇帝遠的,去一趟都費勁。”“有什麽不放心的,池燦挺怕我的,不是你說的麽。”李景恪淡淡笑著說。喝多一點之後,說起話來也不用顧慮太多了,李景恪跟池振茂這輩子都水火不容,是認識了這麽多年後顯而易見的事,羅傑直說道:“恪哥,這麽多年朋友,其實我跟許如桔他們是一個意思,池燦跟池振茂到底是親生父子,血緣關係不可能改得了的,池振茂當初不過是遠在北京沒趕回來,池燦能有多恨麽。總不能因為突然來了一個池燦,什麽都舍棄了,值得嗎?”李景恪微擰了一下眉頭,又很快鬆開,開口道:“我舍棄什麽,池燦沒來的時候,有差嗎。”“無論怎麽樣,池燦是我弟弟,”李景恪扯扯嘴角,“影響不了別的,就像你媽永遠是你媽一樣。”羅傑停頓半晌,終於說:“程言寧回來了。”李景恪依然夾著鐵盤裏的燒烤,毫不在意地點點頭,說道:“風城人回風城不是很正常。”“知道你煩他,”羅傑笑歎一聲,說,“他剛去昆明到他爸公司了,交了個新男朋友。”“我不煩他,”李景恪抬眼看向羅傑,麵色無波無瀾,有些好笑地說,“有什麽好煩的。”“恪哥,你當初不願意跟小寧複合,是因為小寧說的分手,說走就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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