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與中學生賭命
拿出男子氣概吧!倉田君! 作者：齊藤真也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知道小夜跟愛衣的秘密、開始腳踏兩條船的第三天晚上。
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看樣子是無法一直隱瞞下去……向她們坦白說不定還好一點。」
但是，一旦愛衣跟小夜知道我劈腿的話——
『優樹你這叛徒!玩弄糟蹋我佛慈悲之罪，就用死來償還!』
『嗬嗬……看來優大哥必須接受一點處罰才行呢。』
如此可怕的情景，有如暴風雨在我腦中徘徊不去。
我下意識地抱緊自己顫抖的身體。
手機就像早已算好時機般突然響起。
「!」
我看了手機螢幕，是小夜打來的。
「喂、喂?」
『喂，請問是優大哥嗎?我是小夜，很抱歉這麽晚還打擾您，優大哥您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方便啊，而且現在還沒九點，我平常到一點都還醒著。」
『是這樣的嗎?優大哥果然好厲害，可以撐到那麽晚都不睡覺。』
「會、會嗎?哈哈哈。話說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
小夜晚上打電話給我還真稀奇，發生什麽事了嗎?
『那、那個，優大哥您知道在郊外新開了一家大型購物中心嗎?』
「這麽說來好像有印象呢，剛蓋好的時候電視上好像還播了廣告。」
聽說那間購物中心是由複數企業合資所建。
『那、那個，如果您方便的話，想問看看在周日餐會之前是否能和您一起到那邊走走……』
「這難道是……」
『是、是的。我想請您跟我約會。當、當然這必須要優大哥願意才行……』
就算透過電話，我也知道小夜現在相當害羞。
「是、是喔。唔……這個嘛——」
『不方便嗎?』
光聽聲音就知道小夜充滿期待，這下我哪拒絕得了?
「那就去逛逛吧。」
『可以嗎?真是太好了……「斷而敢行，鬼神避之」這句話看來是真的呢?』
雖然在我心中仍有種種不安的情緒交雜，但還是先把那些煩惱放到一邊……光是聽到小夜那麽開心的樣子，就連我也高興了起來。
掛上電話後，小夜馬上傳了一封寫著詳細集合時間地點的郵件來。
我也藉此跟她互傳簡訊，直到她就寢。
◇
在連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的漆黑之地，少女獨自一人，貌似十分痛苦地抱膝而坐。
少女抬頭望向這邊問了我一句，從語氣聽起來，她好像還存在著些許冀望：
『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嗎?』
對她而言，這就像是從天而降的蜘蛛絲；對我來說也是費盡幹辛萬苦才抓到的、拯救少女脫離黑暗的微薄希望之索。
所以為了不讓絲線斷裂，我馬上回答：
『當然羅!我會一直陪著你，因為我是——』
霎時間白光覆蓋我的視野。
同時傳來一股讓我絞心的甜蜜疼痛，從我指尖滑落，再度消失於心頭深處。
「你這奴隸打算睡到什麽時候!」
「唔!」
刹那間，劍突受到一股強力撞擊，讓我精神一下子全來了。
「你已經忘了我們約定好的事了嗎?你的腦子沒有腦漿而是塞滿柿子乾嗎?」
「咳、咳、咳咳咳!」
「喂，好好聽我說話!」
「沒辦法啦啊啊啊啊!」
我可是幾乎無法呼吸相當痛苦啊!哪有餘力聽你說話!
等調整好呼吸後，我問愛衣：
「話說你幹麽一大早就用膝蓋墜擊撞人家的劍突?」
「因為我很生氣!」
愛衣一臉認真地回答。
「那為什麽你會氣到差點對青梅竹馬犯下殺人未遂之刑啦!」
愛衣擅自坐在椅子上，以一副獨裁暴君的姿態看著我。
「優樹，你知道我了的真實身分後，救了你一命的是誰啊?」
「是愛衣你。」
喀!
少女這招腳跟落下技來得漂亮。
「是愛衣大人才對吧?」
「速，愛衣大人。」
「你給我聽好，即便隻是形式上而已，為了救你的小命，我可是委屈自己跟你訂婚羅?所以你身為奴仆，有替主人我賣命的義務!」
她站起來，握緊拳頭賣力演說：
「奴隸不得比主人早睡!早上得比主人早起!既不得怠慢我，也不能踏到我的影子!」
；見然是主從宣言啊!」
等等，就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被比自己年幼的人如此對待豈能忍氣吞聲?
正因為社會縱容這種不懂敬老尊賢的態度，才會造就出最近新聞常報導，引發「學級崩壞（注5）」的沒家教死小孩。（注5?原文為「學級崩壞」?。意指學生不聽從教導，課程形同虛設，級任導師亦無法以一般方式解決，導致學校功能無法正常運作之狀態。）
為了愛衣的未來著想，我得嚴厲地教訓她一番。
「喂，我說你啊。你的確是我的救命恩人沒錯，不過跟長輩講話也不該用這種態度吧?」
「幹麽，不過是個奴隸還想反抗我嗎?」
愛衣張大眼睛直瞪著我。
唉，果然是個小鬼，竟然以為這樣我就會害怕。
正當我這麽想，愛衣拿出手機不知道撥電話給誰：
「嗚嗚……茜小姐嗎?嗯，是我啦……剛剛啊，優樹竟然強壓我到床上，我雖然有抵抗啦……他卻說等你數完天花板的汙漬就結束——」
「愛衣大人非常對不起!我剛剛太得意忘形了!」
我立刻下跪。
「——的那種漫畫，他剛剛竟然拿那種漫畫給我看耶。一大早就讓人看那種書，優樹他真的好變態喔。」
愛衣一臉得意，隨便講個理由打發茜小姐，然後掛斷電話。
「就是這樣，你懂了就好。而且我也不想製造無謂的紛爭與傷害。」
可惡啊……這家夥，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報仇!
「對了，你知道郊外新開的那家購物中心嗎?好像是前天才剛開幕的。」
「知道啊，電視都有廣告呢。」
「我今天下午要去那邊逛逛，放學後記得來接我。」
這話讓我臉頰抽搐。
腦內充滿我昨天晚上跟小夜的對話。
「那個，可能沒辦法……」
「什麽?難道你沒聽到我的命令嗎?」
對，我沒聽到。因為我早就跟小夜約好今天下午要一起去購物中心了。
當然，我可不敢這麽說，我隻好像金魚般張口閉口。
正當愛衣覺得不太對勁而露出一臉狐疑時，我反射性地解釋道：
「抱歉!其實下午我已經跟高中的朋友約好要去那了!」
「喔～是喔，那就沒辦法了。」
我還想說她一定會再多念上幾句，她卻就這麽算了。
「畢竟你是先跟他們約好的對吧?我可沒過分到硬要你配合我的行程。」
雖然嘴巴很壞，但這家夥至少還有一點常識在。
能夠再次確認她不是個隻會耍任性的女孩，總覺得有點高興。
「作為補償，優樹下次放假就一整天都幫我試吃蛋糕吧。」
收回前言，她果然是個桀傲不遜的家夥!
我一邊顫抖，一邊決定下次放假就算隻多一步也好，我都要盡可能遠離愛衣。
◇
說要跟朋友去逛大型購物中心，的確是個天大的謊言。
雖然可以互相錯開時間見麵，但我可沒膽子冒那麽大的險。
放學後，我隨便解決掉午餐便前往車站。
目的地離這裏搭電車約三十分鍾。
畢竟我跟小夜交往一事還是秘密，保險起見，我們的集合地點就約在當地的車站前。
「優大哥!」
「啊，小夜。」
當我穿過剪票口，發現小夜早已在那等候。
小夜穿著白色連身洋裝，上頭套著一件開襟毛衣，手上提著一個小包包。
小夜一看到我便小跑步過來，一臉微笑讓人感覺她相當雀躍。
難得看到小夜穿便服，不由得令人目不轉睛。
「對不起，我來得有點晚。」
「沒關係，我也才剛到而已。」
「那我們走吧?」
「好的!」
購物中心開幕才第二天，再加上又是周六下午，店內人潮眾多，幾乎擠得水泄不通。
「好多人喔。」
小夜看到人那麽多，忍不住瞪大眼睛。
「因為我不高，很可能會被擠進別的人群走散……」
「小夜的個子的確不高呢。那為了防止你走失，你就牽我的手吧。」
「說、說得也是，要是走失可就麻煩了呢。」
小夜真的十分開心似地嘴角上揚，牽起我的手。我牽著小夜，往人潮較不擁擠的地方走去。
這座大型購物中心地上共有六樓，再加上地下兩樓，總計樓層數為八樓，裏麵有相當多知名品牌的專賣店麵。
我們首先到二、三樓的女裝賣場繞了一圈。
「優大哥您看，這洋裝看起來好可愛呢。」
「是啊，而且用色也偏深色係，感覺挺適合小夜你的。」
小夜就這樣拉著我四處閑晃，看賣場裏的東西。
「啊，那鞋子看起來也好可愛。」
小夜一直都那麽樂在其中。
而我則因為一直逛這些沒興趣的女性商品，稍微開始覺得膩了。不過當我看著眼前這位開心活潑的女孩時，就會不自覺地想，能跟她一起來真是太好了。
此時我從眼前的店麵裏聽到一段對話：
「美樹你看，這個不錯吧?像你腳那麽細的人一定很合適!」
「才沒有呢，這種靴子，像紀子你這種身材的人穿了才好看啦。」
店裏有兩位貌似大學生的姊姊，手拿靴子興高采烈地交談著。
那位叫美樹的大姊姊頂著鮑伯頭，發色染成淺褐色。
穿著短褲毫不吝嗇露出大腿的美樹姊姊，散發出一股無法言喻的性感魅力。
就算被她的美腿踩著玩弄也沒關係……不，我想被她踩啊!
「哈哈，今天有來這裏真是太棒了—」
「是嗎……真的有那麽棒嗎?」
「小、小夜!」
當我聽見那充滿殺氣的聲音而回頭時，小夜以一臉陰沉的笑容看著我。
「沒有啦，這個是……」
這句話的魄力，讓我就像小綿羊遇到大野狼般抖個不停。
小夜用力握緊我的手：
「怎麽了嗎?優大哥您請說，不用顧慮。」
「就……就那個嘛……對啦!我想說的是像這樣子跟小夜在一起很開心呀!」
「咦……?」
小夜的陰暗笑容又恢複成原本的喜悅表情。
「仔細想想，我們倆很少像這樣一起出門，所以我才覺得今天真是來對了。」
一聽到我這麽說，小夜的表情以驚人幅度放鬆，簡直讓人擔心她是否會就此融化。
「我、我也覺得能像這樣跟優大哥在一起很開心喔。」
小夜羞紅臉頰笑笑地說。
看來這次成功混過去了。
我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再來去那邊看看吧?」
為了不再壞了小夜的心情，我牽著她到別的地方去。
繞過二、三樓後，我們搭乘電扶梯到五樓的玩具、運動用品賣場。
逛賣場逛到一半，小夜突然拉了我左手一下。
「怎麽了?」
「那個，優大哥，我可否到聽雨軒去一趟?」
「聽雨軒?」
我沒聽懂小夜在說什麽。
「聽雨?今天就沒下雨啊?而且這附近也沒什麽涼亭。」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而、而是……」
小夜滿臉通紅地磨蹭大腿內側，那表情看起來特別有女人味。
她抬頭看我，招手示意要我耳朵湊過去。
我聽從她的指示，配合她的身高彎下腰。
「那個，我可以去一下洗手間嗎?」
「洗手間?」
她害羞地栘開視線，大力點頭。
原來去聽雨軒是這個意思!
「對、對不起我沒注意到!那我在這邊等你。」
我坐在電扶梯旁的長凳上休息。
「那我馬上就回來，還請您稍等一下。」
小夜放開我的手，小跑步後消失在人群裏。
「唉～因為我的無知反而讓小夜丟臉了。」
身為年長者真是羞恥。
要是地上有洞就想鑽進去想必是指這種情況。
「優樹!」
此時，我聽見有人叫我。
這聲音我相當熟悉，而且是我在這裏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排行榜上第一名。
可以感覺到聲音的主人正站在我麵前。
我將視線從自己的指尖慢慢往上栘。
細瘦的腳踝，梢稍繃緊大腿的過膝襪所建構的絕對領域，以及發育中的胸部，貓柳愛衣滿臉笑容地站在我麵前。愛衣滿臉通紅，不知道是否因為剛跑過來的緣故。
「!」
心髒沒停下來算我幸運。
「如我所料，你果然在玩具賣場。」
「愛、愛衣?」
多少確認一下，說不定我認錯人了。
「怎麽了?喔，你在想說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對吧?我想說突然出現應該可以嚇你一跳，所以就跑來羅?」
「跑來羅?」個屁啊!
我沒氣到吐血真是奇跡，不過現在並非好好感謝上天的時候。
我極力故做鎮定，裝出笑臉對她點頭說道：
「是嗎?你想要嚇我啊～我可是真的嚇到心髒差點就停了呢。那你沒事的話就快回家吧。」
「啥?你在說什麽，我才剛來而已耶。」
愛衣微微一笑，開心地說：
「在那之後我考慮了一下，後來我改變主意，想說還是來逛逛好了。那就拜托你幫我提東西羅。」
「就、就算你這麽說，我可是跟朋友一起來的耶?」
「那你就去跟你朋友講一聲啊，我就花那麽一點時間等你吧。」
喂!你在耍什麽任性啊!
要我去跟小夜說：「我再來要和愛衣一起逛賣場，我們今天就先這樣羅。」這哪有可能啊!我拚命忍耐想抱頭呐喊的衝動。
總之，不快點想個辦法的話，小夜就要從廁所回來了。
要是她們兩個碰頭……我不敢想像!
「話說你朋友咧?」
愛衣探頭張望，觀察附近有沒有貌似我朋友的人。
這一問可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我、我朋友他們去廁所，我想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這樣啊，話說優樹你幹麽那麽緊張?」
我一聽脊椎不由得發涼，彷佛結成冰柱。
「難道你放著救命恩人兼婚約對象不管，謊稱跟朋友逛街，其實是跟其他女人……」
我確實從愛衣的眼神感覺到殺氣。
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這、這一定會緊張的啊!」
「為什麽?」
愛衣踏出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因為你不講一聲就突然跑過來啊，而且——」
「而且?」
「要是他們回來看到愛衣那麽可愛，說不定會一見鍾情，我才那麽緊張啊!我跟你都認識那麽久了，這點小事多少注意一下吧?」
「你幹麽啊，突然講這些……一
愛衣對我突如其來的讚美攻勢略顯提防。
但這招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乘勝追擊。
「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才想獨占你那種情感在作祟喔，而是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愛衣實在太可愛了啊。」
一……你這麽誇我也沒好處喔?」
「我知道啊，我隻是在陳述事實罷了。」
「是喔—你這麽說也是啦。」
愛衣的表情逐漸緩和。
非常順利!
「要是你碰見我朋友，人家會喜歡上你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們一定會叫我當愛神邱比特，介紹你給他們認識。但我如果不跟愛衣結婚就得死，因此我可是竭盡所能地避免惹是生非啊。所以你能不能先離開一下?我記得地下一樓有銅鑼屋，我們等一下在那邊碰頭，好嗎?」
愛衣乖乖地聽我把話說完。
我的手心狂冒汗。
「……也對，我可不想被怪人纏上，而奴隸也有麵子要顧。好吧，那我這次就特別照你說的做，但是!」
愛衣把臉湊過來：
「要是你敢背叛身為救命恩人兼主人的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在愛衣眼眸深處，浮現出彷佛能讓人凍僵的冷冽黑暗之氣。
其中更夾帶著相當強硬的覺悟與意誌。
「我、我知道啦。我怎麽可能會背叛你呢?」
我使出渾身解數，死命壓抑顫抖的聲音。
「哼，那你要快點來喔，要是讓我等太久也不原諒你!」
愛衣邊這麽說邊搭著電扶梯下樓。
愛衣消失後，我同時歎了一口大氣。
糟了!這下我的處境相當危險。
要是愛衣跟小夜巧遇，我一定會沒命吧。
「讓您久等了。」
「哇!」
「優、優大哥您怎麽了?」
「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才會嚇一跳。」
不過，真正大吃一驚的，想必是周遭其他人。
「「「……」」」
路人沒一個例外，全部滿臉問號。
『這男的剛剛不是才跟一個超可愛的女孩子說他是跟朋友一起來的嗎?結果跑出一個長相不輸剛剛那個人，一樣也很可愛的女生……』
大家的視線無情地刺穿我的身軀。
是的，沒有錯。我是個腳踏兩條船的差勁大爛人。
我完全無法反駁。
「?」
小夜發現周遭有異，轉過頭來問：
「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覺得其他人都以相當憤慨的眼神看著我們……」
「一定是你想太多啦!話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呢?」
總之我盡可能地蒙騙，在小夜跟愛衣兩強相見前，一定要讓其中一方先打道回府才行!
為此我得先在兩人之間互相穿梭，假裝在約會。
我就像某部間諜片的主角一樣，肩負著重責大任。
失敗的話當然隻有死路一條。
「話說走得也有點累了，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呢?我記得地下一樓有銅鑼屋，我們去那邊買銅鑼燒坐在長板凳上吃好嗎?」
現在去的話，那裏可是化為人間地獄啊!
「不了，比起日式甜點，我今天比較想吃西式的!樓上好像有咖啡廳的樣子，我們上去看看吧?」
「隻要是優大哥想去的地方，我都沒有異議。」
我們幾乎完全沒逛到五樓，便匆忙地趕往六樓。
上樓時，我好像聽到有人說：「居然做出這種事!那女孩一定是被騙啦!」
我並沒有騙她。我隻是在保護自己的生命!
◇
進到咖啡廳，我點了咖啡，小夜點了紅茶跟幹層派。
「話說啊，最近在學校的女孩子之間很流行一種占卜，我用那種占卜算我跟優大哥兩個人的關係，結果顯示我們兩個相當契合唷。嗬嗬，我們一定是所謂的天作之合呢。」
小夜坐在我眼前，開心地跟我聊天。
雖然我想盡辦法把小夜跟愛衣兩人隔得遠遠地，可是她們一旦見到麵……
光是這麽想就讓我的胃極度絞痛。
「那個，優大哥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您累了嗎?」
「才、才沒那回事，我可是很有精神的。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很好啦。」
我絞盡腦汁試著改變話題，絞到頭都發疼。
「話、話說小夜你是犬神一族的人，這麽說除了犬神一族啊、貓又一族之類的，還有其他種族嗎?」
「嗯，有很多族唷。」
「果然是這樣，不過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
「優大哥您之所以會那麽覺得，都是因為我們極力地去融入人類社會的緣故，再加上知道我們秘密的，隻有極少數的特權階級跟相關人士而已。況且，族人也都不喜歡讓一般平民知道我們的真實身分。」
「不過比起在普通人的陰影下生活，大方公開秘密抬頭挺胸地過活，這樣心裏不是比較舒坦嗎?」
「這麽說也沒錯……不過我們可以預見，要是這秘密公諸於世，勢必會引發不好的結果。」
好像有學者說過，人類的曆史就是一部戰爭史。
一旦她們的身分被攤在陽光下，一定會引起紛爭。
倒不如從一開始便隱居於人間。
我瞄了手表一眼。
愛衣差不多快等得不耐煩了。
「對了，我剛剛巧遇國中時代的朋友，還有其他人也來了，我可以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嗎?」
「是嗎?這樣的話，身為婚約對象的我，也要跟曾照顧優大哥的那幾位先生致意才行吧。」
「不用啦!那群人裏有個家夥長得特別帥，他國中時候可是很常收到情書呢，所以我才不想讓小夜看到他啦!」
「過分!我對優大哥可是相當專情的!不、不過看到優大哥嫉妒，還真有點高興……」
小夜手貼臉頰，陶醉忘我。
「那麽小夜，麻煩你在這等我一下好嗎?」
「好的，我知道了，我就在這邊等您。」
我起身離開座位，毫不含糊地向她道謝。
無視店員的白眼，我跑著離開咖啡廳。
「慢死了!區區奴仆是要讓主人等多久!」
愛衣兩臂交叉，大刺刺地站在地下一樓銅鑼屋分店前。
「對、對不起，不小心跟朋友聊太久了。」
因為平常都沒在運動，突然要我從六樓跑到地下一樓，害我上氣不接下氣，手扶著膝蓋喘息。
「照之前約好的……我、我會買銅鑼……燒給你的，原、原諒……我吧。」
「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就原諒你吧。你要感謝主人的心胸可比海洋般寬大啊!」
「真的是非常謝謝您，主人。那你要吃什麽口味?」
「嗯～全都買一份就對了。」
你這個銅鑼燒中毒的家夥……
「吃壞肚子我可不管喔」我這麽損了她一句後，才去買銅鑼燒。
我跟愛衣坐在附近的長凳上。
「哇，看起來好好吃喔!」
愛衣撕開看似用日本手工紙製作的包裝，拿出銅鑼燒，馬上咬了一口。
「嗯——果然還是銅鑼屋的生銅鑼燒最好吃了!」
「一般的銅鑼燒也不錯啦，不過紅豆餡有時吃多了容易膩：相較之下生銅鑼燒就比較清爽點。」
一般的銅鑼燒是在麵皮中間夾紅豆餡。
生銅鑼燒則不放紅豆餡，以鮮奶油取代之，也發展出多種口味。
「你朋友都回去了嗎?」
愛衣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我差點噴出滿嘴銅鑼燒。
「拜托，你很髒耶!」
「對、對不起，口水不小心噎到。」
我邊擦嘴邊回答。
「我朋友他們說還要去看些別的東西，不知逛到哪裏去了。」
要是她一直問下去，可能會露出馬腳。
得趕快不著痕跡地改變話題!
「啊——那個，話說我有一點很在意。其他種族像是犬神一族，以人類的姿態出現在你們麵前的話，你分辨得出來嗎?」
「你是說我能不能單看人類姿態，辨別對方是什麽種族嗎?」
沒錯，正是如此。
「要是對方現出原貌，光看外表是能知道他是哪一族的啦……不過在普通人形下就看不出來了。」
果然是這樣。
「優樹你也沒辦法看外表就知道對方是否為東北人、北海道人、或九州人對吧?就跟這道理一樣羅。」
原來如此，難怪小夜和愛衣認識那麽久了，卻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分。
「銅鑼燒吃完後，就來整棟逛透透吧!」
愛衣笑著把草莓鮮奶油沾在我的嘴角。
「為了處罰你讓我等太久，你今天可要陪我買東西喔。」
「奇怪，你剛剛不是以比海洋還寬大的心胸原諒我了嗎?」
「嗯哼～要叫他買什麽給我咧?」
而且還不聽別人說話。
「還要我買給你喔!」
「不過是個奴隸意見別那麽多好嗎?隻要我說是黑的，連斯特拉海牛都是黑的啦。」
斯特拉海牛是什麽鬼?
「要是敢不聽救了優樹你一命的婚約對象所說的話……」
愛衣這麽說，拿出手機在我麵前晃呀晃。
至於她接下來會采取的行動，因為我今早已略知二一，我看就不必多說了。
「知道了啦，看你喜歡什麽我再買給你，可是太貴的就不行羅?」
「不對，你應該要說：『忠誠如我的奴仆優樹，想送禮給救命恩人兼飼主的愛衣大人。』才對吧!」
看來我隻剩下「投降」這條路可選。
◇
「什麽地方不去偏偏選這裏……」
愛衣帶我來的地方是女性泳衣專賣店。
對男性來說，這種地方總讓人覺得很不自在，女性顧客投射過來的目光更讓人不想繼續待下去。
「現在也才四月而已，幹麽來買泳裝啊?」
「正因為是四月才要買嘛。」
「為什麽?」
「因為店家都想清掉庫存、上新商品呀，過季品店家也都會算便宜點，所以才要趁現在買。況且隻相隔一年，款式與設計上幾乎沒什麽差別，那當然買便宜的就好羅!額外顧慮到優樹經濟狀況的我真是太成熟了，優樹你可要把我這份溫柔體貼永世流傳下去喔!」
「沒有不買的選項嗎?」
「你看，你覺得這件跟這件，哪件好看?」
充耳不聞啊……
愛衣拿著掛在衣架上的泳衣，徵求我的意見。
右手拿的是粉紅色連身泳裝，左手拿著螢光綠的兩件式運動泳衣。
「不管穿哪一件，胸部看起來也不會比較大，也不會比較動人——嗚哇!」
愛衣用腳跟大力踩住我的腳趾。
「哎唷，你剛剛想說什麽啊?」
「什、什麽也沒有!」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被女性問泳裝喜好的場景確實令我相當憧憬，但我還是希望問我的那個人是個歲數比我還大的女性。
最好是個會故意拿著暴露的泳裝，以觀察我慌張模樣為樂的大姊姊!
啊啊，就算這輩子隻有一次機會，我也想體驗看看!
「所以優樹你覺得粉紅色有蕾絲的好，還是這個綠色的運動型泳裝好?」
然而為了避免無謂的爭端，我隻好把願望藏在心底，老實地告訴愛衣我的喜好。
「粉紅這件比較好，我覺得愛衣你比較適合可愛風的。」
「喔—這樣啊，原來優樹你喜歡這種可愛型的。」
愛衣看著我好笑。
「我說你啊……」
「那我去試穿看看，你先在這邊等我。」
愛衣並沒有把綠色泳裝歸位，而是一起拿到試衣間。
「喂，那件你也要一起拿過去喔?」
「嗯，我想說順便試穿看看羅。」
她話一說完便拉上門簾。
「那叫我選還有意義嗎?」
但我可沒時間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我得趁這機會盡快趕回小夜那邊。
衝出泳裝店後，我全速奔向小夜所在的六樓咖啡廳。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進到咖啡廳，小夜維持著剛剛分開前的姿勢，坐在兩人座上。
「抱歉，久等啦。」
「啊!優大哥，歡迎回來。」
「真的很對不起，竟然讓你等那麽久。」
「不會，沒關係的。優大哥您那些朋友都還好嗎?」
「朋友?」
「您剛剛不是說要去見國中時代的朋友嗎?」
我居然因為跑累了頭腦不靈光，連離開的藉口都忘了!
「喔喔喔!有碰到麵啦，每個人都過得不錯!」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呢。」
小夜看似沒起疑，一如往常地微笑。
「那我們差不多該走羅，我還想去別的地方看看呢。」
為了隱瞞，我手拿帳單，握著小夜那小小的手離開咖啡廳。
「說的也是，接下來要去哪呢?」
小夜似乎沒察覺到我有任何怪異之處，依然很開心地跟在我後麵碎步而行。
下個目的地我早有定案，那就是盡量遠離愛衣所在的三樓。
所以我們前往跟咖啡廳一樣位在六樓的遊樂場。
這遊樂場好像是由遊戲開發公司投資建造的，規模大到與其說是遊樂場，稱之為主題樂園還比較貼切。
而裏頭讓小夜眼睛為之一亮的設施，是台夾娃娃機。
「那個好可愛喔。」
「嗯，哪個?」
「您看，就是那個!」
在機台內坐鎮的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小狗娃娃，小夜的心已被它奪走。
「你要是真的覺得那麽可愛，就試著夾夾看啊。」
「沒辦法的，這類遊戲我連一次都沒玩過呢。」
「這樣啊。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幫你夾夾看如何?」
「真的嗎?優大哥你要幫我夾那個娃娃嗎?」
「對啊，我還滿擅長玩遊戲的。位在我家附近的店家都很怕我，還叫我『娃娃機破懷王』呢。」
我舔舔嘴唇，投入零錢。
廉價的音樂隨之響起，機械臂也一伸一縮地做暖身運動。
「那個娃娃剛好在好夾的位子上，就算是初學者，我想花個一千圓應該也夾得到。」
我以熟練的動作按壓閃閃發亮的兩顆按鈕，讓夾子栘到獵物正上方。
夾子張開機械臂夾住娃娃的頭。
「夾到了，夾到了!真不愧是優大哥，一次就夾到了。」
「啊哈哈，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啦。」
能看到小夜表現出像她這年紀該有的開心雀躍，這零錢就花得有價值了。
可惜的是，雖然已夾住頭部，娃娃最後卻從機械臂上滑落。
「奇怪?」
夾子明明什麽也沒夾到，卻很規矩地移動到洞口，打開機械臂。
「看、看來這次運氣差了點。遊戲嘛，總是會這樣。」
「說、說的也是。隻要是人多少都會有運氣不佳的時候。不過剛剛都夾到頭了，相信下一次一定會更順利!」
「那再來這次就把它夾起來吧。」
我投進零錢，再次按押閃爍的按鈕，將夾子栘到娃娃頭上。
這次夾到娃娃的脖子，可惜在夾子上升的途中，娃娃就因為失去平衡再次滑落。
「下次一定沒問題!」
然而凡事有二便有三，明明每次都有夾到娃娃，但不知是否機械臂力道太弱，總是無法順利夾取。
「嗚啊!這未免太奇怪了，為什麽都夾不起來!」
零錢用盡，皮包隻剩鈔票，我憤怒地敲著機台的玻璃怒吼。
「隻要再一次，再一次就抓得到的說!」
「是這樣嗎?這樣的話就用我的錢吧。」
「小夜……」
小夜拿出錢包，遞出零錢給我。
「不過，跟你借錢這樣好嗎?」
「沒關係，請不用在意。畢竟是我請優大哥替我夾想要的娃娃，就禮節來說一開始就應該是我出錢，我竟然沒顧慮到這點，真是抱歉。」
小夜把零錢投進機台。
「所以請您別客氣。」
「謝謝你小夜!我等一下就會還你的……好，我這次一定要夾上來給你看!」
我雖發下豪語，卻落得一樣下場。
「……小夜，可以再跟你借一次嗎?」
「好的?」
再次投錢進機台。
「小夜。」
「好的少」
就這樣重蹈覆轍，小夜手頭上的銅板也用光了。
「真是相當抱歉，我這邊零錢都沒了，我馬上就去換錢。」
「拜托你快點羅!」
「好的小」
我放聲大暍，把手上僅有的硬幣投進機台。
這次我集中萬分精神——
「喔、喔喔喔!來啦，來啦來啦!」
然而，娃娃卻在最後關頭從機械臂滑落，功虧一簣。
「為什麽都夾不到呢?」
我語帶苛責地抱怨，跟著歎了口氣。
「嗯?」
我就此冷靜下來後，發現周圍有一大群人在旁圍觀。
這群人的視線帶著好奇與責備，我還聽到群眾裏有人說：
『那孩子還隻是國中生吧?竟然被當成提款機……』
『這麽年輕就在當小白臉喔?』
剛剛實在是太過於專注才沒察覺到，從客觀的角度來看，我已經變成向國中生勒索要錢，糟糕透頂的差勁男人了!
「不是這樣的!事情並非各位所想像——」
正當我想開口解釋這場誤會時，赫然發現人群中有張熟悉的臉孔。
「愛、愛衣!」
「你在這裏幹什麽啊?」
是的，跟我立下婚約的另一位女孩——貓柳愛衣雙手交叉，一臉不悅地瞪著我。
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氣。
她會生氣也很正常，因為自己的戀人就在眼前跟她的好朋友約會。
我四肢無力，宛如魂飛魄散。
「我明明叫你在店裏等，你為什麽會跑來這裏玩啊?」
「!」
愛衣卻口出驚人之語。
但我可沒時間好好理解那段話的個中意義。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才剛來啊，怎麽了嗎?」
她沒看到我剛剛跟小夜在一起!
這可真是無比幸運!
「沒事啦，沒事。」
圍著我跟愛衣看的民眾，他們所投來的好奇眼光更加強烈了。
這男的剛剛才跟看似國中生的女孩要錢夾娃娃。
如今又跑出一個女生，因為被他放鴿子而不高興。
眼前即將上演一場劍拔弩張的好戲，怎能叫他們不感興趣。
但隻要愛衣還沒發現小夜的存在，就還有希望!
「所以你這奴隸丟下主人不管，跑來這種地方幹什麽呢?」
就是這裏!隻要突破這關，在小夜回來前把愛衣趕走，我就還有救!
我忍耐著旁人的視線宛如釘子釘在頭蓋骨所產生的痛楚，充分活用腦細胞。
「……這個娃娃!我剛剛跟朋友逛街的時候，想說這個娃娃挺可愛的，想說夾來送你當禮物啊!」
『他、他剛說啥——?』
圍觀人群都吃驚地將嘴巴張到最大，啞口無言。
隻有愛衣一人起疑。
「你突然取悅我幹麽?該不會有什麽企圖吧。」
這當然是有企圖的啊!
但我可不能說出口，隻好繼續胡扯：
「我怎麽可能會有什麽企圖啊?我隻是單純覺得這娃娃很可愛，想送你當禮物啊。」
「……」
愛衣眯起眼來，打算解讀隱藏在背後的真意。
她好像因此沒聽到圍觀群眾的耳語。
『這家夥竟然從黑發女孩那拿錢，送其他女孩子禮物……』
『國、國中生養的小白臉?』
你們這群人少在那邊說風涼話，這可是關係到我的生命啊!
「……算了，我還以為你一定是跑去見別的女生了。要是那樣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打電話通知茜小姐了說……」
「看來你真的很希望我去死。」
「那是玩笑話啦，開玩笑的。不過……就算是優樹你，背叛我的人一概不原諒!」
我知道愛衣這段警告是發自內心且相當認真，不禁讓我直發抖。
「總、總而言之，這娃娃我就快夾到了，你先回去剛剛那間店繼續挑泳裝吧，我馬上就回去。」
「為什麽?你不是說快夾到了嗎?那我也要留在這裏。」
「那樣我會很困擾!」
我反射性地大喊。
「……為什麽你會很困擾?」
愛衣再次流露出懷疑的眼神。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男、男人啊，在送禮物給女生的時候，總是想裝出一副『這點小意思沒什麽』的樣子啦。」
愛衣歪頭，無法理解我想表達的意思。
「也就是說，男人不想讓身為送禮對象的女孩子看到他那麽拚命的模樣啦。在可愛的異性前就會想要帥裝酷，男人心就是這樣!」
愛衣一聽回答說：
「那算什麽?男人的美學嗎?還說什麽可愛的異性，那隻是場麵話吧?」
「沒、沒那回事!而且你別把男人的美學當笑話看，男人可是追尋夢想而活的生物啊!」
「……你真的很蠢耶。男生就是因為這麽拘泥在一些小事，才會一直都那麽孩子氣啦。」
看得出來愛衣打從心底感到難以苟同。我抓住機會繼續懇求：
「所以拜托你，先回去等我!我會為了可愛的愛衣努力夾娃娃的!」
「好啦好啦，不管是娃娃夾到了還是錢花光了，都要馬上回來喔!」
愛衣不以為然地快步走向出口。
接下來有如神跡般，當愛衣的背影消失於入口處沒多久，小夜也正好走了回來。
「讓您久等了。真是抱歉，兌幣機那邊人太多，不小心多花了點時間。」
「太棒啦!」
就在這瞬間我拳頭緊握到微微發疼，我終於度過了最大難關!
「您怎麽了嗎?怎麽突然吼那麽大聲?」
「哈哈哈哈哈，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小夜可愛地點點頭。
至於群眾的異樣眼光就無視吧!
「這樣嗎?那麽優大哥，錢換好羅上」
小夜笑容滿麵地遞出零錢。
我拿過零錢，一心隻想趕快離開這鬼地方，於是便發揮驚人的注意力。
因此過程相當順利，娃娃一次就夾到手了。
當我把娃娃拿給小夜，她眼睛閃閃發亮，仿佛瞳孔裏有滿天星鬥，緊緊地抱著娃娃。
她仔細地確認玩偶的味道、觸感以及重量。
小夜就這麽抱著娃娃，抬頭看著我說：
「謝謝您，我會一輩子好好珍惜它的。」
小夜臉頰紅通通地咯咯笑。
那笑容真的會使看的人的心平靜下來，但周圍充滿敵意的視線也因此變多了。
我牽著小夜的手，悄悄地離開這令人難以繼續停留的地方。
離開遊樂場，我們來到附近的休息區。
「小夜，你能不能在這等我一下?」
小夜把視線從她重視且緊緊抱著的娃娃栘到我身上。
「您怎麽了嗎?」
「我想去一下廁所。」
「這、這樣嗎?那我在這邊等您。」
小夜害羞地紅著臉，坐在長板凳上。
「嗯，我馬上就回來，你先等一下喔。」
我三步並兩步衝下電扶梯，經過四樓賣場時有人叫住我。
「你是優樹對吧?」
「陸月小姐!」
我一回過頭，發現睦月小姐就站在那裏。
睦月小姐穿著藍底且胸口挺有分量的荷葉領襯衫，配上白色短褲，一身休閑打扮彷佛隻是要出門到附近逛逛而已。
看睦月小姐身著突顯胸圍跟纖細蠻腰、隻有美豔的成熟女性穿了才會好看的衣服，使我心跳瞬間加速。
「原來優樹也來這邊逛街呀，真是太巧了。」
「對、對啊。」
我壓抑住想一溜煙跑走的衝動，觀察著說再見的最佳時機。
「優樹你也是一個人來嗎?要是你願意的話，要不要一起逛呢?」
「不了，我今天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這樣啊，那我就跟你朋友一起逛嘛，好不好?」
睦月小姐過來抱住我的手臂。
伴隨著內衣貼在手臂上的觸感，我能感受到柔軟的胸部遭擠壓而變形。加上睦月小姐越靠越近，她頭發上所殘留的洗發精香味也更加濃厚。
「好不好嘛?跟大姊姊一起逛街嘛，一定會很好玩的唷。」
睦月小姐一這麽做，我險些點頭說好，但我還是咬緊牙關忍了下來。
即便是我最愛的大姊姊的請求，我也不能再往自己身上加擔子。
雖然很對不起她，但我隻好乾脆地拒絕。
「真的很抱歉，我已經跟朋友約好要一起逛的，所以今天不行。」
「喔……沒辦法羅。那，你跟朋友逛完後也沒關係，在那之後可以陪我一下嗎?其實我這個月要把報告寫好，不過我家電腦壞了，想說優樹對電腦還滿在行的，看能不能請你陪我一起去商場看看。」
「可是……」
我都已經在跟小夜還有愛衣約會了，如果再加上睦月小姐……
「拜托啦，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睦月小姐邊抬頭這麽說，邊把胸部靠得更緊。
「沒問題!我會陪您的!」
「謝謝!那我等一下會傳簡訊給你，你先把信箱地址告訴我。」
睦月小姐一跟我約好，馬上鬆開我的手拿出手機。
……雖然我感覺像是被餌騙上鉤，踏進陷阱的獵物，但是在意這點小事可就輸了。
如此一來，我又替自己製造了更大的麻煩。
我再次啟程趕回愛衣正等著我的女性泳裝專賣店。
「哈……哈……哈……」
店員一臉狐疑地看著我上氣不接下氣。
我無視店員，開始尋找愛衣的蹤影。
「優樹!這邊這邊!」
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愛衣拉上試衣間門簾，隻露出頭來。
「抱歉，我努力過了但還是沒成功夾到娃娃。」
「算了啦，反正我也不想要那個娃娃。比起那個，我穿泳裝看起來如何?」
愛衣穿上那件粉紅色連身泳裝。
胸口有個小蝴蝶結，腰圍的蕾絲下是愛衣健康白皙的雙腿。看起來雖然有點孩子氣，但還挺適合愛衣的。
我一邊忍受呼吸尚未調整回來的痛苦，一邊述說感想：
「哈、哈，很可愛啊。哈、哈……我認為挺適合你的。」
「這是當然羅。就算我胸部比人家小上一～～些些也沒關係的!」
「是啊……哈哈……這件……哈、哈……很適合愛衣喔。」
我很有自信地點點頭。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轉過頭後發現店員跟保全都圍著我。
「就是他!就是他在偷看國中女生換衣服還一直喘氣!」
「看來沒錯!」
我被強壯的保全扣住，動彈不得。
「拜、拜托請等一下!我跟這女孩互相認識，可不是什麽怪人啊!」
「少羅嗦你這個變態!每個怪人都這麽說啦!」，
愛衣也從試衣間探出頭來替我辯護：
「請等一下!他真的是我朋友，我隻是請他幫我看看這泳裝適不適合而已。雖然他很好色又偷偷收藏大姊姊係的黃色書刊，是個未來注定加入人生失敗組的廢物，但他不是怪人!」
「給我等等!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寶貴收藏的事?」
「嗯?你不是把書櫃從下往上數第二列裏麵的世界史大全拿掉，隻留下外盒嗎?你以為那樣就算藏得很隱密啦?優樹你媽媽、茜小姐、小夜都知道你藏在那邊啦。」
「把我帶走!把我帶到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拜托你!或者乾脆殺了我!」
沒人理我，愛衣說的話受到采信，誤會就此化解。
誤會沒了，但是我心裏卻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痕。
「……我也真夠倒楣的，竟然被誤認成變態。」
「之所以能化解誤會都是我的功勞唷，你可要感謝我。」
「說什麽感謝，這還不都是你造成的。」
「最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你要是一直那麽天真，出社會就知道痛了。」
愛衣露出看似虐待狂的表情，說得好像老生常談。
「所·以·呢，這次換你去挑泳衣拿來給我，你自己一個人去，而且要拿女生的回來喔少」
「這算是種羞辱人的方式嗎?」
這家夥一直捉弄我尋開心，就像貓在玩弄老鼠。
但我沒選擇的餘地，愛衣從試衣間露出一顆頭監視我，以防我再臨陣脫逃。
可惡!因為我不能反抗就如此放肆!
那我就反過來利用這個機會，讓你嚐嚐丟臉的滋味!
愛衣還一臉好詐地笑著看這邊。
愚蠢之徒，你也隻有現在才能那麽悠哉了。
我選好泳衣後親手交給愛衣。
「那你試這件看看。」
我拿的是黑色布料、上下兩件式的比基尼，而且上半身比起一般泳衣還稍微小上一些。
愛衣瞪大眼猛盯著我和泳衣。
「等等，你該不會要叫我試這件吧?」
「對啊，沒錯，我最喜歡比基尼了。比基尼果然是男人的浪漫啊!來，不用客氣，快穿起來讓我看看!」
愛衣發出「唔!」的聲音一臉僵硬，再次看著黑色比基尼。
「奇～怪～我明明就遵照某人的命令挑泳裝過來啦，你該不會不穿吧?」
「你這奴隸竟然如此囂張!」
「我才沒有呢，主人。」
這次換我露出虐待狂般的微笑。
自尊如此高的愛衣，並沒有出爾反爾，害羞地說：
「穿上就行了吧!穿就穿!」
「哈哈哈哈哈，我很期待喔。」
「可惡!」
愛衣下定決心試穿，消失於門簾後。
光看她那表情就大快人心!
「啊!你這次可別亂跑喔，知道嗎?」
愛衣於試衣間警告我。
看來這次抓不到機會回去小夜那邊。
愛衣好像很急著換衣服，馬上就出聲叫我，這次速度比上回快多了。
「你、你可以進來了啦。」
我遵照指示把頭伸進門簾裏。
愛衣身穿黑色比基尼，相當害羞地以手遮住胸口。她的視線飄匆不定，一點都不打算跟我對上。
「你、你不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啦……」
愛衣露出那青春又玲瓏有致的肉體。
配上黑色比基尼形成強烈對比，更突顯出愛衣有如初雪般潔白的肌膚。
如果是大姊姊如此穿著，一定會散發出讓人想立刻求婚的魅力才對……
區區國中生果然沒辦法。
不過，多少還是有點心動啦。
「挺適合你的嘛，愛衣你說不定比較適合這種成熟款式的喔。」
「是、是嗎?」
我一稱讚，愛衣馬上忘了自己害羞的樣子，開始在鏡子前擺姿勢。
「嗯～這種成熟風的說不定不錯呢。」
會說這種話就還是個小孩子。
「那我就在外麵等你，快把衣服換上吧。」
「了～解～」
原本是打算羞辱愛衣才選了黑色比基尼，想不到誇她一句就開始搔首弄姿了。
「不知道該說她心情調適速度快，還是現實呢?」
我隻能苦笑以對，為了不再被抓，我邊笑邊離開試衣間旁，拉開距離。
「優大哥，您在這裏做什麽呢?」
「!」
背後傳來熟悉的人聲。
一回過頭，小夜就站在我身後。
「小、小夜!你怎麽會在這裏?」
麵對我的問題，小夜不改那一貫的開心笑容回答我：
「優大哥一離開之後，有很多不認識的人圍上來對我說：『你被那男的給騙了!』、『那家夥其實還有別的女人，他隻把你當提款機看而已!』、『如果你是因為被他威脅才跟他在一起，我幫你介紹好律師，讓那男的贖罪吧!』之類的。」
多事!因為沒有攸關你們的性命，你們才敢這麽講!
我跟小夜盡可能輕聲細語，並祈禱她不會聽到我身後試衣間裏愛衣的聲音。
「那當然不可能啊，我都和小夜立下婚約了，怎麽還會劈腿?難道比起我說的，小夜你更相信那些陌生人的話嗎?」
這就像完全深入小夜心裏的愛情騙子會說的話。
對著連我都感到厭惡的話語，小夜頂著她招牌的微笑答道：
「我當然相信我所愛的優大哥羅。既然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優大哥都這麽說了，那就是真的吧。」
但是，那笑容未免也太過完美了。
我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一旦你真的劈腿……我可沒有自信能夠忍受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優大哥被人搶走。所以，無論用什麽方法，我都會讓優大哥的心回到小夜身上。是的，就算不擇手段。」
當我察覺時，小夜已跟我接近到幾乎貼在一起。
她以深邃、不透光、有如深海般黑暗的眼珠凝視著我說：
「話說回來，優大哥您在這裏做什麽呢?」
我像池塘裏的鯉魚一樣張口閉口。
快想理由!搪塞過去!隻要過了這關，終點就近在咫尺!
「沒有啦，那個——我、我在看我喜歡的泳裝裏，有沒有適合小夜的款式!你看這
件如何?」
我編了套藉口後隨手拿起旁邊的泳裝，塞給小夜。
「這、這件是嗎?」
小夜臉色一變，臉紅得像顆番茄。
我拿給她的泳裝……一點也不誇張，根本隻是細繩而已。
那是放在「巴西泳裝專區」的商品。
難道這間店就沒有比較正常的東西嗎!
「優大哥您喜歡這種看起來比較情色的泳裝嗎?」
我已無退路。
「嗯，超喜歡的!可說是正中紅心，很對我的胃口喔!所以羅，你試穿給我看看嘛，一定很適合你的!」
「可、可是這個與其說是泳衣，倒不如說隻是繩子……那個，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著如此暴露的服裝，對我而言……」
「拜托啦，我很想看小夜穿這件泳衣啦～一定很適合你的!」
要是讓賢悟先生看到我拿如此裸露的泳裝給小夜，他鐵定不會讓我在世上多活一秒。
就算女店員跟保全的視線尖銳到可挖出個洞，我也不在意。
「我、我知道了。畢竟這也是優大哥的請求……我做好心理準備了。一
小夜羞紅著臉握著繩子。
「還、還請您稍等一下。」
正當小夜進到試衣間時，愛衣正好拉開門簾。
「!」
這時機就像早已算好了一樣。
「你怎麽了，幹嘛一臉猙獰?」
「沒、沒事!什麽事都沒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奇怪……那麽我就準許你買這件泳裝給我。」
我竟然被青梅竹馬兼婚約對象，以超高高在上的姿態強迫購買黑色比基尼!
這是哪招啊?
我把粉紅連身泳裝放回架上，手拿黑色比基尼，跟愛衣一起走向收銀台。
「為什麽布料那麽少卻要兩張dvd的錢?」
一看到價格如此昂貴讓我忍不住大喊。
「拜托，很丟臉耶，別叫那麽大聲好不好。價格就是這樣有什麽辦法?再說這是優樹你選的不是嗎?」
她這麽一說，我也莫可奈何。
我做好這個月生活費會花個精光的心理準備，掏出皮包裏的急用金。
我們邊拌嘴邊結完帳後，一起走出店麵。
「嗚嗚，我這個月還有遊戲、漫畫、衣服和鞋子等等，很多東西要買的說……」
「把錢拿來買禮物送給主人，不是比買那些東西更有意義嗎?」
「可惡～離下次錢匯進來還有一段時間……」
而且等一下還要把夾娃娃的錢還給小夜……
「唉，那麽再來要幹麽?我有點累了，想去咖啡廳休息一下說。」
「我也累了，好吧……」
愛衣口齒不清地含糊回答。
「你先在這邊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
「去吧去吧，管他是手還是臉，想洗的地方都洗一洗再回來。」
這樣我就有時間跟小夜碰麵了!
我打從心底感激她的要求，目送愛衣離開。
愛衣的身影消失後，我再度回到泳裝專賣店裏。
小夜跟愛衣一樣，從試衣間隻露出頭來尋找我的蹤跡。
「抱歉抱歉，總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這邊等有點害羞，我就跑去外麵了。穿好了嗎?」
「是的，算是穿好了。」
小夜點頭。我走上前，發現她因為害羞整張臉紅得有如火在燒。
我把頭探進門簾一瞧。
「怎麽樣呢?會很奇怪嗎?」
那對跟愛衣有著根本上差距的大胸部……除了重點部位各用一條繩子遮住以外，其他全都露在外頭。這套泳裝充分地表現及強調小夜那柔嫩又豐滿的身材，毫不多餘!我本能地發出低沉的嘶吼。
「優大哥?」
「啊!嗯，這件非常適合你喔。嗯嗯，真讚。哈、哈、哈……這件泳裝，真的很適合你唷。」
愛衣就在附近的緊張感，加上小夜穿著泳裝的姿態讓我脈搏加快，腦袋自然地感到暈眩，呼吸也跟著加速。此時又有人拍我肩膀——
回頭一看，保全跟女店員兩人一同出現。
「這次看你怎麽狡辯!」
保全扣住我左右臂，想將我帶到辦公室去。
「那個人是我的朋友，我隻是請他幫我看看泳裝合不合身而已!他雖然是個會把書櫃從下往上數第二列、參考書堆第二排最裏麵的世界史大全拿掉，隻留下外盒藏大姊姊係色情書刊的人，但他絕不是什麽可疑人物，請不要報警!」
「殺了我!快殺了我!拜托你別猶豫，快殺了我!」
內心的創傷更加惡化，但也因為小夜解圍我才免於到警局走一遭。
不僅如此，我堅決地發誓要換個地方藏那些色情書刊。
小夜換回原先的便服，拿著那件巴西泳裝到收銀台前。
看來她要買下那件泳裝。
結帳後我倆走出專賣店。
「優大哥，再來要做什麽呢?」
「老實說，我剛剛不是去跟國中同學見麵聊天嗎?後來他們說要再去找上其他高中的朋友，開個小型同學會。」
我拿出手機遞給小夜看，上頭有封剛傳來的郵件。
就在我於小夜和愛衣之間趕場時，我請某位朋友發了一封寫著「優樹你也要參加小同學會嗎?」的簡訊。
我的計畫是讓小夜看這封簡訊，使這謊言更具有說服力。
「照這樣發展我也不好拒絕，抱歉，今天可不可以先請你一個人回去?」
「優大哥好過分喔，明明今天是我們難得的第一次約會。」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啦。下次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我知道小夜並不是真的在生氣，因此我也笑笑地賠罪。
「我當然理解您也須要去交際應酬，不過這代價可不小唷?」
「這我知道，所以下次我們就兩個人去遊樂園，好不好?」
罪惡感使然，讓我做出如此大方的承諾，這句話讓小夜的眼睛整個亮了起來。
「真的嗎!哇……可以跟優大哥兩人去遊樂園就像在作夢一樣。這不是在哄我吧?」
「真的啦，不然我們打勾勾。」
我伸出右手小指，小夜也自己伸出手勾我的指頭，齊聲進行「打勾勾儀式」。
「那我就送你到一樓出口羅。」
但我察覺到小夜並沒有跟上來。
「小夜?」
我一回頭，發現小夜還站在剛剛打勾勾的地方，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我。
「那同學會不是騙我的對吧?」
「!」
周圍明明就吵得要死，卻隻有小夜那句話十分清楚地傳進我耳裏。
「當、當然啊，他們真的有約我!」
「……我相信優大哥，所以您可不能偷吃喔?」
聽到這番話，我也隻能猛點頭。
我們邊聊天邊走到出口附近，我看著小夜那嬌小的背影，目送她離開。
待她身影融入混雜的人群裏，我才疲憊地歎了很大的一口氣。不過，我總算成功跨越了這道因愛衣突然出現，而形成的絕望之壁。
再來隻要陪著愛衣，用對付小夜那套打發她回家，再跟睦月小姐一起去買東西後，一切就結束了!
「啊!原來你在這裏!」
「嗯?」
背後傳來人聲，這很明顯是對我說的話。
「嗨，愛衣。」
「嗨個頭啦!才叫你在店門口前等我，你又馬上跑去閑逛!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氦嗎?」
「抱歉抱歉，我想說趁你回來之前，先選好一家看起來不錯的咖啡廳。」
身體已經習慣一整天都在瞞混搪塞，在我動腦前理由便先脫口而出。
學會這種無法引以為傲的特技，真讓人想哭。我頂著複雜的情緒，邀她去咖啡廳。
「等一下我請你吃你喜歡的東西賠罪啦，快走吧，站得好累。」
「你別以為我那麽好應付，我可不會因為食物就原諒你的!」
我們來到一樓附有露天座位的咖啡廳。
在這還有點冷的四月，露天座位尚未開放，但服務生似乎想讓我們感受那氣氛，帶領我們到窗邊的座位。
我點了咖啡，愛衣點的是銅鑼屋的生銅鑼燒套餐。
明明剛剛才說不會被食物收買，但多虧這家店菜單上有生銅鑼燒，我才免了一頓
罵。
我隻能苦笑，拿起水杯暍了一口。
那股一直盤據在我心頭、有如定時炸彈般的緊張情緒，神奇地煙消雲散。
可能因為心理狀態落差太大，讓我感慨萬千。
「你幹麽在那邊一個人偷笑?很惡心耶。」
對現在的我來說，這種程度的話根本不痛不癢。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好像有新簡訊。
「from：大杉陸月
標題：來自優樹最喜歡的大姊姊
內文：我很期待等一下的約會唷?我先在集合地點等你☆」
「是誰啊?」
「嗯?朋友啦，朋友。內容沒什麽大不了的。」
正當我隨口打馬虎眼時，突然有陰影將我遮住。
看來有人站著窗外，擋住了照向我的陽光。
「!!!!!」
隔著窗戶阻擋陽光的人影，正是剛剛才回家的戌威小夜。
小夜抱著在夾娃娃機夾到的小狗玩偶，以及裏頭裝著巴西泳裝、上頭印有商店標誌的白色塑膠袋，像幽靈似地呆站著。
我跟她隔著一片玻璃對望。
『……』
臉上沒有微笑，麵無表情、黯淡無光。那對漂亮的黑色眼珠如今看似無機物般了無生氣。被那雙眼睛注視的壓力之大，令人想問為什麽自己還活得下來。
「咦?是小夜。」
愛衣的聲音讓我回歸現實。
「果然是小夜，好巧喔，原來你也來逛街啊?」
愛衣悠哉地隔著窗戶招手，邀小夜進來。
小夜點點頭，從正門出入口繞進咖啡廳。
小夜低著頭，我無法判別她的表情。
「小、小——」
「優大哥，請問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愛衣也察覺到現場氣氛不太對勁。
「喂，現在是怎樣?」
小夜不發一語地搶走我的手機，開始操作。
我立刻想伸手搶回手機，但小夜瞪了我一眼，害我全身僵硬。
「!這是怎麽回事?」
愛衣一看到我的手機畫麵，便無視周圍拉高分貝。
恐怕是看到了我昨天跟小夜互傳的郵件。
人隻要墜入絕望深淵，連話都說不出來。
咖啡廳裏的其他客人也都注意到這場騷動，帶著好奇的眼光看向這裏。
「優樹這叛徒!」
「嗬嗬，看來優大哥必須接受一點處罰才行唷。」
一聽到她們這麽說，我就像卸下沉重行李般，有股強烈的虛脫感。
我已做好一死的心理準備，向她們兩人下跪賠罪。
「很抱歉我一直瞞著你們，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該如何啟齒。」
「我才不想聽藉口!為什麽你要這麽做?我們想知道的是你這麽做的理由!」
雖然我腳踏兩條船的事情曝光了，但我並不打算說出實情。
一旦她們知道對方是敵族的人，最糟糕的情況下，小夜和愛衣說不定會互相殘殺。
我絕不想看到兩人互相傷害的場麵，所以我隻能不斷地道歉。
「抱歉!理由我不能說，但是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要傷害你們兩個!拜托你們相信我!」
「不能說出理由，卻要我們相信你，您也想得太簡單了吧?」
「對呀，為什麽你跟睦月小姐講好要約會啦!如果你不解釋清楚我絕不放過你!」
「我說過為了你們好才不能講理由的嘛!至於為什麽我要跟睦月小姐見麵……跟睦月小姐見麵?」
「您再裝傻也沒用，我剛剛直接聽睦月小姐講了，而且我還有證據。」
「你指的是剛剛睦月小姐傳的郵件?」
「好啊，這下看你怎麽狡辯。」
愛衣一臉得意地說。
小夜則是相當懊悔，斜眼述說剛剛發生的事：
「我在回家時巧遇睦月小姐，她還很自豪地跟我炫耀，說接下來要跟優大哥碰麵，她還讓我看了她發的郵件。我真不敢相信你們竟然真的要約會……」
「什麽啊，原來是這件小事啊……」
「「這才不是小事!」」
「是是是，這才不是小事呢～」
我徹底拋棄身為年長者的尊嚴，心一橫、立刻采卑躬屈膝姿態。
好!太棒了!我腳踏兩條船這件事還沒穿幫!隻要度過這難關就還能繼續隱瞞、欺騙、蒙混!
「話說小夜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聽到愛衣如此詢問，我不禁寒毛直豎，當我急著開口解釋時——
「我是一個人來的，愛衣你要來的話可以約我一起呀。」
我一聽到她講的話下巴都快掉了，這時小夜湊過臉來：
（請放心，您跟愛衣在一起我並沒有生氣。）
這番話反而令我更加恐懼。
難道她的心境已超越憤怒，達到無法言喻的境界了嗎?
（優大哥您是被愛衣撞見，為了不拖我下水才撒謊說您是自己來的對吧?要是您事先跟我說，我們還可以先套好招呢。）
看來小夜誤會成我遇到愛衣後，為了不替她造成困擾才說謊請她先回家。
一得知不必想理由圓謊，我便鬆了口氣。然而，我也隻安心得了一時。
「但是，您瞞著我跟陸月小姐約會這件事又不一樣羅。」
小夜用笑容判我死刑，
我現在還是有生命危險!
「不，聽我說。我跟睦月小姐約好碰麵，那比較像是一場意外。」
「哇，是優樹耶。這次也好巧喔，我正準備要去等一下碰麵的地方呢。」
造成局麵如此緊張的真凶——睦月小姐笑容滿麵地現身。
「嘔!」
這樣根本來不及找藉口，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晦暗。
睦月小姐根本沒發現這點，還笑笑地繼續說：
「啊，小夜你在這裏啊，你剛剛突然跑走害我還擔心了一下呢。咦，愛衣也來啦?原來今天優樹你們三個一起出來玩呀?不過對不起，從現在開始我要先借用優樹哥哥羅。」
愛衣跟小夜眼裏充滿殺氣。
「不過我沒想到優樹會主動來約我，你可真是順從自己的欲望呢。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啦，畢竟比起當小孩子的褓姆，還是跟喜歡的大姊姊約會才好玩嘛。」
「這!陸、睦月小姐，並不是我主動——」
我發自內心大吼，反駁睦月小姐憑空捏造的事實，但為時已晚，那殺氣滿溢的四顆眼珠所瞪的目標，從陸月小姐轉移到我身上。
「誤會!可不是我主動去約陸月小姐的喔!」
「那你們沒有講好要約會嗎?」
「這個……有是有啦……」
「優大哥，我曾說過要是你敢偷吃，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對吧?」
愛衣跟小夜用冷若冰霜的眼睛，從左右兩麵注視著我。
「這……該怎麽說才好……哇啊!對不起!」
我向愛衣和小夜磕頭道歉，額頭甚至摩擦到地板，咖啡廳裏圍觀看熱鬧的群眾紛紛拿起手機拍下我對國中生下跪的影片或相片。
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看樣子是無法一直隱瞞下去……向她們坦白說不定還好一點。」
但是，一旦愛衣跟小夜知道我劈腿的話——
『優樹你這叛徒!玩弄糟蹋我佛慈悲之罪，就用死來償還!』
『嗬嗬……看來優大哥必須接受一點處罰才行呢。』
如此可怕的情景，有如暴風雨在我腦中徘徊不去。
我下意識地抱緊自己顫抖的身體。
手機就像早已算好時機般突然響起。
「!」
我看了手機螢幕，是小夜打來的。
「喂、喂?」
『喂，請問是優大哥嗎?我是小夜，很抱歉這麽晚還打擾您，優大哥您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方便啊，而且現在還沒九點，我平常到一點都還醒著。」
『是這樣的嗎?優大哥果然好厲害，可以撐到那麽晚都不睡覺。』
「會、會嗎?哈哈哈。話說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
小夜晚上打電話給我還真稀奇，發生什麽事了嗎?
『那、那個，優大哥您知道在郊外新開了一家大型購物中心嗎?』
「這麽說來好像有印象呢，剛蓋好的時候電視上好像還播了廣告。」
聽說那間購物中心是由複數企業合資所建。
『那、那個，如果您方便的話，想問看看在周日餐會之前是否能和您一起到那邊走走……』
「這難道是……」
『是、是的。我想請您跟我約會。當、當然這必須要優大哥願意才行……』
就算透過電話，我也知道小夜現在相當害羞。
「是、是喔。唔……這個嘛——」
『不方便嗎?』
光聽聲音就知道小夜充滿期待，這下我哪拒絕得了?
「那就去逛逛吧。」
『可以嗎?真是太好了……「斷而敢行，鬼神避之」這句話看來是真的呢?』
雖然在我心中仍有種種不安的情緒交雜，但還是先把那些煩惱放到一邊……光是聽到小夜那麽開心的樣子，就連我也高興了起來。
掛上電話後，小夜馬上傳了一封寫著詳細集合時間地點的郵件來。
我也藉此跟她互傳簡訊，直到她就寢。
◇
在連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的漆黑之地，少女獨自一人，貌似十分痛苦地抱膝而坐。
少女抬頭望向這邊問了我一句，從語氣聽起來，她好像還存在著些許冀望：
『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嗎?』
對她而言，這就像是從天而降的蜘蛛絲；對我來說也是費盡幹辛萬苦才抓到的、拯救少女脫離黑暗的微薄希望之索。
所以為了不讓絲線斷裂，我馬上回答：
『當然羅!我會一直陪著你，因為我是——』
霎時間白光覆蓋我的視野。
同時傳來一股讓我絞心的甜蜜疼痛，從我指尖滑落，再度消失於心頭深處。
「你這奴隸打算睡到什麽時候!」
「唔!」
刹那間，劍突受到一股強力撞擊，讓我精神一下子全來了。
「你已經忘了我們約定好的事了嗎?你的腦子沒有腦漿而是塞滿柿子乾嗎?」
「咳、咳、咳咳咳!」
「喂，好好聽我說話!」
「沒辦法啦啊啊啊啊!」
我可是幾乎無法呼吸相當痛苦啊!哪有餘力聽你說話!
等調整好呼吸後，我問愛衣：
「話說你幹麽一大早就用膝蓋墜擊撞人家的劍突?」
「因為我很生氣!」
愛衣一臉認真地回答。
「那為什麽你會氣到差點對青梅竹馬犯下殺人未遂之刑啦!」
愛衣擅自坐在椅子上，以一副獨裁暴君的姿態看著我。
「優樹，你知道我了的真實身分後，救了你一命的是誰啊?」
「是愛衣你。」
喀!
少女這招腳跟落下技來得漂亮。
「是愛衣大人才對吧?」
「速，愛衣大人。」
「你給我聽好，即便隻是形式上而已，為了救你的小命，我可是委屈自己跟你訂婚羅?所以你身為奴仆，有替主人我賣命的義務!」
她站起來，握緊拳頭賣力演說：
「奴隸不得比主人早睡!早上得比主人早起!既不得怠慢我，也不能踏到我的影子!」
；見然是主從宣言啊!」
等等，就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被比自己年幼的人如此對待豈能忍氣吞聲?
正因為社會縱容這種不懂敬老尊賢的態度，才會造就出最近新聞常報導，引發「學級崩壞（注5）」的沒家教死小孩。（注5?原文為「學級崩壞」?。意指學生不聽從教導，課程形同虛設，級任導師亦無法以一般方式解決，導致學校功能無法正常運作之狀態。）
為了愛衣的未來著想，我得嚴厲地教訓她一番。
「喂，我說你啊。你的確是我的救命恩人沒錯，不過跟長輩講話也不該用這種態度吧?」
「幹麽，不過是個奴隸還想反抗我嗎?」
愛衣張大眼睛直瞪著我。
唉，果然是個小鬼，竟然以為這樣我就會害怕。
正當我這麽想，愛衣拿出手機不知道撥電話給誰：
「嗚嗚……茜小姐嗎?嗯，是我啦……剛剛啊，優樹竟然強壓我到床上，我雖然有抵抗啦……他卻說等你數完天花板的汙漬就結束——」
「愛衣大人非常對不起!我剛剛太得意忘形了!」
我立刻下跪。
「——的那種漫畫，他剛剛竟然拿那種漫畫給我看耶。一大早就讓人看那種書，優樹他真的好變態喔。」
愛衣一臉得意，隨便講個理由打發茜小姐，然後掛斷電話。
「就是這樣，你懂了就好。而且我也不想製造無謂的紛爭與傷害。」
可惡啊……這家夥，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報仇!
「對了，你知道郊外新開的那家購物中心嗎?好像是前天才剛開幕的。」
「知道啊，電視都有廣告呢。」
「我今天下午要去那邊逛逛，放學後記得來接我。」
這話讓我臉頰抽搐。
腦內充滿我昨天晚上跟小夜的對話。
「那個，可能沒辦法……」
「什麽?難道你沒聽到我的命令嗎?」
對，我沒聽到。因為我早就跟小夜約好今天下午要一起去購物中心了。
當然，我可不敢這麽說，我隻好像金魚般張口閉口。
正當愛衣覺得不太對勁而露出一臉狐疑時，我反射性地解釋道：
「抱歉!其實下午我已經跟高中的朋友約好要去那了!」
「喔～是喔，那就沒辦法了。」
我還想說她一定會再多念上幾句，她卻就這麽算了。
「畢竟你是先跟他們約好的對吧?我可沒過分到硬要你配合我的行程。」
雖然嘴巴很壞，但這家夥至少還有一點常識在。
能夠再次確認她不是個隻會耍任性的女孩，總覺得有點高興。
「作為補償，優樹下次放假就一整天都幫我試吃蛋糕吧。」
收回前言，她果然是個桀傲不遜的家夥!
我一邊顫抖，一邊決定下次放假就算隻多一步也好，我都要盡可能遠離愛衣。
◇
說要跟朋友去逛大型購物中心，的確是個天大的謊言。
雖然可以互相錯開時間見麵，但我可沒膽子冒那麽大的險。
放學後，我隨便解決掉午餐便前往車站。
目的地離這裏搭電車約三十分鍾。
畢竟我跟小夜交往一事還是秘密，保險起見，我們的集合地點就約在當地的車站前。
「優大哥!」
「啊，小夜。」
當我穿過剪票口，發現小夜早已在那等候。
小夜穿著白色連身洋裝，上頭套著一件開襟毛衣，手上提著一個小包包。
小夜一看到我便小跑步過來，一臉微笑讓人感覺她相當雀躍。
難得看到小夜穿便服，不由得令人目不轉睛。
「對不起，我來得有點晚。」
「沒關係，我也才剛到而已。」
「那我們走吧?」
「好的!」
購物中心開幕才第二天，再加上又是周六下午，店內人潮眾多，幾乎擠得水泄不通。
「好多人喔。」
小夜看到人那麽多，忍不住瞪大眼睛。
「因為我不高，很可能會被擠進別的人群走散……」
「小夜的個子的確不高呢。那為了防止你走失，你就牽我的手吧。」
「說、說得也是，要是走失可就麻煩了呢。」
小夜真的十分開心似地嘴角上揚，牽起我的手。我牽著小夜，往人潮較不擁擠的地方走去。
這座大型購物中心地上共有六樓，再加上地下兩樓，總計樓層數為八樓，裏麵有相當多知名品牌的專賣店麵。
我們首先到二、三樓的女裝賣場繞了一圈。
「優大哥您看，這洋裝看起來好可愛呢。」
「是啊，而且用色也偏深色係，感覺挺適合小夜你的。」
小夜就這樣拉著我四處閑晃，看賣場裏的東西。
「啊，那鞋子看起來也好可愛。」
小夜一直都那麽樂在其中。
而我則因為一直逛這些沒興趣的女性商品，稍微開始覺得膩了。不過當我看著眼前這位開心活潑的女孩時，就會不自覺地想，能跟她一起來真是太好了。
此時我從眼前的店麵裏聽到一段對話：
「美樹你看，這個不錯吧?像你腳那麽細的人一定很合適!」
「才沒有呢，這種靴子，像紀子你這種身材的人穿了才好看啦。」
店裏有兩位貌似大學生的姊姊，手拿靴子興高采烈地交談著。
那位叫美樹的大姊姊頂著鮑伯頭，發色染成淺褐色。
穿著短褲毫不吝嗇露出大腿的美樹姊姊，散發出一股無法言喻的性感魅力。
就算被她的美腿踩著玩弄也沒關係……不，我想被她踩啊!
「哈哈，今天有來這裏真是太棒了—」
「是嗎……真的有那麽棒嗎?」
「小、小夜!」
當我聽見那充滿殺氣的聲音而回頭時，小夜以一臉陰沉的笑容看著我。
「沒有啦，這個是……」
這句話的魄力，讓我就像小綿羊遇到大野狼般抖個不停。
小夜用力握緊我的手：
「怎麽了嗎?優大哥您請說，不用顧慮。」
「就……就那個嘛……對啦!我想說的是像這樣子跟小夜在一起很開心呀!」
「咦……?」
小夜的陰暗笑容又恢複成原本的喜悅表情。
「仔細想想，我們倆很少像這樣一起出門，所以我才覺得今天真是來對了。」
一聽到我這麽說，小夜的表情以驚人幅度放鬆，簡直讓人擔心她是否會就此融化。
「我、我也覺得能像這樣跟優大哥在一起很開心喔。」
小夜羞紅臉頰笑笑地說。
看來這次成功混過去了。
我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再來去那邊看看吧?」
為了不再壞了小夜的心情，我牽著她到別的地方去。
繞過二、三樓後，我們搭乘電扶梯到五樓的玩具、運動用品賣場。
逛賣場逛到一半，小夜突然拉了我左手一下。
「怎麽了?」
「那個，優大哥，我可否到聽雨軒去一趟?」
「聽雨軒?」
我沒聽懂小夜在說什麽。
「聽雨?今天就沒下雨啊?而且這附近也沒什麽涼亭。」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而、而是……」
小夜滿臉通紅地磨蹭大腿內側，那表情看起來特別有女人味。
她抬頭看我，招手示意要我耳朵湊過去。
我聽從她的指示，配合她的身高彎下腰。
「那個，我可以去一下洗手間嗎?」
「洗手間?」
她害羞地栘開視線，大力點頭。
原來去聽雨軒是這個意思!
「對、對不起我沒注意到!那我在這邊等你。」
我坐在電扶梯旁的長凳上休息。
「那我馬上就回來，還請您稍等一下。」
小夜放開我的手，小跑步後消失在人群裏。
「唉～因為我的無知反而讓小夜丟臉了。」
身為年長者真是羞恥。
要是地上有洞就想鑽進去想必是指這種情況。
「優樹!」
此時，我聽見有人叫我。
這聲音我相當熟悉，而且是我在這裏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排行榜上第一名。
可以感覺到聲音的主人正站在我麵前。
我將視線從自己的指尖慢慢往上栘。
細瘦的腳踝，梢稍繃緊大腿的過膝襪所建構的絕對領域，以及發育中的胸部，貓柳愛衣滿臉笑容地站在我麵前。愛衣滿臉通紅，不知道是否因為剛跑過來的緣故。
「!」
心髒沒停下來算我幸運。
「如我所料，你果然在玩具賣場。」
「愛、愛衣?」
多少確認一下，說不定我認錯人了。
「怎麽了?喔，你在想說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對吧?我想說突然出現應該可以嚇你一跳，所以就跑來羅?」
「跑來羅?」個屁啊!
我沒氣到吐血真是奇跡，不過現在並非好好感謝上天的時候。
我極力故做鎮定，裝出笑臉對她點頭說道：
「是嗎?你想要嚇我啊～我可是真的嚇到心髒差點就停了呢。那你沒事的話就快回家吧。」
「啥?你在說什麽，我才剛來而已耶。」
愛衣微微一笑，開心地說：
「在那之後我考慮了一下，後來我改變主意，想說還是來逛逛好了。那就拜托你幫我提東西羅。」
「就、就算你這麽說，我可是跟朋友一起來的耶?」
「那你就去跟你朋友講一聲啊，我就花那麽一點時間等你吧。」
喂!你在耍什麽任性啊!
要我去跟小夜說：「我再來要和愛衣一起逛賣場，我們今天就先這樣羅。」這哪有可能啊!我拚命忍耐想抱頭呐喊的衝動。
總之，不快點想個辦法的話，小夜就要從廁所回來了。
要是她們兩個碰頭……我不敢想像!
「話說你朋友咧?」
愛衣探頭張望，觀察附近有沒有貌似我朋友的人。
這一問可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我、我朋友他們去廁所，我想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這樣啊，話說優樹你幹麽那麽緊張?」
我一聽脊椎不由得發涼，彷佛結成冰柱。
「難道你放著救命恩人兼婚約對象不管，謊稱跟朋友逛街，其實是跟其他女人……」
我確實從愛衣的眼神感覺到殺氣。
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這、這一定會緊張的啊!」
「為什麽?」
愛衣踏出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因為你不講一聲就突然跑過來啊，而且——」
「而且?」
「要是他們回來看到愛衣那麽可愛，說不定會一見鍾情，我才那麽緊張啊!我跟你都認識那麽久了，這點小事多少注意一下吧?」
「你幹麽啊，突然講這些……一
愛衣對我突如其來的讚美攻勢略顯提防。
但這招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乘勝追擊。
「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才想獨占你那種情感在作祟喔，而是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愛衣實在太可愛了啊。」
一……你這麽誇我也沒好處喔?」
「我知道啊，我隻是在陳述事實罷了。」
「是喔—你這麽說也是啦。」
愛衣的表情逐漸緩和。
非常順利!
「要是你碰見我朋友，人家會喜歡上你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們一定會叫我當愛神邱比特，介紹你給他們認識。但我如果不跟愛衣結婚就得死，因此我可是竭盡所能地避免惹是生非啊。所以你能不能先離開一下?我記得地下一樓有銅鑼屋，我們等一下在那邊碰頭，好嗎?」
愛衣乖乖地聽我把話說完。
我的手心狂冒汗。
「……也對，我可不想被怪人纏上，而奴隸也有麵子要顧。好吧，那我這次就特別照你說的做，但是!」
愛衣把臉湊過來：
「要是你敢背叛身為救命恩人兼主人的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在愛衣眼眸深處，浮現出彷佛能讓人凍僵的冷冽黑暗之氣。
其中更夾帶著相當強硬的覺悟與意誌。
「我、我知道啦。我怎麽可能會背叛你呢?」
我使出渾身解數，死命壓抑顫抖的聲音。
「哼，那你要快點來喔，要是讓我等太久也不原諒你!」
愛衣邊這麽說邊搭著電扶梯下樓。
愛衣消失後，我同時歎了一口大氣。
糟了!這下我的處境相當危險。
要是愛衣跟小夜巧遇，我一定會沒命吧。
「讓您久等了。」
「哇!」
「優、優大哥您怎麽了?」
「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才會嚇一跳。」
不過，真正大吃一驚的，想必是周遭其他人。
「「「……」」」
路人沒一個例外，全部滿臉問號。
『這男的剛剛不是才跟一個超可愛的女孩子說他是跟朋友一起來的嗎?結果跑出一個長相不輸剛剛那個人，一樣也很可愛的女生……』
大家的視線無情地刺穿我的身軀。
是的，沒有錯。我是個腳踏兩條船的差勁大爛人。
我完全無法反駁。
「?」
小夜發現周遭有異，轉過頭來問：
「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覺得其他人都以相當憤慨的眼神看著我們……」
「一定是你想太多啦!話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呢?」
總之我盡可能地蒙騙，在小夜跟愛衣兩強相見前，一定要讓其中一方先打道回府才行!
為此我得先在兩人之間互相穿梭，假裝在約會。
我就像某部間諜片的主角一樣，肩負著重責大任。
失敗的話當然隻有死路一條。
「話說走得也有點累了，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呢?我記得地下一樓有銅鑼屋，我們去那邊買銅鑼燒坐在長板凳上吃好嗎?」
現在去的話，那裏可是化為人間地獄啊!
「不了，比起日式甜點，我今天比較想吃西式的!樓上好像有咖啡廳的樣子，我們上去看看吧?」
「隻要是優大哥想去的地方，我都沒有異議。」
我們幾乎完全沒逛到五樓，便匆忙地趕往六樓。
上樓時，我好像聽到有人說：「居然做出這種事!那女孩一定是被騙啦!」
我並沒有騙她。我隻是在保護自己的生命!
◇
進到咖啡廳，我點了咖啡，小夜點了紅茶跟幹層派。
「話說啊，最近在學校的女孩子之間很流行一種占卜，我用那種占卜算我跟優大哥兩個人的關係，結果顯示我們兩個相當契合唷。嗬嗬，我們一定是所謂的天作之合呢。」
小夜坐在我眼前，開心地跟我聊天。
雖然我想盡辦法把小夜跟愛衣兩人隔得遠遠地，可是她們一旦見到麵……
光是這麽想就讓我的胃極度絞痛。
「那個，優大哥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您累了嗎?」
「才、才沒那回事，我可是很有精神的。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很好啦。」
我絞盡腦汁試著改變話題，絞到頭都發疼。
「話、話說小夜你是犬神一族的人，這麽說除了犬神一族啊、貓又一族之類的，還有其他種族嗎?」
「嗯，有很多族唷。」
「果然是這樣，不過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
「優大哥您之所以會那麽覺得，都是因為我們極力地去融入人類社會的緣故，再加上知道我們秘密的，隻有極少數的特權階級跟相關人士而已。況且，族人也都不喜歡讓一般平民知道我們的真實身分。」
「不過比起在普通人的陰影下生活，大方公開秘密抬頭挺胸地過活，這樣心裏不是比較舒坦嗎?」
「這麽說也沒錯……不過我們可以預見，要是這秘密公諸於世，勢必會引發不好的結果。」
好像有學者說過，人類的曆史就是一部戰爭史。
一旦她們的身分被攤在陽光下，一定會引起紛爭。
倒不如從一開始便隱居於人間。
我瞄了手表一眼。
愛衣差不多快等得不耐煩了。
「對了，我剛剛巧遇國中時代的朋友，還有其他人也來了，我可以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嗎?」
「是嗎?這樣的話，身為婚約對象的我，也要跟曾照顧優大哥的那幾位先生致意才行吧。」
「不用啦!那群人裏有個家夥長得特別帥，他國中時候可是很常收到情書呢，所以我才不想讓小夜看到他啦!」
「過分!我對優大哥可是相當專情的!不、不過看到優大哥嫉妒，還真有點高興……」
小夜手貼臉頰，陶醉忘我。
「那麽小夜，麻煩你在這等我一下好嗎?」
「好的，我知道了，我就在這邊等您。」
我起身離開座位，毫不含糊地向她道謝。
無視店員的白眼，我跑著離開咖啡廳。
「慢死了!區區奴仆是要讓主人等多久!」
愛衣兩臂交叉，大刺刺地站在地下一樓銅鑼屋分店前。
「對、對不起，不小心跟朋友聊太久了。」
因為平常都沒在運動，突然要我從六樓跑到地下一樓，害我上氣不接下氣，手扶著膝蓋喘息。
「照之前約好的……我、我會買銅鑼……燒給你的，原、原諒……我吧。」
「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就原諒你吧。你要感謝主人的心胸可比海洋般寬大啊!」
「真的是非常謝謝您，主人。那你要吃什麽口味?」
「嗯～全都買一份就對了。」
你這個銅鑼燒中毒的家夥……
「吃壞肚子我可不管喔」我這麽損了她一句後，才去買銅鑼燒。
我跟愛衣坐在附近的長凳上。
「哇，看起來好好吃喔!」
愛衣撕開看似用日本手工紙製作的包裝，拿出銅鑼燒，馬上咬了一口。
「嗯——果然還是銅鑼屋的生銅鑼燒最好吃了!」
「一般的銅鑼燒也不錯啦，不過紅豆餡有時吃多了容易膩：相較之下生銅鑼燒就比較清爽點。」
一般的銅鑼燒是在麵皮中間夾紅豆餡。
生銅鑼燒則不放紅豆餡，以鮮奶油取代之，也發展出多種口味。
「你朋友都回去了嗎?」
愛衣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我差點噴出滿嘴銅鑼燒。
「拜托，你很髒耶!」
「對、對不起，口水不小心噎到。」
我邊擦嘴邊回答。
「我朋友他們說還要去看些別的東西，不知逛到哪裏去了。」
要是她一直問下去，可能會露出馬腳。
得趕快不著痕跡地改變話題!
「啊——那個，話說我有一點很在意。其他種族像是犬神一族，以人類的姿態出現在你們麵前的話，你分辨得出來嗎?」
「你是說我能不能單看人類姿態，辨別對方是什麽種族嗎?」
沒錯，正是如此。
「要是對方現出原貌，光看外表是能知道他是哪一族的啦……不過在普通人形下就看不出來了。」
果然是這樣。
「優樹你也沒辦法看外表就知道對方是否為東北人、北海道人、或九州人對吧?就跟這道理一樣羅。」
原來如此，難怪小夜和愛衣認識那麽久了，卻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分。
「銅鑼燒吃完後，就來整棟逛透透吧!」
愛衣笑著把草莓鮮奶油沾在我的嘴角。
「為了處罰你讓我等太久，你今天可要陪我買東西喔。」
「奇怪，你剛剛不是以比海洋還寬大的心胸原諒我了嗎?」
「嗯哼～要叫他買什麽給我咧?」
而且還不聽別人說話。
「還要我買給你喔!」
「不過是個奴隸意見別那麽多好嗎?隻要我說是黑的，連斯特拉海牛都是黑的啦。」
斯特拉海牛是什麽鬼?
「要是敢不聽救了優樹你一命的婚約對象所說的話……」
愛衣這麽說，拿出手機在我麵前晃呀晃。
至於她接下來會采取的行動，因為我今早已略知二一，我看就不必多說了。
「知道了啦，看你喜歡什麽我再買給你，可是太貴的就不行羅?」
「不對，你應該要說：『忠誠如我的奴仆優樹，想送禮給救命恩人兼飼主的愛衣大人。』才對吧!」
看來我隻剩下「投降」這條路可選。
◇
「什麽地方不去偏偏選這裏……」
愛衣帶我來的地方是女性泳衣專賣店。
對男性來說，這種地方總讓人覺得很不自在，女性顧客投射過來的目光更讓人不想繼續待下去。
「現在也才四月而已，幹麽來買泳裝啊?」
「正因為是四月才要買嘛。」
「為什麽?」
「因為店家都想清掉庫存、上新商品呀，過季品店家也都會算便宜點，所以才要趁現在買。況且隻相隔一年，款式與設計上幾乎沒什麽差別，那當然買便宜的就好羅!額外顧慮到優樹經濟狀況的我真是太成熟了，優樹你可要把我這份溫柔體貼永世流傳下去喔!」
「沒有不買的選項嗎?」
「你看，你覺得這件跟這件，哪件好看?」
充耳不聞啊……
愛衣拿著掛在衣架上的泳衣，徵求我的意見。
右手拿的是粉紅色連身泳裝，左手拿著螢光綠的兩件式運動泳衣。
「不管穿哪一件，胸部看起來也不會比較大，也不會比較動人——嗚哇!」
愛衣用腳跟大力踩住我的腳趾。
「哎唷，你剛剛想說什麽啊?」
「什、什麽也沒有!」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被女性問泳裝喜好的場景確實令我相當憧憬，但我還是希望問我的那個人是個歲數比我還大的女性。
最好是個會故意拿著暴露的泳裝，以觀察我慌張模樣為樂的大姊姊!
啊啊，就算這輩子隻有一次機會，我也想體驗看看!
「所以優樹你覺得粉紅色有蕾絲的好，還是這個綠色的運動型泳裝好?」
然而為了避免無謂的爭端，我隻好把願望藏在心底，老實地告訴愛衣我的喜好。
「粉紅這件比較好，我覺得愛衣你比較適合可愛風的。」
「喔—這樣啊，原來優樹你喜歡這種可愛型的。」
愛衣看著我好笑。
「我說你啊……」
「那我去試穿看看，你先在這邊等我。」
愛衣並沒有把綠色泳裝歸位，而是一起拿到試衣間。
「喂，那件你也要一起拿過去喔?」
「嗯，我想說順便試穿看看羅。」
她話一說完便拉上門簾。
「那叫我選還有意義嗎?」
但我可沒時間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我得趁這機會盡快趕回小夜那邊。
衝出泳裝店後，我全速奔向小夜所在的六樓咖啡廳。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進到咖啡廳，小夜維持著剛剛分開前的姿勢，坐在兩人座上。
「抱歉，久等啦。」
「啊!優大哥，歡迎回來。」
「真的很對不起，竟然讓你等那麽久。」
「不會，沒關係的。優大哥您那些朋友都還好嗎?」
「朋友?」
「您剛剛不是說要去見國中時代的朋友嗎?」
我居然因為跑累了頭腦不靈光，連離開的藉口都忘了!
「喔喔喔!有碰到麵啦，每個人都過得不錯!」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呢。」
小夜看似沒起疑，一如往常地微笑。
「那我們差不多該走羅，我還想去別的地方看看呢。」
為了隱瞞，我手拿帳單，握著小夜那小小的手離開咖啡廳。
「說的也是，接下來要去哪呢?」
小夜似乎沒察覺到我有任何怪異之處，依然很開心地跟在我後麵碎步而行。
下個目的地我早有定案，那就是盡量遠離愛衣所在的三樓。
所以我們前往跟咖啡廳一樣位在六樓的遊樂場。
這遊樂場好像是由遊戲開發公司投資建造的，規模大到與其說是遊樂場，稱之為主題樂園還比較貼切。
而裏頭讓小夜眼睛為之一亮的設施，是台夾娃娃機。
「那個好可愛喔。」
「嗯，哪個?」
「您看，就是那個!」
在機台內坐鎮的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小狗娃娃，小夜的心已被它奪走。
「你要是真的覺得那麽可愛，就試著夾夾看啊。」
「沒辦法的，這類遊戲我連一次都沒玩過呢。」
「這樣啊。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幫你夾夾看如何?」
「真的嗎?優大哥你要幫我夾那個娃娃嗎?」
「對啊，我還滿擅長玩遊戲的。位在我家附近的店家都很怕我，還叫我『娃娃機破懷王』呢。」
我舔舔嘴唇，投入零錢。
廉價的音樂隨之響起，機械臂也一伸一縮地做暖身運動。
「那個娃娃剛好在好夾的位子上，就算是初學者，我想花個一千圓應該也夾得到。」
我以熟練的動作按壓閃閃發亮的兩顆按鈕，讓夾子栘到獵物正上方。
夾子張開機械臂夾住娃娃的頭。
「夾到了，夾到了!真不愧是優大哥，一次就夾到了。」
「啊哈哈，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啦。」
能看到小夜表現出像她這年紀該有的開心雀躍，這零錢就花得有價值了。
可惜的是，雖然已夾住頭部，娃娃最後卻從機械臂上滑落。
「奇怪?」
夾子明明什麽也沒夾到，卻很規矩地移動到洞口，打開機械臂。
「看、看來這次運氣差了點。遊戲嘛，總是會這樣。」
「說、說的也是。隻要是人多少都會有運氣不佳的時候。不過剛剛都夾到頭了，相信下一次一定會更順利!」
「那再來這次就把它夾起來吧。」
我投進零錢，再次按押閃爍的按鈕，將夾子栘到娃娃頭上。
這次夾到娃娃的脖子，可惜在夾子上升的途中，娃娃就因為失去平衡再次滑落。
「下次一定沒問題!」
然而凡事有二便有三，明明每次都有夾到娃娃，但不知是否機械臂力道太弱，總是無法順利夾取。
「嗚啊!這未免太奇怪了，為什麽都夾不起來!」
零錢用盡，皮包隻剩鈔票，我憤怒地敲著機台的玻璃怒吼。
「隻要再一次，再一次就抓得到的說!」
「是這樣嗎?這樣的話就用我的錢吧。」
「小夜……」
小夜拿出錢包，遞出零錢給我。
「不過，跟你借錢這樣好嗎?」
「沒關係，請不用在意。畢竟是我請優大哥替我夾想要的娃娃，就禮節來說一開始就應該是我出錢，我竟然沒顧慮到這點，真是抱歉。」
小夜把零錢投進機台。
「所以請您別客氣。」
「謝謝你小夜!我等一下就會還你的……好，我這次一定要夾上來給你看!」
我雖發下豪語，卻落得一樣下場。
「……小夜，可以再跟你借一次嗎?」
「好的?」
再次投錢進機台。
「小夜。」
「好的少」
就這樣重蹈覆轍，小夜手頭上的銅板也用光了。
「真是相當抱歉，我這邊零錢都沒了，我馬上就去換錢。」
「拜托你快點羅!」
「好的小」
我放聲大暍，把手上僅有的硬幣投進機台。
這次我集中萬分精神——
「喔、喔喔喔!來啦，來啦來啦!」
然而，娃娃卻在最後關頭從機械臂滑落，功虧一簣。
「為什麽都夾不到呢?」
我語帶苛責地抱怨，跟著歎了口氣。
「嗯?」
我就此冷靜下來後，發現周圍有一大群人在旁圍觀。
這群人的視線帶著好奇與責備，我還聽到群眾裏有人說：
『那孩子還隻是國中生吧?竟然被當成提款機……』
『這麽年輕就在當小白臉喔?』
剛剛實在是太過於專注才沒察覺到，從客觀的角度來看，我已經變成向國中生勒索要錢，糟糕透頂的差勁男人了!
「不是這樣的!事情並非各位所想像——」
正當我想開口解釋這場誤會時，赫然發現人群中有張熟悉的臉孔。
「愛、愛衣!」
「你在這裏幹什麽啊?」
是的，跟我立下婚約的另一位女孩——貓柳愛衣雙手交叉，一臉不悅地瞪著我。
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氣。
她會生氣也很正常，因為自己的戀人就在眼前跟她的好朋友約會。
我四肢無力，宛如魂飛魄散。
「我明明叫你在店裏等，你為什麽會跑來這裏玩啊?」
「!」
愛衣卻口出驚人之語。
但我可沒時間好好理解那段話的個中意義。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才剛來啊，怎麽了嗎?」
她沒看到我剛剛跟小夜在一起!
這可真是無比幸運!
「沒事啦，沒事。」
圍著我跟愛衣看的民眾，他們所投來的好奇眼光更加強烈了。
這男的剛剛才跟看似國中生的女孩要錢夾娃娃。
如今又跑出一個女生，因為被他放鴿子而不高興。
眼前即將上演一場劍拔弩張的好戲，怎能叫他們不感興趣。
但隻要愛衣還沒發現小夜的存在，就還有希望!
「所以你這奴隸丟下主人不管，跑來這種地方幹什麽呢?」
就是這裏!隻要突破這關，在小夜回來前把愛衣趕走，我就還有救!
我忍耐著旁人的視線宛如釘子釘在頭蓋骨所產生的痛楚，充分活用腦細胞。
「……這個娃娃!我剛剛跟朋友逛街的時候，想說這個娃娃挺可愛的，想說夾來送你當禮物啊!」
『他、他剛說啥——?』
圍觀人群都吃驚地將嘴巴張到最大，啞口無言。
隻有愛衣一人起疑。
「你突然取悅我幹麽?該不會有什麽企圖吧。」
這當然是有企圖的啊!
但我可不能說出口，隻好繼續胡扯：
「我怎麽可能會有什麽企圖啊?我隻是單純覺得這娃娃很可愛，想送你當禮物啊。」
「……」
愛衣眯起眼來，打算解讀隱藏在背後的真意。
她好像因此沒聽到圍觀群眾的耳語。
『這家夥竟然從黑發女孩那拿錢，送其他女孩子禮物……』
『國、國中生養的小白臉?』
你們這群人少在那邊說風涼話，這可是關係到我的生命啊!
「……算了，我還以為你一定是跑去見別的女生了。要是那樣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打電話通知茜小姐了說……」
「看來你真的很希望我去死。」
「那是玩笑話啦，開玩笑的。不過……就算是優樹你，背叛我的人一概不原諒!」
我知道愛衣這段警告是發自內心且相當認真，不禁讓我直發抖。
「總、總而言之，這娃娃我就快夾到了，你先回去剛剛那間店繼續挑泳裝吧，我馬上就回去。」
「為什麽?你不是說快夾到了嗎?那我也要留在這裏。」
「那樣我會很困擾!」
我反射性地大喊。
「……為什麽你會很困擾?」
愛衣再次流露出懷疑的眼神。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男、男人啊，在送禮物給女生的時候，總是想裝出一副『這點小意思沒什麽』的樣子啦。」
愛衣歪頭，無法理解我想表達的意思。
「也就是說，男人不想讓身為送禮對象的女孩子看到他那麽拚命的模樣啦。在可愛的異性前就會想要帥裝酷，男人心就是這樣!」
愛衣一聽回答說：
「那算什麽?男人的美學嗎?還說什麽可愛的異性，那隻是場麵話吧?」
「沒、沒那回事!而且你別把男人的美學當笑話看，男人可是追尋夢想而活的生物啊!」
「……你真的很蠢耶。男生就是因為這麽拘泥在一些小事，才會一直都那麽孩子氣啦。」
看得出來愛衣打從心底感到難以苟同。我抓住機會繼續懇求：
「所以拜托你，先回去等我!我會為了可愛的愛衣努力夾娃娃的!」
「好啦好啦，不管是娃娃夾到了還是錢花光了，都要馬上回來喔!」
愛衣不以為然地快步走向出口。
接下來有如神跡般，當愛衣的背影消失於入口處沒多久，小夜也正好走了回來。
「讓您久等了。真是抱歉，兌幣機那邊人太多，不小心多花了點時間。」
「太棒啦!」
就在這瞬間我拳頭緊握到微微發疼，我終於度過了最大難關!
「您怎麽了嗎?怎麽突然吼那麽大聲?」
「哈哈哈哈哈，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小夜可愛地點點頭。
至於群眾的異樣眼光就無視吧!
「這樣嗎?那麽優大哥，錢換好羅上」
小夜笑容滿麵地遞出零錢。
我拿過零錢，一心隻想趕快離開這鬼地方，於是便發揮驚人的注意力。
因此過程相當順利，娃娃一次就夾到手了。
當我把娃娃拿給小夜，她眼睛閃閃發亮，仿佛瞳孔裏有滿天星鬥，緊緊地抱著娃娃。
她仔細地確認玩偶的味道、觸感以及重量。
小夜就這麽抱著娃娃，抬頭看著我說：
「謝謝您，我會一輩子好好珍惜它的。」
小夜臉頰紅通通地咯咯笑。
那笑容真的會使看的人的心平靜下來，但周圍充滿敵意的視線也因此變多了。
我牽著小夜的手，悄悄地離開這令人難以繼續停留的地方。
離開遊樂場，我們來到附近的休息區。
「小夜，你能不能在這等我一下?」
小夜把視線從她重視且緊緊抱著的娃娃栘到我身上。
「您怎麽了嗎?」
「我想去一下廁所。」
「這、這樣嗎?那我在這邊等您。」
小夜害羞地紅著臉，坐在長板凳上。
「嗯，我馬上就回來，你先等一下喔。」
我三步並兩步衝下電扶梯，經過四樓賣場時有人叫住我。
「你是優樹對吧?」
「陸月小姐!」
我一回過頭，發現睦月小姐就站在那裏。
睦月小姐穿著藍底且胸口挺有分量的荷葉領襯衫，配上白色短褲，一身休閑打扮彷佛隻是要出門到附近逛逛而已。
看睦月小姐身著突顯胸圍跟纖細蠻腰、隻有美豔的成熟女性穿了才會好看的衣服，使我心跳瞬間加速。
「原來優樹也來這邊逛街呀，真是太巧了。」
「對、對啊。」
我壓抑住想一溜煙跑走的衝動，觀察著說再見的最佳時機。
「優樹你也是一個人來嗎?要是你願意的話，要不要一起逛呢?」
「不了，我今天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這樣啊，那我就跟你朋友一起逛嘛，好不好?」
睦月小姐過來抱住我的手臂。
伴隨著內衣貼在手臂上的觸感，我能感受到柔軟的胸部遭擠壓而變形。加上睦月小姐越靠越近，她頭發上所殘留的洗發精香味也更加濃厚。
「好不好嘛?跟大姊姊一起逛街嘛，一定會很好玩的唷。」
睦月小姐一這麽做，我險些點頭說好，但我還是咬緊牙關忍了下來。
即便是我最愛的大姊姊的請求，我也不能再往自己身上加擔子。
雖然很對不起她，但我隻好乾脆地拒絕。
「真的很抱歉，我已經跟朋友約好要一起逛的，所以今天不行。」
「喔……沒辦法羅。那，你跟朋友逛完後也沒關係，在那之後可以陪我一下嗎?其實我這個月要把報告寫好，不過我家電腦壞了，想說優樹對電腦還滿在行的，看能不能請你陪我一起去商場看看。」
「可是……」
我都已經在跟小夜還有愛衣約會了，如果再加上睦月小姐……
「拜托啦，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睦月小姐邊抬頭這麽說，邊把胸部靠得更緊。
「沒問題!我會陪您的!」
「謝謝!那我等一下會傳簡訊給你，你先把信箱地址告訴我。」
睦月小姐一跟我約好，馬上鬆開我的手拿出手機。
……雖然我感覺像是被餌騙上鉤，踏進陷阱的獵物，但是在意這點小事可就輸了。
如此一來，我又替自己製造了更大的麻煩。
我再次啟程趕回愛衣正等著我的女性泳裝專賣店。
「哈……哈……哈……」
店員一臉狐疑地看著我上氣不接下氣。
我無視店員，開始尋找愛衣的蹤影。
「優樹!這邊這邊!」
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愛衣拉上試衣間門簾，隻露出頭來。
「抱歉，我努力過了但還是沒成功夾到娃娃。」
「算了啦，反正我也不想要那個娃娃。比起那個，我穿泳裝看起來如何?」
愛衣穿上那件粉紅色連身泳裝。
胸口有個小蝴蝶結，腰圍的蕾絲下是愛衣健康白皙的雙腿。看起來雖然有點孩子氣，但還挺適合愛衣的。
我一邊忍受呼吸尚未調整回來的痛苦，一邊述說感想：
「哈、哈，很可愛啊。哈、哈……我認為挺適合你的。」
「這是當然羅。就算我胸部比人家小上一～～些些也沒關係的!」
「是啊……哈哈……這件……哈、哈……很適合愛衣喔。」
我很有自信地點點頭。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轉過頭後發現店員跟保全都圍著我。
「就是他!就是他在偷看國中女生換衣服還一直喘氣!」
「看來沒錯!」
我被強壯的保全扣住，動彈不得。
「拜、拜托請等一下!我跟這女孩互相認識，可不是什麽怪人啊!」
「少羅嗦你這個變態!每個怪人都這麽說啦!」，
愛衣也從試衣間探出頭來替我辯護：
「請等一下!他真的是我朋友，我隻是請他幫我看看這泳裝適不適合而已。雖然他很好色又偷偷收藏大姊姊係的黃色書刊，是個未來注定加入人生失敗組的廢物，但他不是怪人!」
「給我等等!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寶貴收藏的事?」
「嗯?你不是把書櫃從下往上數第二列裏麵的世界史大全拿掉，隻留下外盒嗎?你以為那樣就算藏得很隱密啦?優樹你媽媽、茜小姐、小夜都知道你藏在那邊啦。」
「把我帶走!把我帶到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拜托你!或者乾脆殺了我!」
沒人理我，愛衣說的話受到采信，誤會就此化解。
誤會沒了，但是我心裏卻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痕。
「……我也真夠倒楣的，竟然被誤認成變態。」
「之所以能化解誤會都是我的功勞唷，你可要感謝我。」
「說什麽感謝，這還不都是你造成的。」
「最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你要是一直那麽天真，出社會就知道痛了。」
愛衣露出看似虐待狂的表情，說得好像老生常談。
「所·以·呢，這次換你去挑泳衣拿來給我，你自己一個人去，而且要拿女生的回來喔少」
「這算是種羞辱人的方式嗎?」
這家夥一直捉弄我尋開心，就像貓在玩弄老鼠。
但我沒選擇的餘地，愛衣從試衣間露出一顆頭監視我，以防我再臨陣脫逃。
可惡!因為我不能反抗就如此放肆!
那我就反過來利用這個機會，讓你嚐嚐丟臉的滋味!
愛衣還一臉好詐地笑著看這邊。
愚蠢之徒，你也隻有現在才能那麽悠哉了。
我選好泳衣後親手交給愛衣。
「那你試這件看看。」
我拿的是黑色布料、上下兩件式的比基尼，而且上半身比起一般泳衣還稍微小上一些。
愛衣瞪大眼猛盯著我和泳衣。
「等等，你該不會要叫我試這件吧?」
「對啊，沒錯，我最喜歡比基尼了。比基尼果然是男人的浪漫啊!來，不用客氣，快穿起來讓我看看!」
愛衣發出「唔!」的聲音一臉僵硬，再次看著黑色比基尼。
「奇～怪～我明明就遵照某人的命令挑泳裝過來啦，你該不會不穿吧?」
「你這奴隸竟然如此囂張!」
「我才沒有呢，主人。」
這次換我露出虐待狂般的微笑。
自尊如此高的愛衣，並沒有出爾反爾，害羞地說：
「穿上就行了吧!穿就穿!」
「哈哈哈哈哈，我很期待喔。」
「可惡!」
愛衣下定決心試穿，消失於門簾後。
光看她那表情就大快人心!
「啊!你這次可別亂跑喔，知道嗎?」
愛衣於試衣間警告我。
看來這次抓不到機會回去小夜那邊。
愛衣好像很急著換衣服，馬上就出聲叫我，這次速度比上回快多了。
「你、你可以進來了啦。」
我遵照指示把頭伸進門簾裏。
愛衣身穿黑色比基尼，相當害羞地以手遮住胸口。她的視線飄匆不定，一點都不打算跟我對上。
「你、你不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啦……」
愛衣露出那青春又玲瓏有致的肉體。
配上黑色比基尼形成強烈對比，更突顯出愛衣有如初雪般潔白的肌膚。
如果是大姊姊如此穿著，一定會散發出讓人想立刻求婚的魅力才對……
區區國中生果然沒辦法。
不過，多少還是有點心動啦。
「挺適合你的嘛，愛衣你說不定比較適合這種成熟款式的喔。」
「是、是嗎?」
我一稱讚，愛衣馬上忘了自己害羞的樣子，開始在鏡子前擺姿勢。
「嗯～這種成熟風的說不定不錯呢。」
會說這種話就還是個小孩子。
「那我就在外麵等你，快把衣服換上吧。」
「了～解～」
原本是打算羞辱愛衣才選了黑色比基尼，想不到誇她一句就開始搔首弄姿了。
「不知道該說她心情調適速度快，還是現實呢?」
我隻能苦笑以對，為了不再被抓，我邊笑邊離開試衣間旁，拉開距離。
「優大哥，您在這裏做什麽呢?」
「!」
背後傳來熟悉的人聲。
一回過頭，小夜就站在我身後。
「小、小夜!你怎麽會在這裏?」
麵對我的問題，小夜不改那一貫的開心笑容回答我：
「優大哥一離開之後，有很多不認識的人圍上來對我說：『你被那男的給騙了!』、『那家夥其實還有別的女人，他隻把你當提款機看而已!』、『如果你是因為被他威脅才跟他在一起，我幫你介紹好律師，讓那男的贖罪吧!』之類的。」
多事!因為沒有攸關你們的性命，你們才敢這麽講!
我跟小夜盡可能輕聲細語，並祈禱她不會聽到我身後試衣間裏愛衣的聲音。
「那當然不可能啊，我都和小夜立下婚約了，怎麽還會劈腿?難道比起我說的，小夜你更相信那些陌生人的話嗎?」
這就像完全深入小夜心裏的愛情騙子會說的話。
對著連我都感到厭惡的話語，小夜頂著她招牌的微笑答道：
「我當然相信我所愛的優大哥羅。既然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優大哥都這麽說了，那就是真的吧。」
但是，那笑容未免也太過完美了。
我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一旦你真的劈腿……我可沒有自信能夠忍受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優大哥被人搶走。所以，無論用什麽方法，我都會讓優大哥的心回到小夜身上。是的，就算不擇手段。」
當我察覺時，小夜已跟我接近到幾乎貼在一起。
她以深邃、不透光、有如深海般黑暗的眼珠凝視著我說：
「話說回來，優大哥您在這裏做什麽呢?」
我像池塘裏的鯉魚一樣張口閉口。
快想理由!搪塞過去!隻要過了這關，終點就近在咫尺!
「沒有啦，那個——我、我在看我喜歡的泳裝裏，有沒有適合小夜的款式!你看這
件如何?」
我編了套藉口後隨手拿起旁邊的泳裝，塞給小夜。
「這、這件是嗎?」
小夜臉色一變，臉紅得像顆番茄。
我拿給她的泳裝……一點也不誇張，根本隻是細繩而已。
那是放在「巴西泳裝專區」的商品。
難道這間店就沒有比較正常的東西嗎!
「優大哥您喜歡這種看起來比較情色的泳裝嗎?」
我已無退路。
「嗯，超喜歡的!可說是正中紅心，很對我的胃口喔!所以羅，你試穿給我看看嘛，一定很適合你的!」
「可、可是這個與其說是泳衣，倒不如說隻是繩子……那個，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著如此暴露的服裝，對我而言……」
「拜托啦，我很想看小夜穿這件泳衣啦～一定很適合你的!」
要是讓賢悟先生看到我拿如此裸露的泳裝給小夜，他鐵定不會讓我在世上多活一秒。
就算女店員跟保全的視線尖銳到可挖出個洞，我也不在意。
「我、我知道了。畢竟這也是優大哥的請求……我做好心理準備了。一
小夜羞紅著臉握著繩子。
「還、還請您稍等一下。」
正當小夜進到試衣間時，愛衣正好拉開門簾。
「!」
這時機就像早已算好了一樣。
「你怎麽了，幹嘛一臉猙獰?」
「沒、沒事!什麽事都沒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奇怪……那麽我就準許你買這件泳裝給我。」
我竟然被青梅竹馬兼婚約對象，以超高高在上的姿態強迫購買黑色比基尼!
這是哪招啊?
我把粉紅連身泳裝放回架上，手拿黑色比基尼，跟愛衣一起走向收銀台。
「為什麽布料那麽少卻要兩張dvd的錢?」
一看到價格如此昂貴讓我忍不住大喊。
「拜托，很丟臉耶，別叫那麽大聲好不好。價格就是這樣有什麽辦法?再說這是優樹你選的不是嗎?」
她這麽一說，我也莫可奈何。
我做好這個月生活費會花個精光的心理準備，掏出皮包裏的急用金。
我們邊拌嘴邊結完帳後，一起走出店麵。
「嗚嗚，我這個月還有遊戲、漫畫、衣服和鞋子等等，很多東西要買的說……」
「把錢拿來買禮物送給主人，不是比買那些東西更有意義嗎?」
「可惡～離下次錢匯進來還有一段時間……」
而且等一下還要把夾娃娃的錢還給小夜……
「唉，那麽再來要幹麽?我有點累了，想去咖啡廳休息一下說。」
「我也累了，好吧……」
愛衣口齒不清地含糊回答。
「你先在這邊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
「去吧去吧，管他是手還是臉，想洗的地方都洗一洗再回來。」
這樣我就有時間跟小夜碰麵了!
我打從心底感激她的要求，目送愛衣離開。
愛衣的身影消失後，我再度回到泳裝專賣店裏。
小夜跟愛衣一樣，從試衣間隻露出頭來尋找我的蹤跡。
「抱歉抱歉，總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這邊等有點害羞，我就跑去外麵了。穿好了嗎?」
「是的，算是穿好了。」
小夜點頭。我走上前，發現她因為害羞整張臉紅得有如火在燒。
我把頭探進門簾一瞧。
「怎麽樣呢?會很奇怪嗎?」
那對跟愛衣有著根本上差距的大胸部……除了重點部位各用一條繩子遮住以外，其他全都露在外頭。這套泳裝充分地表現及強調小夜那柔嫩又豐滿的身材，毫不多餘!我本能地發出低沉的嘶吼。
「優大哥?」
「啊!嗯，這件非常適合你喔。嗯嗯，真讚。哈、哈、哈……這件泳裝，真的很適合你唷。」
愛衣就在附近的緊張感，加上小夜穿著泳裝的姿態讓我脈搏加快，腦袋自然地感到暈眩，呼吸也跟著加速。此時又有人拍我肩膀——
回頭一看，保全跟女店員兩人一同出現。
「這次看你怎麽狡辯!」
保全扣住我左右臂，想將我帶到辦公室去。
「那個人是我的朋友，我隻是請他幫我看看泳裝合不合身而已!他雖然是個會把書櫃從下往上數第二列、參考書堆第二排最裏麵的世界史大全拿掉，隻留下外盒藏大姊姊係色情書刊的人，但他絕不是什麽可疑人物，請不要報警!」
「殺了我!快殺了我!拜托你別猶豫，快殺了我!」
內心的創傷更加惡化，但也因為小夜解圍我才免於到警局走一遭。
不僅如此，我堅決地發誓要換個地方藏那些色情書刊。
小夜換回原先的便服，拿著那件巴西泳裝到收銀台前。
看來她要買下那件泳裝。
結帳後我倆走出專賣店。
「優大哥，再來要做什麽呢?」
「老實說，我剛剛不是去跟國中同學見麵聊天嗎?後來他們說要再去找上其他高中的朋友，開個小型同學會。」
我拿出手機遞給小夜看，上頭有封剛傳來的郵件。
就在我於小夜和愛衣之間趕場時，我請某位朋友發了一封寫著「優樹你也要參加小同學會嗎?」的簡訊。
我的計畫是讓小夜看這封簡訊，使這謊言更具有說服力。
「照這樣發展我也不好拒絕，抱歉，今天可不可以先請你一個人回去?」
「優大哥好過分喔，明明今天是我們難得的第一次約會。」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啦。下次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我知道小夜並不是真的在生氣，因此我也笑笑地賠罪。
「我當然理解您也須要去交際應酬，不過這代價可不小唷?」
「這我知道，所以下次我們就兩個人去遊樂園，好不好?」
罪惡感使然，讓我做出如此大方的承諾，這句話讓小夜的眼睛整個亮了起來。
「真的嗎!哇……可以跟優大哥兩人去遊樂園就像在作夢一樣。這不是在哄我吧?」
「真的啦，不然我們打勾勾。」
我伸出右手小指，小夜也自己伸出手勾我的指頭，齊聲進行「打勾勾儀式」。
「那我就送你到一樓出口羅。」
但我察覺到小夜並沒有跟上來。
「小夜?」
我一回頭，發現小夜還站在剛剛打勾勾的地方，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我。
「那同學會不是騙我的對吧?」
「!」
周圍明明就吵得要死，卻隻有小夜那句話十分清楚地傳進我耳裏。
「當、當然啊，他們真的有約我!」
「……我相信優大哥，所以您可不能偷吃喔?」
聽到這番話，我也隻能猛點頭。
我們邊聊天邊走到出口附近，我看著小夜那嬌小的背影，目送她離開。
待她身影融入混雜的人群裏，我才疲憊地歎了很大的一口氣。不過，我總算成功跨越了這道因愛衣突然出現，而形成的絕望之壁。
再來隻要陪著愛衣，用對付小夜那套打發她回家，再跟睦月小姐一起去買東西後，一切就結束了!
「啊!原來你在這裏!」
「嗯?」
背後傳來人聲，這很明顯是對我說的話。
「嗨，愛衣。」
「嗨個頭啦!才叫你在店門口前等我，你又馬上跑去閑逛!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氦嗎?」
「抱歉抱歉，我想說趁你回來之前，先選好一家看起來不錯的咖啡廳。」
身體已經習慣一整天都在瞞混搪塞，在我動腦前理由便先脫口而出。
學會這種無法引以為傲的特技，真讓人想哭。我頂著複雜的情緒，邀她去咖啡廳。
「等一下我請你吃你喜歡的東西賠罪啦，快走吧，站得好累。」
「你別以為我那麽好應付，我可不會因為食物就原諒你的!」
我們來到一樓附有露天座位的咖啡廳。
在這還有點冷的四月，露天座位尚未開放，但服務生似乎想讓我們感受那氣氛，帶領我們到窗邊的座位。
我點了咖啡，愛衣點的是銅鑼屋的生銅鑼燒套餐。
明明剛剛才說不會被食物收買，但多虧這家店菜單上有生銅鑼燒，我才免了一頓
罵。
我隻能苦笑，拿起水杯暍了一口。
那股一直盤據在我心頭、有如定時炸彈般的緊張情緒，神奇地煙消雲散。
可能因為心理狀態落差太大，讓我感慨萬千。
「你幹麽在那邊一個人偷笑?很惡心耶。」
對現在的我來說，這種程度的話根本不痛不癢。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好像有新簡訊。
「from：大杉陸月
標題：來自優樹最喜歡的大姊姊
內文：我很期待等一下的約會唷?我先在集合地點等你☆」
「是誰啊?」
「嗯?朋友啦，朋友。內容沒什麽大不了的。」
正當我隨口打馬虎眼時，突然有陰影將我遮住。
看來有人站著窗外，擋住了照向我的陽光。
「!!!!!」
隔著窗戶阻擋陽光的人影，正是剛剛才回家的戌威小夜。
小夜抱著在夾娃娃機夾到的小狗玩偶，以及裏頭裝著巴西泳裝、上頭印有商店標誌的白色塑膠袋，像幽靈似地呆站著。
我跟她隔著一片玻璃對望。
『……』
臉上沒有微笑，麵無表情、黯淡無光。那對漂亮的黑色眼珠如今看似無機物般了無生氣。被那雙眼睛注視的壓力之大，令人想問為什麽自己還活得下來。
「咦?是小夜。」
愛衣的聲音讓我回歸現實。
「果然是小夜，好巧喔，原來你也來逛街啊?」
愛衣悠哉地隔著窗戶招手，邀小夜進來。
小夜點點頭，從正門出入口繞進咖啡廳。
小夜低著頭，我無法判別她的表情。
「小、小——」
「優大哥，請問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愛衣也察覺到現場氣氛不太對勁。
「喂，現在是怎樣?」
小夜不發一語地搶走我的手機，開始操作。
我立刻想伸手搶回手機，但小夜瞪了我一眼，害我全身僵硬。
「!這是怎麽回事?」
愛衣一看到我的手機畫麵，便無視周圍拉高分貝。
恐怕是看到了我昨天跟小夜互傳的郵件。
人隻要墜入絕望深淵，連話都說不出來。
咖啡廳裏的其他客人也都注意到這場騷動，帶著好奇的眼光看向這裏。
「優樹這叛徒!」
「嗬嗬，看來優大哥必須接受一點處罰才行唷。」
一聽到她們這麽說，我就像卸下沉重行李般，有股強烈的虛脫感。
我已做好一死的心理準備，向她們兩人下跪賠罪。
「很抱歉我一直瞞著你們，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該如何啟齒。」
「我才不想聽藉口!為什麽你要這麽做?我們想知道的是你這麽做的理由!」
雖然我腳踏兩條船的事情曝光了，但我並不打算說出實情。
一旦她們知道對方是敵族的人，最糟糕的情況下，小夜和愛衣說不定會互相殘殺。
我絕不想看到兩人互相傷害的場麵，所以我隻能不斷地道歉。
「抱歉!理由我不能說，但是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要傷害你們兩個!拜托你們相信我!」
「不能說出理由，卻要我們相信你，您也想得太簡單了吧?」
「對呀，為什麽你跟睦月小姐講好要約會啦!如果你不解釋清楚我絕不放過你!」
「我說過為了你們好才不能講理由的嘛!至於為什麽我要跟睦月小姐見麵……跟睦月小姐見麵?」
「您再裝傻也沒用，我剛剛直接聽睦月小姐講了，而且我還有證據。」
「你指的是剛剛睦月小姐傳的郵件?」
「好啊，這下看你怎麽狡辯。」
愛衣一臉得意地說。
小夜則是相當懊悔，斜眼述說剛剛發生的事：
「我在回家時巧遇睦月小姐，她還很自豪地跟我炫耀，說接下來要跟優大哥碰麵，她還讓我看了她發的郵件。我真不敢相信你們竟然真的要約會……」
「什麽啊，原來是這件小事啊……」
「「這才不是小事!」」
「是是是，這才不是小事呢～」
我徹底拋棄身為年長者的尊嚴，心一橫、立刻采卑躬屈膝姿態。
好!太棒了!我腳踏兩條船這件事還沒穿幫!隻要度過這難關就還能繼續隱瞞、欺騙、蒙混!
「話說小夜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聽到愛衣如此詢問，我不禁寒毛直豎，當我急著開口解釋時——
「我是一個人來的，愛衣你要來的話可以約我一起呀。」
我一聽到她講的話下巴都快掉了，這時小夜湊過臉來：
（請放心，您跟愛衣在一起我並沒有生氣。）
這番話反而令我更加恐懼。
難道她的心境已超越憤怒，達到無法言喻的境界了嗎?
（優大哥您是被愛衣撞見，為了不拖我下水才撒謊說您是自己來的對吧?要是您事先跟我說，我們還可以先套好招呢。）
看來小夜誤會成我遇到愛衣後，為了不替她造成困擾才說謊請她先回家。
一得知不必想理由圓謊，我便鬆了口氣。然而，我也隻安心得了一時。
「但是，您瞞著我跟陸月小姐約會這件事又不一樣羅。」
小夜用笑容判我死刑，
我現在還是有生命危險!
「不，聽我說。我跟睦月小姐約好碰麵，那比較像是一場意外。」
「哇，是優樹耶。這次也好巧喔，我正準備要去等一下碰麵的地方呢。」
造成局麵如此緊張的真凶——睦月小姐笑容滿麵地現身。
「嘔!」
這樣根本來不及找藉口，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晦暗。
睦月小姐根本沒發現這點，還笑笑地繼續說：
「啊，小夜你在這裏啊，你剛剛突然跑走害我還擔心了一下呢。咦，愛衣也來啦?原來今天優樹你們三個一起出來玩呀?不過對不起，從現在開始我要先借用優樹哥哥羅。」
愛衣跟小夜眼裏充滿殺氣。
「不過我沒想到優樹會主動來約我，你可真是順從自己的欲望呢。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啦，畢竟比起當小孩子的褓姆，還是跟喜歡的大姊姊約會才好玩嘛。」
「這!陸、睦月小姐，並不是我主動——」
我發自內心大吼，反駁睦月小姐憑空捏造的事實，但為時已晚，那殺氣滿溢的四顆眼珠所瞪的目標，從陸月小姐轉移到我身上。
「誤會!可不是我主動去約陸月小姐的喔!」
「那你們沒有講好要約會嗎?」
「這個……有是有啦……」
「優大哥，我曾說過要是你敢偷吃，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對吧?」
愛衣跟小夜用冷若冰霜的眼睛，從左右兩麵注視著我。
「這……該怎麽說才好……哇啊!對不起!」
我向愛衣和小夜磕頭道歉，額頭甚至摩擦到地板，咖啡廳裏圍觀看熱鬧的群眾紛紛拿起手機拍下我對國中生下跪的影片或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