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是京城人,但西城這邊他很少來,更別說紀馳給他發的這個隻有上班族才會出沒的地址。西城cbd中心區,連片高聳入雲的大廈,路過兩幢商場,任南把車速緩下來,路邊大多是些連鎖快餐飲品店,他找停車位的時候順便往上望了眼導航地址上的這棟寫字樓,心想,工作日午休時間把自己約到這種地方的咖啡館,大概率紀馳的公司就在這棟樓上,抑或是整棟樓都是他的公司。停車位不好找,在兩棟樓之間能停車的街巷裏饒了好幾圈才見有人挪開一個車位,任南趕緊將車倒進去。關上車門,任南看了眼手機,離約定時間還差十分鍾,他鬆了口氣,先低頭看看自己衣物是否規整體麵平時自己都是怎麽方便怎麽穿,一早接到紀馳的邀約後,他特意穿了身之前父母給他買回來還從未穿過的襯衫西褲,顯得成熟穩重許多。正準備抬頭去找咖啡店的招牌,就看見西裝革履的紀馳走近,他顯然是老遠就看到了任南。“任先生剛到?”紀馳伸出手。任南跟他淺淺握手,點頭:“對,您這樓下停車位可不好找。”聞言,紀馳視線往他身後的黑色越野車上一掃,淡淡一笑:“牧馬人?這車很適合任先生。”今天天氣很好,又是午時,太陽當空,任南跟隨紀馳的視線回過頭看了眼自己的車,被車漆的反光閃了下眼睛。“走吧,咱們先進去。”沒再多說什麽,紀馳帶路往前走。約好的這家咖啡館名叫“in time”,裝修格調蠻小資,因著這會兒是午休時間,咖啡館人不算多,三兩坐著的客人要麽閑聊要麽打瞌睡,都是在這附近上班的白領,見到兩人推門進來,都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投到他們身上,尤其是一看就跟大家格格不入的紀馳當老板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踏足這種年輕人愛去的咖啡館。任南平時也算受矚目慣了,跟紀馳到靠窗定好的半包圍式卡座坐下,並不太在意這些目光。他們點好咖啡,又安靜坐了一會兒,等咖啡做好端上桌,紀馳才開口:“這段時間太忙了,隻能趁著午休時間約任先生出來聊一聊,任先生見諒。”他看了一圈咖啡館的陳列,“這地方應該開業挺長時間了,我也是第一次來,助理說這裏還不錯,就托他定的位置,這麽一看,確實不錯,挺安靜的。”是挺安靜的,這種氛圍很適合開展一場詳細交心的談話,任南似乎明白了紀馳的意圖,他捏著咖啡勺,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杯子裏攪著,不動聲色地觀察坐在對麵的紀馳。昨天下午跟紀馳見麵的時候來不及深思,回家後仔細回想才覺得事情哪裏都不對勁。任南曾跟夏安遠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對夏安遠這個人,還算是有些了解。家境就不用說了,他們本身就是在工地上認識的,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的農民工,沒幾個家裏不缺錢。任南曾采訪過他們中間的不少人,對這些人的生活圈朋友圈大概知悉,是即使拐上十個八個彎也跟這種級別的有錢人沾不上邊的,更何況是京城紀家的大少爺紀馳這個名字一出來,他的身份便不難打聽。其實照夏安遠的外形條件,要想靠臉吃飯的話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任南也不是沒有勸過他,但夏安遠總對這話題不置可否含糊其辭,於是任南便知道了,他並不願意靠臉掙錢。既是這樣,他也就更沒有機會接觸到這個階層的人,或許是源於某些意外?可人生怎麽會有那麽多意外,還意外到剛好讓夏安遠跟紀馳相識相愛?任南想不通其中的緣由,想不通夏安遠是如何在短短五年時間裏,就從偏遠城市工地上的民工,搖身一變,成了紀大少爺的愛人?愛人這個詞的份量可不簡單。任南垂眸,盯著咖啡杯裏緩緩停下來的漩渦。他又想到夏安遠在紀馳麵前略顯拘謹的表現。他倆有過親密接觸這是可以肯定的,上過床的兩個人在一塊兒時,不經意的肢體語言就能說明一切,連自己這個平時不大愛注意細節的人都看得出來,但用“愛人”定義他倆的關係卻不一定真實,尤其是屬於“紀馳愛人”的這個位置,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占據的。任南的家境雖然隻勉強算得上富裕,但他們這些小輩談戀愛相親的時候也總要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更何況是紀馳這樣砸出個名頭京城上流圈子就得抖三抖的家族,他們怎麽會容許一個男人還是夏安遠這種身份的男人,做紀馳的愛人?再加上聽夏安遠說,他家人在那家普通人連掛號都難的醫院裏頭住院,任南心裏逐漸有了推測,或許“愛人”是假,“情人”才是真,而紀馳對夏安遠多半有幾分真心喜歡和占有欲,才會在見到自己和夏安遠擁抱的時候,呷酸說出來“愛人”兩個字。想通這一點,任南情緒更低落了,他難過夏安遠的遭遇,也難過夏安遠在遭遇這些問題的時候,從沒有想過找自己幫忙。“任先生?”任南抬頭,紀馳正淡淡地看著自己。“紀總,您時間寶貴,我想了想,咱們還是別繞來繞去的,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任南輕輕靠到椅背上。紀馳輕輕一挑眉,等著任南繼續說下去。“您今天約我過來的目的,我想不是為了交朋友吧?”任南攤攤手,“紀總您也並不需要我這麽一個朋友。”“任先生說話很直爽。”紀馳手扶上咖啡杯。“關於我和遠哥的關係我想您應該是對遠哥給您的解釋不滿意,或者是不太相信,才會百忙中抽空約我出來,想要我給您一個解釋,是嗎?”說完,任南又笑了笑,“說解釋好像有些言重了,因為我和他的確隻是朋友關係,五年前,他救過我一次,我們因此成了朋友。”任南身體前傾,手肘放到了桌上,他看著紀馳的眼睛,說:“他為我擋了一刀,傷在肚子上。”紀馳也看著他,聽到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一動未動,他那雙眼睛是相當好看的,好看到了英氣逼人的程度,但往往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其實是他眼睛裏麵的冷意,渾然天成一樣,盯著那裏看的時候,即使紀馳並不作任何表情,也讓人覺得頭皮發緊。任南不擅長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他在生扛,不讓自己露出來絲毫怯意。“是麽。”良久,紀馳這樣說。任南觀察他的神色,在裏麵竟然找不到訝異,甚至找不到任何一點其他的情緒。他心頭忽然有火湧上來,恐怕之前自己的推論有錯,眼前這人對夏安遠哪裏是有幾分真心喜歡,怕隻是純粹對自己枕邊人的占有欲作祟,要是真心喜歡,聽到這種話,難道不應該著急多問兩句嗎?他為夏安遠頗覺忿忿不平,但他清楚自己無法將這些情緒宣之於口,不是出於對對麵這個男人身份的顧慮,而是出於對現在正跟著他生活的夏安遠的顧慮。任南深吸一口氣,壓下那些想法,對紀馳的注視一避不避,他繼續說:“我當時不知道他中刀了,下大雨,人又多,場麵那麽混亂,不對,不能說是混亂,畢竟挨打的就我一個。”像是在回憶當初的情景,任南捏住了他另一隻手的指尖,捏得很緊,“圍觀的人好多,可隻有遠哥一個人衝出來幫我。我要護著相機,沒法還手,他得一邊擋那些棍棒,一邊跟他們講道理講道理,跟那些人,工地老板請來的黑社會,有什麽道理可講,我本來就是來拍他們那些齷齪事兒的。當時我就覺得他傻,到後麵,發現實在是沒得講,他就閉了嘴,把我護在下頭,那些棍子全叫他一個人挨了下來,全程哼都沒有哼一聲。”他頓了頓:“那些人是真狠,連自己工地上的工人也打,見這情形,還有誰敢上來拉架。紀總……我猜你沒有聽過那種聲音,那種……棍子胡亂敲在人身上時發出的聲音,讓我真覺得他們是在下死手,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雨越來越大了,最後那地方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遠哥等人全走光才把手鬆開,人馬上就滾到了一邊去,我爬起來才看清他的臉,也才發現他肚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人捅了一刀……血水早都被雨給衝淡了。”任南垂眸,陷入那天傍晚的回憶,他躺在泥濘中間,雨水和棍子全被夏安遠的身體擋住,耳邊有好多聲音,大雨的淋漓,那群人的叫罵,棍子揮下來時的破空聲,落到夏安遠身上時沉悶雜亂的響聲,最清晰的,其實還有夏安遠顫抖的呼吸聲。他是真的一聲也不吭,忍痛的呼吸落到任南耳側,沉重、炙熱,像烙鐵一樣印在了任南的記憶裏,即使隔了這麽多年,坐在這裏回想起來時,依然能原原本本感受到那個溫度。“紀總,這人簡直傻透了對不對?為了個素不相識的人,搞出來一身的傷,最後還把工作弄丟了。”任南抬起頭,“還好是沒傷到要害,隻是那道疤……是不是直到現在也沒好?”紀馳麵無表情地看了任南一會兒,然後從兜裏拿出煙盒,習慣性地抽了一支出來,正要拿打火機,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把煙又塞回去。任南對他這個動作感到奇怪,後知後覺也才想起,這種咖啡館多半不讓抽煙。許是煙癮犯得難受,他視線再落到紀馳手上時,紀馳已經將煙盒捏得變形。“是。”半晌,紀馳才回答,聲音又低又沉,“現在也沒好。”兩人相對著沉默了很久,咖啡館的客人逐漸都在離開,應該是上班時間快要到了,任南鼓起勇氣,終於說出他想說的:“因為要照顧他,後麵我跟遠哥同住過一段時間,您肯定看得出來,我喜歡他,遠哥當然也看得出來,但實際上,我還沒來得及對他表白,甚至還沒來得及確認他是不是喜歡男人,就被他無聲拒絕了。我也就明白,他是喜歡男人的,但不喜歡我。”任南笑容裏泛上點苦澀,“我沒有非要強求的意思,不然那時候也不會聽他的話離開那裏,隻要他過得順利平安,那我也就滿足了。我挺了解他的,他現在願意跟著您,對您肯定是有感情,而且跟著您當然是好,遠超乎我想象的好,您應該也是挺喜歡他的,但……我想問一下紀總,像您這樣的身份,這種喜歡,可以持續多長時間呢?如果不喜歡了,能保證遠哥不受到任何傷害嗎?”紀馳眼皮抬了抬,他問:“這種喜歡?”這是一句反問,像在質疑任南的質疑。任南抿了抿嘴,手捧上咖啡杯,裏麵的液體此刻已經接近常溫了:“說這話或許很欠揍,但我想不出來任何,除了臉,可以讓您喜歡到將遠哥稱之為愛人的理由。或者我可以多問您一句嗎您為什麽喜歡遠哥?”空氣靜了那麽片刻,飄著的咖啡香隨著溫度的冷卻,已經變成了股不大好聞的味道,少頃,紀馳先動了,他伸手從帶過來的包裏取出電腦,放在桌上打開,頁麵定格在他昨晚瀏覽到的那處,並沒有退出。紀馳微不可見地笑了那麽一下:“你又是為什麽喜歡他?因為他救了你麽。如果是這樣,換一個人,也像小遠那麽護了你一程,你是不是也會同樣這麽喜歡他?”他將電腦翻轉,把屏幕對向任南。他沒等任南回答,實際上任南視線隨著紀馳的動作移到了電腦上,想必此刻也根本來不及回答。紀馳淡道:“我約任先生出來的目的,其實隻是這一個。”第83章 奔向南方的博客主頁奔向南方的博客主頁:【好久沒更新了,最近認識了一個人】發布於xx年4月2日出來了這麽久,第一次在一個地方停留這麽長的時間,也第一次這麽長時間沒有更新(雖然更新了也沒人看,fine:))。幫城市報拍的東西反饋很好,所以我來到現在的這個城市(具體不能透露),預備給第二期選題搞點資料。遺憾的是,這次馬失前蹄了,還損失原廠鏡頭1,原廠電池1,我的小腹肌(富士)慘遭痛扁,滿身傷痕,險些失身於人(心好痛好痛痛痛),還好我寧死也護著內存卡,那群傻冒隻知道摳電池,不知道裝照片的其實是內存卡嗎哈哈哈哈哈哈。本來我自己也要被痛扁的,但有個比那群傻冒更傻冒的傻冒替我挨下來了。受的傷不輕。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賠錢他也不要,可他救我小命,還因為我受傷,我總不可能就這麽一走了之,我得負責到底,選題的進程就得這麽推遲下去了,那麽一幫人等著我,哎,小南我真的好愁。不過,現在的民工兄弟都這麽樸實的嗎。……現在的民工兄弟都這麽帥的嗎。要是有機會一定給他多拍幾張(努力握拳,用力點頭),懷著這樣的心情於是乎我在他不停的拒絕下還是厚著臉皮跟他成為朋友了(maybe是單方麵的但是沒關係!),為了照顧他嘛,也為了藝術嘛,好在他傷好轉得很快,我才有心情來上個網,也不知道能在他家再住幾天……他家雖然環境不怎麽樣,門口花盆裏種的茉莉花倒是很香。#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jpg#【有傻冒帥哥照片版本的更新】發布於xx年4月7日怎麽說呢,他這個人,很奇妙。我忍不住問他當時為什麽要救我,他愣了好久,我還以為他在準備什麽感人肺腑的東西,例如什麽一見鍾情呐覺得我像他弟弟啊哪怕是覺得我被他們揍得太可憐啦之類的,結果他告訴我說,是“本能”。本能……哪有人的本能是衝上來替人挨揍的啊喂。嘖,聖母可能是。看他平時不愛吭聲什麽都隨便無所謂的樣子,怎麽也不像個愛多管閑事的老好人。還有,前幾天給他拍了組照片,買回來當拍照道具的仙人掌我給放在茉莉花旁邊了,不知道為什麽,今早上起床一看,那玩意兒就腐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回來,我以為他在這方麵會很有經驗呢,結果他就隨便看了一眼,說什麽不該是它生長的環境,再怎麽養也養不活,讓我趁早扔了得了。拜托,那麽大,造型那麽好看的仙人掌,就沒有一點點喜歡想要留下它嗎。我還挺喜歡呢。#好一顆美麗的仙人掌.jpg##戰損帥哥+老頭背心這氣質和仙人掌果然般配絕配天仙配.jpg##太帥了再來一張.jpg##懂我師父的想法了果然遇到合適的模特怎麽拍都拍不夠.jpg##這張名字叫喂帥哥別那麽耍酷看鏡頭小心仙人掌刺紮死你!.jpg#【唉、、、】發布於xx年4月13日他傷剛好就去了工地,結果因為當時幫我忙的原因得罪了領導,人家把他辭退了。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之前跟拍過的棒棒軍專題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我心裏最多隻是堵一會兒, 但這次不一樣,他是因為我才被連累的,我很想幫他做點什麽,但又很無能為力,隻恨為什麽這裏不是京城啊啊啊啊啊,要是回京城,小爺我幫他找個工作還不簡單嗎?!但他心倒還挺大的,我在這兒輾轉反側一晚上沒睡著覺,天都要亮了,轉身一看,他睡得還挺香……屬於是小爺我想多了?不想去拿相機了,用手機拍了一張,嘿嘿,真的好帥哦(沉思:我總這麽對著他臉花癡,我還有喜歡同性的潛質?)#帥哥睡覺(側臉版).jpg#【我肯定就是喜歡他】發布於xx年4月24日如題。不是因為長得好看,也不是因為他救了我,我找不出來理由,我發現這個人,怎麽說呢,他身上的特質不太好用簡單的幾個詞來形容,總之就是很吸引人,硬要說的話,可能就像我爸愛喝的糙茶,乍一喝覺得挺苦挺不值錢的,結果越品越來味兒,上癮啊!也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男人,所以我又拍了好多照片,以求個萬一,拿來紀念嘛。我發現他真的很適合拍照誒,連這種隨手拍的生活照都好有老港片的感覺(可能也是鄙人攝影技術業已爐火純青hhh),看看!這透視!這構圖!這調色!這麽小的廚房都能拍出這種效果!小南南波灣!腹肌南波灣!當然了,模特本身天生的演繹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就是可惜了,人家沒有要入行的打算。#做飯的他真的帥爆了飯也好吃爆了.jpg##煙癮真的好大啊,不過抽煙也帥爆了.jpg##雖然背景是掉皮掉得都露出水泥胚de牆麵,但不影響他帥爆了.jpg##嗦麵條也帥爆了.jpg##抬頭看我,對,就是這眼神,天真朦朧無欲無求,救命啊!帥爆了!.jpg#【。】發布於xx年5月15日又是好久沒來了,前段時間跟他去另一個工地上拍了一組照片,也算是完成第二期選題的一小部分,但我私心並不想把這組照片交給報社,他倒是什麽意見也沒有,隻說如果要發,最好還是別發正麵照。但這組照片即使是正麵照也沒怎麽把他的臉拍清,要那種氛圍感嘛,就不能把臉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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