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翻譯 裝甲人仕@輕之國度


    是在……夢中嗎?


    在睡床上仰睡著的神城麻鬱,緩慢的移開眼前的手臂。日光燈的白光通過眼瞼,刺激著他的眼睛。麻鬱不高興的皺起眉頭,順勢向側麵轉動身體。俯臥著的他把臉埋入睡枕中,睡枕上自己頭發和油脂的氣味一下子充斥鼻腔。


    又,這樣了……


    迷迷糊糊的腦袋中,對這小小失敗的後悔念頭擴散著。本想在工作的間歇中稍為休息而橫臥在床上,沒想到卻就這樣的睡著了。


    畜生!明明就要到限期了……


    麻鬱的工作是編寫計算機軟件的程序,是從大企業接收工作的中小軟件公司轉介來工作的個人程序編寫員。盡管麻鬱從這工作中賺取了生活費,但這隻是他的副業而己。他的本業還是學生。也就是說,他現在是的身分是「令人欽佩的苦學生」。


    一身t恤運動短褲打扮的麻鬱,半睡半醒的把纖瘦的肢體橫臥在床上。由肩至頸沉澱著的厚重疲勞,讓身體沒法立刻回複過來。果然,同時應付學業與夜間的工作,實在是對十幾歲的年輕肉體造成過重的負擔。


    剛才的夢中有讓人在意的部份;好像是,非常重要的夢。


    在腦海中,麻鬱抓緊夢的碎片,嚐試把它們收集起來。但是,零碎的記憶好像混濁池水中的小魚兒一樣,當看見那身影的瞬間,就從意識的隙縫溜走了。


    啊啊……


    淡淡的失望刺激了麻鬱,讓他無意識的清醒過來。同時,他的腦海中產生了一個疑問。


    現在,是甚麽時刻了?


    雖然日光燈還亮著,但是覆蓋著窗戶的窗簾外邊卻己經明亮起來。不好的予感開始折磨他,他立即抓起在抌邊反轉了的鬧鍾。


    「糟了!」


    鬧鍾裏的時針早已經超過予定響鬧的時間。他不自覺的大聲驚叫起來。本來隻想迷迷糊糊的小睡一小時而己,實際上卻不小心香甜地熟睡至天明。


    「為甚麽不響呢?」


    弄得睡床的彈簧吱吱作響地躍起的麻鬱,一肚子氣的咬牙切齒地罵道。根本忘記打開的鬧鍾,理所當然的不會響鬧。昨晚,原本就不打算睡下去的,所以鬧鍾才沒有打開。


    下到用碎木砌成的地板,麻鬱拉開了窗簾。從打開了的窗戶,清新的空氣進入了八畳大的洋式房間。雖然想好好伸展身體深呼吸,但是卻不是時機。忍住打哈欠的衝動,麻鬱走到床的另一邊的計算機桌前自己並砌出來的計算機,站著操作鼠標儲存必要的數據後關掉,然後拿著有傳真功能的電話和校服打開拉門出到走廊,咚咚咚的從樓梯跑下。如果有雙親的話,或者會罵他吵死了。但隻有一個人住的他卻無此顧慮。


    樓梯在房門口的轉角處,向下成直角向右折。下來後就是玄關了,玄關的左邊就是飯廳的拉門,右邊是用石頭和水泥鋪成的三和土(門口的向下陷,放鞋處)。玄關的正麵,走廊向左右延伸。從那向前立刻就能看見客廳,向左前進就是廁所。在不太長的走廊末端的右側是客廳相鄰的和式房間障子,障子左側的玻璃門也能進入飯廳。也就是說,包括玄關的拉門,飯廳共有兩個出入口──不,加上廚房側的門的話,就有三個出入口了。


    麻鬱進入走廊的通道,在廁所前右轉,鑽過門前敞開的簾子進入洗麵所。站在洗麵台前的,是鏡中疲勞滿溢的一張臉。剛睡醒的關係,臉頰有點浮腫,但是相對的全體卻給人瘦削的感覺,和同齡的少年相比帶有幾分大人的樣子。剪得極短的頭發本來就硬得很,現在越發變得糟糕。眉毛幼細,眼神卻有點凶惡,塑造出沉默著時予人難以輕浮的語氣和他搭話的氣氛。但是,超越他臉上各種各樣的特征的,是那雙如同映照出晴朗藍空的蔚藍色雙瞳。看著鏡中自己的的倒影,麻鬱在想,自己到底像父母親中的那一個……


    自小被拋棄的麻鬱並沒見過自己的雙親。雖然是如何思考也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問題,但麻鬱還是常常會有自己到底像父親或是母親的疑問。但是伴隨這個疑問的,也隻能是確認自己對父母親相關的事情一無所知的答案告終。


    無論如何花費時間也沒有答案的問題──但是,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卻無法阻止自己持續去想。但是,現在可不是思考這個無益問題的時候。現在還不到因為睡過頭而引致趕不上上課時間,但可不是悠閑自在的時候。麻鬱為了拋開這無謂的空想,使勁的把水撥向自己的臉來。洗完了臉,就這樣讓前發滴著水跑向飯廳。


    早飯,要怎麽辦呢?


    時間不足,烤麵包、煮荷包蛋、衝咖啡……已經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不向空無一物的肚皮塞點東西的話,已經不用猜想第三節課時肚皮會餓得如何發慌了。麻鬱胡亂選了一片食桌上的食用麵包,走向牆邊的冰箱。就像在吃三文治似的,他拿出一片幹酪夾著,再在麵包上用力擠出塑料瓶中的美乃滋描出一個圓圈,再折一次後即大口咬下去。為了趕時間,隨便的把三文治塞進口後,打開冰箱隨手拿出塑料瓶打開,對準瓶口。一點五公升的塑料瓶的雖然貼著烏龍茶的標示,事實上內容卻是自製的麥茶。


    冰凍的麥茶由口中流向胃部,麻鬱把塑料瓶放入冰箱後離開飯廳。上到二樓自己的房間,馬上開始更換製服。穿上今年春入讀高校的短袖恤衫和黑色西褲的麻鬱,關上為了流通新鮮空氣而打開的窗戶,視線卻停留在掛在身高相近,存放在用cd架子改造的相框中的相片。把瓦楞紙板挖通後包裹起的相片中,映照出兩名正在戲水的幼兒。兩人大約是剛好能用自己雙腳站立的年齡,正在注滿水的圓型塑料造水池中。兩人一點衣服也沒穿,可以看見跨下的形狀是不同的,由此可以確定是一對男女組合。濃濃的影子顯示日照十分強烈,是玩水的絶好時機。大概在冷水中十分舒服,男孩與女孩心情都好得很,笑容滿臉。說不定,這是他們初次迎接的夏天和初次經曆的玩水。在孩子們的背後是兩人居住的家,一楝兩層高的房子。


    這張相片是從小被雙親舍棄的麻鬱唯一持有的物品。相片中的孩子們,皆擁有著碧藍色的──和麻鬱相同顏色的雙瞳。也就是說,順此想象,相片中的男孩就是麻鬱,而另一個就是和他有血源關係的──姐姐或妹妹。


    且慢……


    突然,一直望著相片的鬱麻發覺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慌忙抓起手邊的書本和記事本塞入背包,從房間飛奔出去。吵吵鬧鬧的從樓梯跑下去的他,胡亂穿上汙穢不堪的皮鞋。為了把後腳根塞入鞋子,隨便在三和土上踢了兩下的同時打開了玻璃拉門,跑向停在狹窄門廊旁的輕型摩托車。由於常在未鋪整的泥路上行走的關係,車身和車輪的溝都沾滿了泥汙。背上背包的麻鬱拿出摩托車下方的頭盔帶上。當然,坐摩托車上學是違反校規的。不小心被發現的話,最壞的情況是停學。但是,在這個月己經遲到三次的情況下,隻好冒這個危險了。


    家門前有著狹窄低矮而茂密的庭園,再向前是一大片劃分整齊的廣闊田野。左麵是大而廣闊的湖,吹來的風讓人身心舒暢。右麵的柏油路像蛇般,與湖岸平行著向前方延伸。道路比麻鬱的家還是高一整個樓層,要連接上道路,必須爬經一段未鋪整的,緩緩向上的斜路。騎上響起輕快引擎聲的摩托車的麻鬱,向著那邊駛去。登上坡道,進入道路的他稍稍瞄了一下自己的家。那就是,房間裏相片中映照出的同一所房子。


    麻鬱是經由電視新聞而發現這座房子的。大約距今兩年前,這一帶曾發生ufo騷動事件。夜裏,大量居民看見湖上空出現巨大的發光飛行物體。加上當時又沒有其他的大新聞,所以這一段新聞得以乘著電波流遍全國。麻鬱經電視看到這段新聞,完全是偶然。當時,從東京的孤兒院往中學上學途中的少年,在市中心電器店路過時正好停下看見這段新聞。吸引他的並不是新聞的主題內容,而是手握話筒說過不停的女性報道員背後的風景。一瞬間,麻鬱並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被這平凡的映像吸引。但是,當他注意到報道員身後那一家房子時,所有的疑惑解開了。


    那是……那房子是……


    難道是?短時間內,懷疑轉變為確信。


    沒有錯,那是相片中的房子。相片中映照的,我的家。


    那一天,麻鬱回到孤兒院後,立即用新聞所得的數據,經由互聯網來尋找發生ufo騷動的那個湖的位置。然後,利用休假日探訪,以不到半日的時間找到那家房子的所在。可惜的是,住戶己經改變過許多次了,經由這線索調查自己的出身是不可能的。但是,這房子一直是作為出租用的。問過屋主後知道,由於房子的位置偏遠,雖然租金便宜但還是長時間無人問津。如果麻鬱有興趣租住的話,屋主無任歡迎。由那時開始,麻鬱以入住這所房子──照片中的家為眼製的目標。


    但是,麻鬱必須先要自立,並離開被拋棄後一直照顧自己的收容設施。為此,麻鬱開始學習自己一向有興趣的計算機知識,同時在上初中的空隙開始了程序編寫的兼職。正是因為是喜好所以很容易就上手,麻鬱的工作技術變得更高,到初中三年級的時候,從良好關係的軟件公司處,獲得了從一般的幫手變成指名道姓要求分派工作的機會。後來更進一步發表了作為共享軟件的程序,雖然是小作品但是卻讓名字得到軟件業界企業的注意,並讓此企業為產品作正式發售,由此獲得印花稅作為收入。


    如此這般,獲得略為不安定收入的麻鬱,畢業初中時就離開孤兒院,轉移到湖旁邊那一戶獨立的房屋居住。從今年春天開始,在家附近的縣立高中以獎學金入學,開始了白天上課,夜晚進行程序編寫工作,日夜艱辛的生活。然後過了兩個月──房租押金,酬謝金,老化建築物的維修費用,購買中古家具什物的貨款等支出,讓初中時代裏兼職積蓄的資金一轉眼間見底。現在,正過著每月為賺取生活費辛勤工作的每一天。


    實際上,如果能在高中畢業前待在設施,那就不用過著徹夜待在計算機顥示器前叩打鍵盤,次日掛著發困的臉去上學的生活了。但年幼時,一直夢想著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為了這滿足這感傷的心情,才特意辛苦地過著旁人看來愚蠢至極的生活。所以,麻鬱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另一方麵,對自己的家卻有一點違和的感覺,因為對這裏一點記憶也沒有。雖然如此,自幼的心靈支柱的相片告訴他,這就是唯一和自己家人確實連接的地方。雖然好不容易回到了相片中的家,卻是一個沒有人出門時送別自己說「慢走」,回家時迎接自己「你回來啦」的地方。一個人住實在太廣寛的家,就像寺院般靜寂,仿佛映照出居住者內心的感覺一樣……


    乘坐摩托車的麻鬱通過空無一人的自家門前,沿著湖畔的道路輕快地前進。右邊的湖水像破碎的鏡子般反射著晨早的陽光。道旁兩側的稻田和田地中,如斑點般散布著和自己家相似的房子。每家房子都有放置汽車的空間。在這附近,沒有自家的交通工具,是很難獨自生活的。


    空氣清新。特別是今晨,有著梅雨季節難得的清澄天空。加上沒有妨礙前進的對頭車,道路就像專用的私家路一樣舒服。如果,沒有緊迫眼前的上課時限,大概會讓人想用鼻子哼歌了。


    進入岔道,經過好幾個彎角後,到達和鐵路軌道平行的道路。摩托車好像在和悠閑自在地前進的電車競走一樣。電車的型號很古老,從一串串的車窗中出現的是和麻鬱同一高中的學生身影。既然能看見他們,自己的身影自然也會被人所見。雖然應該沒人會去告發自己,但還是應該避開,不該讓同校的學生看見自己騎摩托車的身影。就像回應麻鬱的擔憂一樣,車道緩慢地轉向,偏離鐵路。如果順著道路前進,就會橫越學校正門。無論如何趕時間,也不可能騎摩托車直達學校正門。雖然是繞了一點遠路,也必須在途中折返,然後在學校背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停駐摩托車。麻鬱瞄了一下手表來確認時間,剩下的時間正好讓他能趕得及上課。


    不久,前方出現了十字路口。路口的左側轉角處有著田地上收納農具用的粗糙小屋。就在摩托車駛到小屋前的十字路口時,突然,從左邊飛出一件白色的東西橫越車前。接著,就像追逐這東西似的,小屋後有人影衝出。


    「啊嘩!」


    呼喊的同時急剎車的麻鬱,使勁把方向盤向右切。摩托車偏離狹窄的泥路,前輪陷入田地的軟土中剎停。如果繼續直接向前並在人影前剎車的話,也不是不能停下,隻是,很有可能會造成交通事故。


    「很危險呀!」


    回望的麻鬱對著在道路正中屁股著地摔倒的人怒吼。被吼得縮了頭哆嗦的是一名和麻鬱同齡的少女。少女穿著短袖的罩衫和茶色下攞長裙,鬆軟的長發延伸至背後。少女像被飼主伸出的手嚇到的小狗似的僵硬著身體,


    「對……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嗎?這可是很危險的啊!」


    被這麽一說,重新想起那間不容發危險的少女,一下子就開始混亂起來。嚇得失去了力氣她在地麵上縮了起來。


    「實在是對不起。因為帽子飛起了起來,所以我……」


    「帽子?」


    麻鬱注意到少女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視線向下,注視著摩托車前輪下的東西。


    「呀……」


    附有絲帶的闊大帽子就壓在車輪下。看來為了抓住被風吹走的帽子,少女才飛奔出道路中心。麻鬱慌忙把摩托車退後。下車停好後,拾起被車輪壓扁了的帽子,嚐試回複其形狀並抹去汙垢,但卻無法消除車輪造成的痕跡。


    又不是自己故意使壞的──摩托車壓過被風吹走的帽子是無法避免的。倒不如說,少女應該感謝他光靠瞬間的判斷力避過了交通事故。就算不感謝他,也應該為自己造成的麻煩道歉。雖然是這麽想,麻鬱卻帶著愧疚的心情,把帽子交給好不容易站起來的少女。


    「來。」


    「呀,謝謝……」


    少女取回帽子後,用有點悲傷的眼神看著車輪造成的痕跡後戴回頭上。同時,拍去裙子上屁股附近的泥土,拾回摔倒時扔遠了的皮革製手提箱。手提箱相當陳舊,四處還有一些皮革裂開後,經過手工縫補的痕跡。


    旅行嗎?


    麻鬱一邊斜望提起手提箱少女的身姿,一邊騎上摩托車。但是,在離暑假遠的現在,與自己同齡,獨自一個人旅行的少女實在是很奇特。雖然,這附近有著有名的避暑勝地,但遊客卻不太會特意跑過來這一帶。


    難道是,離家出走?


    剛浮現這念頭,麻鬱就把這當成大體上的事實。但是,就算如此,也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為了遠離長發的少女,麻鬱開始發動摩托車的引擎。


    「那個,能讓我問點事情嗎……」


    少女用提心吊膽的語氣問道。麻鬱隻好停下準備發動摩托車的手,隻把半張臉轉向少女的方向。


    「甚麽了?」


    「到西海之口,要怎樣走才好?」


    「西海之口?」


    說到西海之口,正好在麻鬱家的附近。如此說來,少女遇到了合適不過的問路對象。


    是不是離家出走?


    因為少女問了具體的目的地,麻鬱馬上否定了剛浮現在腦海裏的推測,並向對方說明前往的路徑。


    「沿著這條路直走,到達鐵路線後,再沿著那裏……」


    少女哼哼地用老老實實的態度聽完後問。


    「請問,路途是不是相當遠的啊?」


    「不,步行大約二、三十分鍾就夠了。」


    一邊回答,麻鬱一邊對這個有點悠閑,動作微妙的少女倍感不放心。


    「那麽,我要抓緊時間了。」


    就像是瞄準這個時機似的,少女在麻鬱把臉轉向前,重新啟動機車出發的時候,再次叫停了他。


    「那個……」


    麻鬱無言的回望。少女有點不好意思的。


    「對不起,能不能再說一次?我好像還不是很清楚。」


    這邊可是在趕時間的呀。


    麻鬱在心中開始咒罵。不過,盡管如此還是再一次重複剛才的路徑說明。


    「明白了嗎?」


    最後還再三的小心地反問她。少女一臉不太明白的點頭。


    「是,大概。」


    大概啊?


    麻鬱在心裏歎氣,並打算再次出發。這時,少女有點畏縮的跑到他的麵前。


    「那個……」


    「怎樣?還有甚麽事嗎?」


    麵對急躁地回話的麻鬱,少女露出了有點害怕的表情。但是,她馬上深深的低頭對他說。


    「真是,非常感謝你。」


    *****


    「神城君,今天也遲到了呢。」


    說話的是坐在教職員室自己桌子上,越過眼鏡框,看著站立在眼前的麻鬱的風見瑞穗。瑞穗是麻鬱的班級主任,年齡大約是二十多歲的中間位置。她穿著無袖罩衫和輕薄質地的裙子。左右兩邊的前發延伸過耳後,和後麵的頭發分成三等分,頭頂正中一大束的卷起的,像月牙形麵包的粗大發束。在這鄉間高校,她是這樸素教室中難得的美人,豐滿的身材任職這工作實在是有點可惜。為此,她成為男學生憧憬的目標。以往,她曾為了急病休息的體育老師擔任代課老師,穿著泳衣出席自己班級的女子遊泳課。為此,泳池的周邊圍滿了像掛鈴般逃課前來觀看的狂熱份子。一般而言,這種類型的女教師都會招來女學生們的反感。但是,瑞穗在年輕女孩的眼中,卻是脫線得有點可愛的感覺。同性的學生們,都稱她為治愈係的老師。


    「今個月裏,己經五次了。」


    瑞穗剛說完,麻鬱就直立不動的訂正她。


    「是四次。」


    「唉……?」


    瑞穗馬上望向打開了出席簿,開始尋找遲到的記錄。一、二、三、四……逐一數了的出來。


    「呀,真的。」


    出糗了的瑞穗,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然後,努力地裝出嚴肅可怕的臉。


    「無論如何,遲到得太多了。」


    「真是非常對不起。」


    麻鬱想也不想的低頭回話。瑞穗閉上膝上的出席簿,緩和起表情,用擔憂的表情望著抬起臉的麻鬱。


    「一個人住,很辛苦吧?」


    雖然說中了。但是,為了自己選擇的道路,是不能說出抱怨的話的。


    「不,沒問題。」


    「正餐,有好好吃嗎?」


    「是的。」


    「工作要通宵進行嗎?經常遲到,也是這個原因嗎?」


    「以後會注意的。」


    看見麻鬱頑固地不露出弱點的態度,瑞穗死了心歎了一口氣。


    「好吧……明天不要再遲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在門口敬禮離開後,麻鬱帶著疲倦的身體開始在走廊前進。


    可惡……為了那個家夥,結果還是遲到。


    那個家夥是指早上上學時,衝到摩托車前的少女。由於執拗地詢問路徑的關係,浪費了麻鬱不少時間。以致他把摩托車駛到學校裏邊停靠時,上課的予備鍾己經響停了。為此遲到的結果,麻鬱下課後被呼召來教訓了一頓。雖然說起來,是因為自己睡過頭在先,但如果不是因為一頂被風吹跑的帽子引起的事故,理應能剛好趕得上的。實在是讓人不痛快。


    即使那樣,那個家夥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麻鬱的腦海裏,對提著古老手提箱的少女產生了疑問。女孩目的地的西海之口,在這個季節中並不是旅客常去,作為目的地的地方。順此猜想的話,最大的可能性是探訪鄉下的親屬,但時間上也太早了一點。如果……


    那種事,不是和我沒關係嗎?


    不知何時開始,麻鬱自覺過份在意少女的事情了,他搖頭驅走了腦袋中少女的身影。但就像擊打水麵來消除倒影一樣,再次出現了她的身影,隻是本來提著手提箱的身影,變成那張難過地看著帽子上車輪痕跡的臉。


    車輪的痕跡,能好好清除嗎?


    帽子弄得太髒了,要怎麽辦?能和衣服一起放入洗衣機嗎?還是要拿去幹洗?


    ……為甚麽,我要管她的事?


    為甚麽會對少女這麽在意呢?麻鬱對自己感到不可思義。的確,那特別的相遇令人印象難忘,而且少女也稍微有點可愛,但也隻是如此而己。在她身上,一定有甚麽特別的,看一眼後在記憶中留下強烈印象的事物。


    使人聯想到被來自湖的清爽的風吹起的長發。觸碰的話,像會傳來瓷器般觸感似的雪白肌膚。肩膀纖薄,不太可靠的肩膀似乎連小小的背包也無法支撐起來。手足纖細,拿起手提箱後箱子的重量讓肩膀也被扯下去了。鼻子就算恭維點說也不太高挻,但是那張臉上卻滿是讓人容易親近的可愛。眼角處稍稍向下垂,如果用手指輕按那軟軟的臉頰,眼淚大概要滲出來似的。然後,比其他特征還要讓人難忘的是……


    「怎樣,好像很不爽嘛。」


    從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招呼,麻鬱停下向後望去。


    「會長……」


    看見比自己矮兩個頭的森野莓,麻鬱有點困惑。留著一頭及腰栗色長發的莓,有著看上去像小學高年級生一樣的短小身材。但事實上,她是比麻鬱還高二級的三年級前輩,現任的學生會長。那整潔的臉,說是美少女也沒有人會反對。但是,那張臉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就是眼前發生了甚麽事,也像人偶般不會露出一點表情。非常偶然的,她會用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歪著嘴,以不太感興趣的表情,像讀書般沒有語言音調抑揚頓挫的方式譏諷別人。傳說她刻薄無比的說話,曾令到在校內她被諷刺過的人中,陷入「再起不能」,再也不上學的例子。同時,她被稱為以悠久曆史而自豪的縣立木崎高等學校開校以來,最強的學生會長。有著「小小的影子獨裁者」、「沒有胡子的希特勒」等令人敬畏的昵稱。不知為何,在這所女生們都穿著水手服的學校裏,隻有莓一個人穿著奶油色的短袖罩衫,和裙邊縫上白線的百褶裙。在旁人眼中,似乎是宣告著她是校規也不能侵犯的存在。


    「神城君,我有點話對你說。」


    說完,莓麵對著路旁的拉門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會長,如果是加入學生會的事情的話……」


    「我明白的。」


    莓打斷了麻鬱的說話,打開了學生會的拉門。從窗口射入的午後陽光照亮著室內,室內的桌子被排列成「コ」字型。從出入口望去,正麵的牆壁上懸掛著校旗。莓在背對著旗子,被學生會成員都稱為「會長席」的位置坐下。


    「神城君也坐吧。」


    雖然莓請麻鬱坐下,但他並沒有長時間在此待下去的打算,因此隻背對著出入口站著。


    「不,謝謝你的好意。」


    麻鬱才剛進入學校就讀的時候,莓曾邀請他加入學生會。不知道她從那裏得到了情報,知道麻鬱作為程序編寫員的才能,並看中了他的信息處理能力。但作為工讀生的麻鬱,實在無法應付多餘的工作。但是,莓好像並沒有死心,經常找機會和麻鬱接觸。這次大概也是相同的話題,故此麻鬱想盡快結束談話,但是莓卻保待沉默,遲遲的不開口。莓無視麻鬱,隻把手放在膝上,一動不動的向著前方保待沉默,彷如等身大的人偶一樣。麻鬱漸漸微妙的呼吸困難起來。


    不是有話要說嗎?


    麻鬱越來越焦躁的同時,莓的臉上卻動也不動,連眼皮也不眨一下。真想把手伸到她的鼻子下,確認一下是不是還有呼吸。


    「會長,如果沒有事情的話……」


    麻鬱終於無法忍受沉默而開了口。好像是等待著這一刻似的,莓把臉轉向麻鬱。


    「神城君,我們的學校是禁止騎摩托車上學的。」


    「這、這又怎樣?」


    就像比武時無心稍微向前鬱動,因而吃了對方一記突然攻擊似的,麻鬱完全地著了慌。這樣子,等同承認了騎摩托車上學一事。


    「我明白你很趕時間,但還是把車子藏在更隱蔽的地方較好。」


    被抓住了停車的地點,就沒法逃得了吧。為了趕時間而坐摩托車上學,卻因為無謂的事情而遲到,還讓騎摩托車上學的事敗露了,今天可說是麻鬱凶星高照的倒黴天。


    「會長,這件事請不要對老師……」


    「怎會。」


    麻鬱還沒說完,莓就當場否定了。


    「我不會做密告等卑鄙的事的。原本,我是很想這樣做的。」


    「呀……」


    像為了掩飾自己優秀的情報收集能力的其中一麵是依靠奬勵密告,莓主動的切斷了這一個話題。


    「話說回來神城君,我想拜托你一點事呢。」


    「拜托的事?」


    「是的。」


    莓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站起來從裙子的口袋中取出橢圓形的塑料盒子中取出一把鑰匙。她在房間角落的櫥櫃前蹲下,用鑰匙打開櫃子,拿出一迭厚厚的紙束。然後,把紙束伸到麻鬱的麵前。


    「這是今期校內各個團體的予算編成數據……現在人手稍微有點不足,如果你能幫忙的話,真是最好不過。」


    「拜托的事,能夠拒絶嗎?」


    麻鬱把視線從眼前的紙束轉向莓的臉,提心吊膽的試著問。


    「當然,不會強迫你的。」


    莓雖然如此說,但剛剛才指摘自己違反校規,話語背後怎樣也不似沒有別的意圖。麻鬱的視線再次落向厚厚的紙束,然後又回望向莓的臉。


    這樣,根本是間接威脅。如果不答應這次的「拜托了」,就會向學校舉報自己騎摩托車上學的事吧。當然,莓根本沒有說出過任何威脅的言詞,話雖如此,實在難以想象她的「拜托了」是單純的「拜托了」。拒絶她的話,必須要做好被舉報的覺悟。


    莓還是一臉能劇臉譜般的無表情,讓人無法窺探她的內心。那站著的短小身軀,散發著不相稱的巨大壓力。讓麻鬱感受到學生們口中的,最強學生會長令人畏懼的一麵。


    「明白了。」


    實在無法忤逆她。麻鬱一臉死了心的樣子回答,莓則用好像很高興的語氣響應。


    「很高興你能接受。」


    「那麽,完成的限期是?」


    「下周初就可以了。」


    可惡,明明己經排滿了一大堆工作。


    本來就有程序編寫工作迫在眉睫,現在又有多餘的工作壓上,讓麻鬱煩得頭暈腦漲。莓皺著眉看著這邊說:


    「別鼓著臉嘛,我會支付報酬的。」


    「報酬?」


    「二周分的炒麵麵包,又或是……」


    「或是?」


    麻鬱對莓認真的臉生起了疑問。


    「快樂地與我去約會。」


    意想不到的答案,讓麻鬱吞了一大口口水。


    快樂地與森野會長去約會……


    和臉無表情的莓手牽手的散步;和對劇情一點反應也沒有的莓看電影;和一言不發的莓麵對麵用餐;和張著剛睡醒的眼睛的莓在公園的長椅上談情說愛;對如被放在桌上的金槍魚的身體般的莓……


    不行,根本無法想象!快樂地和莓約會,根本就是科幻領域的事情。與此相比,來自宇宙的美女外星人秘密的和學生結婚的話題,還比較容易想象。對無法想象的事發揮想象力的麻鬱,額頭己經被滲出的汗水沾滿了。


    「要選那一個?」


    麵對口角微微浮起地笑著詢問的莓,麻鬱驚慌的回答。


    「炒、炒麵麵包就好。」


    「是嗎……真可惜。」(吐糟一下:會長你急了嗎?實際上己經廿三歲了。)


    你想我選約會呀!


    當然,這隻是說笑罷了。不過,萬一是真的話,那實在太可怕了。麻鬱決定盡快逃離學生會室。


    「資料的整理,就請你多多關照了。」


    聽完莓的話後,麻鬱抱著領取了的數據轉向拉門。像是算好了一般,門從外側打開了。麻鬱的身體一下子僵硬的停了下來,對方也睜著眼停止不動。


    「啊啦……」


    打開拉門的,是二年級生的織部樁。留著有點硬的及腰長發的她是學生會的副會長。載著無框眼鏡,有著細長清秀雙眼的她予人知性的印象。但是,身體卻和臉相反,是充滿性感的,豐滿得很的身軀。她的身高和麻鬱相當,在同齡的女孩中可說是高挑的了。如此的她,當站在同為學生會成員的莓的麵前時,簡直像是在誇耀自己水服下,快要擠出來如藍球般的胸部。為此,似乎有好事者在暗地裏稱呼她們兩人為「學生會的凹凸組合」。


    「前輩……」


    麻鬱露出有點躊躇的表情,樁立即縮開了身體讓路。麻鬱輕輕的垂下頭離開學生會,樁則有點著急地慌慌張張的來到莓的身邊。


    「他是……」


    「你不知道嗎?」


    「一年b組的神城麻鬱。離開孤兒院後,正在家從事程序編寫員的工作,現在一個人租住房子。」


    「知道得真詳細呢。」


    「啊、不,這是……」


    莓斜著眼看了一下明顯慌了手腳的摏。


    「難道是,喜歡上了?」


    「不,不是的!」


    樁紅著臉否定。


    「對了,他呀,不是很優秀嗎?對計算機特別在行。所以我在想,他能進入學生會成為戰力呢。」


    「是……嗎……」


    莓故意放慢了語調。


    「會長,你不相信嗎?」


    樁臉色大變的靠近,莓隻是簡單地響應。


    「不,我相信。」


    「是,是呀……」


    被輕輕地錯開話題的樁,無力地垂下了頭。可是,她立即抬起臉問。


    「對了,找他有什麽事情嗎?」


    「沒甚麽,隻是找他談點事情。」


    「是甚麽話題?」


    「想知道?」


    「想知道。」


    樁興趣十足的伸出身體靠向莓。莓卻在隻有兩人的情況下做出好像要顧慮第三者似的動作,故意向左右偷瞄了一下。


    「把耳朶貼過來。」


    「是!」


    樁彎下身體,把耳朶挨近莓的臉。然後,莓把唇貼近她,用嗬氣般細微的聲音說。


    「秘?密。」


    *****


    從學校回家的麻鬱,在鄉土風景的包圍下騎摩托車騎過一個轉角時,看到了正走著,穿著茶色長裙的少女背影。少女帶著闊邊帽子,提著陳舊的手提箱。白色帽子的上還殘留著車輪的痕跡,遠看彷如被車輪從頭上轆過似的。沒錯,她就是早上衝出摩托車前的長發少女。讓人感到無依無靠的腳步,正蹣跚地走在潮濕的泥路上。仔細想想,她就是早上讓麻鬱遲到的元凶。燃起重新和她搭話念頭的麻鬱,驅車趕過了少女。


    「請問。」


    剛擦身而過,少女就從後向他呼喊。麻鬱一邊咋舌,一邊停住了摩托車。


    「有甚麽事?」


    邊粗魯地回話邊回頭的麻鬱,一看到少女的臉,立即就睜大了眼睛。


    相同的,眼睛……


    少女的雙瞳,和騎在摩托車上回望中的麻鬱一樣,有著相同的顏色。如睛天日照下的湖麵般的清澄藍色──。


    為甚麽……為甚麽就沒注意到呢?


    她在麻鬱心中留下強烈印象的,既不是長長的頭發,也不是瓷器般的肌膚或者白色的帽子,而是那雙蔚藍的眼睛。至今沒有注意這一點,大概是因為早上見麵時,太過趕時間而慌張得沒發現。


    被麻鬱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臉的少女,開始後悔地提心吊膽的問他。


    「到西海之口,要怎樣走才好?」


    *****


    「在那裏相遇後,一直在迷路啊?」


    一邊推著摩托車,一邊與少女平行著走的麻鬱,聽到少女口中,早上與自己從分手之後的經曆,禁不住發出了感歎。


    「對不起。」


    簡直像挨罵了似的,少女縮了一下頭。


    「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明明開始時跟從你的指示來走的,但到途中就迷路了……發覺的時候己經變成在同一個地方轉來轉去……然後,想回頭走到起點,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回來……後來,好像跑進了深山中了,走得腳又痛、肚子又餓……沒法子,隻好吃了隨身帶著的自製便當,吃完後又累得想睡……在展望台似的地方的長椅處午睡了一陣子之後,就回到了這一帶了。


    「原……原來如此。」


    哎呀,這是何等利害的路盲呀?就此放著不管的話,三周後大既會在俄羅斯的庫頁島上彷徨著吧。但是呀,能在迷路的時候,一邊在山野中吃便當一邊午睡,似乎有著外表看不出來的大膽。


    「反正和我回家的路相同,就讓我來帶路吧。」


    麻鬱說出了連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話。是一般人的話,大概都會擔心讓這位天然記念物般的方向癡小姐自己一個走,結果是無論經過多久也不會到達目的地的。但是看到女孩高興地說「謝謝。」的臉,麻鬱有自己主動幫助她引路,是不是因為想再見她的念頭。


    為了顧慮己經狠狠地走了一整天,可能疲憊了的少女,麻鬱推著摩托車,壓抑著自己的急躁慢慢走。慢慢走的結果,麻鬱花費了三倍以上的時間,才總算回到自家的附近。


    「這一帶就是西海之口了。」


    對沿著湖畔走的麻鬱的話,少女以不太得到要領的臉響應。


    「是這樣嗎?」


    「……那,你想到西海之口的那一處?」


    「那個,我不知道。」


    「哈?不知道到底是……」


    「啊,但是如果看見就會知道了。」


    「看見就會知道?」


    「是。」


    毫不介意麻鬱那可疑的視線,少女逐一察看道路兩旁田野中如小斑點般分布著的屋子。一路前進,一路左右張望的少女,看見了道路前方如收攏起的雨傘似的大樹。大樹相當巨大,高度超過兩層樓高的房子。大樹正好長在麻鬱家和柏油路連接的斜路旁,是麻鬱告訴別人自己居所時的路標。通過樹前後,少女停下了腳步。從坡道口屢次望向麻鬱家的她的臉上,感動的表情一下擴展開來。少女跑下斜路,站立在麻鬱家的大門口。


    「真的……真的在呀!」


    也不是甚麽特別的舊房子,卻令少女吃驚得彷如看到天空之城一樣。


    「發生甚麽事了?突然就……」


    推著摩托車下坡的麻鬱問道。少女則用手指指向眼的房子。


    「這裏是我的家。」


    「胡說!這是我的家。」


    「唉!那麽說,你是我的哥哥?還是弟弟?」


    「哈?」


    對著被不明話語攪胡塗的麻鬱,少女從裙子的口袋取出了一張照片。


    「你看,這就是證據。」


    「證據?」


    看見少女取出的相片,麻鬱不禁吸了一大口氣。那張是,和麻鬱被舍棄時唯一持有的相片,完全一模一樣的東西。圓型的塑料造遊泳池,遊泳池中的兩個孩子,孩子身上反射著強烈日射的水滴;然後,是兩人背後那一楝房子……相片中的尺寸位置都是分毫不差。


    「為甚麽?你會有這個?」


    「我,是棄兒。被舍棄時,名字也好身份也好,身上甚麽也沒有。唯一持有的,就是這張照片。」


    聽到少女的說明,麻鬱感到如地麵震動般的頭暈。


    到底,會變成怎樣?


    和自己一樣有著藍色眼睛的少女,拿著和自己被拋棄時身上唯一持有的相同相片。到底,這又意味著甚麽呢?相片中照進了兩個孩子,一個是男孩,另一個是女孩。由擁有著相同顏色的眼睛來看,兩人一定是有血源關係。首先男孩的話,沒錯的話就是自己。如此的話,女孩就是……


    「無……無論如何,先進去吧。詳細的往後再說。」


    混亂了的麻鬱喘息著說,把摩托車固定在門廊邊上。


    *****


    「還好嗎?你的臉色很難看呀。」


    剛從洗手間洗了臉的麻鬱進入客廳的同時,早來一步的少女擔心地問。


    還不是因為你。


    麻鬱把就要擠出口的埋怨一口吞下。六迭大的房間正中,布置著由廢品回收場中撿回來的矮桌。麻鬱隔著矮桌,在褥墊上麵正坐著的少女正對麵坐下來。


    「我叫麻鬱……神城麻鬱。」


    為難得不知如何開口的麻鬱,最後決定先告訴少女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小野寺樺戀。」


    「剛才的相片,能讓我再看一次嗎?」


    樺戀取出剛才的相片,安放在矮桌的正中央。拿起相片的麻鬱,僵著身子,像要看穿相片似的凝視後說:


    「我也持有相同的相片。和你的一樣,相片也是在我被拋棄時,唯一待在一起的物品。」


    「那麽說,麻鬱也是……」


    「我也是被扔在孤兒院的孤兒。」


    「那樣的話,就可以肯定了。」


    「肯定甚麽?」


    「我和麻鬱是血親的事。」


    「為甚麽會變成那樣!」


    麻鬱用簡直要打破桌子的氣勢說。


    「但是,我和麻鬱都是孤兒,也都持有那張相片。這邊的是我……」


    樺戀用手指著桌子上相片中的女孩,然後再移向旁邊的男孩。


    「這邊的是麻鬱你吧。」


    「這可能是真的……」


    「還有就是。」


    說著樺戀用食指指著自己的眼睛。


    「我也好,麻鬱也好,都有著相同顏色的眼睛。」


    在難以動搖的事實前,麻鬱沉默下來了。樺戀作出了結論。


    「所以,我和麻鬱有著相同的血脈。理所當然的,這也是我的家。」


    「但是,現在是我的家啊。」


    為了否定樺戀的結論,麻鬱拿出了另一個事實來。


    「雖然……雖然可能是這樣。但是,這裏還是我的家!是我出生的地方啊!」


    一口氣說完後,樺戀為自己大聲地叫喊,羞得紅起臉來。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啊,不……」


    不要緊,我明白你的心情……這句話快要說到嘴邊的麻鬱,為了避開這氣氛,把視線從垂下頭的樺戀臉上移開。如果像電影中會吸煙的角色的話,現在大概會淘出香煙點火,在雙方之間製造一點空間吧。


    「我明白你的苦衷了,但是,為甚麽要選擇這個時候呢?現在可不是放假的時期。」


    「因為在電視裏看到了。」


    「前年的不明飛行物體騷動嗎?」


    麻鬱嘟嚷著說,樺戀聞言抬起了頭。


    「那麽麻鬱也是嗎?」


    「對,我也是從那裏看到了這所房子。」


    簡直像鏡子裏映照出相同的東西一樣。棄兒的身份境遇,被拋棄所持有的相片,以至從發現這個家的契機都一模一樣。恐怕,對自己出生的這個家的深厚感情也……。


    隻是稍微不同的是,麻鬱比樺戀更早發現這個家,並且擁有它。當然嚴格來說,這個家並不是麻鬱而是出租者的,但也不能改變現在租住者是麻鬱的事實。大呼「這裏是我的家」是理所當然吧。但對這個事實,麻鬱卻有擬似「偷吃了妹妹的點心」般的罪惡感。像為了彌補這愧疚的心情,當麻鬱聽到樺戀問「能讓我看一下這個家嗎?」時,雖然有點躊躇也選擇回答「好」。


    巡視完客廳和相鄰的日式房間、飯廳、浴室等一樓的房間後,兩人一起上到二樓。


    「這是我的房間。」


    說著麻鬱打開了自室的拉門,讓樺戀進入平凡到極點的房間。


    「嗚嘩……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男性的房間呢。」


    應該沒有甚麽不能見人的東西,樺戀卻用興致勃勃的表情四處環視。


    「啊,是計算機。」


    「別碰,那是我工作的用具。」


    「工作?」


    為了滿足一臉好奇的樺戀,麻鬱簡單地說明了自己離開孤兒院後,在家中進行程序編寫兼職,從而自立的經過。


    「很偉大呀。」


    「沒甚麽,我隻是做不得不做的事情罷了。」


    對樺戀太過坦率的稱讚,麻鬱故意用非常粗魯的語調響應,以藏起自己的羞澀。


    「但是,在上學的同時工作的話,那不是很辛苦嗎?」


    「唔,還可以。」


    「而且,家務也相當煩人吧。」


    炊事、掃除、洗滌……等等日常營生,是從開始單獨生活起,最令人感到頭痛的。煩人的程度,是從未一個人生活過的人所不能明白的。


    「你沒有想過讓誰來幫你造飯,打掃嗎?」


    「也不是沒有,不過……」


    說溜嘴的麻鬱,突然驚覺起來。


    「你到底想……」


    「啊,我能看一下隔壁嗎?」


    為了打斷麻鬱的疑問,樺戀著急地發問。


    「好,可以。」


    帶著一點疑慮,麻鬱離開自室步往隔壁的房間。打開拉門,內部是一點家具也沒有的六迭大和式房間。空無一物的關係,房間給人比實際闊大的錯覺。為此,樺戀露出有點吃驚的表情。


    「這裏空無一物呢。」


    「因為現在沒有在用。」


    「是呀,但是有好好清潔呢。」


    樺戀用穿著白色短襪的腳,輕輕地擦了一下被太陽照射著的榻榻米表麵。


    「沒錯。」


    「那麽廣闊的房間,卻完全放著不用,不是很浪費嗎?」


    「是嗎?」


    「是的!」


    樺戀微妙地使勁的說,聲音卻心虛地變得越來越細。


    「為了有効利用空間,你沒想過找一個同居者嗎?」


    「難道你……」


    「我己經無家可歸了。」


    在樺戀出口拜托他之前,麻鬱搶先斷然的拒絕她。


    「不行!」


    「我還沒說甚麽啊。」


    「不說我也知道。」


    麻鬱申斥自己有點鬆弛的心情。


    「絶對不行。」


    「為甚麽?」


    「那不是理所當然嗎?突然跑過說要一起住,會有這種亂來的做法嗎?」


    「但是,有血源關係呀,我們兩個人。」


    「那個……那個還不肯定呢?就算是,那也,那也……應該怎樣解釋呢?」


    聽了麻鬱的話,樺戀咬住了下唇。讓人痛苦的沉默在兩人間升起。就在麻鬱再也忍受不住這氣氛而開口前,樺戀先一步了口。


    「剛才在麻鬱的房間中,我看見那張相片掛著。」


    麻鬱像被觸及看不見的傷口,臉變得僵硬。


    「我也是那樣做,一直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每天每天都看著它。今天雖然是孤身一人,但是我還有兄弟,還有爸爸和媽媽,大家住在一起的家……」


    說到這裏己經不成言語了,樺戀垂下頭嗚咽著。


    「那隻是你在想,隻要能回到自己出生的家,就能和家人住在那裏一起生活。」


    麻鬱說出的辛辣話,比起樺戀更深深地掏空著自己的心。


    這種事怎麽可能實現!


    吐出心中話的麻鬱,在垂下臉的樺戀麵緊緊地握著拳頭。


    「對不起。」


    樺戀用嘶啞的聲音說。用指尖擦著被前發遮住的眼睛。


    「那個,真是非常對不起。不知為何突然亂說奇怪的話……」


    抬起臉的樺戀強迫自己展現笑容,卻因為太悲傷而失敗。


    「打擾你了。我現在就回去。」


    樺戀無力的垂下頭,把背轉向了麻鬱。


    「等一下!」


    麻鬱叫住正打算離開房間的樺戀。


    「回去,你能去那裏?」


    「…………」


    「能去的地方,不是己經沒有了嗎?」


    麻鬱追上沉默地背向自己的樺戀,再一次問道:


    「到底要怎麽辦?你有甚麽打算嗎?」


    「沒有甚麽打算。」


    與自暴自棄地斷言的樺戀不同,麻鬱像要和自己內心的痛苦鬥爭似的開口說:


    「那麽……那麽先在這裏待一陣子吧。」


    「麻鬱!」


    麵對吃驚地回望的樺戀,麻鬱有點害羞的望向側麵。


    「但是啊,並不是一直待下去。隻是暫時的……直到你決定好其他的出路。」


    *****


    真是的!為甚麽會說出這種話呢?


    說要回房間工作的麻鬱,卻在桌子前一個人抱頭煩惱著。雖然啟動了個人計算機,但是卻無法集中精神,以致工作毫無進展。這可不是放鬆的時候,除了己有的工作外,還有來自莓的學生會請求等著呢。


    即使那樣,那個名為樺戀的少女,真是自己的的血親嗎?考慮到兩人同為棄兒的同時又持有相同的照片的,再加上相同顏色的眼睛,幾乎是不可能有錯。那麽,她是自己的妹妹呢?還是姐姐?


    怎麽說,也不可能是姐姐……


    是妺妹還好。如果是那種放著就會迷一整天的路,頭腦中幾乎甚麽也不想的姐姐的話,那就跟與森野會長快樂地約會一樣,變成不能想象了。在有點亂的腦海中考慮著這種事情時,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由於正想著失禮的事情,麻鬱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


    「甚,甚麽事?」


    細心想想的話,自己的房間有人叩門,是搬進這個家的第一次。感受到麻鬱對這種一個人住時絶不會發生的現像產生的過敏反應,樺戀隻把門拉開了一點。


    「能借一下你的時間嗎?」


    樺戀從拉門的隙縫間,以客氣的表情向著麻鬱。麻鬱轉體椅子,把身體朝向她。


    「好。」


    「麻鬱,你的肚子應該餓了吧?」


    那麽一說……


    腦袋中滿是考慮樺戀的事情,不經不覺的己經是晚飯的時間了。


    麻鬱用手摸摸腹部。


    「是啊,相當的餓了呢。」


    「可以的話,我來造飯好嗎?」


    「你會造飯嗎?」


    「是,很擅長。」


    樺戀自信滿滿的點頭。


    「那麽就拜托你了。」


    「讓我來吧!」


    樺戀緊繃著臉回應。結果雖然演變成能夠留下來,但其中多少包含了自己強行入住的因素,樺戀對此感到過意不去。為了多少彌補一下,希望能做點事來作為回禮。


    「那麽,冰箱的東西可以適當的使用。」


    「明白了。那麽很快就能做好了。」


    樺戀把臉縮後,安靜地關上拉門。立即從那方向,傳來輕快的下樓腳步聲。不知為何,麻鬱對那聲音感到不可思義的安心。


    燒好的有白飯、味噌湯、炒野菜……等等菜肴。坐在並排著簡單菜肴的客廳矮桌前的麻鬱,取出了自己的碗筷。吃別人手造的家庭料理,真是久違了的事。手造飯菜散發出的家庭式氣氛,讓麻鬱的臉頰快要鬆弛下來。但是,在穿著圍裙擔心地按著胸口,偷偷地窺視著自己表情的樺戀麵前,麻鬱慌忙繃起了臉。


    用現成材料製作的關係,炒出來的顏色不是太好看。不過重要的是味道。麻鬱從手邊的盤子開始,用筷子把炒野菜挾起放入口中。下一刻,麻鬱的眉毛拉起,眉間深深的皺起來。


    「味道如何?」


    樺戀以混雜著期待與不安的表情問道。麻鬱以失望的臉響應。


    「難吃。」


    「果然……」


    這樣說的她,根本一點自信也沒有。樺戀做的飯菜,味道厲害得難以被稱呼為食物。如果是心髒衰弱的人,大概吃一口就要受刺激而死。麻鬱家中冰箱中放的,隻有卷心菜啦豆芽啦豬肉片等等一般普通食材。用這樣的材料能組合出如此利害的味道,己經可以說是一種才能了。


    「你不是很擅長料理嗎?」


    問完後,樺戀用很抱歉的態度響應。


    「是很擅長做菜,但不太會應付味道……」


    「不,那可不能稱之為擅長。」


    「對不起。」


    看著樺戀可憐又沮喪的樣子,麻鬱沒有繼續再責備她,無奈的把筷子伸向那盤味道要命的《炒野菜》。


    *****


    「呼……」


    麻鬱把裸著的身體沉入熱水中,麵向浴室的天頂歎了一大口氣。


    來了,可是……


    拋掉好不容易造好的飯菜也太可惜了,麻鬱和樺戀一起掃平難吃的晚餐。結果,肚子經過好長一段時間還是很難受。如果每日三餐的持續吃下去,舌頭就要從根站腐爛掉落。主動承受那種水平的食物的能力,還是不可能有的吧。


    走出浴缸的麻鬱,坐在鏡子前的塑料椅子上。他的膝上放著沾滿水的毛巾,手伸向浴室邊的小籃子。本想取下沐浴露罐子的麻鬱,發現了一根長長的頭發,臉上立即出現退縮的表情。當然,這不可能是他的東西。不用想,這一定是剛才在這兒洗澡的樺戀的頭發。體諒己經在外迷了大半天路的疲累,麻鬱讓她先使用浴室。


    是呀,剛剛她還在這兒……


    麻鬱不禁想起從自室的門縫裏剛好看到的,正好從熱水裏出來後,身上隻卷著毛巾前來通知自己的樺戀的身影。從門縫中可以看見,臉頰和露出的肩膀上皆染上一層櫻紅色,殘留著濕氣的長發更顯豔麗。如果距離不是那麽遠的話,大概可以從身上嗅到洗發劑的香味吧。想著這種事的麻鬱,發現浴室內的水蒸氣中,好像正飄浮著女生身上香甜的氣味似的。


    微妙地感到安不下心來的麻鬱,正打算搖頭來抖落自己的胡思亂想時,隔著門聽到了外邊傳來了門鈴微弱的音樂聲。


    「在──」


    走廊傳來樺戀應門的聲音,以及啪嗒啪嗒的拖鞋聲。


    那個笨蛋想出來應門嗎?


    麻鬱立即拋下沐浴露的罐子,急忙站起來了。如果是送東西的送貨員還好,要是其他人的話,那就麻煩了。在一個人住的麻鬱家中,出現一個剛出浴完的少女,要是被人知道就會招來各種各樣的揣測和流言了。


    麻鬱飛跑出浴室,在換衣間的脫衣筐裏抓住準備好的毛巾,也不擦幹身體就直接把毛巾纏在腰上。可是,一邊滴著水一邊光著屁股大步跑來的麻鬱到達玄關時,樺戀己經打開了拉門。


    「是那一位?」


    還沒問完,大門外的少女就撲過來抱著穿睡衣的樺戀。


    「哥哥!」


    突然出現的訪問者一邊叫喊,一邊緊緊用力的抱住樺戀。


    「難道是,弟弟?」


    「哥哥?弟弟?」


    莫名其妙的說話,讓樺戀隻能翻白眼。另一邊的少女,發現自己抱著身體,一點也不像是兄弟般的又細又軟。少女馬上放開手,離開樺戀半步後目不轉睛的觀察她。


    「你,是這家的人嗎?」


    「這,有點微妙呢。」


    「微妙?那是甚麽一回事?」


    踏著粗暴的腳步到來的麻鬱,急得濺出唾沫地向樺戀怒吼。


    「喂!你為甚麽要隨便出來!」


    悲劇在下一刻發生。急著跑來的麻鬱本來就沒有把毛巾在腰上卷好,再加上急急的大聲叫喊,毛巾就這樣輕飄飄的掉落。樺戀和突然來訪的少女不自禁的把視線集中在一點上──


    「嗚嘩!」


    麻鬱慌忙拾起毛巾掩蓋著胯下,不過重要的地方早被看光了。樺戀和少女都紅著臉,把眼睛張得大大的。麻鬱用「看到了嗎?」的表情望看少女時,少女隻是以不想說的表情輕輕點頭。就像是一個信號一樣,樺戀就這樣閉上眼,軟軟的當場倒下。


    「喵嗚~」


    「啊!你怎麽了?」


    吃驚的麻鬱單手按著毛巾跑到門旁,少女則立即支撐著氣絶的樺戀身體。


    「你這家夥,突然就讓人看失禮的東西!」


    「不,這是事故……」


    「還有就是,想辦法幫幫她!」


    「呀,呀呀,是那樣沒錯。」


    二人一起把樺戀搬到客廳旁的和室,打開折好的被褥讓她睡下來。麻鬱先回到換衣間擦幹身體,換好一身運動短衣再回來;少女則坐在樺戀的枕邊,好好的照看著她。


    「如何?」


    麻鬱問。在少女回答前,樺戀發出了微微的呻吟聲。


    「唔──」


    「好像要醒過來了。」


    如少女所言,樺戀張開了呆滯的眼睛。


    太好了……


    麻鬱安下心來,樺戀則麵向少女的坐了起了。


    「呀啦?我,為甚麽……」


    慢吞吞撐起身體的樺戀的發現麻鬱看著自己的那張擔憂的臉時,「嘩」的一聲叫出來並抱著身邊的少女。


    「這,這是甚麽反應呀?」


    「是呢,誰叫你讓她看那種東西……」


    少女偷偷地笑著說。樺戀則想起剛才看見的東西,滿臉通紅的垂下頭。


    「對不起,我隻要受到強烈的刺激就會氣絶。」


    「是嗎?」


    故意幹咳了一下,麻鬱轉向身份不明的少女。


    「暫且不提那個。你,到底是誰?」


    「我?」


    少女對至今才被問及這件事感到意外。她栗色的長發剪短至不及肩的長度。眼睛大大的,鼻子則神氣的稍稍向上。一張讓人感覺特別鮮明的臉上,為了表達感情而骨碌骨碌地不斷轉變著表情。然後,少女有著和樺戀一樣的,藍色的眼睛。身長也好年齡也好,都和樺戀差不多。在附有領子的無袖便服下,可以看見內衣的下擺。看上去很擅長運動,不但身體一點也不鬆弛,短褲下伸出的雙腿也非常健康。


    「我是宮藤深衣奈,是在這個家出生的。」


    突然這麽說的少女,看見啞口無言的麻鬱和樺鬱,認為有說明的必要。


    「突然這樣說大概不明白吧,其實……」


    「等一下。」


    麻鬱打斷了深衣奈的說話。


    「你這家夥,難道是個孤兒,為了找尋被拋棄時身上唯一照片中的家,好不容易才到達這裏?」


    「利害……為甚麽會知道?」


    這次,輪到深衣奈啞口無言了。


    「你,難道是超能力者嗎?」


    「不,當然不是,事實上是她……」


    麻鬱指向樺戀,深衣奈則順著望向她的臉。


    「唉,這孩子是超能力者?」


    「不─對!」」


    這樣反反複覆的下去,無論如何對話也不會有結果的。麻鬱隻好從自己今天和樺戀相遇開始,一直說到樺戀留在這裏的原委。


    「等,等一下呀。」


    聽完這段話的深衣奈,以食指交替指向自己和樺戀。


    「那麽說,我和她,到底誰才是相片中的女孩子?」


    「鬼知道呀。」


    麻鬱如放手不管般的語氣。於是,深衣奈憤然的回應。


    「太不負責任了!」


    「有甚麽不負青任呀?」


    「可是,怎麽說。你不是應該能分辯我和她到底誰才是你的血親嗎?例如,心露感應之類的親人間的直覺?


    「別說不可能的事。」


    剛剛不是說了嘛,這邊又不是超能力者。不可能隻看一眼就能從兩者間分出誰才是自己的血親。相片中照出來的,是未來相貌還不太清楚的年齡的小女孩。經過十數年後,根本不可能分清她是現在腦子裏空空的如塞著棉花糖般的樺戀,還是好像初次出門的幼犬般停不下來的深衣奈。


    「真是的,不能依頼你了。」


    交叉起雙手的深衣奈,鼓起了自己的鼻子。


    「這樣想的話,隻剩下三個選擇了。」


    深衣奈斜眼盯著樺戀。


    「首先,是你出去。」


    「啊,怎可以這樣!」


    樺戀忍不住發出可憐的聲音,但是深衣奈無視她繼續說下去。


    「因為還不知道我和你誰是和這個人是血親,所以暫且二人都待在這裏。」


    「喂,別隨便決定……」


    深衣奈從正麵盯著發出了抗議聲音的麻鬱。


    「還是說,你要出去?」


    「為甚麽我不得不出去啊?」


    麻鬱把氣得釣起眼角,手指指著深衣奈的鼻尖說:


    「還有就是,你這家夥出去的選擇吧。」


    「太~過份了!」


    深衣奈用看著「告訴他自己肚子裏有了孩子後,態度立即改變的男人」似的眼光看著麻鬱。


    「你打算在這樣的深夜裏,把無處可去的柔弱女子趕出去嗎?」


    「那來的柔弱女子呀?」


    一般來說,會有這種突然跑進別人的家中,做些任意妄為行為的生物嗎?深衣奈從某一個角度來說,可以說和樺戀同等程度的,了不起的人物。


    「無論如何,我現在是一家之主。怎樣做由我來決定。」


    「嗚嘩,好大的架子。」


    那樣說了後,深衣奈還小聲的加了一句。


    「明明還是粉紅色的。」


    「你說那裏!」


    「嗬,誰知道呢?」


    深衣奈像是小笨蛋似的說話讓麻鬱生氣了,他皺起眉回敬道。


    「那麽,你的又怎樣?」


    「不要,這是性搔擾。真差勁~」


    「那麽由我來說吧。」


    才說完,麻鬱才發現話題己經偏向莫名其妙的地方了。他無力的垂下頭,用手支撐著自己的臉。


    「真是的,頭開始痛了……」


    樺戀一個己經讓自己傷腦筋了,現在又有深衣奈……結果還要加上兩者間誰才是自己血親這個迷題,頭痛是當然的。


    麻鬱抬起臉,自暴自棄的說。


    「好吧!無論如何今天就先睡吧。其餘的等明天再考慮。」


    「那就是說,我可以留在這裏了?」


    麵對雙眼閃耀著光芒的深衣奈,麻鬱嚴厲的回應。


    「無論如何也隻有今夜。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說。」


    「小氣鬼。」


    「不要的話,你可以現在出去!」


    麵對站著的麻鬱的險惡目光,深衣奈急急的擠出笑臉。


    「也,也不是討厭啦。」


    深衣奈一個人自言自語的點頭。


    「也是呢。剛才的事還是等明天再想吧。晚上想太多會把蛇(犯罪分子)引出來的。」


    「說錯了啦。」(原句應是「晚上吹口哨會把蛇叫出來。」意指黑夜中罪犯用口哨聲溝通。)


    「啊哈哈,是嗎?」


    麻鬱死心的歎了一小口氣。


    「不能不說的是,被褥隻有一套啊。」


    「嗚嘩,真不要臉!」


    聽到深衣奈以討厭的表情說的話,剛走到房間口的麻鬱回頭問。


    「甚麽不要臉?」


    「你不是想和我們一起睡嗎?自己睡在中間,雙手各自抱著兩朵鮮花一樣。」


    「要一起睡的,是你們兩個。」


    「那麽,你呢?要怎麽辦?」


    「我用薄毛毯來睡就好。」


    想象到抽出被褥,用毛毯包裹著自己睡在堅硬的床上的麻鬱,深衣奈露出意外的表情。


    「啊,意外地紳士呢。」


    「『意外』是多餘的。」


    麻鬱用失望的臉響應,把背轉向深衣奈。


    「行李還扔在玄關那邊吧,要收好喲。還有就是想洗澡的話,快在水還熱時進去洗。」


    用留下的熱水洗好澡的深衣奈,換上睡衣後走進麻鬱房間旁的和式房間。房間裏的被褥己經準備好。從睡床上取下的床鋪上,放置了折起來的被褥作枕頭。相當疲累的樺戀則坐在枕邊,搖搖晃晃如劃船般的打著盹。


    「嗚喵……」


    感覺到有人的樺戀,抬起睡迷糊的臉望向深衣奈。


    「洗得舒服嗎?」


    「還不錯。」


    深衣奈關上房門,隔著被窩麵對樺戀坐下來。


    「那麽想睡的話,先睡不就好了。」


    「呀……」


    樺戀臉上浮現起曖昧的表情,深衣奈微笑著看她。


    「但是,謝謝妳等我。」


    樺戀的臉上,混雜了害羞與喜悅的臉色。


    「那麽睡吧。」


    「是。」


    關掉照明後,兩人友好地一起鑽入同一團被褥中。


    「深衣奈。」


    怕吵著己經閉上眼的深衣奈,樺戀以小小的聲音說道。


    「這張被褥,有男性的氣味呢。」


    「是呀,那家夥一直有在用呢。」


    「這就是,哥哥的氣味嗎?」


    深衣奈閉著眼睛,小聲的說道。


    「還是,弟弟的味道。或者是……」


    全然無關的,其他男性的味道呢──


    深衣奈和樺戀如約定好般想起同樣的事。不過,在說出口前,意識就沉入睡眠的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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