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公館離開,金似鴻立即去了安樸山那兒,向他匯報了今天安秀心前來鬧事的消息,隨後又說,“眼下局勢緊張,我看劉師長的隊伍可以先沿著鐵路北上形成一點威懾了。”安樸山頓了一下,“劉師長?劉安那個師?他可是杜恒熙的親信。”金似鴻頷首,“相信他會聽司令的話。”“也好,就先讓他動起來,也可以給馬回德一點壓力。更何況他們當了先頭兵,就算損失點兵力,也不是我們的人。”安樸山眼睛眯起來,“聽說那個劉安是個有本事的,倒可以看看他是怎麽個有本事法。”從書房走出來,金似鴻想到今天喬裝打扮的小石頭,沒想到這個下人看著不起眼卻不僅命大而且忠心,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不拋棄他的主子。其實剛剛杜恒熙在交談間玩得那點小花招他看得明明白白,但不用當麵戳穿,戳穿了反而麻煩,他真怕杜恒熙會徹底心灰意冷,如果他是真的想要尋死,金似鴻反而不知如何是好。還好杜恒熙夠頑強,大璞未完總是玉,精鋼寧折不為鉤,隻要有一點希望,他都不會輕易認輸。但恨也就恨在這點頑固,怎麽會如此呢?杜恒熙不肯妥協,自己也沒有別的選擇,要一輩子這樣你來我去的鬥下去嗎?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可以跟他相親,而今自己發達了,他卻拿自己當起了仇人,都是戒心防備。金似鴻走下樓梯時險些踩空一階,扶住欄杆才站穩,他抬手摸上了脖頸處尚未消散的疤痕,心髒有一種仿佛被冰封般的疼痛。真荒唐啊,他等了八年才等來相守,失去的竟這樣快。第48章 折磨小石頭趕到馬店時,劉安已經奉命帶隊離開了,隻剩他的妻兒還留在家中。前後差了一步,小石頭隻能無功而返。安秀心回到家後,果不其然因為杜恒熙的事跟父親大鬧了一場,把安樸山惹怒了,被關進了房間,不允許任何人接觸。安秀心就在房中堅決搞起了絕食。金似鴻沒想到這位表麵弱不禁風的閨中小姐會有這麽激烈的個性。他跟杜恒熙說起此事時,杜恒熙先是一怔,然後低下頭繼續用勺子挖著瓷碟裏的奶油蛋糕,上頭點綴著一顆通紅的櫻桃,他把那顆櫻桃剔到一旁,“要是可以的話,你勸勸她,無謂傷害自己的身體。”金似鴻翹著腿,別有用心地問,“她肯這樣為你,你不感動嗎?”杜恒熙表情漠然,“有一點吧。”“你這可不像感動了的樣子,她都為你做出這樣不計後果的事了。”一點奶油粘在了杜恒熙嘴角,金似鴻看著很自然地伸手過去捧住了他的臉。杜恒熙呆呆地被他掰過了臉,困惑地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金似鴻盯著他看了會兒,然後湊身靠近他,吻在了他的嘴角,伸出舌尖把那點奶油舔走。嘴角一點溫而癢的觸感,金似鴻的掌心柔軟,身上的氣息撲湧過來,熟悉而親切。杜恒熙閉了閉眼,然後猛地把臉掙開,毫不猶豫地抬手打了他一耳光。手掌接觸到臉頰,發出一聲脆響,“別對我動手動腳。”金似鴻挨了打,卻沒有退開,反而伸出手把杜恒熙箍緊在自己懷裏,臉頰貼著他的頭發,“別生氣,讓我抱抱,我很想你。”杜恒熙被他摟在懷裏,身體僵了僵,“你一天來這裏八百次,還不夠嗎?你還有什麽好想的?”金似鴻輕輕笑了一下,“因為想你了,所以就來了嘛。”杜恒熙一隻手使不上力,隻能盡力推開他,後靠著椅背,一雙鳳眼冷冷地凝視過去,“你沒有正事可幹了是嗎?”金似鴻伸手理了理杜恒熙的頭發,“看著你就是正事了。”杜恒熙撇開臉,第一反應是看了看四周的守衛,所幸並沒有人向他們這邊看過來。看到他這樣警戒的樣子,金似鴻重新坐回去,用毛巾擦了擦手,笑了笑說,“你在怕什麽?”杜恒熙攥緊了手裏的勺子,垂下眼繼續和那塊蛋糕奮鬥,“你這麽著急被你的部下知道你是個喜歡猥褻囚犯的變態嗎?”金似鴻坦然著鬆鬆向後一靠,“我無所謂,但我知道你受不了。你受不了被人看和議論,被人指指點點地猜測,這就像把你扒光了扔到街上一樣,你向來害怕別人怎麽看你。”杜恒熙猛地抬起頭,“那我現在就應該一頭撞死了。”金似鴻一頓,眼中顯出一點殘忍又譏諷的光,“你要不要試一下?在這裏還是上樓?”杜恒熙臉色褪白,牙齒緊咬片刻,攥著的小勺子在光潔的瓷碟上劃出一道深刻的痕跡,半晌才說,“上樓。”金似鴻不出所料,他輕輕巧巧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形瀟灑地轉身就往樓上走。杜恒熙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視線無目的地看著前方發了會兒呆才站起來,他身形日漸單薄,高大的骨頭架子站起來時竟有種山嶽搖搖欲墜的危險。椅子腿向後拖,他從桌子前走出來,拖著這沉重疲倦的身軀向樓梯上走。站在房門口,金似鴻已經在等他了。正彎著腰擺弄著一個香薰爐子,貼身輕薄的西褲料子,勾出一個長腿翹臀的倜儻身影。手下的小香爐,銅製的小山造型,一縷乳白的煙線從山尖上冒出來,筆直向上。杜恒熙關了門走進去,金似鴻轉過身,伸手來拉他到懷裏,剛擺弄過香料的手掠過杜恒熙的鼻尖,挾帶一陣甜膩的香氣,才去扣住了他的腰。杜恒熙聞到這股香氣動了動鼻子,皺起了眉,“我不喜歡這味道。”金似鴻臉上的笑僵硬片刻,隨後淡淡說,“過會你就喜歡了。”杜恒熙垂落的手揪住了長衫,眉眼生冷。金似鴻帶著他往床上走,讓他靠坐在床頭,然後拉起他那隻受了傷的手臂,往上舉。杜恒熙一驚,下意識往回縮,卻帶到了傷處,不由抽了口冷氣,“你幹什麽?”金似鴻將他那隻受傷的手用布條綁在床欄,“讓你不要亂動,我高興你也高興。”杜恒熙臉龐煞白,有點驚慌,擺了臉,一字一句嚴肅地道,“似鴻,鬆開我,不要這樣。”金似鴻卻不理他,綁住他以後,又到桌前含了一口煙在嘴裏,然後走回來低下身,麵對麵向他噴了一口,甜香的味道,無孔不入地鑽入皮膚底下,杜恒熙被熏昏了頭,不得不閉上眼。“隻要你不亂動,就不會受傷。”金似鴻才說,然後探過身,拉了拉紮起的布條,檢查了下,“我打了一個很鬆的結。你知道,我最怕你突然在床上發瘋,我被你咬了多少次?”他彎下腰解開杜恒熙的衣服,一顆顆精致的盤扣像禮物盒包紮的緞帶,在修長手指的擺弄下流離破碎的散開。光滑細膩的皮膚,勻稱修長的四肢和腰身,在人造燈光下有一種顯眼的明亮。一層床單疊著一層衣服,像張開的花苞吐露出中間嫩白柔軟的蕊心。杜恒熙仍閉著眼,身體感覺到袒露的涼意,難堪地曲起腿,遮掩羞處,身下的絲綢床單便像水流一般絲滑著一並流動。金似鴻的手在杜恒熙身體上劃過,他垂眼看著所經之處,皮膚敏感地戰栗,慢慢變紅。他有一點難以克製的激動,無論多少次,他都像個未經人事的小子一樣,隻要碰到杜恒熙,就頭腦發熱,糊裏糊塗,什麽不顧後果的事情都做的出來。因為渴望了太久,壓抑了太久,就像休眠的火山一樣,一旦爆發就不可收拾。也許要把人吃嚼下去,吞咽入肚,才能緩解深入骨髓的成癮病態。可惜他這樣熾烈的情感,永遠不會再得到相當的回應。他愛上的是一個隻可遠觀的琉璃美人,冰一樣的血脈器官,高高在上的完美精致,貼近了卻寒心,吞咽下去就碎成了無數玻璃刀子,割裂喉嚨和肚腸,遲早血流而亡。金似鴻翻身騎跨上他的腰腹,用腿緊緊夾住他緊致的腰身,手覆蓋上前胸,緩緩下滑。杜恒熙翹長的睫毛一顫,那雙清冷的丹鳳眼睜開了,黑白分明的涼薄,明明近在咫尺,又好像隔了千山萬水,他抿了抿唇,好似很難堪地開口說,“塗藥。”金似鴻玩弄般地用指腹在紅腫硬挺的小粒上來回剮蹭兩下,“知道,不會讓你疼,”然後壓下身,在他眼尾處親了一下,“我哪裏舍得啊?”翻身下床拿藥,再回來。金似鴻摁住他的腰往下壓,全力保證他上半身靜止不動。杜恒熙則一門心思、膽戰心驚地保護著自己的手,每一根頭發絲都用上勁來控製身體的本能。還在生長的骨頭脆弱至極,決不能讓手臂再斷一次,否則就算以後能長好,也可能影響雙手的反應力和敏銳度。那他就真成廢人了。杜恒熙背貼著床靠背,脖頸拉長,完好的手抓著床單,頭仰起來分散注意,竭力不去管身下發生的事。他意識渙散地看著空白的天花板,身體內好像煮了一鍋沸水,咕咚咚冒著氣泡,他感覺自己也被攪散了,化在了那鍋沸水裏,意識被鐵杵磨成了粉。為了緩解體內瀕臨爆發的壓力,他張開嘴,大口的呼吸,剛吸入一點冰涼的氣體,給身體降溫,又很快被熱氣同化。忍受不住時,下意識去掙逃,手則被固定住了無法動彈,稍稍一牽扯,斷骨處便蔓延上骨縫摩擦的劇痛。他唯有再次深呼吸,閉上眼,生理性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淌,淌過燒紅了的兩頰,像粉色的桃花瓣沾著露水。金似鴻喜歡他麵若桃花的忍耐漂亮,俯身下來用力抱住他,靠近他耳邊,聲音低啞磁性,吐出來的話卻殘忍,“還想我死嗎?我死了,誰能讓你這麽快活?”杜恒熙麵帶淚水地笑了,他側過臉,咬住了金似鴻的下唇,牙齒用力,出了一點血,一邊喘息一邊說,“你是覺得我有多賤,非得要被人壓著操了才能快活?如果真的這麽賤,你和其他人又有什麽區別呢,在床上還不是一樣。”金似鴻怔了怔,隨後揪住他的頭發,反客為主地吮吸他的嘴唇,直到兩人都氣息不足地分開,通紅狼狽,他才惡狠狠地問,“這樣也一樣嗎?”杜恒熙平緩呼吸,雙唇有些紅腫,視線也渙散,他低低說,“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還是要做。我說了不願意,你也從來不聽。我沒有對不起你過,為什麽偏偏是我呢?我真不明白,你要是愛我,這世上哪有這樣的愛?你要是不愛我,又何必來折磨我?明明以前,你很乖,我說什麽你都會聽。”他閉上眼,又有一顆眼淚淌下來,“我真希望,你從沒有回來過。”金似鴻看著他,心被揪了一下。低下身用下巴探了探他的額頭,才發現他溫度滾燙,可能是迷糊了。解開床欄的布條,手腕勒久了有些紅腫。金似鴻檢查了傷處,傷口平整,並沒有出事。搓了熱毛巾給他擦幹淨身,又嘴對嘴地渡了冷水給他喝下,把他用棉被嚴嚴實實地捂好。自己才下床,穿戴整齊。“我明天要走了。”金似鴻竭力裝的冷酷強硬,轉身拿上掛在衣架的軍帽戴上,修長的手指撫過硬挺的帽簷擺正,“正式開戰了,估計要有一段時間,你乖乖待在這裏休息。”杜恒熙清醒著躺在床上,神情懨懨,揚了下下巴便算回應了。杜恒熙舒緩過來,就並沒有表現的特別自憐或形穢,就好像結束一場交易的妓女,明明是被欺壓的一方,態度卻永遠顯得更坦然,甚至滿不在乎。全靠如此,先把自己糟蹋夠了,自己都不珍惜了,才沒有誰能再來傷害。隻是在金似鴻走後,杜恒熙坐起來,在床上找了找,重新將衣服穿上,恢複了做人的體麵,扣扣子的手指骨節有些泛白。他深呼吸兩下,突然彎下腰,覺得心髒處一陣絞痛,好像是那嵌在胸口的子彈,又開始沒完沒了地折磨他了。金似鴻離開天津,上了前線。戰事發展得極快,以天津為大本營,大軍分三路,主戰場沿京漢鐵路一路北進,三線在高碑店、固安、楊村等地展開戰事,防軍力不能敵,節節敗退,最後數路大軍包圍涿州城,使得馬回德駐守在那裏的一個旅全軍覆沒。京畿防軍潰散,馬回德見勢頭不妙、眾怒難犯,佯裝抵擋幾下後,就立刻收兵從北京撤離退回了陝西。窮寇莫追,安樸山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這場戰爭醞釀已久,牽連甚廣,聲勢浩大,卻不過四天就草草結束,以安樸山的大捷告終。靠山一倒,趙炳均不得不托病辭去了總統的職位,回家養老。安樸山心滿意足地乘車回了北京,在各方一致擁戴下,準備繼任總統。8月,北京總統府。金似鴻走上二樓,經過走廊時,一道半掩的門扉,就聽到女子的哭泣,還有一個老媽媽在絮絮地勸。帶路的副官沒有停留,他也不好過多地聽。“大人,金團長到了。”那人側身關上門退了出去。“小姐還再跟您慪氣嗎?”金似鴻走近兩步。書桌前的安樸山從文件中抬起頭,眉頭深鎖,“別理她,女娃娃脾氣這麽大,也不知道怎麽慣出來的。”“司令,能允許我跟她聊兩句嗎?光打營養針總不行。”安樸山上下打量他,遲疑片刻才點頭,“也好,你們都是年輕人,也許知道年輕人想什麽。勸她不要再執迷不悟,她是我的女兒,哪有為了外人跟父親叫板的?”金似鴻微微笑著點頭,才開始說起此行的正事。說完後便告辭,在臨走時,安樸山卻叫住他,“上次說起對杜恒熙的處置,明麵上我是讓你將他送來北京,你在途中製造個意外解決他。他活著夜長夢多,我總是不放心。”安樸山濃眉深鎖顯得憂心忡忡,金似鴻頓了頓,然後點了下頭,“是,我知道了。”片刻後他又說,“劉安這幾日在北京,馬店那裏駐守的炮兵營起了點事故,不如讓他回去處置一下?”安樸山點頭,“知道了,這種小事你自己處理就行。”第49章 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