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達執政院自從張貼森林之王的懸賞金公告後已過半月,仍未有打倒森林之王的消息傅出。不僅如此,甚至沒人到得了森林之王的棲息地。


    執政院認為,打倒那魔物之前一定藏有一條通往迷宮更深處的路。如果推算無誤的話,密林下層那廣大的區域藏有的寶藏,一定能帶給艾特利亞更多財富及繁榮。


    而最先抵達此處,也就是最先打倒森林之王的冒險家,將會得到至高無上的榮譽,那是金錢買不到的。


    不過,傑諾比亞他們卻對這項榮譽不感興趣。


    雖然他們的目標是打倒森林之王,不過現在還不是馬上行動的時候,時機尚未成熟。畢竟缺乏像羅傑洛這樣前鋒的隊伍,想潛入密林是危機重重。


    因此,傑諾比亞認為,與其急著打倒森林之王,不如先鍛鏈卡米爾才是當務之急。這並不是為了增加卡米爾的實戰經驗,而是讓他身心都能習慣戰鬥。傑諾比亞心想,隻要卡米爾能克服戰鬥時的恐懼,他一定能成為一位優秀的冒險家。


    卡米爾背上背著魯特琴,腰後方掛著一個小箭筒,左手拿著弓,正走在前往迷宮的路上,他步伐輕快地走著。


    經過這幾天的訓練,卡米爾射箭的技術大有長進。


    然而,隻是有進步而已,若向傑諾比亞詢問:「卡米爾這少年是否有射箭的才能?」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果然,卡米爾還是彈琴演奏時才能發揮他的才能吧?


    「我們走快點吧!傑諾比亞小姐。」


    卡米爾回頭看著跟在自己後方的傑諾比亞和其他人,並揮手說著。


    「卡米爾……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嘛?」


    聽到巴爾賽斯這麽問,卡米爾回道。


    「是嗎?我和平常一樣啊?」


    卡米爾邊走邊說著,他總認為自己的表現和平常一樣,並無特別之處。若他真這麽想,那他臉上愉快的表情一定也被他視為理所當然了。


    「……不錯哦。這是個好現象。」


    巴爾賽斯用他那沙啞的嗓音笑著說著,而歐透瓦卡卻瞪了他一眼說道。


    「巴爾賽斯,難道你就不能直接表達自己高興的情緒嗎?」


    「我已經表現出來啦。」


    巴爾賽斯說話的同時將嘴角上揚,若有不知情的孩子看到他這個表情,會以為他正在作夢呢。


    「巴爾賽斯老師是位冷酷的現實主義者嘛。他會有那種表情也是理所當然啊。」


    聽到傑諾比亞這麽說,巴爾賽斯回道。


    「對嘛……至於那個卡米爾少年,居然親身體驗過兩次心如刀割的悲痛經驗,對一個新人冒險家而言,像他一樣有兩次悲痛經驗還能生還的人,我看是絕無僅有。照這樣看來,卡米爾獲得許多寶貴經驗,隻要不忘記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事,我想那少年就算能力變得再強,也不會小看迷宮的危險性。」


    「說的也是……那是想忘也忘不了的經驗啊——」


    傑諾比亞說完後,巴爾賽斯又推了推眼鏡—小聲地補了一句——可惜羅傑洛卻沒有這種經驗。


    「傑諾比亞小姐!」


    走在前方的卡米爾突然停下腳步並睜大眼睛回頭看著大家。


    「怎麽了嗎?卡米爾」


    「那、那個,菲剛先生在那兒——」


    「什麽?」


    傑諾比亞慌張地從後方跑了過來。


    也許是最近忙著訓練卡米爾而忘記了,傑諾比亞仔細想想,才發現這陣子在艾特利亞街上都沒看見菲剛。以前還會在希莉卡商店或是凱夫特醫院偶然遇見,可最近都沒看到他的身影。


    「——嗨!」


    有一位冒險家坐在路旁的矮樹幹上,看到傑諾比亞他們後就起身打招呼,他看起來像是早就在等傑諾比亞一行人來此,而非隻是偶遇。


    「菲剛——你怎會在這兒?」


    許久未見的菲剛看起來略為消瘦,雖然他和以往一樣爽朗的笑著——可總覺得有點不自然——給人一種很疲倦的感覺,而他的臉頰看起來也略微凹陷。


    「唉,我是弄壞身體啦。有一陣子都待在旅館無法出來,尤其是一直拉肚子。」


    菲剛邊說邊用手摸摸肚子。


    「可你也得告訴我啊,至少讓我去給你探個病……你就是不和人組隊,執意單獨行動才會變這樣。」


    「我也沒預料到會成這個樣子……你們現在還是四人同行嗎?」


    「嗯嗯……暫時是這樣沒錯。」


    「那能讓我加入你們嗎?」


    「咦!?」


    聽到菲剛的話,卡米爾比傑諾比亞還先驚訝地大聲叫了出來。


    「為、為什麽你會突然想加入我們?你之前明明不想的啊——」


    「因為我需要更多錢,但是我目前賺的還不夠。」


    「可是……這樣好嗎?我們要潛入迷宮更深處喔?也許會深入密林更深處也說不定。」


    「我沒問題,我是非去不可,不然賺不到更多錢。」


    「……該不會魯盎又要看醫生了吧?」


    傑諾比亞小聲問著菲剛,而菲剛用力地點點頭回道。


    「好像是這樣。……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不願看到再有同伴死去,不過現在看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我無所謂。」


    巴爾賽斯如此說著。


    「我……經驗還不夠,沒資格說話。不過我非常歡迎菲剛先生加入我們!」


    卡米爾說完後,歐透瓦卡也接著說。


    「我也歡迎你,自從上次你救了我以後,我也隻能悉聽尊便啦。」


    「既然如此,那……好吧。」


    聽到傑諾比亞的回答,菲剛反問道。


    「怎麽啦?傑諾比亞你不歡迎我啊?」


    「沒有啊。——不過之前苦苦哀求你,為你流的淚又算什麽呢……」


    「什麽?流淚?」


    「……沒事!」


    傑諾比亞壓低帽沿,然後走在大家前麵並說道。


    「那麽出發吧!新隊友!」


    菲剛聽到她的話疑惑地問道。


    「要出發是可以啦……不過,你走在大家前麵會不會有點怪?因為你是後衛啊——」


    「沒差啦。又還沒進入迷宮!」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菲剛看著走在大家前麵的傑諾比亞,不解地抓著頭說著。


    「傑諾比亞小姐一定是高興得在害羞啦。」


    卡米爾小步快跑追上邁開大步向前走的菲剛,並小聲地對他說著。而卡米爾也正高興地笑著,像是逗弄主人的小狗。


    菲剛一直低頭看著卡米爾然後說道。


    「你叫……卡米爾對吧?」


    「是的!謝謝你之前救了我們。」


    「小事一樁,別放在心上。一直跟我道謝的話我反而會不習慣。……對了,你之前遇難,這次再闖迷宮不會感到害怕嗎?」


    「那個……我一開始會害怕,現在也還是很怕……不過,現在的我也隻能這樣了。」


    「這樣啊……你還蠻堅強的嘛。」


    「沒、沒有啦!現在我還是很——」


    對害羞的卡米爾來說,能主動和不熟的人說話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巴爾賽斯。」


    歐透瓦卡開口問著和自己並肩而行的鏈金術士並說道。


    「卡米爾死去的哥哥……生前是做什麽的?」


    「我聽卡米爾說是冒險家。」


    「這樣啊……」


    「……你在想什麽?」


    「巴爾賽斯你應該知道我在想什麽吧?」


    歐透瓦卡和巴爾賽斯兩人雖然在交談,可都注視著樂師卡米爾和新加入的冒險家男子。


    終於巴爾賽斯深深歎了口氣並說道。


    「……人邁向未來之路必須懷抱希望。如果這對卡米爾而言是希望的話,那也沒什麽不好的。」


    「是這樣嗎。」


    「總之,我歡迎那男的加入我們。這樣看來打倒森林之王的目標又更容易實現了。」


    「巴爾賽斯,你的目標也是打倒森林之王嗎?」


    「我的目標更遠大,就整個廣大迷宮來說的話,在我眼中森林之王隻不過隻是一個『過程』而已。」


    「哼……你說得倒輕鬆。」


    「巴爾賽斯!歐透瓦卡!你們兩人在磨蹭什麽啊?」


    傑諾比亞和其他兩人已抵達迷宮入口處,她回頭催促著巴爾賽斯和歐透瓦卡並和其他人在入口處等慢吞吞的兩人前來。


    「那麽——我們加緊腳步吧,我的隊友。」


    歐透瓦卡對巴爾賽斯說著,然後將頭上的發帶重新綁好,並戴好雙手的護具。


    ※  ※  ※


    「——什麽!?」


    公會長將自己愛用的劍拿到希莉卡商店請對方冶煉,卻對少女老板娘以老成的口吻說話感到驚訝。


    「唉呦?難道你不知道啊?」


    希莉卡捂著嘴眯著眼睛,偷笑著說道。


    「真令人意外呢!連堂堂受人景仰的獨眼公會長都不知道啊——」


    「小孩子不得無理取笑大人!……對了,那邊那個家夥,別丟人現眼了!給我退到一邊去!」


    「是是!」


    公會長故意咳嗽,大聲訓斥來希莉卡商店挑選武器的新人冒險家,並將其趕出店裏,這是這位公會長的一貫作風。


    「……也就是說,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希莉卡?」


    「喔……被你這麽一罵,我要賣給新人冒險家的整套裝備賣不出去啦。我真是虧大啦……」


    希莉卡雙手托著臉頰靠在櫃台上,然後怨恨地看著公會長。她的目光好像反覆說著「都是這個臭老頭害我生意做不成……」似的。


    「哦~我懂了!你這個小鬼還蠻行的嘛!」


    「啊哈哈哈。不行的話就無法存活在這條街上啦。——是的,我一向都如此啊。」


    「哼……下次再有新人冒險家來買裝備,你就以原價賣給他們……」


    公會長被迫買了一些自己不想要的便宜裝具和皮革鏜甲,然後忿忿不平地繼續說道。


    「——那麽,言歸正傳,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嗯。他今天一大早就來這兒。」


    「菲剛嗎?」


    「是啊。我本來以為他是來賣東西換錢的,沒想到卻來買東西……不過,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奇怪。」


    「哪裏奇怪?」


    「因為他那個人不是說好不去迷宮深處的嗎?他都是在危險性低的迷宮淺層賺取戰利品帶回街上換錢……雖然這麽說不太好。」


    「也是。」


    「不過他今天倒是買了許多東西,像是鈴當和火油之類的。若他隻是輕裝前往迷宮淺層的話,根本不需要買這麽多東西。……我看他那樣子,八九不離十一定是想和人組隊前往迷宮。」


    「若真是這樣,那也很奇怪……」


    「奇怪什麽?」


    「我張貼打倒森林之王懸賞金告示那天,曾邀菲剛去挑戰那魔物,可被他徹底的拒絕了。……沒想到才短短半個月,他就改變心意了。」


    「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希莉卡生氣地嘟著嘴瞪著公會長。


    「我可沒說不相信喔。不過,那家夥有多固執,相信你也知道吧?」


    「嗯……是有見識過啦。」


    「如果他真的重回第一線作戰,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不過,該不會是為了『那個』吧?」


    「咦?什麽啊?你說他為了什麽?」


    「你應該也聽說了傑諾比亞隊伍裏有一位劍士放棄了當冒險家的工作,回鄉去了吧?所以他們現在加上一個小子一共四人正在努力練習呢。」


    「喔喔,會長你說的那個小子,就是那個抱著魯特琴的孩子吧?他還蠻可愛的呢。」


    其實你比那孩子更可愛——如果對一個自負為頂尖商人的少女老板娘說這種反諷的話,相信她一定會火冒三丈。


    公會長一邊想著,一邊用手捂著嘴忍住不笑,並點著頭。旁人不知情,乍看之下還以為公會長在沉思呢。


    「再說下去就更無法催你們店裏的師父加快腳步幫我冶煉了……剛才交給你們的劍,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冶煉好?」


    「那個啊……我們店裏對於這種劍——」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至少也不能馬虎,要好好冶煉對吧?」


    「是啊。」


    「那就麻煩你了,再……再見啦,老板娘。」


    公會長將一袋裝著金幣的錢袋放在櫃台上,當作冶煉費先給希莉卡,然後走出商店。


    如果菲剛真的和人組隊同行,那一定是加入了傑諾比亞的隊伍。因為他們二人不但是同鄉好友,連來公會登錄成為冒險家時都是一起的。公會長對於他們二人後來分道揚鑣的緣由及後來發生的事比誰都還清楚。


    然而,即使如此,公會長仍無法相信菲剛會改變心意。


    「……那家夥究竟是怎麽了?」


    無論如何,若真是重整隊伍,明天應該會有人來公會辦理手續,到那時再問詳細情形好了。


    公會長抬頭望著即將西沉的暗紅色夕陽並小聲說道。


    「隻要再年輕個二十歲……不,再十歲就好——」


    再怎麽優秀的冒險家都敵不過歲月的摧殘。隻要上了年紀,體力和精神都會衰退。若有人問公會長是否還想深入迷宮綠海中挑戰,他應該會搖頭拒絕吧。


    因為公會長老了。若是年輕的他,即使隻有一隻眼睛看的見,也會挺身冒險。獨眼雖然對自己不利,可卻助長了他的戰鬥士氣。


    「……現在也隻能退居幕後了。迷宮這個舞台已經不屬於我了。」


    公會長覺得自己的肩膀最近越來越僵硬,他聳了聳肩,然後在臨近黃昏時走向貝爾達廣場。


    ※  ※  ※


    這天,傑諾比亞看到菲剛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


    也許是和菲剛分開單獨行動的關係,每次看到脫隊後的他都一直在壓抑自己,就連笑都是苦笑。


    不過今晚的菲剛卻和不認識的冒險家們一同舉杯喝酒,並爽朗地笑著。他隨著卡米爾彈奏的琴聲唱著歌,忘我地像是喝醉了,最後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我才不是剛學會喝酒的小鬼呢——」


    傑諾比亞怎麽叫都叫不醒菲剛,隻好在一旁看著他的睡臉,聳聳肩說道。


    「……這就是這個男人的真麵目?若是的話也太令人意外了。我原本以為他深不可測呢。」


    巴爾賽斯則是披上鬥篷,歪著嘴看著菲剛。此時金鹿酒館裏除了傑諾比亞一行人之外,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


    「各位,真不好意思。」


    傑諾比亞拿空酒杯輕敲了一下菲剛的頭,見他仍未醒,然後向巴爾賽斯及其他人道歉說道。


    「今天好不容易比平日賺的多,沒想到都讓菲剛給花掉了……」


    「別這麽說,我們也很盡興。」


    歐透瓦卡今晚和平常不同,隻喝了一點酒,他臉頰微紅地笑著繼續說道。


    「——今晚也算是難得喝酒盡興。偶爾輕鬆一下,這時若還提錢的事就太掃興啦。」


    「那個,總覺得今晚的菲剛像在吐露心事……可又覺得他喝醉了——」


    聽完傑諾比亞的話,巴爾賽斯開口說道。


    「那無所謂。反正今天都是因為有菲剛那男的才賺到錢,隻要不是每晚都這麽花,偶爾慶祝一下也不錯。」


    「不過,也不能喝酒喝到醉得不省人事吧?」


    傑諾比亞生氣地又敲了一下菲剛的頭,然而他還是沒醒,淨說一些無意義的夢話。


    「——不過我可不想照顧喝醉的人。尤其還是個男的。」


    巴爾賽斯說完後,歐透瓦卡也接著說道。


    「不好意思,我好像也有點醉了。……傑諾比亞,我可以先回旅館嗎?」


    「嗯,你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菲剛這家夥,你們倆個先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得忙的呢。」


    「感激不盡。」


    歐透瓦卡道謝後,巴爾賽斯叫著卡米爾的名字。


    「喂,卡米爾,要回旅館了,你在哪兒?」


    「你叫我啊?」


    聽到巴爾賽斯的呼喚聲,穿著圍裙的卡米爾邊擦乾雙手,邊從廚房走了出來。


    「……你這小子在幹嘛啊?」


    「喔。我在報答老板娘的恩情啊——因為當初是我拜托老板娘讓我住在酒館裏,現在又突然不住了,覺得對她很不好意思,所以才……」


    「沒想到這孩子居然這麽老實。」


    和卡米爾一起在整理酒館的老板娘苦笑地說著。


    「我洗完餐盤碗筷之後再回去,巴爾賽斯和歐透瓦卡先生,請你們就先回旅館吧。」


    「好吧,你回來時小心點啊。」


    聽到巴爾賽斯的關心,卡米爾回道。


    「收到嘍。」


    「歡迎二位明天再度光臨啊。」


    女老板目送巴爾賽斯和歐透瓦卡二人離開後,就關掉門口的燈然後回到店裏。


    「——那個,趴在桌上的那位仁兄睡死了嗎?」


    「沒錯,真是不好意思,這陣子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怎麽現在還說這個。」


    老板娘偷笑著說道。


    「你和菲剛初來艾特利亞時,還不是每晚都在我這兒熱鬧。」


    「啊……那個,真有那回事嗎?我不記得了呢。」


    果真還是稚氣未脫——傑諾比亞也在卡米爾這個年紀時,就隻身離鄉背井來到艾特利亞,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裏。雖然曾經胡來也曾惡作劇,不過當時認識她的人都不曾因她的調皮搗蛋而生氣。


    尤其是金鹿酒館的這位老板娘,和傑諾比亞一樣身為女人,時常聽她訴說煩惱。現在仔細想想,傑諾比亞確實有和老板娘說過許多害羞的秘密,也許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忤逆老板娘了吧。


    「——不過,看到你和菲剛又開始一起冒險,真是太好了呢。」


    老板娘不知從哪兒拿來毛巾,然後毫不掩飾地說道。


    「你和菲剛還是在一起比較好。」


    「什麽!?」


    「不就是這樣嗎?你和他是那種關係,對吧?」


    「等等——」


    傑諾比亞怕老板娘突然又說些什麽,緊張地站起身來。卡米爾應該是沒聽到老板娘說的話,因為他又轉身回廚房邊唱歌邊洗碗,就算當場沒人聽到,被人當著麵說出自己的秘密,傑諾比亞也不禁臉紅不已。


    「請你別、別再說下去了!怎麽現在還說這個呀——」


    「唉呀,你年紀也不小了,還害羞啊?都這個年紀了,應該不會感到害羞才對啊?」


    「嗚……」


    傑諾比亞一想到自己過了二十歲,還會像小女生一樣害羞地滿臉通紅的,就說不下去了。


    「隻要快樂過生活,別帶困擾給別人就好了不是嗎?人生,最重要就是要快樂啊。」


    老板娘說完後,將毛巾遞給傑諾比亞並說道。


    「……他嘛。你今晚就讓他睡在這兒好了。」


    「可是……這樣好嗎?」


    「他一定是忍不住一喝再喝才會這樣的,男人不都是這樣嘛。也許身為女人的你無法理解。」


    「是……這樣的啊?」


    「而且,菲剛他之前一直是孤獨一人吧?一個人是無法喝這麽醉的。隻有喝酒時身旁有人陪伴,才會喝成這樣。就算被人看到自己的醜態也無所謂。」


    老板娘意味深長地說著。但她話中可知,老板娘並沒看見大多數冒險家的悲哀。


    「——我上樓去整理帳簿,等我忙完後,再請你告訴我你和菲剛的事嘍。」


    老板娘跟卡米爾交代一聲後就上二樓去了。


    「……。」


    傑諾比亞則是鬆了一口氣。


    今早醒來時,傑諾比亞根本沒想到菲剛會和自己一起冒險。而菲剛現在卻趴在自己身旁的桌上睡覺。和從前一樣,他睡覺時說夢話的習慣還是改不掉。


    傑諾比亞覺得今天一整天雖然忙得暈頭轉向的,可卻很充實。


    因菲剛加入隊伍擔任保護全員的重要職位,歐透瓦卡才得以心無旁騖地主力攻擊。而傑諾比亞和巴爾賽斯也才能從隊伍後方徹底做好掩護工作,卡米爾也能專心地彈琴。


    若是這五人的話——相信能發揮這樣的效果。而傑諾比亞今天也感受到了。


    「——不過,菲剛今天說是為了多賺點錢才加入隊伍的,可他當天馬上又花了這麽多錢,這樣看來他是存不到錢的,他的行為讓人無法理解,可他人的確很好……」


    傑諾比亞說完後。將毛毯攤開並披在菲剛肩上。


    此時,傑諾比亞發現她這位青梅竹馬的菲剛,突然邊睡邊哭了起來。


    看菲剛的睡臉仍帶有幾分年少時的影子,可他的臉頰上卻留有反射燭光的淚痕。


    「——菲剛?」


    傑諾比亞疑惑地聳聳肩叫著菲剛,可他並沒回答。


    傑諾比亞原本想再搖一次菲剛肩膀,試圖叫醒他。此時突然發現有一封折的很整齊的書信,掉在菲剛腳邊。


    「……?」


    傑諾比亞知道菲剛每次寄錢回鄉下時,會順便寫信給他的母親。也知道他家人會回信,菲剛並無和其他人通信,所以這封信一定是從他老家寄來的。


    傑諾比亞老家裏有許多多到令人討厭的兄弟姐妹,可菲剛家裏隻有他母親和一位弟弟。身為長男的菲剛,離鄉背井在遙遠的異國冒險打拚,可想而知他的母親有多掛念他。


    「之前聽菲剛說他母親和弟弟魯盎一切安好……現在想想她母親一定老了許多。」


    傑諾比亞想起菲剛那身材嬌小的母親,然後無意中便隨手翻閱起信的內容。


    卡米爾將所有東西整裏洗完之後把手貼到後頭上,並深深地呼了口氣。


    「雖然有點累……不過今晚過的很愉快啊。」


    明明沒有什麽事好慶祝的,可今晚卻開起了宴會。硬要找理由的話,也許是為了慶祝卡米爾所加入的隊伍終於齊聚五人才開宴會的吧。


    就在他們五人乾杯的時候,菲剛開始和聚集在酒館裏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冒險家們舉杯喝酒,卡米爾也開始彈琴演奏。這次和平日為了賺取回鄉旅費演奏的感覺大不相同,卡米爾覺得今晚彈的很愉快。


    夜深紛紛離店而去的三五成群醉客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表情。明日也許在迷宮喪命的冒險家們,如果今晚因卡米爾彈奏的琴聲而感到高興的話,那卡米爾就算表演的再累,也是值得的。


    其實卡米爾今晚一開始唱歌時,就有一整個家族的人聽了卡米爾的歌聲而感到歡喜。他現在回想今晚宴會的喧囂才想起有這麽一件事。


    「接下來,就……」


    卡米爾喝完一杯冰水後,卸下圍裙走出廚房。


    「——啊?」


    卡米爾看到傑諾比亞在熟睡的菲剛身旁讀著信。


    「傑諾比亞小姐,那不是寄給菲剛先生的信嗎?不行啦,隨意偷看不太好呢。」


    「————」


    聽到卡米爾的聲音,傑諾比亞顫抖著肩膀並抬起頭來。


    「傑諾比亞小姐?」


    卡米爾發現傑諾比亞偷偷地小聲在哭,並驚訝地睜大眼睛。


    對卡米爾來說,傑諾比亞一直是位開朗有精神且值得信賴的大姐。身為隊長及遊俠的她都十分盡職,從巴爾賽斯和歐透瓦卡他們全心信賴傑諾比亞這點,可知她是位不平凡的冒險家。


    因此卡米爾無法相信這樣的傑諾比亞,現在居然在自己麵前掉眼淚。


    「為什麽——傑諾比亞小姐你、你究竟怎麽了?」


    卡米爾正打算跑到傑諾比亞身旁時,此時傑諾比亞正靜靜地哭並緊握拳頭,然後飛奔出酒館。


    「傑諾比亞小姐——」


    卡米爾不明就理地,隻能呆站在原地看著傑諾比亞跑出酒館。


    「……卡米爾,發生什麽事啦?」


    老板娘似乎是聽到卡米爾的聲音從二樓走了下來問著。


    「是、是傑諾比亞小姐,她邊哭著邊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和老板娘說完後,卡米爾將傑諾比亞拋下的信收好。


    此時,他無意中看到令人震撼的信紙內容,並驚訝地張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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