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工作通常是分配好的,她不是清洗杯盤,就是照顧小小孩上床睡覺。但今天,葛拉漢太太命令她這兩件事都由她負責。她以為葛拉漢太太是拿她出氣,既然出了氣也就沒什麽危險了。因此,工作雖多她卻很放心。


    洗完了杯盤,她立刻回到她自己的小天地裏。她放開長發係上絲緞,快樂的旋轉著,直到頭昏眼花。然後她便快活的躺在小小的木板床上,幻想著寇克本大人。如果他是她生父的話,那該有多好。也許,他還會來找她,也許他可以幫她找到父親。他很富有——那是十分明顯的——在他的家裏頭應該是沒有餓肚子的人。她幻想著自己坐在暖暖的壁爐旁吃東西。她的白日夢不停的持續,寇克本成了她夢中的救世主。突然,她打了個寒顫縮到被單裏。含著笑意入睡之後,美夢卻演化為噩夢一場,她不由自主的哭叫著醒來。


    然後,最糟的事務生了,葛拉漢太太進來察看。黛比心寒的說:“對不起,夫人,隻是一場夢。我不會再哭了。”隻可惜,來不及了。


    葛拉漢太太得意的摸摸黛比的頭,“不出我所料。發燒了!你今天太興奮了才會這樣。來,丫頭。我有治發燒的辦法!”她硬生生的將黛比拉下床。於是,黛比又到了葛拉漢大大的起居室去了。老太婆拿了把剪刀就把黛比的長發給剪了。“親愛的,非常疾病得采用非常手段。發燒會傳染給其它的小孩。”她的眼底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黛比目瞪口呆的看著被剪了一地的紅發與緞帶,這種心痛的感覺遠比外表的瘀傷更為嚴重。


    巴黎在寇克本堡的房內正準備要休息了,突然窗外傳來訊號的火炬。有人偷襲!天,他早有預感,今夜是標準的夏夜,月圓加上侍采收的農作物與肥碩的牲口。寇克本堡有如熟透了的果實,誘人盜采。他們與鄰近的領主大都友善,所以他知道來攻擊他們的人是誰,隻有他們的世仇哥登一族膽敢來犯!


    巴黎拿起武器大叫:“特洛伊,把人叫醒,敵軍來襲!”他跑到亞曆山大的房間,恰好撞見他在閱讀詩集。“快點,小鬼,下去把所有的人都叫起。跟依安說有人攻過來了。”他自亞曆山大的窗口看出,“天啊,有個村子著火了。那群畜生!亞曆,快一點!”至於他的愛犬蒙格勒,他是連叫都不用叫,他一到馬房它就跟上了。士兵們從各個角落衝出,很快的他們就井然有序的去追逐敵人了。


    狂徒的軍隊救了一批牛群,但也損失了另一批,敵軍逃走之際又放火燒了另一個村子。巴黎檢閱了一下,有兩名傷兵,雖然沒殺死哥登的人,但蒙格勒把一個敵人咬成重傷,而且也捉了兩個俘虜。


    巴黎叫喚他的隊長依安,“依安,帶人去幫助村民。”


    依安在原地回頭大叫:“狂徒——過來,我看特洛伊傷得不輕!”


    “鄧肯,幫我抬特洛伊。”巴黎不敢往壞處想。


    依安又問:“俘虜如何處置,大人?”


    巴黎掙紮了半晌才說:“饒他們一命,我們可以交換一些贖金回來。”


    回城堡之時,巴黎很慶幸他那幫姊妹在,有女性在代表有照顧傷患的專家在。塔瑪絲卡與夏蓉正給特洛伊洗滌,他的腹側有個大傷口流了不少血。


    娜娣亞問巴黎,“是可恨的哥登族人幹的?”


    “是。”他把刀鋒放在火中消毒,“灌他一些威士忌。”他指示娜娣亞。


    “他都快昏倒了。”她說。


    “等我把這東西貼到他傷口上,他就會跳起來。”


    “你們應把哥登領地上的每一捆農作物都燒光。”亞莉珊卓咬牙切齒的大叫。


    “順便把那些該死的哥登一家人全燒死!”夏蓉憤怒的說。


    巴黎咬著牙把刀貼在他兄弟的傷口上,特洛伊瘋狂的哀嚎,然後便陷入昏迷的狀態。巴黎二度的燒灼傷口,昏迷的特洛伊不由自主的抽動,但至少他不再哀叫了。


    巴黎看著弟弟蒼白的唇,“他們會因今晚的行動而付出代價的。”他立下重誓。


    “哥登為什麽與我們結仇?”亞莉珊卓問。


    夏蓉的拇指往上一指,“褸上那個人惹起的。”


    巴黎咕噥道:“我真該把她削成一片一片的送她回老家去。”


    夏蓉說:“他們也不會收留她的。”


    巴黎苦笑,“是的,這兩家的麻煩早在安妮來之前就開始了。問題在於約翰·哥登,是他跟他老子韓雷伯爵開始的。多年以前,我們父親與韓雷在詹姆斯陛下麵前是勢均力敵的,國王喜歡平衡天主教與新教徒貴族的勢力,所以他不在乎貴族之間的抗衡。韓雷影射我們父親有判國的嫌疑,於是咱們父親人大了就殺到他們的領地去。當然,現在韓雷已經不在了,但約翰卻繼承了這項仇恨。如今他的領地夠大,所以他認為他可以安居北方領袖之尊。隻可惜,我將向他證明,我才是邊界之首。”


    塔瑪絲卡有若夢囈般的說:“據說釣翰狠英俊,女人一見了他就像球瓶一樣——全倒。”


    巴黎合起雙眼暗忖道:莫非安妮婚前的情人正是此人?這問題已在他心中徘徊多年。“如果明天特洛伊沒事的話,我就出發到坦特龍去找瑪樂司叔叔要他的人馬與我的會合。”


    “邊界的人都願意加入你的行動,不管是道格拉斯或包司威,他們都會跟你站在同一陣線的。”夏蓉自信的說。


    “暫時不用,有叔叔跟我的部隊就可以給他們一個教訓了。我要他們清清楚楚的知道,侵襲他們的是寇克本家的人而非道格拉斯或包司威。”


    哥登家族的領地十分廣大,有些城堡也是易守難攻。但下定決心報複的巴黎卻證明了他的武力遠勝過山脈的防禦力量。


    他的軍隊一吋一吋的北上,一遇到哥登家的城堡就攻。他搶奪的是堡中的食物而非村落裏無辜的人民。他們這支晝伏夜動的部隊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特遣部隊,他們整整花了十八個月的時間去攻打哥登家族的每一城堡。


    終於,寇克本又可自在的享受他們豪華的生活了,敵人的威脅已經消失,日子又變得安寧詳和。到了五月底,巴黎渡海到荷蘭去,除了走私羊毛出口,他也帶了滿滿一船的法國白蘭地回家。於是這一季美好的夏日充滿了美酒與歡樂,和平將一直持續到秋日月圓,到時他們才會再出去攻打敵人。


    這一天,塔瑪絲卡紅著臉興匆匆的跑到他們的大廳,“珍·麥唐納派了個信差來,他們在愛丁堡舉行大舞會,我們全被邀請了。”她就是喜歡大型的舞宴,她私底下堅信自己將是最美的女孩。


    “哦,太美了!在他們愛丁堡的房子舉行嗎?”娜娣亞直接轉向巴黎問:“我們為什麽不也在愛丁堡弄個房子呢?”


    夏蓉甜甜的說:“因為如此一來咱們的日子就太輕鬆太容易了。住到愛丁堡去,咱們就沒辦法騎馬運動,而咱們的朋友也就不用老遠的跑到這荒涼的野地拜訪我們了。”她手扠著腰,挺起她豐勻的胸部。


    “所謂的邀請,最好沒包括我在內。”亞莉珊卓在臉上的雀斑塗抹一些白色的藥膏。這一年半載她沒什麽改變,隻有長高了幾吋。


    “瑪樂司叔叔在愛丁堡也有一棟房子,為什麽我們就沒有?”娜娣亞抗議。


    “老天,娜娣亞,你就像一隻貪吃的狗猛盯著骨頭不放。別說了!”巴黎簡短的拒絕了。


    “但,為了什麽呢?”她猛追猛打。


    巴黎氣急敗壞的答:“你是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嗎?反正瑪樂司叔叔已經花了一大筆錢買了市區的房子了,你們到愛丁堡去可以盡管使用他那棟房子。你想想,你們每年的夏天有幾次的宴會?也不過三次或四次,所以,何須麻煩到再去養另一棟房子!”


    “瑪樂司的房子是給他那個婊子住的。”夏蓉坦白的說。


    巴黎轉而麵對她,“她已經跟瑪樂司在一起有十年之久了,你怎麽還叫她婊子?”


    “等他把結婚戒指套在她手上,我們自然就不叫她婊子了。”娜娣亞說。


    “不管她的手或腳指頭戴多少戒指,婊子就是婊子。”夏蓉不客氣的指出。


    亞莉珊卓對她的雙胞胎說悄悄話,“我敢說巴黎一定也在使用瑪樂司的房子嫖妓。”


    巴黎沉著嗓子說:“亞莉珊卓,你再說一遍看看。”


    “我說,我拒絕去參加麥唐納家的無聊舞會!”她頑強的回答。


    於是,兄弟姊妹們笑成一團,巴黎也笑出一滴淚,“亞莉珊卓,你還真會撒謊。”


    “這是我們寇克本家族的專長。”亞曆山大說。


    巴黎回想他這幾個妹妹,塔瑪絲卡、夏蓉、娜娣亞都很期待舞會,因為她們都到適婚年齡了,十五歲的亞莉珊卓則對找丈夫這回事還沒有興趣。他難以置信的搖搖頭。這一年半載討伐哥登家族的時間,他的妹妹全都由女孩長成為女人了。“塔瑪絲卡,請帖是誰送來的?你為什麽沒帶他進來吃點點心呢?”巴黎問。


    “是珍的哥哥史古提·麥唐納。我剛才離開他的時候,特洛伊正好在倒你那批白籣地給他喝。”


    “老天爺,他們會喝光一整桶的。你們知道嗎?他們在長筒靴裏暗藏裝酒的皮囊呢!那些白蘭地在愛丁堡可是有極高的身價的!”


    麥唐納家的舞會其實就是為了宣布珍·麥唐納的婚事。寇克本家與麥唐納家是世交,大家從小就玩在一塊兒,當他們這群姊妹得知好友珍即將出嫁之時,那種羨慕又嫉妒的心情吞沒了參加舞會的快樂。


    巴黎是一開始就不情願參加這種舞會的,於是他跟麥唐納家的老大道格拉斯商量,兩人乘機溜到高街最有名氣的一家酒館去尋歡。到了那家高級酒館之後,巴黎遇到許多老朋友,有羅根、李諾士爵爺與其它的貴族子弟。


    “狂徒,過來這兒坐坐吧!”羅根一見了他便大叫。


    巴黎咧嘴一笑,“我們剛從一場訂婚宴裏逃出。”


    “啊,這一季的結婚風氣很盛。”李諾士說:“這位就是準新郎嗎?”


    “不是。”道格拉斯說:“是我妹妹要嫁一個叫史都華的。”


    “我也是史都華家族的人!”李諾士驚呼。“我跟國王、包司威兩家族都有親戚關係。如此說來,咱們以後也是親戚了。”他莞爾一笑。


    “天,我們本來就都是親戚了——全是曆代君王的後裔子孫。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至少我就不願意張揚這類的曆史。”巴黎笑道。


    李諾士是個修長俊美的紳士,羅根恰好是完全不同典型的男人。喝得差不多的羅根也麥表了他的看法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每一椿婚姻都代表著另一椿連鎖關係的開始,這有點像是……傳染病一樣。”


    “結什麽婚?!”巴黎下了結論,“不值得為哪個女人放棄獨身自由的!”


    “那可說不定了,狂徒。拿你妹妹塔瑪絲卡來說好了,我就沒見過比她更誘人的小東西。”李諾士說。


    “就是那個大胸脯的?”羅根笑道。


    “錯了,那個是我妹妹夏蓉,你這匹色狼。我奉勸你忘了我妹妹的胸部。”巴黎半開玩笑的警告。


    “我敢說她在床上一定是秀色可餐。”羅根像在說夢話一般。


    巴黎臉上的笑容頓失,“我不想在酒館裏討論我的妹妹或她們在床上的表情等等諸如此類的事。”


    道格拉斯連忙問:“最近你是不是見過瑪麗·芙萊明?”


    巴黎的心情又好了,“不見她見誰啊!”


    “談到結婚,你們有沒有聽說那個老錢鬼亞伯拉漢的事?就是那個在王子街有棟華廈的金匠。你們知不知道他在下個禮拜要結婚了?”李諾士說。


    “你是說那個放高利貸的麥斯威爾·亞伯拉漢?”巴黎問。“你一定是聽錯了——他是個老同性戀。”


    “他老是撿國王用過不要的男孩子,對不對?”羅根大笑。


    “是真的。下個禮拜六在哈裏路宮的教堂舉行婚禮,我有參加婚筵的請帖。”李諾士說:“那個老怪物吸走了我不少的金子,我打算去大吃他一頓。”


    “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謝天謝地,我不至於有向他借錢的時候。那老臭蟲為什麽要結婚了?”巴黎不太有興趣的問。


    “啊,那可有因由的。”李諾士咧嘴一笑,“據說性病有新的藥物可治——就是處女!”


    “處女?”麥唐納好奇的問。


    “沒錯,據說處女的血可以在一個月之內清除梅毒的傷害。那隻老臭蟲都快爛了。”


    羅根大笑,“他在愛丁堡哪找得到什麽處女啊?”


    “很明顯的,隻要你有錢什麽事都有可能。表麵上那個女孩是出自名門,不過我聽說她其實是從孤兒院裏出來的。”


    巴黎臉色一白,他不由自主的手腳發涼。他知道了!說不上來是什麽原因,但是他真的知道那個倒黴的新娘是誰了。“李諾士,我要陪你去參加那個婚禮。”巴黎很快的恢複正常,“我搞不好會帶我一個妹妹一起去哦。”他貶了眨眼。


    狂徒寇克本的懷疑一點也沒錯。亞伯拉漢是個腐敗的人,但表麵上看不太出來。他約有五十歲,嗓子挺親切的,那雙手也挺漂亮的;不過,他的膚色太白,個性也太陰柔了,總而言之不大像個男人。他最喜歡穿黑的衣服來凸顯他的膚色。


    他每年總要傅葛拉漢太太來幾趟,一來他會捐筆款子讓她拿回孤兒院去;二來她會送來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給他。這一次他傳喚了葛拉漢太太卻是別有所圖。


    “親愛的葛拉漢大太,我很高興又看到你了。來杯雪莉或威士忌?啊,我看你是比較喜歡威士忌的。”


    葛拉漢大太與亞伯拉漢是一對狼狽為奸、又各懷鬼胎的搭擋,她對這個怪佬也很小心。


    他坐在書桌之後,修長的手指不停的玩弄著他的現金。“親愛的葛拉漢大太,這一次我有個比較特殊的想法。”


    她警覺的聆聽,此人是她退休養老的基金來源。她啜飲著酒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這一次我要的是個女孩子。”他溫柔的微笑,“這個女孩子必須是年輕、幹淨、聽話的。葛拉漢太太,你能完成我這些要求嗎?”


    她誇大的搖頭,“先生,這是不可能的。”他的條件一提,她的腦海中立刻浮硫黛比的影子。但,黛比是很值錢的。“我是有個適婚年齡的女孩,她是個美麗的黃花大閨女。最近,我正與一名貴族在商議娶她的價錢呢!”


    “親愛的葛拉漢太太,我可以出多他一倍的價錢。”


    她堅定的搖搖頭,“先生,我可不敢。這名女孩得明明白白的嫁出去才行,否則‘上麵’會有很大的壓力下來。她的父母是誰我們當然是不得而知,不過我有我的顧慮,此女係出名門。所以,先生,除非是明媒正娶,否則我不敢作主。”


    “那是不可能的。”他微微一笑。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亞伯拉漢先生,恕我冒昧,但請聽我直言相勸,你的身分地位是迫切需要一名妻子的,一來可以中斷別人的謠傳,二來這位身分特殊的姑娘將可以使你與一位皇室後裔的伯爵大人沾上點親戚關係。不過,我似乎是說多了。我們還是忘了這回事吧!”


    “親愛的葛拉漢太太,我想,先看看那女孩也無傷大雅。你說,明天兩點好不好?我順道到你那兒去看看。”


    那一天,黛比就有預感會發生什麽事,因為在黎明之際,葛拉漢太太非但沒叫她去準備早點,而且還讓她有充裕的時間去洗澡洗頭。然後,她又得到一件潔白的罩杉,是那種有蕾絲領子與蓬蓬袖的高級品,同時,她的長發也可以梳得光亮的披在肩上了。


    黛比設法壓抑她內心的振奮。自從寇克本大人來過之後,她早也等晚也等,等了幾個月她就死心了。她暗下誓言,總有一天她會找那個大人算帳的。讓一個人充滿期望又不守信用的毀約是天底下最殘酷的事了。反正,她也不是一個小孩子了,她都快滿十七歲了,是可以設法報複的年紀了。當葛拉漢太太領她到起居室去麵對亞伯拉漢時,她不禁驚呼:“哦,我還以為你是寇克本大人呢!”


    葛拉漢太太發現老先生的眼光一亮。雖然亞伯拉漢的性趣不在女人,但對於美的事物他都有收藏的興趣。


    “這位紳士是麥斯威爾·亞伯拉漢先生。”她麵對他。“這位是黛比·拉蒙。你瞧,她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


    “比你說的更好,葛拉漢太太。拉蒙小姐,今夜可否賞光到舍下共進晚餐?”


    黛比可是從來沒接受過任何人的邀請,所以她毫不猶豫當下就答應了。


    葛拉漢太太站到他們之中,對黛比說:“你先到外麵等一等。”


    與亞伯拉漢獨處之後她才說:“我不能讓她現在就跟你走,否則我再也要不回來了。”


    “去死吧,女人。如果你擔心的是錢,我現在就可以付錢給你。”


    “不隻是錢,親愛的先生,不隻是錢。你必須給我一份正式的求婚文件,如此一來我才可以向……上麵的人交代。”她強調了一下,“她雖然是個孤兒,但我必須為她的福利負責。”


    他知道暫時得聽她的。這個葛拉漢太太是個麻煩,不過呢,麻煩總是有解決的一天。


    “星期六我在愛丁堡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交易’,我需要一名絕色美女的相助。”巴黎說。


    “那麽照排名來說隻好是我。”塔瑪絲卡立刻說。


    “胡扯!”夏蓉抗議道:“最近你怎麽老是在瞎扯啊,我聽得都要反冑了。”


    巴黎不理會唇槍舌劍的這兩位,他直接對娜娣亞說:“你,你是陪我去參加婚筵的最佳人選。”


    她警覺的看著他,“禮多必詐。你倒是說說,這件工作有多危險呢?”


    “哦,如果是危險的任務就交給我吧,巴黎,求求你讓我去!”亞莉珊卓一聽到危險兩字興致就來了。


    “我知道你很勇敢,但是你年紀大小了。娜娣亞,你應該知道,我是不可能拿你的安全開玩笑的。隻是小事一椿,真的。你將與我一起赴宴,那是在哈力洛官舉行的婚宴。你必須在新娘子離開的時候立刻離開,絕對不可貪玩逗留,到時候我會留下六個手下保護你。你們必須悄悄的到接近城堡的那個王子街的一間大房子,當我從那閑房子走出的時候,也就是你快馬加鞭的從聖吉爾教堂衝到卡農街的時候。在卡農街你很可能會被一些士兵攔下,這個部分將是你最愛的部分了。你必須扮演一名懊惱被士兵阻攔的大小姐,你可以痛快的訓他們一頓,別忘了告訴他們你是皇室後裔瑪樂司大人的侄女,就說你正要到叔父家過夜。總而言之,盡管罵。”


    “哦,我當餌好讓你逃開。”娜娣亞默記這段程序。


    “我為什麽不能去當餌?”塔瑪絲卡忿忿不平的說。


    “你的嘴不夠辣。”巴黎笑道。


    “我就夠。”夏蓉說。


    “是的,甜心,但是你老不聽指揮。我如何信任你呢?更何況,我需要你在此迎接我的俘虜。”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交易?”她追問。


    “搶人勒索是也。”


    那個星期,巴黎一直想在拉蒙行婚禮前就把她給救了,但亞伯拉漢那個老鬼是不會為了一個女人付出贖金的,除非……那個女人已是他正式的妻室。一名在貴客麵前與他行過婚禮的新娘是他不得不付錢贖回家的。


    在哈力洛宮舉行的婚筵熱鬧非凡。美麗的小新娘羞澀的對賓客微笑,一看到他,她立刻認出他來。他那對尖銳的綠眼使她心跳加速,他連忙以手捂嘴並搖頭暗示她什麽話都別說。怒火逐漸在她心中燃起,她很想不聽他的指示,但在這堆人群中她一點辦法也沒。當時,李諾士正將他介紹給亞伯拉漢認識。


    “很榮幸你能光臨,大人,”亞伯拉漢溫和的歡迎他,“很遺憾我們一直沒機會做做生意。如今我們既然認識了,以後也許就有機會了。”


    巴黎舉起酒杯,“為未來的交易幹杯!”


    他仔細的觀看這位帶著邪氣的老先生,然後再看看那個小新娘。她的美真是清新脫俗,美得令人忘了呼吸。他怎麽把她忘了呢!這短短的兩年間,她已完全成熟。那乳白的肌膚、紅色的秀發令他為之悸動。他的視線自禮服的領口往上提,兩人四目交接,心情遂變得複雜。終於,他挪開了視線去對娜娣亞說:“現在我要離開了。別忘了你的指示。”


    巴黎爬上樓時,身上的珠寶首飾及徽章標記都已拿下,他的時間控製得很好。他到那房間的時候,下人正好幫新娘脫下厚重的蕾絲禮服。她驚愕的望著突然闖入的人,她的侍女霍爾太太則奮勇的將她擋在背後。


    巴黎笑道:“放心好了,這位夫人是認識我的。”


    “我隻知道你是該死的狂徒。”她低斥。


    他則很高興她還記住他的外號。


    霍爾太太說:“你不能進來。今天是我小主人的新婚之夜,她的夫婿此刻正等待著她。”


    黛比完全忘了此時自己衣衫不整。“我早就料到你會來看我的,但很可惜你的方式錯了。我的丈夫會殺了你的——我應該讓他把你殺死!”


    她的警告惹來一陣大笑。令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慌,“噓!小聲一點!”她求道:“霍爾太太,請你不要說出此事,他馬上就走了。”她以水汪汪的淚眼看著他,“大人,你上一次造訪隻給我帶來不幸。我求求你,現在可別破壞了我的幸福。”


    他不曾如此的渴望過任何人。“幸福?”他眉一挑,“你想要這椿婚事?”


    她張大了眼,“當然,這是美夢成真你知不知道?我等了許多年才終於有人救我脫離那個地方。日後,我將永遠感激亞伯拉漢先生。他是我的救世主。你瞧——”她打開衣櫃的門,“這些漂亮的衣服都是給我的。為了準備婚禮,我已經在這裏住了一個禮拜了。就像身在天堂一樣,那些吃的——你不會相信的,高興吃多少就多少!他一點也不在乎。我甚至有自己的侍女,霍爾太太。我簡直是生活在樂園中的人,他是全世界最慷慨的人了,就像一個父——”


    “夠了,”他一聲令下,“他不是你的爸爸。你醒醒吧!”


    她惶恐的張大了眼,“不要叫,他會進來的。”


    “有我的人拿刀扣住他的脖子,你放心好了。霍爾太太,收拾一下她的衣物——隻能帶走一袋。”他說。


    “你要幹什麽呢?”她難以置信的問。


    “綁架你。”他的眼底閃爍著光芒。


    “你不可以。你不能!哦,不要,不要在一切都那麽美好的時候!”他根本不理會她的哀求,於是她發火了,“我不跟你走!你哪邊來哪邊去!”她命令。


    “請你穿好衣服,要不然我就帶著身穿內衣的你離開。”他微微一笑。


    她這才發現自己身穿內衣跟他吵了半天,她頭昏腦脹的以雙手遮掩自己半裸的胸口,“你是玩真的!你這個怪胎!你看過我的新床了沒?就是那張充滿絲被的豪華大床!”


    他冷冷的看她,“黛比,那不是你今天要睡的床。所有的事都得付出相當的的代價。”


    “但,代價隻不過是小事一件。他給了我一切,而我必須給他的隻是我自己。我願意付出這個代價以換取眼前的一切。”


    他沒想到她是如此的單純。他原以為來救她可以讓她感激得痛哭流涕,結果呢——她要求留下!他扣住她的手臂,“小姑娘,你根本不曉得會有什麽後果。”他發現隻有他才能保護這朵脆弱的小花。


    她跪倒在他眼前,“求求你,不要帶我走。我可以忍受失去這些漂亮的衣服、美麗的大房子與下人,但食物——你知不知道我已經餓了一輩子了!”


    她的反應令他為之動容,但很快的,他又以不在乎的態度掩飾了真情。“夠了,丫頭。”他拉她站起。


    她杏眼一瞪,“狂徒寇克本,你去死吧!我一看到你就該知道你是來者不善。我一共也隻見過你三次,但這三次都成為我一生中最倒黴的日子。”她悲慘的說。


    霍爾太太也跪下了,“寇克本大人,我並不認識你,但請你原諒她的不敬,她隻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微微一笑,“霍爾太太,你會騎馬嗎?”


    “我會,我也願意去。如果我留下,你勢必得滅口,因為我可以指證是你帶走夫人的。”


    他覺得有點懊惱,因為他們似乎把他視為匪徒了。老天,他是來拯救這個傻丫頭的!“有個人陪伴她也好,日後你也可以證明她依然保有她可貴的處子之身。”他麵對黛比,“等我拿到你的贖金以後,就會把你還給這世界上最慷慨的男人!”


    她合起雙眼,現在她真的害怕了。這個男人認為自己就是法律,她可以清楚的看出他的粗狂野蠻。霍爾太太幫她套上一件外出服,然後又拿了兩件有頭套的外衣。


    巴黎盯著她看。她的確很害怕而且很有可能一出門就尖叫。“給我一條絲巾或襪子。”他直接對霍爾大太說。“我不得不塞住你的口,抱歉了。出愛丁堡後就不用塞嘴了。”他道歉。


    黛比的雙眼張得比西瓜大,她的下嘴唇不由自主的抽動。他於是低聲的安撫道:“相信我,小姑娘,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走,我不會騎馬。”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騎馬逃走吧?”他笑眯眯的把她的嘴給塞住了,還好霍爾太太給他的是絲中。這一次他不用爬窗戶了,他大大方方的由樓梯走下。這屋子裏的人全被綁住、被封口了,雖然如此,他們依然不便久留。他一到屋外就護現娜娣亞已依指示從哈力洛趕來,於是他吹了個口哨,特洛伊便帶著他的馬過來。


    黛比發現自己被一個紅頭發的男人扛上馬去跟另一個紅頭發的男人坐在一起,她既怕這匹高大的馬,也怕這高大的男人。


    “特洛伊,我到達克司官去跟你會合。行動要快。”他相信他的手下絕對沒問題。他的左右手依安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他這一部隊的人直接到包司威的城堡去避避風頭,特洛伊帶著人質與幾名士兵到達克司宮去等他,而霍爾太太則被帶到瑪樂司叔叔的房子去等娜娣亞,然後他們在第二天才一起回寇克本堡。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巴黎先送他的部隊到包司威城外,才一個人趕到達克司宮去跟特洛伊會合。


    巴黎一看到大夥兒安然才鬆了一口氣,他直接過去把人質給扶下馬,“她怎麽還塞著嘴,你這大西瓜!”


    “老實說,我本想拿下塞嘴的東西,但是她咬了我一口。”特洛伊百般無奈的說。


    巴黎親自解下她口中的絲巾,她又冷又懼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了。“她就沒咬我。”巴黎指責他弟弟。


    “問題在於——”特洛伊微笑的解釋,“我是如此和藹可親的一個長相,所以這位姑娘才占我一點便宜。像你這種凶神惡煞的臉,所有的女人都怕。”


    巴黎扶她下馬時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顫抖,然後,他又聽到那種幾乎快哭出來的怪聲。他小心的將她扶到自己的坐騎之上。這一天也夠她受的了,先是累人的婚禮,接著是被挾持,然後又是月下奔波。他讓她坐在前麵就是想讓她舒適一點。“回寇克本去!”他一聲令下。


    從達克司宮到寇克本堡隻要越過兩座山頭便到了,但在月色底下趕路是很神秘、很怪異的。


    “你要帶我到哪裏去?”她問。


    他俯視她的小臉溫和的低語:“君不見微風入幽徑?前有仙穀月夜待客賞。”隻見他雙腳一蹬,馬疾如風,她連呼吸都難了。他還會吟詩呢——見鬼的!


    “放開我。”她求道。


    “閉嘴,否則我就放了你讓你一路走回去。”


    “我可以走!”


    “我在通過這些沼澤時請你安靜一點。這沼澤區可以在瞬間將人吞沒,正因如此,寇克本堡才得以長治久安。你還想自己走嗎?”


    “不用了。”她低聲的說。


    她的無助令他感到無比快慰,她是如此嬌小,隻消一臂便可環抱她的細腰,如絲緞的發絲隨風輕觸他的喉頭。他情不自禁的將她摟緊,他有滿腦子的想象,想象甜美的她如此清純的吸引人。但是,他不能冒犯她的純淨,否則她的贖金就得貶值了。


    他們自夜霧迷茫的路徑回到寇克本。巴黎一扶她下馬,她就虛弱的跪倒在地上,他幹脆一把抱起她。特洛伊,他俊美的弟弟也跑來幫忙。


    他一進門就問夏蓉,“你準備了哪間房間?”


    她詫異的看著她兄弟。俘虜當然有俘虜專用的房間,這還用問嗎?她扠著腰不悅的反問:“哪有準備什麽?她不是俘虜嗎?”


    他狠狠的瞪她一眼,“老天爺,難道什麽事都得由我自己來做嗎?把她安置在我上麵那閑房間好了。”他先把人質抱到他的房間去,他那一家子弟妹全跟在他屁股後。他邊走邊命令道:“準備火、水、幹淨的毛巾。叫些下人進來把這房間弄好。亞曆山大,拿酒來。”


    他溫和的把她放置在床中央,大夥兒好奇的靠攏。黛比麵對滿坑滿穀的紅頭發,她一眼就可看出這些人士是兄弟姊妹,他們都有一張美好的臉蛋。而十五歲的亞曆山大則是初嚐心動的感覺,他近乎崇拜的為她送上美酒。


    黛比一見這幹淨斯文的男孩子,就知道她至少可以不用怕這個人,然後她又看看夏蓉這位身段突出的美人。


    “她值多少?”夏蓉問。


    “兩萬鎊金子。”巴黎說。


    黛比目瞪口呆的認為自己大概聽錯了,搞不好道一切隻是一場夢。


    塔瑪絲卡大叫:“哈!誰會付出這一大筆錢?她看起來像隻落湯雞一樣,哪有這種身價?”


    黛比認為塔瑪絲卡是她前所未見最具古典美的女孩。


    亞莉珊卓甜甜的說:“請原諒塔瑪絲卡——她隻是太吃驚了。直到今夜為止,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全蘇格籣最美的女孩。”


    黛比看著這一本正經的小女孩,當她微笑時那原本嚴謹的麵容是那麽美。黛比原想回以一笑,但是人實在太多了。她這十六年來一直是過著被人冷落的生活,如今她的命運丕鑾,短短的一天內她結婚、被綁架,就像一本小說的女主角般,她突然成了眾人關切的焦點。她不由自主的輕笑,然後便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大笑。


    夏蓉對巴黎說:“歇斯底裏!搞不好是更糟的,咱們這城堡又多了一個瘋女人了!真是倒黴!”


    巴黎輕聲的說:“夏蓉,她的年齡與你差不多。你難道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夏蓉是個聰慧的女子,她暗忖:老天,他對她的態度軟化了。


    巴黎走到床邊拿起酒杯,她下意識的自眼中流露出恐懼。


    “喝吧,這是蜜酒。”他溫和的灌了她一口,“你們全都出去!明天才來滿足你們的好奇心。等她休息夠了,你們就可以跟她耗在一起了。但願她懂得收受也懂得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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